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楠也举起杯子:“真心永在,友情不渝”
张靖云和灵虚子陪着她们,举杯一饮而进。
又坐了一会,灵虚子说:“不早了,二位是不是该回去?特别是岑姑娘……”
张靖云也说道:“我和灵虚子有点事,需要连夜出城去归云山庄,先把你们送回家……”
林如楠正专注地观赏歌舞,一听见这就要回家了,不愿意,挽住媚娘说:“我还没看够呢,再坐一会吧?”
媚娘便笑着对张靖云和灵虚子说:“二位有要紧事忙着,就请去吧,我再陪如楠坐会,不会太夜,回家的事自有陆掌柜安排,不必担心”
张靖云想说什么,灵虚子先开口说道:“既是这样,那我们就先走了。城里巡夜的卫队很多,只要不是太夜,就不会有事。”
张靖云补了一句:“不能过戌时,那样就夜了”
媚娘点着头:“好的,我们记住了。”
送走张靖云和灵虚子,媚娘和林如楠坐回座位上,一边赏看苏玉奴美妙的舞姿,一边说话、喝酒、吃菜,根本没注意到大门口,身穿紫色锦袍的齐王带着四五个侍卫走了进来,陆祥丰迎上去,齐王摆了摆手,没上二楼雅座,而是直直往舞台前边来,随意寻了个空位坐下,陆祥丰示意堂倌上酒菜,待要为齐王斟酒,被侍卫挡住了,另一名侍卫上前检查了酒菜,这才服侍齐王饮用。
齐王专为赏看歌舞而来,离开几天,仙客来又有新变化,那个小舞台换了装饰,布景帷幔另成风格,陆掌柜说店中一切全由那位少东家岑梅梅掌管筹划,他很想再见见这个奇怪的岑梅梅,却每次都没遇上,后来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也不过是个普通女子,或许真正面对了反而会让他失望,不见也罢了。
太后每日早晚召他进宫,不停地唠叨,又要替他挑选勋贵家族女子,让他成婚,谁为王妃,谁为侧妃,太后竟然都替他想好了,他大为恼火,只丢下一句话:
“一个也别想进我齐王府”
然后就直接去了城外皇庄,太后却没放过他,也跟了去,母子俩对耗着,看看谁先跑回城里,没想到结果竟是他,只怪单勇把仙客来夸得太好,说不仅多了好几样美食,琴器配乐更悦耳,歌舞更多色了,另多了个击鼓少年,技艺十分了得,鼓声比战场上的战鼓还要激动人心,一人敲击四五面鼓,威风得很。
齐王心里有些烦闷,没注意看周围的情景,根本不理会旁边都坐着什么人,他把玩着酒盏,看台上鼓手一身劲装,身手异常灵敏地击打着身边参差排列的大小鼓面,鼓声激昂清越,确实如单勇所说,很能激动人心,一名舞姬手拿宝剑,和着鼓声弦乐,舞动起来,虽说只是花架子,一招一式,却也舞得十分好看,显然是经过真正的剑客指点。
一曲终了,齐王招手叫侍卫:“赏爷爱看这个,再来”
侍卫奉上赏银,要求:“再来个舞剑器的”
李秋歌和苏玉奴点头应下了,谁知鼓手小焕忽然肚子疼起来,苍白着脸蹲坐下去起不来了,一群人围着他转,不知所措。
齐王看着李秋歌无奈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折身退下舞台,走到左侧边一个席位前,朝两位少年公子作个揖,说着什么,两位公子面朝舞台,背对齐王而坐,其中一位身穿宝蓝色衣裳的公子站起身来,齐王蓦然坐直了,睁大眼睛盯看着那位公子俯下身,跟同桌的红衣公子说了句话,快步走上舞台,一边从袖中抽出一条紫色缎带,往额上一系,转过身来时,他的心又凉了:那身材气度,走路的姿势,明明是他……可那张脸,竟是——那个岑梅梅?
岑梅梅先走去看小焕,问了两句话,似在安慰他,小焕勉强笑着点了点头,让人扶了下去。
岑梅梅洒脱地走到架子鼓前,脸色端庄,双眸如星,顾盼生辉,拿起木制鼓棒,一声点鼓开场,铮铮弦乐应声而起,雄壮豪迈中带着一丝儿女情长的缠绵,苏玉奴引着八名舞姬,彩衣纱裙,水袖飞扬,翩翩起舞,在舞台上昙花一现般走了个过场,苏玉郎和另三名少年手持宝剑,几个翻跃上场,双双对峙,揉进了舞技的剑术,由俊逸的少年男子演练起来,别具阳刚之美,与女子们阴柔的演技各有千秋,深深吸引了场上观众,许多人看得忘形,大声喝彩,有人开始让堂倌送上赏银,李秋歌弹着琴,一边用他那略带磁性、富有感染力的醇厚男低音唱了起来:
出鞘剑,杀气荡,
风起无月的战场,
千军万马独身闯,
一身是胆好儿郎,
儿女情,前世帐,
你的笑怎么能忘,
美人泪,断人肠,
这能取人性命是胭脂烫。
诀别诗,两三行,
写在三月春雨的路上,
若还能打着伞走在你身边
诀别诗,两三行,
谁来为我黄泉路上唱,
若能死在你身边,
也不枉来人世走这趟
媚娘手握鼓棒,行云流水般,击鼓、敲镲、单击、连打,干净利落,旋律流畅,精准地掌握着乐曲的速度和节奏,力度、速度的完美控制,体现出她娴熟的技巧和深厚的功底——娴熟的技巧和深厚的功底?有吗?媚娘暗自陶醉一番,高中时期,那是下苦力疯玩过一阵,出社会撞事业,只能偶尔到会所过把瘾,放松一下紧张的神经,练成这个水平,也算是天份很高了吧?哈哈
不过那首胡颜彬唱的《诀别诗》,她是真的非常喜欢,以至于教苏玉郎唱歌时,第一个就教了这首,结果苏玉郎没学会,李秋歌会唱了,还记了谱,教大家弹唱演练。
媚娘在舞台上挥洒自如,肆意忘我地击打着架子鼓,完全没注意到观众席上,齐王那惊怔怨怒的目光,从销人心魂的歌舞声乐中回过神来,他脸色渐渐由疑惑转为阴沉,就那样直直盯着灵动击鼓的媚娘,动也不动。
宝蓝色绣小团花锦袍,墨玉般黑亮的长发用蓝色缀玉片缎带束起,身姿挺秀,行动风雅,亲切温柔的气息,那一双再熟悉不过的明亮双眸……他不是简玉,也不是自己心目中的秦二,她是——一个女子,一个骗了他的女子
她竟敢骗他这个可恶的女人
那天在马车上她明明看出他身份显贵,求他不要死,怕出意外带累了她,除了简玉,他不喜欢任何人碰他,就算是近身侍从,心情不好时同样一脚踢开,可是她却可以,轻而易举地抱住他的腿,一边为他包扎,一边还骂了他……齐王知道那是为什么,秦二,他与简玉很像,五官不同,却是同样妖娆的容貌,那副神情、那一双眼睛、身量气质、说话的口气、甚至他身上的气息,爱在颈间贴身缠绕一条白纱巾的习惯,他当时几乎认为是简玉回来了,强忍着没有问秦二:你知不知道简玉?
简玉消失至今,他将那个名字深深埋藏在心底,从未说出口,人没有了,这个名字,也怕它飞了。
这个该死的岑梅梅,女扮男装也就算了,让他知道她真实身份又如何?难道怕他会吃了她?岂有此理还敢骗说日后来访,结果却隐藏起来,躲避着他,让他在那里傻等,等不来就费尽心思去找,暗地里担心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不测……
舞台上,苏玉奴姐弟谢幕,精彩的演技,赢得满场喝彩,各种各样的打赏不停送到台前,媚娘微微一笑,放下鼓棒,朝李秋歌和苏玉奴他们摆摆手,走下舞台,林如楠兴奋地迎上来拉住她,未及表达自己的激动心情,几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围过来,其中一个嘻皮笑脸地说道:“小兄弟,打得好鼓啊,陪哥们喝一杯如何?”
说着就伸手往媚娘脸上摸,媚娘一偏头,旁边林如楠挥出一掌,打在那人脸上,厉声喝斥:
“滚瞎了你的狗眼,再敢停留一步,踢烂你的头”
那边李秋歌、苏玉郎听到动静,立即带着几名少年奔来,急问:“怎么回事?”
仙客来堂倌见少东家被人调戏,赶紧放下手头上的活儿围过来,有人跑去报给陆祥丰知道,陆祥丰正在后堂处理事务,说着话被厨房里的人听到了,厨子们抄了家伙也跑了出来。
仙客来前堂混乱了,楼上客人跑上跑下看热闹,楼下的都往舞台边围挤。那几个挑事的人不是善茬,他们也不止三五个同伴,一动起手来,四边上悄然冒出十多个年轻男子,都是一样的精壮彪悍,身手利落,仙客来堂倌们根本不够打,三下五除二全倒下了,李秋歌、苏玉郎拔了剑,也只能抵挡一二,人家当是在跟他们玩呢,林如楠踢了一个又来一个,终归是女儿家力气不济,被逼到桌角,眼看要让人捉住了,媚娘气急败坏——这都眨眼间的事情,一下子就发生了,无论如何控制不了的,自己的地盘啊,谁愿意闹砸了?
正文 第九十九章收徒
第九十九章收徒
但此时已经管不了那么多,眼前逼过来两个男人,她一步步往后退,林如楠冲她喊:“快跑”
陆祥丰被拦在外围,急得抓耳挠腮,大声喊:“少东家少东家你们、你们休得无礼我已经着人报官了”
有人哈哈大笑:“报官?看你报往哪里去”
媚娘瞅准时机,咬紧了牙关,猛然爆发全身力道,回旋连环踢,踹倒面前的男子,后边的人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招,都怔了一下,媚娘却没有停下动作,强烈的对抗意识引发身体的协调性超前发挥,身子从空中落地,还未爬起来,直接极速前翻,连续出击,把站在林如楠左侧的男子踢开,撞在桌角,估计是刚好撞到地方了,疼得他大叫一声,趴倒在桌上弯曲着身子,动也不动。右侧那一个见状,直冲上来,媚娘这回没后退,却是迎了上去,一招前踢过肩摔,借力打力,将那男人摔在地上,她可不想压上去,顺手抓过一把四脚座椅,嗵地一下卡在他身上,就算是制服他了,那男子想翻身爬起来,其实容易得很,媚娘所有的力气已经用完,没办法再对付谁了。
苏玉奴却看不出这些,她跑过来,抛给媚娘一把宝剑:“给你这个,教他们近不了身”
合着她以为自己也会剑术呢,媚娘也不管了,抓在手上装装样子也好。果然有用,感觉有人靠近,媚娘一侧身,宝剑挥出——故意瞄准都没这么精确,剑尖直指在某人咽喉
“大胆”
“住手”
顿时暴喝声不断,看清了齐王的脸,媚娘心里倏地一沉,手发抖,剑尖偏移,齐王哼了一声,伸手夺了剑,反指向她的颈部,逼她退到舞台边,上不去了,不得不停下。
生死当前,媚娘也不觉得怕了,和齐王互相瞪视着,齐王说:“出声,说话”
媚娘反而闭紧嘴巴,齐王招手:“把那一个带上来”
林如楠被两个侍卫推过来,媚娘斥道:“拿开你们的脏手,别碰她”
齐王冷笑:“这样你才肯说话很好,一会就放开他,给我一碗酒”
侍卫把一碗浓香扑鼻的杏花酒端到面前,齐王玩味地看着媚娘:“这碗酒是给你喝呢,还是给你洗个脸?”
媚娘咬着唇望望那碗酒,又直直瞪他:“你敢”
齐王挑眉:“说说看,我为什么不敢?”
确实说不出理由,媚娘犹自强硬:“士可辱不可杀,我死也不会原谅你”
周围的人呆了一呆,随即爆笑,齐王更是笑得忘形,林如楠着急道:“错啦士可杀不可辱”
媚娘又羞又恼,简直无地自容,眼睛都红了,不顾形象地大骂:“赵宝你不就人多吗?一大群男人欺负弱女子,算什么?要杀就杀,没人怕你”
有侍卫喝道:“住口毛头小子,骂谁呢?”
齐王和侍卫们都穿着便服出来,被媚娘这样指名道姓地骂,有点丢份,本来已止住笑,再看看媚娘满脸通红的窘态,还是忍不住,又笑了几声,瞄一眼舞台上缩在媚娘身后,想帮忙又使不上力气的苏玉奴,把手里的剑当地一声扔到她脚下:
“那女子,刚才都是男人们在打架,有谁欺负你了吗?没本事杀人,就不要亮剑,让人夺去伤了自己,反惹笑话”
媚娘无语,这人一句话不只说给两人听,整个仙客来的人都被他堵了嘴:这一场架只是男人的战争,不关女人什么事,齐王赵宝不是那种欺负女人的孬种。
没被剑指着,齐王又退开两步,少了压迫感,媚娘松了口气,林如楠被放开,跑过来拉着她的手问道:“你没事吧?”
媚娘摇摇头,拍拍她被侍卫抓过的肩头,也关心地问:“你痛不痛?”
林如楠说:“我从小练过,没事,怕你受不了……”
那边的李秋歌、苏玉郎等人,还有被控制起来的仙客来厨子、堂倌们也被放开,陆祥丰好歹钻得进来了,看看齐王,再看看媚娘,还是先走到媚娘跟前:
“少、少东家,您没事吧?我让人去报官,也被他们……”
媚娘看了看齐王,淡淡地说道:“不要报了吧,人家是谁,咱们是谁,左右强不过人家我现在没事,可保不齐明天就没命了。刚才打斗中受伤的人,不管是店里的还是外边的,你好生安置,医药费什么的即时给付,咱们仙客来,看来要散了……”
陆祥丰难过地低下头,很快又抬起头来,对媚娘俯身行了一礼:“小的这就去安排”
“慢着怎么说话呢?本王是齐王,不是阎王,没人要拿你的命,你的仙客来,也散不了”
齐王悠闲地坐在一张椅子上,随手从桌上的碟子里抓了一颗黄豆扔进嘴里嚼嚼,立即有贴身侍从拿了块帕子展开等在他嘴边,说道:
“爷,吐出来罢”
齐王瞪他一眼:“干什么?这个东西有毒?”
侍从低着头:“张公子说了,现在还不能吃豆子”
齐王回头去看桌上那个碟子:“以为是花生来着,怎么是豆子?陆掌柜,你们仙客来没别的菜吗,怎么卖炒黄豆?”
媚娘瞄了齐王一眼:还是那副德性,长不大似的,人家开酒楼的,客人吃什么就卖什么,谁规定不给卖炒黄豆了?
陆祥丰走到他面前躬身道:“回禀齐王殿下:这个菜叫黄豆焖鱼仔,最好下酒,颇受客人喜爱”
齐王抬眼看媚娘,媚娘忙收回目光,齐王哼哼两声,挥手赶那个侍从:“去去一颗豆,早咽了”
侍从刚要走开,又被他喊回来:“带了多少银子?”
侍从答:“回爷话:银票五千两,纹银五百两”
齐王对陆祥丰说:“陆掌柜,五百两赔你这些桌子椅子和那些人的伤够不够?”
陆祥丰怔了一下,忙答道:“不敢无功不受禄,不敢受殿下的赏”
齐王恼了:“说的是赔谁要赏你?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都这么会说假话嫌少是吧?把五千两银票也给他”
陆祥丰和侍从一个推,一个给,齐王和一帮侍卫就在旁边看着,陆祥丰汗都要滴出来了,连连转头去看媚娘,媚娘想了一下,对陆祥丰说:“你就拿了吧,原也该是他们赔扣下桌椅盘碟的钱,其余的都分给挨了打的人。”
陆祥丰这才接了银票和银子,不再推开。
齐王斜眼看着媚娘,手又忍不住往桌子上伸去,却什么也没摸到,扭头一看,那碟菜早被侍从拿走了。
齐王拍拍手,说道:“如此,本王和仙客来的帐算是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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