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婕妤仔细打量身侧的女子,她不露声色饮下一口茶,“皇后处事大度,君才人又是妹妹,这样的小忙,怎令不肯?”
君恬亦是满面不解,自嘲轻笑,“说到底,因为我不是君家的女儿。”
拿着茶杯的手腕一抖,她惊讶开口,“你不是君家人?” ——3Q手打
君恬双手枕在红木桌上,“我是我娘带入君家的,我娘,是君老爷新娶的三夫人。”
施婕妤吃惊不已,她放下茶杯,想起风妃阅对君宜的袒护照顾,一下,也就明白几分,“怪不得了,不过,皇后娘娘也有难处,这宫内就是这样,亲生姐妹残杀的都大有人在,没有血缘亲情,哪个肯掏心掏肺相持?”
“哼,”君恬听闻,却是一声冷嗤,“我虽不是君家人,却活的干干净净,不像那一对姐妹,暗他里蛊惑皇上,如今君宜肚中的孩子已是珠胎暗结,我巴不得和她们撒清关系,省得将来一并连累。”
施婕妤眼角轻扬,她满面震惊,轻呼声自小口中逸出,“你是说……”
君恬收住话语,一下表现出不自然,“我……”她双手揪着衣摆,神情恳切,“千万不要让第三人知道。”
“君宜肚中的孩子?”施婕妤难以置信,满面怔容。
君怡见事情已经被说漏嘴,索性也就毫不隐瞒,只是,仍有些顾忌,“这件事,关系到我们整个君家。”
“既然如此,我还是不便知道的好。”
君恬见她适时收住,再三思忖后,还是压低声音,凑上前说道,“在这宫中,我连两个姐姐都不信,就信你一人,如今君宜分娩在即,整个君家的心都跟着悬了起来。可是,我却不怕,她肚中的孩子并不是皇上的,就在君宜进宫之前,就已经怀上。” ——3Q手打
施婕妤十指紧张地握住君恬,“君才人,这可是关乎生死的大事。”
“我句句属实,君宜腹中的孩子,不过几日,定会早产。”与其,这样老死在皇宫中,还不如拉上两个垫背的,是她们先不仁,才有了自己的不义。
“那,宜皇贵妃腹中的孩子,是何人所为?”施婕妤一根筋绷着,紧张万分。
君恬心中暗自忖度,若是将君隐说出来,无疑整个君家都会被牵连进来,到时候,恐怕连自己和娘都难逃干系,“这我不是很清楚,君家上下守口如瓶,我也是听爹和娘意外提及,这种事,毕竟见不得光。”
施婕妤面露难色,一手覆上她手背,“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是欺君的死罪啊!”
君恬回握着她的手,眼中带有害怕,“我知道,当初我执意不肯进宫,甚至不惜在选秀大会上以死相胁,可是,又有什么用呢?这是我的命,我躲也躲不过。君宜的事,迟早有一天会被皇上知道,到时候,我就更没有机会了。”
“你也知道,先是小皇子一事,没过多久,便是皇后娘娘滑胎,现如今,皇上唯一的希望就在宜皇贵妃身上,接连打击下,我怕此事会闹的很大,到时候,牵累到无辜的人。” 施婕妤面露担忧,白皙的神情,有些难以估摸。
“那我该怎么办,皇上一旦追究此事,我岂不是连翻身都难了?”
施婕妤为难万分,手掌在她手臂上轻拍几下,“你也不要太过于担心,总会有办法的。”
“施婕妤,我一直拿你当姐姐看待,这宫里的很多事我都不懂,您说,我该怎么办?”君恬生怕被牵连,像是落水的人一样,紧抓着施婕妤的两手不放,“您替我想想办法。” ——3Q手打
“皇上脾性生来残狠,我怕宜皇贵妃她……”施婕妤犹豫不决,纤细的十指紧紧同她握在一起,“但是,一旦被皇上发觉,受累的就不止她一人……”
君恬越听越怕,指尖深入施捷好的手背而不知,“我本想隐瞒下去,可如今她肚中的孽种即将分娩,我的心也跟着潮起潮落,日夜睡不安宁。”
“我明白,”施婕妤起身,怜惜地将她拉向自己,“为了你,为了君家,只有一条路可走。”
“什么路?”君恬螓首,面带希翼。
“在皇上察觉之前,你先将宜皇贵妃的事坦白出来,那孩子在进宫前便已怀上,就算皇上真要彻查,顶多也是任罪于君家头上,而论治罪的话,却只能定宜皇贵妃一人之罪。” 婕妤一手在她肩上轻拍,“我想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只能这样,让更多无辜的人不被牵连其中。”
“这是君宜犯下的错,就该她一人去偿还,”君恬语气凶狠苛责,“犯不着,我们全家为她陪葬。”
施婕妤轻声叹息,坐回位子上,“希望,皇上能网开一面,赦免宜皇贵妃的死罪。”
君恬不以为然,担心的只有自身,“可是,万一皇上恼怒要连我一块治罪,那我岂不是自己送上门寻死?”
施婕妤小声劝慰她几句,“你检举有功,炫朝有律例,即便是家中有人谋反造乱,一旦定罪须诛九族,然,检举之人,按照文法规定,应当有功,不在九族之列。况且宜皇贵妃一事,你事先不知,皇上不可能怪罪于你。”
君恬听闻,原先的焦虑不安稍稍抚平,却还是满怀踌躇,毕竟,一旦皇帝下令,那可是说斩就要斩的。——3Q手打
施婕妤看出她的犹豫,继而无奈摇下头,“皇上若真要追究,我唯一能帮你的,能是在皇上面前替你求情。”
君恬喜出望外,有了她的这句话,大半心结也已卸去,“多谢施婕妤,它日,我定当结草街环而报。”
女子微微而笑,恬静温和,“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总有过去的一天,皇上那边,我会尽力而为。”
君恬感激不已,原先的摇摆,如今变成坚定。
“宜皇贵妃在宫外便有身孕,这样看来,她腹中的孩子瞒不了多久,”施婕妤蹙起眉头,为她担忧,“你自己好好考虑下,毕竟,这是你们君家的大事。”
“实不相瞒,我对君家只有恨,君老爷不顾情意,硬将我送入宫中,我形单影只,在这里无依无靠。我如今这样做,就是想保住娘亲同自己一命,我已经死过一回,从今往后,我要不顾一切的活下去,活得好。”
施婕妤眼中闪过异色,柔弱的嘴角轻勾,“你说的没错,不管怎样,你能这样做,也算救了整个君家。”
君恬不置可否,被施婕妤抓在掌中的手从冰凉恢复成温暖,她展颜微笑,对她更是信任非常。
慈安殿内。
芷萱神色慌张而来,先前发生在景夜宫的一幕早已传遍整个后宫,直到索伊脱逃后的消息被确认,两宫太后这才放心下来。——3Q手打
“太后——”
芷萱六神无主,跪在殿中央。
“幸好,没有被皇帝得手。”西太后一手抚上额头,指尖在发梢上轻轻敲打。
“姐姐,索伊一向来去自如,这次,怎会如此大意暴露了行踪。”东太后颇有埋怨地望向身侧女子。
“听说,是皇后让人洒下了荧光粉。”西太后冷嗤,气急败坏。
“这皇后,莫不是同我们相克不成,什么事她都要插上一脚。
“索伊虽然走了,芷萱这媚术却也已学了七八成,这次,不可再失手。”西太后垂目睥睨一眼,地上跪着的女子被那凉冽所伤,脖子一缩,吓得埋下脑袋。
时过几日,风妃阅几乎都躺在榻上没有起身,御医吩咐,小产后,须得静养一月。
奏折被送回皇帝寝殿,孤夜孑撵轿而来,李公公守在殿门外,见他下来,赶忙迎上前去,“奴才参见皇上。”
“起身吧。”孤夜孑大步上前,身后的李公公紧跟而上,“皇上,君才人求见。”
“君才人?”皇帝剑眉微拢,对她并无好感,“她来做什么?”
“奴才问过了,但君才人说有要事亲自启禀皇上,这回,正在殿内跪着。” ——3Q手打
“知道了。”孤夜孑摆下手,半个身子已经跨进去,“在外候着。”
“是。”
孤夜孑刚跨入大殿,便见君恬背对着自已,跪在地上。听到脚步声传来,她双耳竖起,却不敢回头,只能一步步静数,整颗心高高悬着,砰砰乱跳。
身后,男子像是故意一般,脚步声放的极轻,极慢。
她双肩紧张地耸起,那一尾明黄色已经来到自己跟前,脚靴上,金线绣制的龙形栩栩如生,逼人的气势压在头顶,君恬先前想好的措词被打乱,剩下,只有满满的紧张。
“臣,BBS·jOOyOO 臣妾参见皇上。”
皇帝在她面前站着不动,身上的龙涎香味就着微风扑入鼻尖,她一个恍惚闪神,仿佛蛊惑般,带有迷恋。身后,男子的背影颀长有形,孤夜孑走开一步,目光别离,“起身。”
“谢皇上。”君恬脑袋低垂,双手在膝盖上轻掸。
孤夜孑翻阅桌上奏折,狭长的凤目,冷漠疏离。
君恬无意间对上他的眸子,被那抹剔透的琥珀色给震惊,先前的几次,她都没有细看,今日大着胆子对视,才知外人口中的残暴君王,竟长了一双这样好看的眼睛。幽邃,深刻,眸中的霸道丝毫没落破坏其美感,反而,倍显尊贵。
“好看么?”
孤夜孑轻佻而笑,手中的奏折放回桌上,双手环胸,全身的重量交付在銮椅上。——3Q手打
“我……”君恬语塞,视线慌忙别开。
“朕没空在这和你耗,有什么事,说!”孤夜孑神色已有不耐,如狼般的眸子攫住女子身影,冷冽开口。
君恬面容酡红,强自稳定,她艰难呼出口气,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勇气,却在看见皇帝那双眼睛后,被全部吞咽回去。
孤夜孑随手抽出一份奏折,君恬见他不再理睬,当下心一急,双膝跪下后,挪动上前,“皇上,臣妾有要事禀报。”
夫妻缠 140 东窗事发
孤夜孑双目定在奏折上,俊脸枕于手背,“说。”
君恬急的面上都是汗,抬起手来擦拭,“回皇上,是,是关于宜皇贵妃”
皇帝幽暗深邃的眸子随即抬起来,斜躺的身子正起,面色瞬间阴暗,“宜皇贵妃怎样?”他语气咻然绷起,犀利的双眼穿过殿内,落在女子身上。
君恬两手抓着地面,正要想着怎么说,外头便传来李公公的声音,“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她心头大惊,皇帝脸上闪过疑色,手中的奏折刚放下,就见风妃阅一袭寝衣匆匆赶来,发丝披在肩上,凌乱的装束,可见她当时的匆忙。目光不经意瞥过地上女子,君恬抬下头,对上她双眼之际,脑袋一个劲往下压。
“臣妾参见皇上——”
孤夜孑早已起身,双手托住她盈盈而拜的姿势,“为何不在凤潋宫好好休息?”
风妃阅目光睨过地上身影,双手交入他掌心,“见你迟迟没来,我便过来看看。
孤夜孑见她穿着如此单薄,一手拨开在她颧侧的碎发,语气带有责备,“看来,朕太过纵容你了。”
君恬小心翼翼抬起余光,风妃阅此番前来绝不是如她所说那么简单,身前,那高高在上的君王卸下一身暴戾,宠溺之色尽露言表。下跪女子拧起身侧纱裙,晶莹的眸子不再清澈,而是充满愤恨。
“她说有关于君宜的事要同朕说,你一起听听吧。”孤夜孑拉起她的手,向上头的銮椅走去。——3Q手打
风妃阅趁着皇帝转身之时侧目,眼角犀利,眸中的警告清晰有力,柔荑被他拉着,几步距离,二人一同在銮椅上坐下。
“不知君才人深夜见驾,所为何事?”风妃阅一手缩入袖中,冷眼望去。
君恬噤声,气势上已然输去一半。
孤夜孑见她话语唯喏,一张俊脸更为不耐,“既然没事,君才人早些回去歇息吧。”
风妃阅心有忐忑,连日来事务繁琐,让她忘记了还有君恬这个隐患。下唇轻咬,她甚至带有几分后悔,当初,自己就不应该救下她。如若君恬这次还能念情,她或许会不计前嫌,拉她一把,将她送去宫去,如若……
孤夜孑见她心事重重,手中的奏折摆于一侧,俊颜凑上前来,“怎么了?”
风妃阅收回思绪,摇头轻笑,“没什么,有些疲乏。”
她面容苍白,许是受了凉,皇帝将手中的动作丢下,双手将她揽过去,“回凤潋宫。”
风妃阅跟着站起,冰凉的小手被他抓在掌心,她隐约感到不安,莫不是君宜一事,已经瞒不住了?
二人一步步走下石阶,风妃阅握着他的手,修长的指尖磕入自已掌心,一前一后,她的脚步开始急促,想要迫切地离开这里。孤夜孑以为她冷,张手将她锁入怀中,跪着的君恬眼见朝自己而来,先前的犹豫不决,如今绷成一线,如果这次不开口,今后,一出这个寝殿,怕是永远都没机会了。
李公公将殿门打开,今日月色朦胧,淡扫而下,寝殿前方的长廊上,撒下一排碎影,两道黑色苒动,交会投于一处后,那修长被无限拉大,转眼就要走出大殿。——3Q手打
风妃阅悬起的心,慢慢就要着落……
“皇上——”
却不想,尖利过后,君恬飞身上前,啪地跪下,堵住二人去路。
皇帝惊忙顿住脚步,当下怒火冲天,“你今日若说不出个事来,朕绞了你。”
君恬连磕几个响头,通通的碰撞声,让风妃阅一颗心差点跳出嗓子眼,“皇上,算了,臣妾想回去。”
孤夜孑脸色阴鸷,身子绕开,却被君恬双手抱住了腿,“皇上——”
男子修长有力的腿厌恶伸开,将她踢出几步,“来人,将她拖出去。”
风妃阅想要阻拦,皇帝如今勃然大怒,君恬必定不假思索予以反击,这件事,怕是会越闹越大。守在殿外的侍卫领命而来,女子惊恐闪躲,事先的踌躇被逼退,只能迎刃而上,“皇上,臣妾说,臣妾说,宜皇贵妃肚中的孩子,他……”
孤夜孑俊目睥睨过来,风妃阅身子凉透,额上,冷汗涔涔,“君才人,你疯了不是,竟敢在皇上寝殿内放肆。”
“君阅,你少装模作样,君家的丑事少不了你那一份!”君恬来起身子还未站稳,就被身后的侍卫给按住双肩,浑身动弹不得。
风妃阅如遭雷击,边上的皇帝一语不发,惊人的眸子中,波涛汹涌,冷毅的俊脸在听闻君恬的话后,侧过来望向她。面对那样的眼神,风妃阅难以负荷,呼之欲出的秘密,终究掐住了自己的软肋,让她疼得连吸上一口气,胸腔都带着犹如撕裂的痛楚。——3Q手打
“皇上——”君恬望见她一脸惨白,心中久压的怒气恨不能全部倾诉出来,她顿觉快慰,高傲如她,竟也会有今天,“宜皇贵妃的孩子是野种,君宜有罪。”
风妃阅被逼视地无地自容,她万分愧疚,终是不敌,溃散垂下双目。
孤夜孑脸上的神情,全部化为震惊,风妃阅退一步,他上一步,“阅儿——”
她抬起头来,男子目光依旧敏锐,“为什么要躲?”
风妃阅菱唇轻启,话到嘴边,才知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她不敢承认,却更不敢辩驳,只能看着他步步紧逼,而自己,已经退无可退。
“皇上,这事就是皇后和君宜一手策划,同我们君家没有任何关系,请皇上明察……”君恬双肩挣扎几下,整个人却被按在了地上。
高大挺拔的殿内,一盏巨大的宫灯垂在头顶,柔和的光线形成一个窒闷的光圈,风妃阅望着皇帝那张被笼罩其中的俊颜,几番张嘴,却依旧如鲠在喉。
“去明德宫。”暗影隐退,皇帝迈出一步,风妃阅下意识拉住她袖子。
孤夜孑反手,将她柔芙紧紧抓在手中,“同朕一道去。”
来不及反应,身子已被拖出两步,“来人,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