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或是扶他起来片刻又说累了再令她扶他躺下……
如此,都是些事杂,片刻也离不开,倒也不算过分。每每他但有所言,罄冉必耐心去办。许是真伤了身,凤瑛也不多话,只是用一双若有所思的眼睛时时盯着罄冉,偶尔又奇奇怪怪的面有笑意。
如此,一日下来,两人相处的倒也和谐。
这晚,夕阳静好,罄冉推开窗,阳光斜入窗扉,暖暖的将屋中晕上了一层盈盈淡淡的柔光,让人的心也跟着沐浴静谧。
凤瑛半靠在床上,闭着眼睛。罄冉则端坐桌前执着那本《经解录》看的认真,便这么,一人躺着,一人坐着,屋中安静得能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偶尔传来书页翻动之音,便再无其它。
院中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凤瑛睁开眼眸,只扭头看向罄冉。她依旧那般靠着椅背歪头看着手中的书,似是看的痴迷,没有察觉院外声音。
她上身穿着高竖领的绯色斜对襟滚边长衫,宽舒的水蓝长袖露出玉腕纤细,下身一袭素雅及第儒裙,洒在地上如盛开的白莲花。柔美的鬓发向脑后梳去,散于肩头,垂下纤腰。
窗外暖色夕光在她的面上笼上了一层金影,那优美的面颊曲线,柔和的令人叹息。她是那般安静,高雅,姣好。
凤瑛忽而便看的痴了,这两日罄冉无疑是温柔的,突然便让他在这种和谐中,明白了什么是寻常百姓夫妻间渴求的知热知冷,知心知肺,甘苦以沫。
在这种氛围下,他会会心微笑,他小心翼翼,甚至觉得多余的哪怕是话语都会惊走她,惊走这美好的一切。
如此望着她,思绪开始游移。凤瑛在想,倘若给他一桌、一椅、一盏青灯和满屋厚重的古卷。窗外,月光如水,或是雨雪霏霏,偶尔来一两声遥远的犬吠,得她共和诗画,共弹琴瑟,共剪西窗……
那情景,那滋味,便是做个寻常凡子,当比这孤寒国君,坐拥天下,美人万千,要来的自在胜仙吧。
直到多年后,凤瑛扔保持着屋中景致,不允任何人移之,每每对窗凝望,面有笑意。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罄冉转头望了过去,背着光影,凤瑛看不到她的面容。在她的目光下,他猛然回过神来,微微一怔,不明为何自己会有这般荒唐的想法,复又淡淡而笑,目光不转,温润如兰,启。道。
“绿鬓视草,红袖添香,眷属疑仙,文章华国……”
凤瑛的话几近叹息,声声传入罄冉耳中,惊的她手中书卷险些脱落。直直望入凤瑛眸中,正欲探究他所言为何,脚步声却已离近。凤瑛转开了头,同时凤戈大步而入。
罄冉怔在那里,微微蹙眉,方才在凤瑛眼中一闪而逝的,那是,痴迷?
怎会!罄冉忙摇头,收了心,再次看向手中书页。
却在此时,凤戈的声音响起,成功引起了罄冉的注意。
“陛下,一切都已查清。昨日那刺客乃战国江湖上绰号“云中一哭鬼”的袁烈,此人在江湖少有敌手,做事毒辣,杀人如麻。每过一处,必有哭声,故而扬名。后来不知何故便消失在了战国,销声匿迹多年,却不想竟是做了战英帝的爪牙。此人行事阴毒,喜独立特行,属下已细细查明,并没发现他有其它同伙。”
凤瑛面色如常,轻轻抬手,凤戈躬身而出口罄冉却只是一笑,便也不再多想,又看起了书。
倒是他小看了战英帝,现下距秋飒一行离开谧城只有短短数日,本以为战英帝便是复仇也没有这么快,所以并未太过注意防护,失误啊。
战英帝既未能如愿,定然还会派人前来。微微蹙眉看向罄冉,凤琐目光沉沉。见她面色如常,仿似一切都不关己,不免宠溺的笑了下。他双唇开启,正欲说话,却听院中又传来脚步声,凤瑛眉宇蹙的微紧。
脚步声越来越近,外面传来凤捷的声音。
“惠妃娘娘,陛下正在静养,不见任何人,请您回去。”
“静养?静养便不用喝药了?本宫是来送药的,这耽误了火候你担待的起吗?让开!!”
“请将汤药交于属下,属下自会……”
“你粗手粗脚的,陛下身边岂能没个女眷照料着,让开。”
说话声越来越清晰,垂帘一晃,一个身穿淡绿色繁花宫装,外面披着金色薄纱,衣摇便锈着紫色花纹的女子迈步入了房。
罄冉望了她一眼,恰遇上惠妃投来的目光,她头梳飞云髻,鬓间还松松地斜插了朵紫金牡丹绢花。浅笑吟吟,仪态万千,只是笑着的眼睛锐光薄闪。
罄冉别开头,不以为意的一笑。惠妃已转身走向床上躺着的凤瑛,顿时便笑意凝滞,一双杏眼桂上了泫然欲滴的晶莹泪珠。
“陛下……”
她一面唤着一面匆忙福了一礼,扑向床榻俯在凤瑛身边拉了他的手臂便呜咽着哭了起来。罄冉望了一眼,觉得颇为尴尬,人家两口子亲热自己杵在这里做什么电灯泡,将手中书卷合起,起身便欲出房,却听凤瑛微冷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哭什么,朕还没有死呢!”
凤瑛便是动怒也多是语气冷淡,惠妃几时听过他这般生病带着分明怒气的声音。顿时一惊,眼泪便停在了眼眶,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显得楚楚可怜,小心翼翼的又颤着声唤了下。
“陛下……”
半响不见凤瑛又任何反应,惠妃鼓了勇气抬头望去,这一眼正迎上凤瑛冷冷注视着她的目光。惠妃身体一颤,放在床上的手不自觉便收了回去,面色已经惨白。
“你来做何?”
听凤瑛说话,惠妃才略松了口气,稳住便似随时都会侧下的娇躯,颤声道:“臣妾””“臣妾听闻陛下受伤,特来……特熬了汤药,送了过来。”
凤续双眸眯起,声音平静:“听闻?惠妃的诮息可真是精准啊。凤戈!
侯在屋外的凤戈听到凤瑛唤声忙快步而入,却见凤瑛冷眸盯向他,同道:“朕受伤的消息要你妥善处理,你是如何处理的?”
“回陛下,属下早已严令宫中私传陛下受伤的消息。这龙祥宫的宫人近些日禁足外出,属下实不知惠妃娘娘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还启陛下明鉴。”
惠妃一听他这话顿时身姿抖动的更加厉害,感觉到凤瑛目光掠在面上,她吓得一缩。
“惠妃,你不打算为朕解惑吗?!”
惠妃忙诺诺道:“陛下……陛下受伤在……在呈庆楼外,离……皇宫甚近。今日巧嫣出宫,是,“是在呈庆楼无意听到的。陛下,臣妾只是担心陛下啊。”
惠妃的话一出口,罄冉分明将凤瑛眼眸挑起,唇角滑过一丝冷意,她兀自为这满。胡话又自不知闯了大祸的惠妃捏了把汗。
这惠妃的父亲是青国朝中要员,治粟使监兵马司司马吴蒙。吴蒙其人在凤筷尚为丞相时便是耀国重臣,凤横登基时,有传闻曾招揽过吴蒙,然而却被婉言推辞。他虽未相助,然其手握的三万轻甲军却也未有保皇举动,保持了中立。他那三万轻甲军本就离京城甚近,乃耀国皇室拱卫京师所用,他的中立于凤瑛已是大有益处。
故而,吴蒙虽未明显投靠凤瑛,但是却算是一大功臣。凤瑛登基后,也对他格外绮重。更是令其子做了宿州骁骑营都督,统管着十四万兵马。
可这吴蒙为人素来狂妄,这一年来由于位居高位,满门显贵,更是有些无法无天。其女入宫便被封为惠妃,可是一直不得凤瑛恩宠。然而便在今冬,忽而间凤瑛频频留宿惠妃处,惠妃其势于后宫大涨,嫣然已是青国第一宠妃。
朝中众臣都在猜测,此次出兵麟国,凤瑛怕是要重用惠妃兄长。一时间吴府门庭若市,可谓风光无限。
只是在罄冉看来怕不是如此,凤瑛其人向来运筹雅幄,心如毫发,不容半点不再掌控之中。吴蒙既是治粟使长使,掌管钱粮,若再使其子胜任大将,坐拥兵权,其女又宠冠后宫。这意味着什么,怕是不言而喻了。
先前她以为只是自己多想,也许那惠妃真有过人之处,令凤瑛刮目相看。现下看来”“怕凤瑛真是在玩欲擒故纵之计,吴家的风光背后怕架着一把钢刀呢。
只是这惠妃实在愚蠢,此刻不老老实实的呆在宫中,却为争宠跑到这里来。大臣私下探听皇帝病情图谋不轨,怕是这个罪名按在吴蒙头上,便有够他吴家受的了。凤瑛何等人,惠妃竟然在此刻还说着瞎话。罄冉摇头,别开了目光。
“爱妃的心意朕领了,将汤药留下,你且下去吧,朕有些累了。”
凤棋的声音传来,惠妃那里还敢多言,忙爬起身来,趺跌撞撞便往外走。行至门前,却还是忍不住盯向罄冉,神情满是嫉恨。
罄冉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目送她出去,这才转身看向凤旗,俯身道:“既然凤大哥累了,那我也……”
“我该喝药了,凤戈将那汤药端进来吧。”
凤瑛舒缓的吩咐声响起,不但打断了罄冉的话,更是明明白白的表示:
我要喝药了,服侍找用药吧?
罄冉无奈,只得上前接过凤戈端入的托盘。走向凤瑛,将汤药小心翼翼的呈上。凤瑛接过,却并不去喝,只笑望罄冉,道。
“后宫的争风吃醋,让冉冉见笑了。”
罄冉撇撇嘴,不及多想便回道:“只怕不止后宫吧。”
凤瑛一愣,眉梢轻动,却没有接她的话,又是一笑,微微抬起身子凑近罄冉,轻声道:“冉冉也会为男人争风吃醋,费尽心机吗?”
罄冉毫不犹豫的摇头,本能的已是失笑,挑眉道:“我?怎么可能!”
凤瑛一笑,便不再多言,只是清湛的眼中却多了份别样。特殊如她,果真是不屑的。她和周围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同,她独立,坚强,骄傲。亦有傲然的资本,便是这些忍不住让他总想靠近她,探究她,从当年庆城一见到她便忍不住想要靠近,偏偏她却总是一步步得躲着他,防着他,甚至离他越来越远。
凤瑛请苦一笑,盯着罄冉柔美的面颊,不自禁的轻声道:“冉冉果真是不同的…”,”
他温润如玉的声音淡淡的,静静的,似是可以包容一切的温柔,却便又多了一些别样的情绪。罄冉抬头,却见他扬手饮下了手中汤药,面色如常。
三日过的很快,凤瑛的伤虽是看着骇人,却并未伤及要害,只是失血过多,他身体极好,修养几日便已面色大好,精神也好了很多。
罄冉也总算松了口气,想到再一日蔺绮墨便能回来,一时只觉阳光也明媚了许多。
用过早膳,罄冉并未如往常一样去照顾凤瑛,反而沿着殿前小道向小花园走去,心想折上几支红梅擦在瓶中,给病人调剂一下心情也是职责所在。
日前的落雪尚未融尽,空气中带着清新的水气,扑面而来,芳香暗涌,脚步也越发轻松。随意折了几枝梅花,正欲转身,却见一颗高大梅衬高枝处有几技梅花落着冰霜,阳光下似是包裹着一层晶莹刎透的外壳,如一朵朵冰花,清透明媚,冰蕊含香,异常惹眼。
她兀自挑眉,身体轻轻一跃便落在了花枝间。刚欲伸手去折,却听不远处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我也听说了,都说惠妃娘娘是得罪了陛下宫里的那位,这才落了此等下场。”
“还什么惠妃娘娘,现下也就是冷宫里的疯子。不过也是,这才几日功夫,先还那么得宠,怎么一下子就……真是……
“听说陛下宫里那云姑娘,比吴瑶儿可美多了,就似一仙人儿。陛下藏的那般紧,自是疼到心坎上了,吴瑶儿真是自作自受,竟去触新人的霉头。依我看真是自作自受,听说连她父亲和哥哥也都下了狱,正查办呢。”
“是啊,这下惠妃是真栽了。我们娘娘自今儿一早知道这事,都没停过笑,还赏了我一盒点心呢。”
“哎,你说这就一夜功夫,怎滴……”
“一夜?这宫里的事可是说变就变。依我看,马上这后宫便要多个新主子了,依着陛下对这云姑娘的心,怕是立后都不为过呢。”
话语由远到近,再由近而远,罄冉半依着梅枝,面上已是再无一丝笑意。
神情几变,才松开了紧蹙的眉,跳下梅枝向凤瑛寝房走去。
入了房凤瑛正依着龙塌闭目休息,听她进来睁开眼笑了起来:“冉冉今日偷懒。”
罄冉目光在床边小几带过,上面放着半碗粥,想来凤瑛已用过膳。她淡淡一笑,扬了扬手中梅技便向窗前小桌走去。
“给凤大哥这屋添点新气象。”
一面说着一面取过书架上的青花缠银花瓶,将梅枝一枝枝插入。
凤瑛目光含笑望着她,轻红的花瓣片片轻绽,细蕊分明,如同薄玉雕成般轻盈的衬着她柔软的手,他似是嗅到了腊梅独有的醇质的香气。闭目一笑,手指触上袖中压着的一个木质小盒,凤瑛笑的更加温和。目光落在罄冉不施叉环的鸟发,心想着盒中那支他亲手雕刻的梅花簪别在她一头鸟发上,该是多么美丽惑人。
见罄冉将梅技插好,走向他,凤瑛忙收了笑意,道:“冉冉,我还没有梳头呢。”
罄冉一愣,目光落在凤续发间,果真是凌乱的。方才在院中听到的话一时间又句句响彻在耳边,罄冉眉宇一动,咬了下唇,在床边落座。
蹙了下眉,终是道:“凤大哥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只注意修养便能很快痊愈。这才蒙凤大哥相救,冉冉感激不尽。我“”“我先前对凤大哥多有得罪,在这里冉冉给凤大哥道歉了。还请凤大哥别和我计较,凤大哥的恩情,我已想好一定是要报答的。罄冉别的本事没有,功夫倒还可以,此番凤大哥用兵麟国,冉冉愿献微薄之力。说出来不怕凤大哥笑话,以往我便在军营呆过,后来又登庙堂谋社稷,此番下一子闲了下来,真有些不习惯。凤大哥如今有受了伤,若是信得过冉冉,便让冉冉前往军营为凤大哥做些小事吧。”
凤瑛面上笑容微微凝滞,定定望着罄冉,半响才又一笑,挑眉道:“冉冉这是在跟凤大哥告辞?”
罄冉点头,却不相避的回道:“是,还望凤大哥成全。”
凤瑛见她如此,原本清湛的眸中顿时翻涌了起来,冷声道:“我的伤还没好,冉冉便要离开。”
“我没有要离开,只是想到军营去,尽一份力。”
“冉冉别忘了,你答应过我要留在这里。”
“我只是说要留在青国,我…我并没有想要离开青国。”
凤棋见她冷面厉语,竟是分毫不让,毫无留意,竟似全然不在乎他。不觉间已经双手紧握,广袖下的右手触上那盖着的长盒,竟有种将它远远扔掉的冲动。
心口生生的疼,别开目光冷声道:“我不允,你既留在了青国,便必须留在我的身边。没有我的许可,一步也不能离开!”
罄冉一愣,万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睁大了眼睛,脑中轰鸣一声。
他这是,要软禁她?!
从未有过的愤怒冲上心头,罄冉忍不住霍然站起身来,话语也不免冷了起来,沉声道:“这便是陛下救我的目的吗?”
她的话冰冷刺骨,字字伤心,她的面容清冷疏离,再没有了几日来的温柔,她的眼神满是冰寒,尽是控诉。凤瑛万没想到,只一句话竟让她动怒至此!
几日来的相处,几日来的美好,便如一场梦在眼前破碎。引得他苦笑一声,频频摇头。
蔺琦墨要回来了,她便这般迫不及待的要离开他!想着凤戈的回报,她在温泉别馆时,夜夜蔺琦墨都前往相伴,两人簇拥而眠。
凤瑛心头如有一把利刃在一刀刀的害着,又似有一把火瞬间熊熊燃起。面上翻腾着数种表情,他忽而冷冷一笑,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