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提的这个要求,肯定是得不到太后允许的,不然皇后身边的嬷嬷也不会急巴巴地跑来请旨,拦着不让他近前就算了,皇后也没要娘家人来陪,只要一个女友陪在身边,也不行吗?他不亲自出面支持,皇后的愿望就会落空,这种时候,他不允许!
皇后孙慧云,随长嫂进宫给太后贺寿,被他发现,她美丽端庄,仪态万方,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那时由太子妃晋后位的陈氏因难产刚去世,太后要为他物色新皇后,又是木纳沉闷的陈氏家族女子,正烦躁着,清新娴雅的孙慧云仿如一道佛光,又似一股清泉,荡涤了他心头所有的烦恼和焦躁,也费了一番心思,终是如愿迎得她进宫,所幸她迷人的外表下,有一副温柔善良的性情,博学多才,知情识趣,两人情投意和,相亲相爱,后宫妃嫔众多,太后要求雨露均沾,以图开枝散叶,但他心里只以皇后为重,先前陈氏生了两位公主,皇后未有子,别的妃嫔一律不许有孕,当然做这些事只能暗中进行,让太后知道,必定又是一场“战争”。
纪清领旨而去,两位嬷嬷也赶快离开,皇上两手捧住头,闭上眼:“发动了!要生了!老天保佑!愿她顺利过得这一关!”
徐俊英有点紧张地看着他:“你先不要慌,皇后会顺利过关的,放心吧!”
皇上睁开眼,苦笑道:“你懂个屁!你一回到家儿子都那么大了,你怎知生孩子的痛苦?那时陈氏生第一个女儿,我只走到前院,远远听得那几声惨叫,吓得我掉头就跑,上战场何曾怕过?腿都软了!陈氏虽然不得我心,毕竟是结发妻,也不想她那样……”
徐俊英低下头,半晌又抬起来,表情沉静坚定:“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我会守在她身边!”
皇上看着他:“老人们说,会相冲,不能在身边……或许,可以近些,在院子里?我现在很想过去!”
徐俊英往外边看了看,神思回到现实:太后亲自守在坤宁宫呢,怎会让皇上近边?
“我们……可以近一些,但太后知道了,只怕不好说话。”
皇上站起身:“不管了!我们去玉真宫,丽妃住的地方,那里离坤宁宫近,二三十步的路程。”
“怎么、怎么这样近?”
皇上头也不回往前走:“皇后安排的,丽妃是她表妹,近些,有个照应!”
玉真宫,丽妃接了皇驾,又欣喜又紧张:“姐姐不知怎样了,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慌得很!”
皇上安慰她:“不会有事的!你……到后边去吧,朕与威远候在这儿坐着,你在旁多有不便!”
丽妃小心道:“臣妾……为皇上和威远候煮茶吧?”
皇上挥挥手:“不必,我身边有这么人呢,你自去吧!”
丽妃咬唇低头,福一福身,快步往后堂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纪清来了,皇上急忙问:“皇后怎样?”
“皇上莫慌,皇后痛了一会,又不痛了,张先生说,还得等许久!”
“又不痛了?”皇上狐疑:“那里边情形如何?”
纪清摇摇头:“小的不是很清楚,里边嬷嬷宫女都站满了,送了威远候夫人进去,她将人赶出来一大半,只留着三名贴身的宫女和两名嬷嬷,还有两名稳婆,张先生和灵虚子……”
徐俊英心里微微有些不安:“他们……张先生和灵虚子还不出来吗?”
“张先生和灵虚子教了威远候夫人很多件事,小的离得远,听不清,后来他们两个就出来了,在外边守着,里边有什么动静,威远候夫人会隔着门与二位神医说!”
皇上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再去探来!”
纪清说:“留着小福子、小庆子他们呢,一会就回来报讯。”
“太后呢?”
“太后看着有些累了呢,威远候夫人给太后行礼,太后只是点了点头,都没说话,小的看见太后在打哈欠,吃了几块点心!”
徐俊英忽然想起来:“岑……媚娘她定是饿了!这时候还没吃午饭呢!”
皇上横他一眼:“朕和皇后也没吃!”
纪清说:“皇上的午膳已经传过来了,坤宁宫管事嬷嬷自会料理皇后和威远候夫人的吃食。”
忽见小福子跑来,往地上一跪:“皇上:太后娘娘累了,腰疼,留了几个嬷嬷守着,她老人家回慈宁宫歇一会去!”
皇上怔了一下,摸着下巴想想,招手叫纪清:“把坤宁宫里的人清出去,朕要过去看看!”
“可是皇上,太后娘娘她……”
皇上不耐烦:“皇后不是还没生吗?怕什么!”
徐俊英随皇上到了坤宁宫,张靖云和灵虚子接了皇驾,皇上摆摆手,什么礼节都免了,直接走进皇后躺着的内室,媚娘正坐在床榻前一张绣杌上,小声和皇后说着话儿,见皇上进来,两人都吃了一惊,媚娘刚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跪下,皇上先急着说了句:“平身!”
然后坐到皇后身边,执起她的手,问道:“怎么样了?还痛吗?”
皇后眼中含泪:“现在又痛了……媚娘说,痛才好,一阵急似一阵地痛,就是快要生了!”
皇上心疼地抚着她微湿的额头:“她说的应没错,她不是生过恒儿吗?”
皇后微笑着:“她还说:让我想着皇上,就会有力量,会顺利很多……刚说完呢,皇上就来了!”
皇上回头一看,媚娘早已退出去,房里几个嬷嬷也不见了。
他稍稍用力握着皇后的手:“我就在附近,心里一直想着你,你受苦,我也难过,我们一起痛,等着我们的孩儿出世!”
皇后眼泪流下来,笑着点头:“我一定会让我们的孩儿,平安生下来!”
院子里,徐俊英站在一颗丁香树下,紫色的花瓣被风吹拂,洒落他一头一身,他却浑然不觉,双眼定定看着北面花厅,大大的菱形轩窗下,灵虚子坐在案桌旁,提笔在白纸上写字,旁边围着一群太医,三五成帮讨论着什么,雕花隔扇另一边,张靖云和媚娘远远离开众人,并排站在圆桌旁,窃窃私语,也在说着什么。两个人彼此眼里只看到对方,认真专注得让人愤怒,徐俊英握着拳头,几乎要冲进里面去,但他知道不能够,此时他们商量的事情必定与生孩子有关,张靖云是号称东北神医的关门弟子,医术高超,而梅梅,真不知道她前世所处的国度是什么样的,好像什么都学,样样事都懂一点,她曾几次随手就解治了他的不适,不用把脉也知道他肠胃不好,难道生孩子,她也能懂?
正文 第一四八章生产
第一四八章生产
张靖云和媚娘确实在说关于生孩子的事,他精通医术,什么奇难疑症他都遇到过,接生助产这类平日却是尽量规避的,他的小师妹在这方面有些造诣,但小师妹几个月前就随师父去了海上孤岛,采捉当地奇蛇做某种药引,要一两年才回来,皇后临产在即,远水救不了近火,他和灵虚子只有合力挑起这个担子,与太医院众位太医一起,商讨出多种救治防备方案,皇后体质不好,又并有别的病症,极度虚弱之下产子很危险,虽然三四个月前就开始以药物调理,顾及肚子里的龙子,不敢过量下药,皇后体质未能增强到预期的效果,也是预料中事。张靖云只当媚娘生了恒儿,多少有点生育经验,不避讳和她谈论皇后目前各方面的情况,现在的媚娘却是未生育过的,但前世那些生有宝宝的女同事给她灌输了太多这方面的知识,还有影视书刊各种传媒上学来的,进医院陪护女友孕产看到的,加起来,她的生育经验应是比生了恒儿的秦媚娘多得多,现代生育经验在脑子里过滤一遍,拿出来和张靖云作交流,把古代杏林高手糊弄住了,尤其当媚娘说及可以用麻醉药,活体剖腹产子,张靖云看着她眼睛都不会眨,倒不是不能认同,而是他想不明白,媚娘这样娇娇弱弱、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女子,怎么会懂得那么多不寻常的事!
张靖云说:“剖腹产子,天下间只有我小师妹一人敢为——一位溺水的怀孕女子,死后二个时辰内,还能从其腹中剖出活的婴儿,此事你听说过了?”
媚娘微微一笑:“不是听说,书上看到的,我相信其可行,只要找到那种麻醉药,万分危急之时,可以用这个方法!”
张靖云看了看另一边的太医们,说道:“麻醉药草不难找,剖腹医治人体内肠胃症结,灵虚子的师父也做过,是灵虚子找到的麻醉药草,并配伍定量……这样的事说出来耸人听闻,那些太医或许都难以理解,皇后也还不一定用得上这个法子,你只与我、灵虚子说说就好,不必对别人提起!”
媚娘点头:“知道了,你放心吧!”
张靖云微笑:“午时已过,还没吃上午饭,饿了吧?一会你入内陪皇后一起用膳,要劝她多进食……”
话未说完,皇上忽然在内室里大喊:“来人!快来人!皇后在发抖,痛得冒汗了,怎么回事?”
张靖云和媚娘立即跑进去,太医们围在外边,灵虚子淡定地写完药方子,交给一旁的内侍,嘱咐他几句话,待内侍拿着方子离开,他也起身走了进去。
徐俊英离开丁香树,在绿茵茵的青草地上焦躁不安地踱步,纪清使人来请他到厅里去坐,他却不肯,直等到半多个时辰后,皇上和张靖云、灵虚子从里边走出来,说是皇后暂时睡着了,由威远候夫人陪在身旁,其余人等可先下去吃点东西。
纪清随皇上走过徐俊英面前,见他不动,眼睛只顾看往里边,便停下脚步轻声对他说:“自会有嬷嬷和宫女服侍威远候夫人用午膳,皇后寝宫另有软榻,候夫人可在此歇一会!”
徐俊英点了点头,看一眼被太医院院使、太医们簇拥着往坤宁宫侧殿走去的张靖云和灵虚子,这才迈开步子,跟着皇上离开。
用过午膳,一直到傍晚时分,皇后痛了好几次,有时甚至差点昏迷,媚娘守在她床前,陪伴抚慰,皇后其实是个外表温柔,内心十分坚韧的女子,明明痛得浑身颤抖,额头上汗珠滴落,也不肯大喊出声,媚娘怜惜她,伸手去握她的手,反被她掐出几个血印子,皇后阵痛过后,满怀歉意地说对不起,媚娘笑着摇头:
“比起你的痛,这点算得了什么?”
太后在晚膳前又来看了一次,坐不到一个时辰,听助产嬷嬷禀报说离龙子出生还早着,便准备离去,走之前把媚娘叫到跟前,说:“后妃生产,本不该让外命妇守在跟前,既是皇上亲遣了你来,你便在旁边陪着,凡事有宫女们和嬷嬷,还有无数太医,你不必靠得太近,也不必插手,嘴上更是要守牢,内宫事务,不可妄自论说!”
媚娘怔了一下,未及细品太后的话,先恭顺地俯身称是,深宫不比外头,规矩非得讲究不可,太后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何必去触她的霉头,只求快快送了这尊大神离去。
太后五十多岁年纪,鬓发花白,妆容端严,从脸模上看得出年轻时候是位冷艳型美人,生了大公主和大皇子之后才晋升为皇后,能够在美人如云、争斗不休的后宫一直保住地位不变,直至太子顺利承继大统,登上帝位,没有那份气势和非常手段看来是不行的。
媚娘的态度还算让太后看得顺眼,微微颔首道:“你虽出身寒微,体质嬴弱,也还端庄大方,颇知礼仪,倒不似传言说的那般小家子气……威远候自小在宫里陪伴皇上,哀家看着他长大,极好的孩子,你配给他,是高攀了!你须得记住,再好的容颜也只如昙花一现,为女子者,应最重贤德孝悌,要遵从长辈……”
一位负责监护的嬷嬷急急从里边转出来,到太后面前俯身道:“皇后娘娘痛得昏过去了!”
太后皱了一下眉:“生儿育女,哪有不痛的?一点点就昏过去,那样的身子,太不济事了!传太医,诊看母子是否安好!”
张靖云带了两名太医进来,随宫女入内,隔着一层薄纱,将皇后的手拿出来探诊,少倾,灵虚子亲自煎好了药汤端进来,先给太后俯身行礼,然后将手上的药汤递给媚娘:
“将这碗药汤一滴不剩,立刻喂给皇后娘娘喝下!”
媚娘接过药汤:“可是现在皇后娘娘已昏迷过去……”
“我知道,今日第三次昏迷,方才询问过助产嬷嬷,照目前情形,该喝药了!”
太后看了看灵虚子:“这药是?”
灵虚子说:“回禀太后:这药能增长体力,药效发作,皇后会有些力气……”
太后点了点头,对媚娘说:“照道长的话去做,将皇后弄醒,好好喝药!”
媚娘巴不得摆脱太后,赶紧端了药汤进去,张靖云正在教一名宫女为皇后按揉面部两侧,只一会儿功夫,皇后慢慢睁开眼睛,醒了。
灵虚子在外面不知跟太后说了些什么,只听内侍喊道:恭送太后娘娘!
媚娘长舒口气,张靖云看着她微微一笑,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给皇后喂药,自己带了太医出去。
宫女捺起纱帐,又再垫上两个枕头,让皇后半躺半坐着,贴身宫女婉儿走来,要拿银针试药,皇后小声说道:“不必了!”
婉儿和皇后交换了一下眼神,即招手让其他宫女和嬷嬷们随她走开,站得远些,留媚娘坐在床边,用银勺子一点点喂着皇后喝药,皇后很虚弱,却很配合,一口口吞咽,喝完最后一勺,她眼中滴下泪珠,轻轻啜泣,媚娘也不说话,只拿帕巾替她擦泪,等她哭了一会,情绪稳定些了,才说道:“你很坚强,但是再坚强的人也会有软弱的时候,该哭就哭,该流泪就流泪,太痛了就喊,不要怕,不要硬撑着,我们是女人,随意哭泣是女人的特权,为什么不利用?张先生说了:适当的哭泣流泪,将内心不平宣泄出来,对身体有极大的益处!”
后面这句可不是张靖云说的,媚娘借了他的名头,怕皇后不信。
皇后却被她那句女人特权逗笑了,破涕为笑:“头一次听到如此说法,倒觉得十分有趣,也很有道理!”
媚娘为她按摩两侧腰部,皇后说:“幸亏有你,否则我不知道如何度过这段时光——我登上后位,一直就不得太后喜欢,这种时候听见她的声音更觉痛得厉害……身边这些守护助产的嬷嬷多是太后的人,皇后生产,娘家人是不能待在近边的,嫂嫂只能在佛堂为我、为我腹中的孩儿祈福,我第一次痛的时候,有些害怕,想要一个知心的人陪着,就算死也死得瞑目。我没看错你,你比我坚强,值得托付依赖,有你、有张靖云和灵虚子,我很安心,我想我死不了,我一定要拼尽全力……皇上待我太好,我无以为报,唯有为他诞下孩儿,若能一举得男,他也算后继有人了!”
媚娘点头:“对!就应该这样想,你能行,你一定做得非常好!我与张靖云、灵虚子,都相信你!”
皇后拉着媚娘的手:“我昏过去之前听见太后说你,太后一向言语犀利苛刻,我被她说得多了,你也不必在意!”
媚娘摇头:“没事,那样的话又不是没听说过,听完就完了,我记性一向不好,怕是记不住的!”
皇后又笑,揉着媚娘手上被自己掐出的血印子,说道:“我喜欢你这性情,与如楠差不离,却又不尽相同!”
两人话题跳脱,谈到如楠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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