《大道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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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无形-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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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节:第八章刺破青天锷未残(14)     

  36   

  王步凡他们来到天南人民医院,找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找着住院的李良,最后是在一间很大的的普通病房里找到的。王步凡献上花篮,坐在李良的床边握住了李良的手。李良好像已经不认识王步凡了,他们只打过那么一次交道,早忘了。肖乾急忙向李良介绍说来看望他的是县委书记王步凡。   

  李良一下子激动起来,泪水不断从深陷的眼眶里往外涌,顺着瘦削的脸庞往下淌,然后滴在脏兮兮的枕头上,嘴一张一翕地说不出话。那种表情让王步凡看了心酸,他想安慰李良几句,一时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李良的妻子看上去并不太老,但头发已经全白了。王步凡的心一阵阵地疼,他忍住心酸,让肖乾给教育局打了个电话,要求他们迅速派人过来。   

  肖乾到外边打电话去了,王步凡才开始询问李良的身体情况。李良的回答的话断断续续,答非所问。“清官……清官不好当……我……我现在已经生活不下去了……药费欠了两万元无力支付,我……我无怨无悔,死……死也安心,对得起党的培养,对……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李良的妻子听到这里早已哭成了泪人儿。   

  王步凡见状急忙说:“老嫂子不要哭,我今天就是来现场办公的。你放心,县委县政府一定要想办法解决你们的困难。”   

  这时于余和陈孚进来了,他们也是来看望李良的,他们几个年龄虽有悬殊,是本科函授班的同学。于余和陈孚见王步凡也在这里,既感到吃惊,又有些高兴,毕竟有一阵子没见面了。陈孚现在是石云乡的书记,于余是孔庙镇的教育组长,陈孚和于余先问了李良的病情。于余很感慨地说:“好人没有好报啊!难道这就是清正廉洁者应有的归宿吗?唉……太不可思议了!这样的话,当清官确实不如当贪官啊。”   

  王步凡脸色阴沉着没说话,陈孚似乎也有话说,但看王步凡不高兴,就没敢多说话。   

  这时教育局临时主持工作的白无瑕慌得满头大汗跑进来了。王步凡看见他就来气了:“老白,你们就是这样对待老局长的?啊?他可是我们天南县的廉政楷模啊,你看看李良同志住的地方,再去问问医疗费到位没有?你也是快退休的人了,怎么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白无瑕用手理着背头支吾着说不上来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他是教育局的副局级协理员,局长出问题后,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王步凡让他暂时主持教育局的工作。王步凡不忍心再批评白无瑕,他也知道李良的问题是上届局长没有解决好,并不怨白无瑕。他也只是发发火,吐一吐怨气。王步凡又对肖乾说:“老肖,你去把院长找来。”肖乾应声出去了。   

  王步凡又对白无瑕说:“李局长的病一定要治好,家属的事情也要安排好。医疗费你们教育局不管怎么困难也要拿出一万元,其余差多少你打个报告让县财政局解决。关于李局长三个孩子的工作问题,我看特事特办,就在你们教育系统内部解决,大材大用,小材小用,统统给予安排。如果办不好,就说明你对廉政楷模的认识没有上去,知道吗?”   

  白无瑕急忙说:“我们一定按王书记的指示办,尽快解决这些实际问题。请王书记放心,这事如果办不好,我就主动辞职。”   

  李良的妻子这时感动至极,“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给王步凡磕起头来,李良把脸扭向一边泣不成声。陈孚和于余急忙把李夫人搀扶起来,安慰了一番。   

  这时院长进来了,大概已经知道王步凡今天的来意,先做了自我批评,然后说马上就把李局长转移到高干病房去,实行特护治疗。   

  王步凡很想批评院长两句,硬忍着没有批评。他不想在这里令李良伤心,就招呼大家离开。白无瑕没敢走,其他人都跟出来了。王步凡很严肃地嘱咐院长要照顾好李良,院长答应后赶紧又进了病房。王步凡和陈孚、于余长时间没见面了,很想和他们聊聊,于是就让他们上车去招待所。   

  在招待所他们一边吃饭一边聊家常,王步凡很欣赏于余的为人。前几天县第一高中请示王步凡要配个副校长,教育局也请示要尽快任命局长,王步凡把意向说明之后有心想让于余去当副局长,然后再过渡为局长。等到征求于余的意见时,于余竟选择当第一高中的副校长。他说自己不是当行政官员的料子,还是干点具体工作好。王步凡这时越发佩服于余的人品。这年头,不图职位显赫,只求实实在在干点工作的人实在太少了,而一心贪图名利,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的人又何止千万?相比之下,于余在王步凡的脑海中就定格成君子形象了。陈孚听了王步凡刚才的话,眼里就放出渴望般的蓝光,脸憋得通红也没敢说什么。王步凡察颜观色早就猜透了陈孚的心思。在王步凡心目中陈孚其人确实不算君子,但比起张扬声来说还算有点人格。于是就开玩笑似地说:“老陈,你人模狗样的也混了个正科级干部,在乡下当书记怎么样?不行你到教育局去当局长吧?我当了县委书记,你反倒不来找我,唉,我可是没烟抽,没酒喝了,还等着你送烟送酒呢。”   

第142节:第八章刺破青天锷未残(15)     

  陈孚听了王步凡的话,正中下怀,激动得一时说不出话,躬着腰好像要给王步凡跪下似的,“还不是全靠你王书记的提携,不然我陈孚哪能混到正科级?”   

  王步凡看着陈孚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老陈,这就是人与人的不同,老于如果是你就不会选择一个副校长的位置,他的人品可是比你高尚啊!念起过去的交情,今天提拔了你,你要是敢胡作非为,我王步凡砍你头的时候你可别哭着嫌疼。”   

  “王书记,您清正廉洁的工作作风我早就领教过了。人是会变的,我陈孚早就改正归邪了,不,不,是改邪归正了。你放心,我要是再给你脸上抹黑,你就砍了我的脑袋当球踢。”陈孚激动得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更不知道怎么表现一下才能让王步凡相信他。   

  这几年王步凡时常提醒陈孚,不要官越做越大,人越做越小。吓得陈孚一次也没敢给王步凡送礼。但工作确实干得不错,没有捅什么娄子。最让王步凡感动的是当初他最失意的时候陈孚和于余还来看望过他。当时他就觉得过去把陈孚看成一个小人是不全面的。人就是这么怪,很多人都有两面性,不能很简单地用君子和小人一概而论。这种论调毕竟是封建时代评价士大夫的观点,现时代不那么贪,能好好工作,能为老百姓办点实事的人就是好官,对官员也不能求全责备,如果一切都用纯粹去衡量也不现实。于余是君子,陈孚至少也是半个君子,还算不上小人。王步凡用人历来不要求四面净八面光,只要主流好就行。乐思蜀当初像一匹桀骜不驯的野马,后来,也吸取了教训,现在工作干得挺好。看来只注重“高大全”的人,就很难发现人才和开展工作了,用人要看大节。国家大政方针不是也要看主流吗?尽管有人说现在的官员百分之九十是贪官,王步凡始终不赞成这种说法。他倒认为贪官虽多,但很多党员干部是好的。客观而论,如果百分之九十的官员都是贪官,那么二十年改革开放如何能取得这么大的成就?看问题不能以偏概全,那是不科学的。   

  吃过饭王步凡告诉陈孚和于余,他们的事还要拿到常委会上去研究,暂时安心工作,对外不要声张。   

  陈孚和于余使劲地点着头。即使王步凡不交代,他们也懂得这些最起码的常识。送走于余和陈孚,王步凡一看表已是快上班的时间了,就坐车到县委去。在大街上,王步凡隔着车窗玻璃见石再连开着三轮车回家,王步凡就让小马跟上去到石再连家看一看。小车一直跟到县直小学里边,石再连的三轮车停在一排旧式瓦房前,下车进了一间低矮的平房里。王步凡下车跟进去,石再连见是王步凡,有些窘迫,搓着手说:“王书记,您咋来了。”又对床上躺着的病人说:“英纹,这是王书记,来看你的。”说罢急忙去搬来一个小木凳用手擦了擦说:“王书记,您坐。”   

  王步凡没有坐,望着英纹说:“病多久了?听说是肝病?”   

  英纹有气无力地说:“起初是肝炎,后来转成肝硬化了。已经十年啦,我这病既好不了,也不会快点死,拖累再连了。我们的大儿子在武汉上大学,一年费用就得一万元,二儿子在县一中念高三,去年考上大学因为没钱,没能让孩子入校学习。我一年光药费就得花一万多块钱,因长期不能上班,教育局下令把我的工资也停发了,已经五年没有给我发工资了,仅凭再连那点工资真是养不起这个家啊。再连无奈只好买了三轮车拉人赚几个钱以补家用,就这安智耀还批评他,如果我们有办法也不会让再连去跑三轮车。”英纹说罢“呜呜”啼哭起来。   

  王步凡眼睛也有些湿润,问道:“再连,还没有吃饭吧?”“我这就吃,误不了上班。”石再连说着话倒了一碗开水,从一个小罐子里取出一点咸菜,又拿了两个黑窝头狼吞虎咽地吃着。王步凡看着眼前的情景,泪就流下来了。在天南,现在像石再连这么艰苦的干部只怕找不来几个,他如果是个能吃“飞”来之食的人,也不会这么艰苦。李良虽然清贫,还弄了一套三室一厅的住房,而石再连连一套房子也买不起,只好仍旧住在公房里,日子好像还处在十年动乱之中。王步凡看着石再连,就想起自己干了十二年副乡长也没有被提拔,那时自己的情况并不比石再连好多少。然后很动情地说:“老石,我过去对你关心不够,很内疚啊!有纸和笔吗?”   

  石再连不知道王步凡要纸和笔干啥,急忙说:“有。”然后放下窝头,去取来一支圆珠笔和一本旧教案,递到王步凡面前。   

  王步凡接过笔和纸要给教育局写信,正要写,却不知道石再连的妻子姓什么,就问石再连:“老石,你妻子贵姓?”   

  “姓闪,电闪雷鸣的闪。”石再连有些惊疑地答道。第143节:第八章刺破青天锷未残(16)     

  王步凡握着笔的右手有些颤抖,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写道:   

  教育局并白无瑕助理:   

  县直小学教师闪英纹同志因病不能上班,原教育局长将其停发工资是错误的。建议从即日起给闪老师发放工资,并补发五年来扣发的所有工资。你们要关心教师的身心健康,以后要坚决杜绝此类事情发生。请教育局牵头,写出书面报告,县委县政府将研究解决闪老师的医疗费问题。务必着速办理!   

  王步凡   

  一九九九年五月九日于闪英纹家中   

  王步凡写完信,把信交给石再连,石再连一看,竟蹲在地上哭了。王步凡拍拍石再连的肩膀说:“老石,坚强些,有啥困难找我,今年一定要让孩子上大学。”说罢心情沉重地离开石再连的家,回县委去上班。   

  王步凡刚回到办公室,肖乾进来了,小声说:“酒厂的职工又准备来县委上访了。周克天不敢给你打电话,就向我汇报了情况。你看这个事情……”肖乾的表情很严肃,声音压得很低,怕别人听见似的。其实这种事情也用不着这样神秘,况且在王步凡的办公室里又没人偷听。肖乾就是这么个办事小心谨慎的人,也正是这一点王步凡很器重他,不然王步凡会推荐乐思蜀来当这个县委办公室主任。   

  听了肖乾的话,王步凡也感到事态比较严重,就对肖乾说:“老肖,其实我们早该去酒厂看看了,这段时间因为太忙,没有顾上去。你通知一下匡书记,看他有空的话咱们一块儿过去,把伊扬威也带上。”肖乾急忙去通知匡扶仪和伊扬威。当王步凡走出办公室时,伊扬威已经等在门口,接了包先下楼去了。这时肖乾和匡扶仪说着话从匡扶仪的办公室里出来。王步凡提议说:“就用一个车吧,咱们挤一挤。”   

  到楼下,伊扬威已经让小马把车开到楼前,并打开了车门。王步凡示意让伊扬威坐前边,他和肖乾、匡扶仪坐后边。多亏三个人都不是很胖,不然还真坐不下。车到酒厂门口,王步凡望着异常气派的厂大门和“天南葡萄酒厂”几个大字,很有感慨地说:“昔日咱们天南葡萄酒厂可是享誉河东,远销全国的。谁知从一九九二年后市场销售形势一落千丈,现在放着这么大一只老母鸡,却不能生蛋,政府还得天天喂米,真不应该啊。”   

  匡扶仪也说:“安智耀盲目搞扩建把钱都盖成房子了,现在鸡窝不少,没有鸡子生蛋,成了一堆废品。安智耀可是天南人民的罪人呢!”   

  肖乾说:“酒厂在管理上也有不少问题,连新是个政客,不是个实业家。他一天到晚只顾跑外交,全国各地乱跑,自己吃足了,看够了,管理却弄得一塌糊涂。眼看呆不下去了,就给安直腰送礼想跳槽,安直腰能让他走?有连新在这里,酒厂扩建中的经济问题就查不出来。连新一走,如果换了人,一旦把老底兜出来咋办?安直腰就是让连新给他当看家狗呢。”   

  说着话已到酒厂办公楼前,整个酒厂冷冷清清,并没有人发现他们来。直到上到二楼办公室,见一个身材苗条、浓妆艳抹的女人正在修理坏了的窗户。窗户上没有玻璃,是用塑料薄膜张贴着的。那女人见来了人,很吃惊地问:“找谁?”好像这里很久没有来过人,来了人竟让她既吃惊又新鲜。   

  伊扬威急忙介绍说:“王书记、匡书记和肖主任来酒厂搞调研,你们周厂长呢?”   

  “在,我去叫。你们等一会儿。”那女的说着话跑出去了。   

  王步凡觉得这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有点面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面。办公室里几个椅子东倒西歪的,几个旧沙发露着海绵,上边一层厚厚的尘土,零零星星点缀着几粒老鼠屎,好像这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来过人了。王步凡皱了皱眉头站着等周克天。这时周克天跑着来了,先和大家热情地握手,然后说:“办公室已经几年不用了,没法坐人,就到我的办公室里坐吧。刘主任,你赶紧叫几个人把办公室的卫生打扫一下,顺便借个烧水壶烧点水。”那个姓刘的女人跑着去了,王步凡仍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王步凡他们随周克天进了他的办公室。这里完全是另一番天地,老板桌、老板椅、名牌沙发,非常气派,屋里放着饮水机,上边的水桶却是空的。   

  肖乾取笑说:“老周,穷庙里也有富和尚,看看你这个办公室,哪像个停产几年的厂长办公室,简直快成国务院的贵宾接待室了。”   

  周克天苦笑一下说:“我姓周的哪有这丧良心的天胆,是连新的办公室。他被抓起来后,我没有地方办公,厂办刘副主任就打开这个办公室让我先用着。”   

  王步凡很生气地说:“工人发不下工资,厂长照样搞奢侈腐化,工人咋能不告状?我看那个连新该枪毙,纯粹他妈的一个败家子。我们不坐这里,看着这些东西就让人气愤,就去办公室。你叫几个中层领导,再叫上几个职工代表,咱们开个座谈会。这么好的一个厂子,硬是让这些败家子给搞垮了。”周克天答应一声跑着出去了。   

第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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