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经不起?”徐俊英往她发髻上插了枝金步摇,又和她一起照镜子:“我脸上也不缺什么”
“听说过照妖镜吗?有妖气的人就不敢乱照镜子,因为照太久,就会现形”
“你……”
镜子里两张脸,一张笑得花枝乱颤,一张瞪眼鼓腮,徐俊英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我这样的人有妖气?哪里看出来?”
“现在看不出,青天白日的,有妖气也藏住了。”
“那要什么时候可以看出来?”
“到晚上……”
话一出口,梅梅发觉有点不对劲,转头去看徐俊英,只见那人邪笑着压过来:
“这话说对了,晚上……让你看妖气”
梅梅挣扎:“不要,弄乱我头发……”
火热的嘴唇覆盖下来,含住粉嫩嘴唇用力吸吮,后边的话生生被吞吃掉。
正文 第二四三章 气晕
第二四三章 气晕
离八月十五只差三天了,富贵人家清闲无事,早早就精心筹备过节事项,近日徐家两府过节的气氛渐浓,宫里御赐的果品月饼美酒大肥蟹等物已送到候府,叩谢皇恩之后便是往祠堂燃香敬献列祖列宗,族中长辈也请到场,老太太在祠堂当众对着空气吩咐:祖宗不是一个人的祖宗,谁也不是吃独食的,仍照往年旧例,御赐物品分敬族中长辈,其余的分发到各房
徐俊英见老祖母如此行事,也觉心里不舒服,道理谁都懂,分便分了,何苦做出那样子出来?倒让人真以为梅梅小家子气,其实她却不是那种小器量的人。怕梅梅不高兴,眼睛只管往女眷们那边看,却见梅梅没事人般和宁如兰说着话,白景玉走过去对她说了句什么,梅梅眼波流转,先扫看了旁边的人一眼,再看向老太太,目光淡漠清冷,不发一言,和白景玉走出祠堂。
他苦笑了一下:梅梅的态度,是压根不把老太太当尊长,而老太太又何曾将她当晚辈看待?一向慈爱的祖母,就是容纳不下梅梅,这又是桩无奈之事,却跟自己有关,当年没娶庄玉兰,当机立断娶了秦媚娘,现在看来,不管什么样的选择都难论对错,娶了庄玉兰一辈子就那样平淡地过去,不可能有令他摧肝剜肺的梅梅,而娶秦氏,却害了几条命,但是梅梅来了……徐俊英轻叹:如若让他重新选择,他还会选后者,等待梅梅到来
可以责怪他狠绝,但他只能听从本心,没有梅梅,任何人,包括他自己,活着都没有意义
节前两日,府里额外的新鲜果品吃食和过节的例银也都分发到各房,虽已分府,但有老太太在,两府都是妯娌当家,两下里合计着,做一样的份例给。因着前阵子四奶奶甘氏娘家出了点意外,兄长坠马,母亲惊吓过度瘫病在床,虽已另外给了物品银两让老四夫妻回娘家探看慰问,但想着节气里甘氏应是想着补贴点娘家,梅梅便和徐俊英商议,这个节候府不论嫡庶,每房都按嫡系份例发放例银和果品,甘氏明白大嫂用心,心里自是十分感激,与甘氏同时领取例银的徐小娟发现四嫂与她的竟然一样,当下不服,跑到老太太那里去闹,见白景玉在,开口便问西府节日例银,白景玉奇怪地说不是一样的吗?徐小娟说了月华院与四奶奶房里的数目,大家才知道候府原来不分嫡庶,正好西府五奶奶方氏也在,全听了去,趁着二太太没来,搂着慎哥儿长吁短叹,白景玉却受不得这样儿的,指着她就责骂,方氏弱弱地还了几句嘴,泪水滴个不住,宁如兰看不过去,在一旁劝劝这个,说说那个,锦华堂里乱成一片,老太太直觉得头晕症要犯了,赶紧叫季妈妈拿药丸来吃,想着这又是秦氏惹出的事,心里怒意上来,破口骂道:
“这搅家精,成日里就专会做些不成体统的事,节气里都不让人安生给我唤了她来,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正是午后时光,徐俊英早早回来了,宝驹捧着长木匣子跟在后边,想来又是拿了公文回家来看,听见锦华堂使人巴巴地来传梅梅,忙说:“我随你一同去”
遣开丫环们,梅梅替他解下玉带,将官服脱掉,另换件湖蓝色团花外袍,笑道:“又不唤你,又没到用饭时间,你去做什么?现在锦华堂上应该都是一群女人,我自己去,吵嘴我懒得搭理,打架她们也打不过我”
徐俊英忍不住笑,看她灵巧的手将宝蓝色丝绦拴在他腰间,轻绕过翠色佩玉,系一个如意同心结,放手由它们坠下,便捉住那双白嫩巧手,环在自己腰上,搂住她道:“也要看着来,年轻的随你怎样,像老太太这样禁不得摔的,还是不要碰了吧?”
梅梅笑着点头:“我没事惹你老祖宗干嘛?还想让她孙子陪我过两天安生日子呢”
徐俊英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咬牙道:“不是两天,是一辈子、两辈子……八辈子”
梅梅吃吃笑:“你要不是她孙子,十辈子都成”
门外传来恒儿的声音,边跑边喊,徐俊英无奈地放开梅梅,看着她翩然转身,走到门边迎住恒儿:
“恒儿,母亲要去锦华堂见太祖母,你去不去?”
“八七”(不去)
梅梅乐了:这小家伙会说现代网络语言。
“那就跟着夏莲姐姐在家玩儿”
恒儿却指着屋里:“胡姬恒儿跟胡姬”(父亲)
梅梅回头望,哪里有胡姬美人?徐俊英早躲开了,他有公文要看,恒儿现在不同小时候,会吵会闹,前天带着他进书房,一不小心被他撕下一角边防图牒,害得宝驹和百战找了大半天,最后又动用翠喜、翠怜翠思,才算找回来,粘上没事,不然麻烦可大了,正经看公文时再不敢抱他进书房。
对恒儿说:“你自己进去看,父亲在哪儿?找到了就让他陪你玩”
恒儿跑进屋里乱转一通,没发现胡姬,明明听见声音了啊只好怏怏出来,梅梅摸着他的小脑袋暗自好笑,徐俊英还真是会躲,这么大个人楞是没让恒儿发现。
便朝夏莲使眼色,吩咐道:“带哥儿去东院吧,他喜欢玩沙子,练武场上有,让两个小丫头陪他一起玩。”
听见母亲准他去玩沙子,恒儿又高兴起来,拍着小手,含混不清地唱着梅梅教他的儿歌,摇摇摆摆跟在夏莲奶娘还有一干子婆子丫头身后,往东院去了。
梅梅带了翠喜和翠思和婆子仆妇们,往锦华堂来。
老太太靠在榻上假寐,等着梅梅行过礼了才睁开眼,一脸嫌恶之色,梅梅却只作低眉顺眼状,不看她的脸。
想清楚了,时势如此,只跟徐俊英过日子,又不必天天见老太婆,只要她老人家还想要孙子的尊敬,就不能把她怎样。为了和谐家庭,两下里井水不犯河水,她忍着,老太太也必须忍
听了老太太的责斥,梅梅扫一眼边上的徐小娟,徐小娟别过脸去,又看看白景玉等人,白景玉无奈摇头,这事说不说出来都无关紧要,方氏心里不舒服又如何?到底是庶子,不给就是不给了,只有认命,却是老太太没事做,硬要喊了梅梅来,如果两下里有了冲撞,又是气怒几日不相见,犯得着吗?大过节的。
梅梅说道:“我当是什么事呢,这也值得争论不下的?还是名门世家呢自个儿兄弟妯娌有急难之处,难道不该帮衬一下吗?我也是和候爷商议了才做此决定。四爷岳丈家出事,大过节的四奶奶必定要回娘家看看,多给她拿些物件银两回去补贴一下那边又怎么啦?谁没有娘家?谁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若不是候府规矩定制在那,再给她多一些都无妨”
白景玉看着方氏说道:“听见没有?原是事出有因,你不要凡事瞎起哄,仔细让二太太知道,少不了你一顿训斥”
徐小娟还是不服:“大嫂好心想补贴,拿自己房里的份例给她不行?为何要动公里的银子,好人却是你做”
白景玉怔了一下,这徐小娟真是讨打,她看向梅梅,就见梅梅冷笑道:
“大姑奶奶这话问得好,但这样的话你不配问出口下次再乱嚼舌头,我会扣你一个月例银,你可以试试我做什么好人?我是候府主母,掌管候府中馈,所有银子归我支配,自家兄弟妯娌,给谁,给多少,我说了算”
徐小娟看向老太太:“祖母,你看她这话……”
老太太瞪着梅梅:“你说了算?那么你将我放在何处?规矩定制全然不顾么?这家让你来当,不消几年,还不败掉了”
梅梅淡然道:“规矩定制是死的,人是活的,用作参考即可,何必为死物所拘?候爷是一家之主,俸禄养着全府,老太太是家中尊长,我听谁的?自然是听候爷的,老太太不喜,自去与候爷说。若是听了老太太的说不定会让外人取笑:忍看家中子弟用度竟不如归府客居的姑奶奶老太太疼爱姑奶奶到如此境地,都舍得花费精力财物为大姑爷办喜事娶良妾,却不肯多给自家孙子一些补助我不信与自家兄弟妯娌亲好反而会败家,暗自觉着,再多的银钱拿给白眼姑奶奶花,那也是白搭”
老太太和徐小娟一同气晕了头,老太太拍着矮几:“你滚滚要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徐小娟指着梅梅:“你骂我,骂我是白眼……”
梅梅逼上一步,盯着她:“把你的手拿下,再敢撅着,我扭断了它,你信不信?”
徐小娟急忙把手收回袖笼:“你……你竟是这么凶狠我哥哥可回府来了”
梅梅冷哼:“早想凶你了,以为留着你对大太太的病好歹有用,谁知一点用处没有,你除了在秋华院又吃又拿搜刮不停,还会什么?连母亲的月例银子、吃药的银子都敢克扣,生你何用?你真是老太太的乖孙女,徐俊英有你这样的傻蛋妹妹简直是他的耻辱你小心莫遇上他,否则有你好日子过”
徐小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你胡说我回去把那一班婆子丫头的嘴都撕了”
她转向老太太,撒娇地喊着:“老祖母……”
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滚你也一起滚出去再也不要来我这里”
梅梅侧身看着老太太:“我是否能和姑奶奶一样待遇?再也不要来了?”
老太太一个倒仰,眼睛翻白,嘴唇青紫,季妈妈、瑞雨瑞云一窝蜂上前去服侍,顺胸口的顺胸口,喂药的喂药,一迭连声喊:
“老太太老太太”
白景玉悄声问梅梅:“许久没见你发作,这回却舍得动她?”
梅梅笑了笑:“一时没忍住。俊英不在家,我气也气不倒她,如今她长孙回来了,她想作戏,索性遂她心愿,气死是我的,不死,那你们明天还得老老实实来请安,好生侍候着”
白景玉嗔怪地看着她笑:“要真死了,看你怎么办?”
“能怎么办?我气死长辈,是没资格戴孝的,你来戴吧”
“不不成我怀着身子还没满三个月,让我戴重孝,你想害我啊?”
白景玉追出门来,赶紧跟着她往外走,仿佛老太太真的要死了一般。
正文 第二四四章 不认
第二四四章 不认
244 不认
大*奶和大姑奶奶被赶走,老太太晕倒,二奶奶借口身子不适也溜之大吉,留下三奶奶和五奶奶在旁看着季妈妈带着瑞雨等人给老太太顺气灌药,一边派人去寻二老爷来,候爷已归府,也着人去请。
梅梅却没有直接回清华院上房,而是折往东院,找儿子一起玩沙子去了。
徐俊英要看公文,却不去东院书房,和梅梅住岑宅那阵子,将清华院上房侧边打通的那间耳房重新装修一番,做成他的专用书房。东院自他父亲以来,向来是个禁地,不允人随意出入,他外出征战之时交给习武爱看兵书的老七,老七带来了郑美玉,结果乱套了,他回京之后干脆就住在东院,什么婆子仆妇丫环都进来,成了名副其实的住家院子。遭遇“漏雨”的破坏之后,所有洒扫服侍的奴婢逐渐被散去,瑞珠瑞宝与那两名“姨娘”同时被遣出候府,院落房舍重新规整修葺一番,还用作他修身养性、看公文的地方,只除了清华院的人,闲杂人等非请勿进,但他现在和梅梅正值情浓之时,自是不肯去清冷的东院书房,连早上操练的习惯似乎都忘记了,东院,就成了恒儿玩沙子的大好地方。
徐俊英坐在书房里,面前宽大案桌上摊开大幅边防图牒,对照着墙上挂的那张,手上拿着卷文书,正皱眉思考,忽听宝驹在门外禀报:
“爷,锦华堂来人,说老太太晕倒了,请爷速去”
徐俊英思路被打断,恼得把手上文书摔在桌上,转念一想又怔住:梅梅不是去了锦华堂么?老太太这就晕了,被梅梅气的?
走出书房,看向宝驹:“人都在吗?”
宝驹回答:“爷放心,院内院外两道防”
“嗯,看好了,里边乱着,别让恒哥儿跑进去”
“明白”
徐俊英叹口气,在衙里想家,在家里却不得清静,看来以后还是在衙里待久些,办完重要事务再回来。
走到半路,遇上老六徐俊轩,兄弟俩便一同往锦华堂去,到了锦华堂,看见二老爷已经坐在榻边,拿话安慰着老太太,二太太站在一旁,已听到廊下婆子传报,频频转头来看向屏风这边,见徐俊英兄弟走进来,脸上堆起笑容:
“俊英来了”
二老爷虽是父执,也站起来迎了一迎,徐俊英叫声二叔父,带着徐俊轩朝他作揖行礼,走到榻前看望老太太,老太太闭着眼,额头上搭根帕子,嘴里哼哼着,徐俊英叫了两声祖母,她才微微睁开眼,颤巍巍伸出手来:
“儿啊,南平……”
徐俊英楞住:气糊涂了?二老爷忙走上前:“母亲,这是俊英,是您大孙子”
徐老太太抬起头,睁大眼睛仔细看了又看,徐俊英握着她的手,恭敬地说道:
“祖母,是我,是俊英”
老太太一下子把手抽走,跌回棉枕上,忽然间老泪纵横:“我是活得太久了,为什么总不死?我那孝顺厚道的南平儿啊……你老母亲过的这叫什么日子哟?儿媳卧病在床,人事不省,不能侍奉婆母就罢了,你母亲看着府里乱,为府里主持事务难道有错吗?孙媳不贤不孝,容不下弟妹,三天两头来气我,将我这把老骨头往死里赶……我的儿啊列祖列宗在上非是为了我徐家子孙,百年忠贤孝悌清白之名,老太婆我、我就在祠堂一头撞死了……”
听着老祖母这般哀声哭诉,徐俊英像被冷水浇透,一颗心瞬间凉到底,退后几步,和徐俊轩一起垂头跪到地上。
二老爷、二太太急忙走到榻前,俯身抚慰老太太,老太太兀自伤心难过,从未有过的嚎啕大哭把屋里屋外的人都吓坏了。
相随而来的二爷徐俊朗、三爷徐俊雅、四爷徐俊庭、五爷徐俊桥不敢作声,只跟在徐俊英、徐俊轩身后跪下。
老太太有感而发的大放悲声,这一回却是真正来自内心悲苦,她也不知怎地忽然就觉得孙子俊英面容上有长子南平的影子,将错就错喊了一声南平,往事浮现,长子南平对她的百般孝顺千般讨好历历在心,和现在孙子俊英、梅梅、俊轩对她的态度简直不能相比,长子将母亲捧到了天上,孙子们却要把祖母拽到地上,她悲愤啊,忍不住呼天抢地,直恨不得把早死的长子徐南平哭回来。
锦华堂那么大的动静闹出来,两府子孙谁不惊惧?郑夫人躺卧在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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