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婕妤起身,从陶心手中接过贺礼,“母后,儿臣不知该准备些什么,这都是儿臣亲手培植的花茶,今儿清晨才摘采下来,特送过来给母后您尝尝鲜。”揭开红色绒布,里头摆着几个精致的瓷罐,不同的花茶,都细心分开,施婕妤将它们一一摆在红木桌上后,人也退到一边。
太后很是高兴,清新淡雅的味道萦绕在鼻翼间,让她对这名女子有了不一样的好感,“孑,哀家怎么没有听你提及过,宫内还有这样手巧的一名婕妤。”
孤夜孑就坐在太后身侧,原先撑起前额的手改为枕在桌面上,他俊目扫过那些花茶,视线中透着几许说不明的意味望向了施婕妤。女子有心闪躲,两眼垂下,只是盯着地面看,“母后,您身子还未大好,将来,有的是时间。”
太后了然,点下头,便不再多说什么。
“呕——”施婕妤突然弯下腰来,原先苍白的脸色被憋得通红,她双手叉在腰际,不住干呕。
“母后,皇上,对不……呕……”施婕妤没有想到会如此失态,边上的陶心慌忙上前搀扶,一手体贴在她背上轻拍,“施婕妤,您怎么了,最近几天老是这样。”
太后不懂其中原委,当下便起身,语气关怀,“这个样子,会不会是有喜了?哀家当年怀上皇帝的时候,也是这种反应。”
此话一出,惊愕的何止是皇帝,风妃阅悬起的心突然一沉,她两眼望着施婕妤弯下的身子,作不出丁点反应。孤夜孑从凳子上起身,俊颜突然凝重,眸中,划过不为人知的情愫。女子不住干呕,眼泪也难受的簌簌而下,太后一句无心的话,却恰好击在她痛处,这眼泪,也就越发控制不住。
风妃阅瞅向皇帝,他已三两步来至施婕妤身边,双手小心翼翼将她身子揽过来,“母后,施婕妤应该只是身子不适。”
太后还是不放心,有些责怪地望向皇帝,“你又不是女人,有些事自然不懂,哀家看着像。”
施婕妤面上布满冷汗,身子摇摇欲坠,可见极为不适,她两手抓着皇帝手腕,勉强拉开笑,“母后,您不要担心,儿臣真的没事,儿臣,没有那个福分……”
孤夜孑垂下眼望着她,放在女子肩上的手,忽然紧紧握起。风妃阅杵在原地,身后的陌辰吏见她神色晦暗下来,索性便上前一步,开口说道,“太后,皇上,还是让微臣给施婕妤先把上一脉。”
太后听闻,脸色舒缓,她温和而笑,“看哀家这记性,那就有劳陌医师。”
皇帝让施婕妤近身坐下来,女子抓着他不曾放开,似乎有些紧张。陌辰吏掳起袖子,指尖谭上她纤细的动脉,须臾后,嘴角勾起一抹淡色的弧度,不易察觉。将施婕妤的衣袖放下,他起身之时,投给风妃阅一个放心的眼神,方回话道,“回皇上,皇太后,施婕妤应该是这几日饮用了生冷的寒酒,幸好只是胃有不适,喝几幅药就好了。”
太后点下头,神色宽慰,施婕妤将手抽回去,双眼木然地盯着一点,皇帝的脸上更没有失落,垂下的眸子瞅着女子侧脸,“你居然饮酒?”
陶心上前将她搀扶起身,施婕妤低着头,声音怯弱,“臣妾只是看天气凉,不想多喝了几杯。”
孤夜孑望着她心虚的神色,叹出口气后,将她从陶心手中接过去,“朕送你回去。”
施婕妤不敢推脱,向太后行礼后便任由皇帝将她搀扶出去,风妃阅作为他的随侍,不得不跟上,“小月——”
太后适时出声,由于不习惯小月子这名,就一直唤她小月,“你留下,陪陪哀家,其余人等都退下吧。”
殿门被阖上,风妃阅转身,就见太后目光盯着自己,“母后——”
“阅儿,母后知道你心里不开心。”太后将桌上的绒布拿在手中,遮住那些装满茶叶的瓷罐,“我虽然不知道那名婕妤同皇帝的关系,却也能看出,他对她,同别的妃嫔是不一样的。”
风妃阅虽然早便知道,如今听太后这样一说,心头还是隐有抽痛,“母后,您也看出来了?”
太后浅笑,视线依旧睨着她,风妃阅被她盯得有点手足无措,“但是,孑对你同她,也是不一样的。”
懵懂的神情爬上脸庞,太后走上前,执起她的手轻拍下,“母后是过来人,孑又是我的儿子,我怎会看错?他们之间,是有故事的。阅儿,母后不能要求你不闻不问,感情的事,我们不能抓的太紧,是要慢慢维系的。母后看得出来,孑,或许曾经茫然过,但现在已经走了出来,相信母后,相信他,你需要给他最后的时间,让他自己完全走出来,我们帮不了他,更加不能给他压力,那样只会适得其反。有时候,太过于压迫的感情,反倒会将对方推得更远,直至握不住彼此的手。”
太后拉着风妃阅走到墙跟前,一手推开那窗子,满园景色扑面而来,“旁观者清,母后虽然觉得那名婕妤很特别,却看得出来他们之间已经形成的距离。一个,已经转身,很难回头。”
风妃阅面露诧异,太后手指抚着身前的盆栽,“孑这孩子,寂寞太久了,阅儿,你要代母后好好照顾他。”
风妃阅侧目,太后唇畔含笑,“也许,他不懂得如何好好对你,母后希望,你能体谅他。”
“母后,儿臣觉得够了,”他们之间,不止一次有过生死相随,不离不弃,“或许,他嘴巴不够蜜……”女子微笑,而后,认真说道,“我却已经满足。”
太后面露赞许,鼻翼间的空气,新鲜而馥郁,她眉头在晨起的朝阳中慢慢拢上愁思,“阅儿……”
风妃阅见她有话要说,转过头来,“母后。”
“这几年中,孑改变了很多,母后预感到,他会有一场大劫。”女子转身,脚步踩在名贵的毛毯上,“我很担心,他会过不了。”(橘*泡泡鱼 手 打*园)
风妃阅望着她的背影,继而追上半步,“母后,阅儿不懂。”
“杀戮太多,终有一日会有报应。”太后折身,紧盯着风妃阅,“众叛亲离,母后不想看到那一天。”
风妃阅露出慌张的神色,为何,她会同太后有一样的预感,“母后,您别担心……”
“阅儿——”女子一手撑着桌沿,“母后还是那句话,我的儿子,我自己最清楚,母后只想问你一句话。”
“您说。”
“若真有那一日,你还会留在他身边吗?”
是呵,那样一个满身杀戮的君王,以鲜血统治的尊主,如果真有那么一日,定是……遗世而独立。
风妃阅望向女子的双眼,透出几分坚毅璀璨,“会的,我会永远和他站在一条线上,因为,他就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男人!”
太后抿着双唇,神色激动,嘴角颤抖后,用力勾起,“好,我没有看错人。”
锦瑟年华谁与度 177 换药
孤夜孑一路将施婕妤送回景夜宫,园内,依旧是形色萧条,陶心急急忙忙走向殿中,皇帝让她在石凳上坐下。见他起身,女子下意识抓紧他袖子,“皇上,不坐会吗?”
孤夜孑高睬着她不满希冀的小脸,见他不说话,施婕妤失落地松开手,眼帘轻垂。陶心出来,就见二人僵持着动作,她疾步上前,笑脸迎人,“皇上,这是施婕妤一早就让奴婢准备的糕点,说都是您爱吃的。”
皇帝刚坐下的身子一顿,袍子才沾落地,他眉头紧皱,陶心尚未觉察出不对劲,将托盘中的糕点一一摆在桌上。
“一早便准备好了?”
施婕妤面色煞白,同他对视的眸子垂下来,“你知道朕今日会过来?”
陶心张着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口,望着施婕妤暗下的脸色,她慌忙直起身,想要作何解释,“回皇上,奴婢的意思是……是……这是娘娘吩咐的,每天都会准备一盘,说不定哪日皇上就会……”
孤夜孑豁然起身,语气,还是掩饰不住失望,“倚葶,朕已经尽力在补偿你。”
施婕妤皱着小脸,并不说话,很多事,都是始料未及。陶心一个劲想解释,却在孤夜孑冷冽的瞪视中噤声,“闭嘴,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皇上要补偿是吗?”施婕妤一手握紧绣着红梅的帕子,双膝并拢后全身,皇帝从未见过那BbS ·JOO Yoo。 NeT双清澈的眸子,会是如此哀怨,“那好,皇上给我一个孩子。”
孤夜孑听闻,大为吃惊,他眼看着女子逼上前,含着泪水的眼眸凑到自己跟前,清新的气味扑鼻而来,却冷冽寒彻,“倚葶。”他轻唤,双目在近乎窒息的对视中,慢慢阖上。
“皇上给不了吗?”施婕妤滑落清泪,望着皇帝垂在身侧的手,她抓起男子的大掌后按在自己小腹上,“真的给不了吗?孑,你摸摸看——我也想要个孩子。”
如遭雷击,孤夜孑大掌咻地握起,挣扎的眸子睁开后带着恍如隔世的悲恸。他一抽手,步子一个趔趄,连带着整个身子向后退去。
见他离开,施婕妤并未阻止,而是站在园中突然大笑起来。陶心自责万分,当即下跪,“娘娘,您要罚就罚奴婢吧,都是奴婢这嘴不会说话。”
“皇上,你怕什么,你躲什么——”女子笑的大声,脸上泪水更是肆意而下,“没有想到,我们到了这一步。”她两手掩上嘴角,看也不看地上的陶心,只身踏入内殿中。
孤夜孑回道凤潋宫时,风妃阅已经遣散旁人,恢复一袭女装寝衣,头发自然垂落,两条白玉般的小腿在榻上来回晃动,见他走进来,双手一撑后,身子跃至地面。皇帝神色疲倦,几步走到凤榻前,四肢摊开就趴了上去。
风妃阅扬下眉头,上前拽着他手臂,“起来沐浴。”
孤夜孑反手一勾,将她捞回凤榻,身子也趁机覆上,“嫌朕脏?”
他的话语有些朦胧,风妃阅小手在他胸前轻推,“沐浴后睡觉,多舒服呢。”看着男子微拉开的嘴角,她倍感无奈,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哄小孩子?
费了好大的劲道才将他拖起来,沐浴后,男子只批了件寝衣,一头墨发垂至腰际,风妃阅取来干巾,还没有来得及擦拭,就见他身子一倒,又懒洋洋地趴着不肯动弹。风妃阅只得上前,跪在绵软的凤榻上给他擦着头发,“怎么了,累么?”
皇帝轻应声,“嗯。”
小心翼翼继续手中动作,他的头发很长,黑亮如绸,衬得自己白皙的手掌更为娇小。孤夜孑见身后没了声音,脸一侧,凤目扫过来,“小月子,给朕捶捶腿。”
风妃阅动作顿住,见他薄唇勾着,一扫方才的倦怠,“不会自己捶嘛。”
“小太监胆子还很大。”皇帝揶揄,一条腿抬起,搁了过来,风妃阅想躲开,却不料动作迟一步,被压个正着,“哎呦,腰断了。”
孤夜孑不吃她这套,神情耍赖,“快点,捶捶,要不捏几下也行。”
风妃阅好不容易爬起身,双手应付地落在男子腿上,皇帝见她听话后,便惬意闭上眼睛,“小月子,这名字真不错。”
风妃阅抡起粉拳敲在他腿上,这点力道,对他来说却是刚刚好,孤夜孑俊脸埋入绣枕中,舒服地逸出一声长叹,“嗯——”
风妃阅被逗笑,“不要这么下流行不行。”
孤夜孑阖上眼眸,似是很享受,长袍下,男子双腿修长,结实的纹理被她轻轻按在手中,风妃阅坐的过久,腰部轻弯,双目不小心顺着他长腿向上望去,撇过他寝衣下的风光。她瞳仁睁大,视线刚转过去,便觉脸上有些发烫。
“是不是看了不该看的?”皇帝不知何时睁开眼来,笑容魅惑,学着她的话,“不要这么下流行不行?说说看,瞅见了什么,笑的这么开心。”
风妃阅闻言,双手摆下,“没,真的没有。”
“心虚——”孤夜孑拉长语调,手臂伸过来,食指在她鼻子上轻刮,“躺过来,我也给你捶捶。”
风妃阅海来不及说什么,整个人就被他按在榻上动弹不得,孤夜孑果真起身,大掌攫住她脚踝,揉了几下,“舒服吗?”
风妃阅两手拽着腿上的轻纱,生怕露光,“我不喜欢捶腿,别闹了,放下来。”
孤夜孑将她的腿抬高几分,搁在自己左肩,大掌随之在她膝盖处轻揉,风妃阅生性怕痒,腿一弯就想缩回去,男子压着,丝毫不给她闪躲的机会,大掌感觉着手中的滑腻,进一步移动上前。
她忽地转身,另一条腿朝他踢去,孤夜孑警觉闪身,将她两边脚踝抓在手中,用力紧握后,向边上撑开,身子也随之压下,置于她腿间。
长发倾泻下来,湿漉地蹭着自己面颊,风妃阅挥手拨开,柔荑却被他抓在手中,承载的温柔太多,一室旖旎,在交错附和间怦然心动。孤夜孑退开身,复又压上前,大掌迫不及待将纱幔拉下……
翌日,风妃阅没有盯着去早朝,起身后,殿内只有一人。她换上衣衫,想起太后的药还留在药房内,便急急赶了过去。(橘*泡泡鱼 手 打*园)
人还未走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草药味,风妃阅掩着鼻子,一手轻挥。刚进入药房,就见一名丫鬟背对自己,正守着瓷罐出神。听到脚步声,女子转过身来,风妃阅一看,竟然是玉桥,“见过月公公。”
显然,她没有认出来,“这是谁的药?”
玉桥守在瓷罐前片刻不离,面上神色也掩饰不住带有慌乱起来,她强捺住紧张,勉强拉开笑,“回月公公,这是西太后的药,前几日有些受凉,一直没怎么见好。”
“哦。”风妃阅若有所思,“怎么不让别人看着,瞧这儿当值的人一个个闲的。”
“主子的药,还是奴婢亲自看着比较好。”玉桥谨言慎行,见风妃阅背对自己,在一边的柜中翻腾,“月公公,您怎会来这儿。”
她取出一包药,在女子面前扬了扬,“喏,我啊,同你一样,皇太后身子微恙,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要察言观色,伺候好了才有饭吃啊。”
玉桥浅笑,见她不像寻常那些太监总管那么高傲,当即便放下戒心,“奴婢来帮你。”
风妃阅取来瓷罐,“我正有些不知所措呢,谢谢你。”风妃阅借机退开身,“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玉桥。”
“玉桥。”风妃阅细念,眉头微蹙,尔后,恍然大悟说道,“我记起来了,听凤潋宫的丫鬟提及过,对了西太后性子温醇,对下人一定是极好的。”
玉桥将药材放入瓷罐中,加入三碗清水,“我们做奴才的,命不由人。”
风妃阅走到那盅药前,不过是一味受凉的药,何须如此小心翼翼,不会是,那两宫太后又想害什么人吧。趁着玉桥背对着自己,她屏息上前,拣起边上的干巾,随手一拨,只听得“啪——”一声,那罐子摔在地上,里头的药汁全部洒了出来。
“啊——”风妃阅跳开一步,“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玉桥忙放下手中动作,她大惊失色,吓得魂不守舍,一个劲嘟囔,“我的药,我的药……”
风妃阅面露愧色,蹲下身来,“对不起,那个,我看这药差不多了,想帮你取下来,却不料……”
玉桥望着满地狼藉,心一急,竟哭了出来,“这下可怎么办,西太后非要了我的命不可。”双手胡乱抹着眼泪,急得不知所措,风妃阅见状,更加确定其中有事,“玉桥,你别这样,不过是副药罢了,这是哪位御医开的方子,我再给你去抓一副就是。”
“月公公,”玉桥摇着头,双手掩面,“真那样的话,奴婢就是去送死了。这药是不能给别人知道的,西太后要是知道我将药打翻了,肯定会要了我的命。”
风妃阅意识到自己的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