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抱在身边,就不肯放手让别人抱走了,喂饭喂水什么的,不怕脏累麻烦,自己亲自做来。
恒儿吃饱饭,热水洗过手脸,换了衣裳,连续打了几个哈欠,趴在媚娘怀里懒懒的,只轻轻拍了几下,他就闭上眼睛,安静地睡了。
郑夫人说:“把他交给奶娘,放到我床上去,我也要睡一会,陪陪他。”
媚娘不舍地把恒儿交到奶娘怀里,然后向郑夫人行礼,郑夫人挥挥手,让春月送她出了上房。
刚出得院门,就见徐俊英穿着朝服走来,身后跟着宝驹,手上捧了个长方形香木匣子,媚娘朝徐俊英行了礼,说道:
“候爷来给母亲问安吗?不巧母亲要午睡,已经躺下了,晚上再来吧”
徐俊英顿住脚,看住宝驹:“太太既然已躺下,我就不进去了,你把东西交给廊下的丫头吧。”
宝驹应了一声,迈步往院内走,路过媚娘,不敢抬头,只躬身行个礼,急忙走开。
媚娘心想什么好东西弄得这么神秘?
徐俊英说:“是绢绫,旧日袍泽相赠,只有三匹,分给老太太、太太和二太太。”
媚娘就当他这是在向自己作了某种解释,也不多说话,只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一会儿,宝驹出来,徐俊英看了看媚娘,说道:“既已无事,就回院歇着吧。我去和二老爷说句话,晚饭在老太太那里吃,你,就不必过来了”
媚娘怔了一下,这才想到今天老太太房里的丫头没上赶着来请她,看来是好了,便应道:
“有候爷陪着老太太说话,那我就躲个懒,不过去了”
说完领着翠喜翠怜给他行了礼,转身回清华院去。
刚走得几步,媚娘忽然举起衣袖遮住脸,接连打了两个阿啾,翠喜赶紧上来扶着:
“大*奶冷不冷?把斗蓬戴上吧”
媚娘吸了吸鼻子,感觉鼻子有点塞,说道:
“赶紧回去吧,天儿太冷,要烧姜汤喝了,不然会感风寒”
忽听徐俊英喊住她:“等等,我忘了有事要交待你”
媚娘回过身来,眼睛红红地看着他:“候爷有什么事?”
徐俊英看着翠喜掂起脚尖替媚娘戴上斗蓬,示意她和翠怜退远些,宝驹自个早已不知躲哪里去了。
徐俊英问媚娘:“你与长乐候夫人有什么约定?”
“长乐候夫人?是谁?我不认识”
媚娘揉了揉眼睛,鼻子痒痒的,有些不耐烦,只一会儿功夫,受了点风,感冒的症状就这么明显。
徐俊英说:“那**带着一群人火烧梅林烤肉吃,她也在”
媚娘失笑:“火烧梅林?没那么严重吧,只伤着几株紫叶树的枝丫,明年开春它们还会发芽的。”
徐俊英淡然道:“是老太太那样说的——长乐候夫人曾邀你到她府上花棚赏花,她今日派了管家来递帖子,明日的花期,我收了帖子,替你谢过长乐候夫人,只说你身体不适,不能应邀前往”
媚娘楞了一下:“我,我没事啊”
徐俊英看着她:“你感了风寒,在家养着吧”
媚娘有些急了,前些天忙着接手管理家务事,没那个心思,连回家探望老娘都不敢去,只隔三差五让王妈妈回去看一眼,这两天好不容易稳定些了,如兰可以顶着,有个机会不跑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是很傻么?
她推掉头上的斗蓬:“不过被风吹了一下,睡一觉起来,明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候爷,让我去吧,我、我连那些人都没认全呢,想见见她们,交交朋友,并无坏处吧?”
徐俊英看着她,眼神冷漠:“天气这么冷,在府里尚且风吹就坏,到外边去你如何受得了?前些日子也有定国公夫人和几位候夫人邀你相聚,我一一替你谢绝了你身子向来不好,就在府里,哪也别去。我今日告诉你这些,只为提醒你,哪天我不在家,若有人前来探望,你只管回避就是,这些夫人身份尊贵,未嫁前也都是名门贵女,你与她们差得太远,与之来往,无端让人笑话,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好”
媚娘怔怔地看着徐俊英,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候爷说什么?那些夫人身份尊贵,是名门贵女,我不配与她们来往?我难道不是你威远候夫人?御诏封赐的诰命?候爷当初若没问清我出身,也是清白的诗礼书香之家,会下决心娶我吗?到现在也来嫌弃我出身低微”
徐俊英转过脸,不与她对视:“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日后她们问起,你不能说我没带到话,是你自己身体不好,出不了门”
说完,转身走开,一边招了招手,宝驹不知哪里冒出来,急急跟了上去。
翠喜和翠怜也露了头,小心走来扶着她:“大*奶,风紧,咱们回吧”
媚娘盯着徐俊英远去的背影,感觉肺部像吹得鼓鼓的汽球,随时都有可能爆炸开来。
回到清华院,泡了个热烫的姜水澡,又喝了两碗姜汤,帐册也不看了,埋头大睡。
睡了个舒舒服服的午觉起来,感觉深身轻松舒爽,心里早不堵了——是秦媚娘没错,新生的啦,又不是从前那个,犯得着跟徐俊英生气吗?
重要的是如何经营,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啊
不过话说回来,那家伙做得也够绝了些,不让秦媚娘与外界有关联,他的心思很容易理解:不希望秦媚娘太过活跃,怕她风头太大,到时娶另一个正妻多有磨难。他和老太太不就想着让庄玉兰进来压过媚娘,渐渐地替代媚娘吗?怎会想让她与那些贵夫人过多接触,若她还取得贵夫人们的支持,那更加不妙。
徐俊英冷落妻子儿子,王妈妈说是分开太久,生分了,这是理由吗?当初又说他喜爱媚娘,不顾门第不符,强娶了来,孩子也生了,美妻娇儿,不是很好吗?怎么又不爱了?
这变态的,行事不合逻辑,让人想破脑子想不通。
不是她非要想代替秦媚娘和徐俊英做夫妻,如果徐俊英上赶着疼她爱她,她可能反而会不知所措,退避三舍。现在是她有所企图,上赶着去关心他,想唤起他做为丈夫、父亲的责任,对妻儿多加照顾,他却不肯领会,更不肯合作,连装出个恩爱夫妻的样子都舍不得配合,小样拿他没办法。
正文 第五十四章恩典
第五十四章恩典
百战匆匆忙忙从府外回来,从东角门进入东园,没见着候爷,一问瑞宝瑞珠,说候爷带着宝驹去看大太太,然后去和二老爷谈事情,估计在老太太处吃了晚饭回来,这样一算,不到天落黑回不了东园。
怎么办?这事与大*奶有关系,是不是该回大*奶去?可是作为候爷贴身长随,未经禀告候爷先回大*奶话,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不知妥不妥当?
百战在月洞门里往上房方向一探头,刚好翠思走过,发现了他:
“鬼鬼崇崇做什么呢?有事站出来讲,别不像个男人”
百战气结:好歹爹娘也将自个儿生得腰圆膀宽,健壮高大,怎么就不像男人了?这丫头一张嘴太毒了,比瑞珠还讨人厌
却不得不走出来,说道:“相烦翠思姐姐报给大*奶知道,护送大爷去往越州的军士们回来了”
翠思听得一楞,又一喜:大*奶天天念叨,竖起耳朵听的不就是大舅爷的消息吗?
忙说句:“你等着,我这就去回大*奶”
急急跑开,挑了暖帘走入上房,把消息报给媚娘听,媚娘大喜过望,叫了百战进来,详细问了一遍。百战的话却又让她忧心忡忡,恨不得马上回一趟娘家。
秦伯卿体质太弱,去时还没什么,却在返京途中病倒了,身怀六甲的妻子本来就弱,反而要照顾他,弄得回到京城,夫妻俩都躺倒在车里动弹不得,军士们赶紧将他们送回秦宅,便去找百战交差,百战找不到候爷,便先来向大*奶禀报了。
秦媚娘对王妈妈说:“快收拾一下,我去禀过大太太,这就带我回娘家”
王妈妈看看天色,劝道:“奶奶还是等明天一大早再回吧,总得和候爷商量过,可不能自作主张跑回去”
媚娘想徐俊英的话:凡事与我商量,要听我的话。
她皱起眉头:有什么好商量的?人病得都躺倒在那里动不了,还能不准回去探看?
唉,住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是得忍一忍。
惴惴不安地等到天黑,王妈妈叫传上饭来,好在是蔡妈妈精心准备的火锅菜,鲜美喷香的羊肉汤底,现做的牛肉丸,片得薄薄的鲤鱼肉,嫩绿水灵的蔬菜等各式小菜,最要紧是有一碗辣椒放得足足的调味盐碟,媚娘吃了些饭食肉菜,让王妈妈和翠喜几个丫头也一同吃了,饭后拿了本闲书翻来覆去地看,又试着拿起翠喜的绣花活儿扎两针,捱到亥时还不见徐俊英回来,媚娘沉不住气了,让翠思找百战来,安排他拿了灯笼去锦华院迎接候爷。
徐俊英在锦华院老太太处吃过晚饭,照常先坐着喝几杯茶,今夜除了他自己,没有别的兄弟过来,天气过于寒冷,也交待小姐们不用过来了。没有媚娘在旁,庄玉兰轻松自在地和徐俊英相对而坐,茶艺做得流畅顺利,每一次都能打出茶花来,她笑容甜美,柔声说道:
“英表哥,这茶可好喝?”
徐俊英微笑道:“茶是上好的贡品,自然好喝”
庄玉兰嘟起嘴:“英表哥如此说,那上好的茶只需草草泡一杯送上来,也是好喝的了”
徐俊英怔了一下,回过味来:“兰儿茶艺精湛,看着赏心悦目,喝起来自然多好喝些”
庄玉兰这才高兴:“英表哥夸奖了这杯茶汤特别好,开了桃花的,英表哥喝了吧”
徐俊英正要接过庄玉兰双手呈上的茶杯,听见婆子在廊下报了一声:
“清华院东园百战来迎候大爷”
徐俊英伸出接茶的手收了回来:自己带着宝驹,百战怎么又来?出了什么事?
他起身走到榻边向老太太告别:“孙儿先回去了”
老太太慈祥地看着他:“去吧,明儿没事,还过来陪祖母吃晚饭”
“是,孙儿有空就会来”
看了看走近身边的庄玉兰,温和地说道:“兰儿不用送,外边冷得很”
老太太说:“让她送到廊下,哪能风一吹就坏的”
瑞雪拿来披风,庄玉兰接过,亲自替徐俊英披好,徐俊英身量高,她要贴近些,举起双手仰着脸才能够得着为他系绊带,平时惯弄各种凌罗绸缎,也擅长打络子系蝴蝶结,可如今徐俊英胸前这两根绸缎绊带像跟她作对似的,滑溜溜抓握不稳,怎么系也不成,庄玉兰呼吸微急,脸上透出红晕。
徐俊英说:“系个简单些的,系稳就行,我来吧”
从她手上轻轻扯出缎带,三下两下,交叉打个活结,完事。
庄玉兰来不及发窘,仆妇们打起暖帘,徐俊英迈步跨出房门,她忙跟了出去。
站在廊下,冷风一吹,庄玉兰立即打了个阿啾,徐俊英吩咐瑞雪:“把表小姐扶进去吧”
庄玉兰不舍地看着他,说道:“英表哥明天早些从衙门回家,兰儿陪您下棋”
徐俊英点了点头:“好,我有空便会来,你进去,与老太太歇着吧”
庄玉兰看着他在宝驹和百战的引领下,渐行渐远,内心的热情和喜悦慢慢被冷落和忧虑代替:这样的日子还要熬到几时?到什么时候,才能像秦媚娘那样,揽着他的臂膊,紧挨着他一路走回清华院,与他双宿一起飞?
一路上,百战向徐俊英禀报了秦伯卿的事。
徐俊英心里明镜似的:那二十来个军士由宝驹精挑出来,论长途跋涉、排除艰险甚至拼搏厮杀,他们没有不能胜任的,但他们就是没学过侍候人,秦伯卿那样的文弱书生,身边竟没有一个半个书僮家仆之类的跟着,交到这些兵痞子手上,身强体壮,精力充沛,办事只图快意利落,雷厉风行,路上定是不容秦伯卿多喘口气,他们横冲直撞,又不怕强人剪径,盗匪谋财,又值年关,弄不好还是日夜兼程赶路,秦伯卿能有个囫囵个儿回来就不错了。
“宝驹,你明日过去,将陪护秦大爷往返的人每个赏二十军棍,这是恩典,若不在年关下,该是五十军棍。你,领十下吧”
徐俊英沉着脸,宝驹老老实实应了声:属下明白
他和百战,是徐家家生奴仆,从小跟随候爷,候爷带着他们,练功习武,都要他们一起,学得一身过硬的武术。在家是奴仆,上了战场是他的亲兵侍卫,他们立功无数,受朝廷嘉奖,徐俊英早免了他们全家奴藉,凭他们的功名,在军中随便能当个中下等将军,但他们不愿意,父母家人也不肯离开,宁愿住在徐府,跟着候爷,做他一辈子的长随。
这次是他粗心了,当时竟然没留意到大舅爷身边没有奴仆跟随,那班兵士是他带过的,只道他们办事神速,居然忘记这不是去打仗,而是跟班,不仅要保护好大舅爷,还得将他服侍好。
他祖母的宝驹心里暗骂,明天好好收拾那几个不成器的杂毛,难道自己没交待清楚,没跟他们说这是候夫人的亲哥哥,候爷儿子的大舅爷?都叫他们好生关照着了,偏还生出这般事故来
这十下军棍是候爷的恩典,还不知道大*奶少夫人会给他什么样的赏赐呢
宝驹忍不住挠了挠头,觉得这会儿寒风特别刺骨,顺着脖子衣领,直吹进心窝里去。
正文 第五十五章允许
第五十五章允许
徐俊英和宝驹、百战走进清华院,早有翠喜派了小丫头苹儿在门口探看消息,飞跑回来报知媚娘,媚娘怕他进了那东园月洞门自己没法接近,来不及披上斗蓬披风,赶紧走出去迎候,堪堪在拐往月洞门的地方截住了徐俊英。
温婉地福身行礼:“候爷回来了上房备有热茶点心,请候爷进来坐坐”
徐俊英停住脚步,扫一眼上房,说道:“我有公文未看完——明日早起让百战拿我名帖去延请太医,为秦大爷和秦大*奶诊看,开了方子到最好的药店捡药,顺便多买些补品调养一下,料想不会有什么事,年关下府里事多,你也不必辛苦跑一趟。”
媚娘心里气坏了:哥嫂双双病倒,寡母年老,却不让人家女儿回娘家探望一眼你个白眼中山狼难怪秦媚娘不死,柔柔弱弱娇滴滴花朵儿一般的女子,嫁进这样的人家,受这样的蹂躏,活着每天都不用吃饭,气也能气饱。
“可我不放心,想回去看一眼”
徐俊英声音也冷了:“我不会让他出什么事,你放心吧”
候夫人出门,自有她的章程礼仪,特别还是她这个名声在外的威远候夫人,不引人注目才怪。万一路上遇到个什么别的夫人,相邀说话,关系越扯越远,以后想阻止她与外界通气都难,他现在最不愿意的就是让她抛头露面,打着他的名头四处招摇,恨不得将她关进别院,谁也见不着才好。
媚娘告诫自己:别生气,别伤心,你是岑梅梅,不是秦媚娘
她低着头,幽幽怨怨说道:“媚娘出身低微,蒙候爷不弃,嫁入豪门大户,也算有脸面哥哥却是个福薄的,母亲请人给他算过命,说他捱不过二十岁……好不容易往越州接嫂嫂回京城,却这样儿了,若真在这年关下有个三长两短,兄妹见不着最后一面,倒白白浪费候爷的恩惠,和军爷们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