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开关于天阶灵果记载的玉简,莫天寥垂目,难以自控吗?
师尊“闭关”的几日,莫天寥没再去打扰,专心在后山修炼。
砍下的果香木,用木系灵力弯折打孔,再以木中火穿针引线一般烧,能将其中的果香味最大程度地烧出来。随手捉了一头岩灵羊,拔毛宰杀,架在火上烤。
岩灵羊常在山岩上跳跃,只吃有灵气的灵草,肉质鲜美,没有腥膻气。嫩肉外面有一层肥肉,在火上将肥肉烤化,油滴在火中,刺啦作响。
慢条斯理地刷上一层酱料,莫天寥看看手中白色的羊角,掏出一把小刻刀,慢慢雕出一张美人脸,眉目如画,薄唇轻抿,一双眼睛似阖非阖。刻刀在眼睑处稍顿,但不知这里面藏着的清冷眼眸,是黑如点墨,还是淡若琉璃……
“呦,师弟,烤肉啊!”一道热情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将莫天寥从神游中拉回来。
孟虎本在不远处练功,这烤羊肉的香味一阵一阵地勾人,实在是没法修炼了,只得过来寻找这引发心魔的东西,就发现自家小师弟正坐在火堆旁发呆。
“大师兄。”莫天寥把手中的羊角收起来,抬头跟他打招呼。
“手艺不错嘛,”孟虎走过来,跟莫天寥挤在一个石头上坐下,看着不断滴油的烤羊肉说道,“看来一直都在认真修习师尊给的法诀。”
“大师兄也练过这个?”莫天寥转头看他,记得那几个师侄说过,这位大师兄入门的时候学的也是砍树烧火。
孟虎干咳了一声:“我是纯火灵根,当年师尊让我烧东西自己修炼,我寻思着既然烧了,不如烧点能吃的……”
越说声音越小,当年他天天在后山烧东西吃,被师尊发现了,被迫每天给师尊也送一份,说是检验成效。估计是觉得他这样修炼成效不错,就把给师弟的这份功法里直接加了烤肉的附带修行。
莫天寥挑眉,虽然孟虎没说,但其中因由他已经猜到了,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拿出小刀,将烤好的羊肉片下来盛在叶子里。
“哎,师弟,不用这么客气,我又不是师尊,不讲究这个。”孟虎看看那精致的肉片,觉得还不够塞牙缝的。
莫天寥没理他,径自把叶子包好,放到一边,递给大师兄一把菜刀,意思很明白,这可不是给你吃的,想吃自己切。
“……”孟虎抽了抽嘴角,认命地抄起菜刀,自己砍了个羊腿下来,抱着开始啃。
莫天寥片了几片烤得焦黄的来吃,看看啃得满嘴流油的大师兄,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师兄,师尊的神魂是怎么伤到的?”
“唔?”孟虎从羊腿中抬起头,眨眨眼,把口中的肉咽下去,抹了一把油乎乎的嘴,“这个,我也不知道,打从我入门,师尊的神魂就已经有损了,宗主找了各种天材地宝供着师尊,也治不好。”
大师兄耷拉着脑袋,很是沮丧。
“师兄慢慢吃,我把这肉给师尊送去,”莫天寥站起身,拍拍大师兄的脑袋,“师兄近日若是无事,可否常来后山指点我些招式?”
“没问题,”孟虎点点头,教导师弟本就是他的责任,“明日还这个时间,你在这里等我。”
等莫天寥走远,又啃了一会儿羊腿,孟虎才反应过来,刚才师弟竟然拍他的脑袋!这是对师兄的不敬!于是,狠狠地咬了一口羊腿,明天得好好收拾师弟一顿。
端着烤羊肉去清宁宫,看到美人师尊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长发又恢复了墨色。
莫天寥好似不知道一般,笑着坐到摇椅旁边,将叶子打开,手心一直有火系灵力运转,羊肉依旧是温热焦脆的。
“烤了些羊肉,师尊尝尝。”将叶子递到清潼面前,莫天寥柔声道。
微眯的美目睁开,看看那品相极佳的羊肉,清潼微微蹙眉:“本座已经辟谷,不吃这个。”
莫天寥笑笑,也不多言,又摸出一把琉璃珠:“前日练手雕的,还望师尊莫嫌弃。”
“这是何意?”修长的手指抬起,刚碰上那晶莹的珠子,又顿住了,哪有人送师尊琉璃珠的?
“没什么意思,觉得好看,不知道送给谁。”莫天寥拨弄了一会儿手中的珠子,捻起一个,弹出去,圆滚滚的琉璃珠立时在竹子铺就的小榭上滚动起来,发出“乒乒乓乓”的脆响。
清潼放在腿上的修长双手,瞬间攥紧了衣摆,清冷的美目移开,看向别处,双手却还因为琉璃珠的声音紧紧握着。莫天寥看着他这个样子,顿时就心疼了,起身把琉璃珠捡起来,擦了擦,连同手里的那些,一起放到了清潼手中。
“我去练功了。”莫天寥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了。
待人走了,清潼缓缓张开手,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在手心滚动,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拨弄片刻,撇撇嘴:“羊肉那么膻的东西,本座可不喜欢吃……”
次日,孟虎果然在原地等着莫天寥,摩拳擦掌地准备好好教训师弟一顿。
“听说师兄擅使大刀,”莫天寥看了看把拳头握得咔吧作响的大师兄,不急不慢道,“近来灵力增长顺畅,只是于招式上无人对练。”
“那有何难,我将修为压制到与你相同,”孟虎闻言,立时兴致勃勃地把修为压到了练气大圆满,撇下自己的宝刀,只拿了个普通的法器虎头刀,“几日不见,你的修为又增进了。”
莫天寥挑眉,这师兄对他修为增长这么快似乎并不感到吃惊,垂目,拿出一根木剑。
“师弟,我换普通法器是为了让你,你那根木剑算怎么回事?”孟虎顿时不乐意了,在他看来,弱弱的师弟会被他一招揍趴下。
莫天寥不说话,挽了个剑花直接攻了过去。
“嚯!”孟虎一惊,赶紧侧身避让,那剑的角度极为刁钻,差点就戳到他胳肢窝,顿时不敢大意。
上辈子莫天寥灵根一般,除了不要钱地砸灵石提升灵力,便是没日没夜地炼法术,无论是纯用灵力的法术,还是剑术,统统不在话下。且他成名之前是跟着老混蛋学的,尽是些阴损的招数。
木剑带着灵火刺过去,在被挡住的瞬间,从剑尖冒出了带刺的藤条,直直地朝着孟虎眼睛戳去。孟虎仰头避过,顺手捏住那藤条,一条火龙指尖顺着藤条反烧回去。
莫天寥果断放弃那燃烧的藤条,旋身而起,同时弹指,一根细小的火蛇瞬间窜出去,直直地朝孟虎的裤裆而去。
“嗷!”裤裆着火了,孟虎一蹦三尺高,就地打了个滚,把火吸到掌心,反手扔了出去。
莫天寥拿木剑接住火苗,青色的木中火在剑端烧得欢腾。
“太阴险了你!”孟虎气哼哼地爬起来。
“若是生死相搏,还讲个风度花样不成?”莫天寥不以为意,任由木中火把手中的木剑烧光。
对于自己跟师弟拼斗竟然还输了这件事,孟虎觉得很是丢人,翌日说什么也要拉着他再来一回合,结果又是个输。
坚毅不屈的大师兄越战越勇,每天都要抓着莫天寥打一架。慢慢地也不再输得那般快,却还是被莫天寥层出不穷的阴损招式气得哇哇大叫。莫天寥叫他把修为提到筑基,两人这才勉强打了个平手。
在与大师兄的切磋中,莫天寥逐渐将这神木之体练得协调,也将前世的一些常用招式融会贯通,修为迅速提升。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筑基成功。
筑基,乃是踏上仙途的第一步,积累浑厚的筑基,会引发小规模的天象。
原本风和日历的早上,突然乌云密布,一道青芒,一道红光,化作蜿蜒的光柱,由清宁宫偏殿的小院倏然腾空,直达云霄,而后消失不见。
第二十八章 超俊
沃玄洞,玄机真人负手站在湖面上,望着天空中的两道光:“清潼新收的这个徒弟,果然不是凡物,不足一年就筑基了。”
“光芒万丈,积累雄浑呐……”元海站在九曲桥上,慢吞吞地说。
“可不是嘛,比那些个天灵根修炼的还快呢。”花情笑呵呵的说道,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玉离。
玉离反应过来:“啊,是呀。”
听着这些话的程溪默默攥紧了拳头,他原以为自己一年之内修炼至练气三层就已经是天才,何曾料想,那个双灵根的废物竟然都筑基了!这怎么可能!在袖中摸到了一个微凉的瓷瓶,灵光一闪,对,肯定是因为吃了师兄给的秘药。
看看师父和师兄们嫌弃的眼神,程溪少年决定,今晚就吞下这秘药,他也要快些筑基才行,否则,这亲传弟子怕是当不上了!
一只正在山头啃鸡腿的紫貂兴致勃勃地仰起头,拍拍身边嚼草叶的白毛兔子:“那个小师弟是个什么来头?”
白兔子不理他,嘎嘣嘎嘣把草叶吃掉,又拽了一根。
“喂!你又把剑叶草吃光了!”紫貂大叫起来。
白毛兔子一愣,低头看看再次变得光秃秃的剑叶草,默默把嘴中啃了一半的草咽下去。
“哎呀呀,这可怎么办,师父今日还没吃肉呢,我把你送去吧。”紫貂叼着鸡腿,在兔子面前跳来跳去。
“闭嘴!”兔子一蹦三尺高,把紫貂撞飞,然后噗通一下,蹲到了他身上。
兔子长得有些胖,圆滚滚的一大堆,倒是那紫貂长得细长,被兔子压着,只留了条大尾巴在外面拍打。
“你俩又打架了!”过来叫两个师弟的炎烈看到这一幕,无奈地走过去,一手拎起一个,把沾满了灰尘的紫貂甩了甩,“变成人样,跟我去沃云殿,有客人要来了。”
紫貂跳下地,瞬间变成了风度翩翩的紫陌:“什么人啊?不会是青云宗那群来挑事的吧?”
白兔子见到自家大师兄便老实了,跳下地变成了乖顺的白落。
炎烈眯起桃花眼:“一会儿都给我机灵着点,咱们沃云宗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筑基,便是将四肢百骸的灵力汇于丹田,百川归海。莫天寥缓缓睁开眼,充沛的灵力在丹田中盘旋,一直蔫蔫的木中火终于活跃起来,在丹田中跳来跳去。
莫天寥看看身边碎裂的一堆灵石,微微勾唇。筑基之后,灵力充沛,他的那些高阶法术就可以使用一部分了,且终于可以御剑飞行,他可以到更远的地方去找那柄神器了,还有……抿了抿唇,抬手拿起《燃木诀》的玉简,贴到眉心,看看筑基以后是什么功法。
识海中出现了新的字,但是,功法依旧停留在练气大圆满,关于筑基以上该怎么修炼,只有一句话:“自己悟吧!”
“……”莫天寥默默把玉简收起来,起身走出院子,却看到一人身着白衣,长身伫立在院中的桃花树下。
冬去春来,不知不觉,竟已经过了一年,院子里的桃花又开了。一树淡粉,恍如烟霞,只是,再美也比不过树旁的人,当那如玉的俊颜缓缓转过来,天地都失了颜色。
“师尊,你怎么在这里?”莫天寥走过去,伸手去拉他。
清潼抬手避开了莫天寥的拉扯,微微蹙眉,这孽徒,越来越没规矩了,竟然对着师尊“你呀你的”,敬称呢?还有,见到师尊竟敢伸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恰好路过。”清潼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莫天寥一愣,微微勾唇。师尊,是来给他护法的吧……
沃云殿。
宗主天琅真人一身灰色道袍,负手站在殿前,迎接青云宗一行人。
五彩斑斓的流光自空中而来,瞬息便至,为首的乃是一个鹤发童颜的道人,身着暗青色道袍,头戴一根碧色玉簪。身后的十几个弟子,穿着淡青色道袍,头戴统一花式的青云冠,齐齐落地,一看就是大宗门的架势。
反观沃云宗的人,衣饰五颜六色,有的戴冠有的别簪,还有的索性披散着头发,像个买不起统一道袍的十八流门派。
“天琅真人,好久不见。”为首的便是云松长老,皮笑肉不笑地与宗主见礼。
天琅摸了摸胡子,笑道:“多日不见,云松长老看起来越发年轻了。”
云松闻言,咬了咬牙,修仙每个阶层的寿命也是有限的,按理说筑基之后容颜就不再变化,但在元婴期的时候,超过一定年限没有进阶化神,容貌就会老化,直到飞升之时脱胎换骨,才能重回青春。像天琅真人这般依旧保持三十岁模样的家伙,着实让人嫉妒,更不用说那个美得不像真人的清潼……
每次来沃云宗这邪门的地方,都让人忍不住想生气。
抬脚走进大殿,云松环顾了一圈:“怎么不见清潼真人?”
青云宗中,云字辈的长老如今是新任宗主的叔伯辈,云松前来,若是给足颜面,自当三个洞主一同迎接的。只是他毕竟只是个长老,就算让玄机一人来应付也不算失礼。
炎烈暗自冷笑,眯起桃花眼道:“清潼师叔的亲传弟子刚刚筑基,这会儿想必……”
“呵,我听说清潼收了个双灵根的做亲传弟子,这才一年,怎么可能筑基?”云松冷笑着打断了炎烈的话,抬手让身后的一个弟子出列,“炎烈,你还记得他不?”
炎烈抬眼看了看那人,厚唇塌鼻,贼眉鼠眼,没什么印象。
那人见炎烈竟然不记得他,顿时攥紧了拳头:“十年前,我来沃云宗拜师学艺,炎师兄就因为我长相平平,不肯收我进门!”
紫陌撇撇嘴,凑到白落耳边道:“这哪是长相平平,分明是丑得没边。”
“此子名为超俊,可是个天灵根!你们沃云宗还真是不知所谓。”云松嗤笑,那超俊听到“天灵根”的说法,也不由得扬起下巴。
“云超三万里,风过九重天”乃是青云宗近年的排辈,“超”字辈就拍在云字后面,也就是说,这超俊乃是云松的弟子,而非徒孙。
“祖宗留下的规矩,长得丑的不许收。”元海慢慢吞吞地说,因为语速慢,好似刻意强调“长得丑”这几个字一般,把超俊气了个倒仰。
“我今日到想看看,你们凭长相收的徒弟到底有几分本事?”见众人如此不给面子,云松拉下脸来,“那双灵根的不是刚筑基吗?正好,叫出来与我这徒儿比试一番,若是赢不了,那我孙儿惨死的事,就得给我的交代!”
天琅掩盖在胡子里的嘴巴,禁不住撩起一边,露出一颗尖锐的獠牙,真想一口咬死这老匹夫!
站在宗主身边的炎烈,悄悄按住师父的肩膀,暗道师尊千万别冲动,沃云宗宗主一怒之下咬死青云宗长老这种事,说出去当真不好听。
“呦呵,这位英俊,啊不是,超俊,”紫陌掏掏耳朵,笑嘻嘻道,“若是我没看错,当是筑基中期修为了,让一个刚刚筑基灵力不稳的跟一个筑基中期比试,岂不显得我们看不起青云宗?”
“师尊不过是一时气话,我们青云宗自然不会欺负人,”那超俊冷笑,“只是希久师侄的死,宗主得给个清楚的交代才是。”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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