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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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玄经- 第4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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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没有灾祸,红尘的苏醒是很快的。不过三年时间,圩邑已经百业兴旺,尤胜当年。或许再过两年,就要把旧城的城墙扩建一番,人口倍增。

    城池安全,就有富户置产,那些豪强富贾,是城中重要的力量,集中在上风上水的北城,那里一座座深宅大院,雕梁画栋,皆是人间富贵气象。

    王虎就是这些富人中的一个,在北城有宅院。不过比起那些富可敌国的豪商富贾,那些呼风唤雨的豪门权贵,他的家底就有些不够看了。他的那所宅邸,和真正的朱门相比,简直就是一座仓库。

    但即使如此,他也很满足。他自己出身低,他知道,十年前要跟他说能发家致富,住得起三进的大瓦房,娶妻纳妻,前呼后拥,他第一个就不信。

    不过……谁叫机遇来了呢?运气来了,谁也挡不住。

    王虎现在很满足,他也不经营产业,就置地收租子度日,有钱就娶小老婆,一口气纳了八房,夜夜做新郎,日子倒也逍遥快活。

    这一日他又出门喝花酒,一直喝到半夜三更。本来勾栏中可以留宿,今晚月黑风高,乌云盖顶,老鸨子也说天要下雨,留他过夜,但不知怎的,他觉得全身燥热,非要出去散散风,也不骑马坐轿,走路回家。

    他酒量甚豪,喝了半宿居然还没有全醉,晃晃悠悠到了家,觉得自己还有余勇可贾,便摸到了第八房小妾的房里。

    此时乌云凝聚的更厉害了,进了院门,已经飘下稀稀落落的雨丝,粘在脸上,一阵沁凉。他因此清醒了一些,但火气未消,反而因为凉意感到舒爽,越发沸腾起来。

    隔着窗户,见房中一片漆黑,王虎知道小妾已经睡了,但他热念未减,推开门,大叫一声扑了上去。

    落下,是柔软的床褥。他扑的太狠,几乎陷入了绵软的锦缎被里,舒服得骨头都软了,叫了一声,用鼻子嗅了嗅香气。

    真是好熏香啊,香的人都酥了。

    他伸手往上摸去,要去摸小妾滑腻的大腿。

    一摸……摸了个空。

    被子里面,是褥子,褥子也很软,但仔细一按,就能按到褥子下的床板。那可是很生硬的床板,没有半点肌肤的热乎气。

    怎么回事?人呢!

    王虎心中,闪过了一丝惊恐,霎时间冷汗落下,酒又醒了三分。他双手一撑,猛地坐起身来,一伸头,从温暖黑暗的床褥中钻出。

    眼前一片明亮。

    这样的亮光,比白昼还耀眼,晃得他眼前一片空濛。

    今夜不是乌云满天么?没有月亮,何来光芒?

    那是电光!

    电光在霎时间消散,只在视野中留下一片虚无,紧接着,一个炸雷在耳边轰鸣。

    “轰隆隆!”

    雷声咆哮,大雨磅礴。外面的天,如漏了一般,哗啦啦往下倾水,天地霎时间成了水世界。

    王虎的心,稍微平静下来,只想:原来雨下的这么大了?

    然而,还没等他彻底把气舒了,就听得耳边传来“檫”的一声。

    这么轻的一声,隆隆的雷声雨声,竟然掩盖不住。王虎就觉得那一声是从心底响起来的,一响,心一寒。

    寒意让他动作僵硬,他勉强摆动僵硬的脖子,扭过了头去。

    窗口,有人坐着,手中捧着一盏灯,火苗如豆,在从窗棂吹进来的猎猎寒风中颤动。

    不过,灯火就是灯火,正因为有一点灯火,才能看见来人的脸。

    灯光下,但见他五官完美,毫无瑕疵,皮肤也仿佛笼罩了一层金光,不像凡尘中人。

    王虎终于反应过来,瑟瑟之中,大吼道:“你是谁?”

    那人缓缓道:“王虎?”

    王虎一震,便觉得声音清越,倒也不难听,但在大风雨中一个字一个字如此清晰,却显得十分诡异。

    王虎吼道:“你是谁?”

    极限的恐惧会转化为极限的愤怒,王虎便是如此。他恐惧到了极点,反而热血上头,突然往枕头下一摸,就要抽出剑来,往那人身上砍去。

    是的,王虎会功夫,虽然谈不上高手,但也有十多年苦功,要不然也不会几年前给人看家护院。如今他虽富贵了,可是功夫也没放下,他日常睡的枕头下,都是藏着刀剑的。

    可惜他忘了,这里不是他的寝室,只是小妾的闺房。所以他一摸,什么都没摸到。不过他也没空手而归,反手把枕头抄了起来。

    这枕头是红玉的,好歹也算一件钝器,王虎大吼一声,抄起枕头往那人身上砸去。

    然而,他的身躯扑到了半空,突然感觉头顶有一座大山压下来一般,沉重无比,整个人如乌龟壳一般,扑通一声落地。砸的四脚着地,结结实实。

    他头顶,当然没有什么大山,有的只是浓浓夜色,但大山的压力却是实实在在,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王虎也算有些见识,瞬间反应过来,大叫一声:“仙师!”

    只有那些仙师,才有这样高明的神仙手段!

    他反抗之心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无尽的恐惧,颤声道:“仙师……仙师……小的……”

    他不明白,仙师找自己这么个小人物做什么?

    那仙师开口道:“王虎,你认得我么?”

    认得么?

    当然不认得!

    王虎确信自己几十年人生中,从未和一位仙师发生过交集。然而仙师这么问了,他不得不抬头,往上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就移不开了,他从未见过如此惊艳的人物。

    惊艳,无关男女,甚至也无关相貌,只是那一瞬间的感觉。眼前的仙师,就像刚刚的闪电一眼,惊艳无比。

    这样的人物,他当然没有见过!

    正要矢口否认,仙师突然皱起眉头。他一皱眉,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变得有些阴郁,也有些压抑。

    在这一瞬间,一抹熟悉的感觉从王虎心头掠过。

    “你……你是……”

    仙师淡淡道:“还记得么?我姓江。”

    王虎如坠冰窖,瞬间想起了一件最可怕的事情,嚎叫道:“你是……江公子?!”

    仙师点了点头,道:“果然没有找错人。王虎,十年前,你是江家的护院,被老管家雇佣。几年之中,你监守自盗,陆陆续续贪墨了江家银钱千百。五年前,老管家去世,你没了节制,趁夜假装盗匪劫掠江宅,卷走金银古玩,以此发家致富,是不是?”

    王虎牙齿咬得咯咯响,道:“公子……公子爷……饶命啊。”这位江公子说得一点儿也不错,这些事都是他干的,他做梦也没想到,那瘦弱如小鸡子一般的江公子,已经成了仙师,这一回必然是回来报仇了!

    看来这一次在劫难逃,不但金银珠宝没了,连小命都没了。

    这叫做报应!

    王虎既然做得出那样的事,他自然不信报应,但今天他信了。

    仙师声音平静,听不出有什么愤怒,仿佛刚刚提到的经历与他无关,只缓缓道:“当初你手中没有沾江家人的血,今天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饶你一命。”

    王虎绝处逢生,喜不自胜,忙大声道:“我愿意,我愿意。一定据实回答。”

    那仙师问道:“我叫什么名字?”

    第一个问题王虎就愣了,“啊?”了一声,道:“您的名字您不知道?”

    那仙师道:“我在问你。”

    王虎浑身一抖,不敢多问,脱口道:“您是江家小少爷,江景啊。”

    那仙师声音明显提高,道:“江景?哪两个字?”

    王虎道:“我不大识字,但是老管家说是江边胜景,就是那两个字吧?”

    那仙师沉默下来。王虎顿觉压力倍增,汗出如浆。

    过了一会儿,仙师继续道:“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要仔细回忆,想起来,我就饶你性命。”

    王虎忙道:“您说。”

    仙师道:“江鼎是谁?”他的声音急促起来,明显紧张了起来。

    王虎松了口气,道:“我还道是什么问题呢。那是您哥哥,江家大公子啊?”

    那仙师呼吸停了一下,道:“你见过?”

    王虎道:“我当然没见过了。不是您说常常念叨的么?您常说,您还有个哥哥,不知道在哪里,但一定会来找您。到时候,您就不是孤单的一个人了……”

    。。。

第263章 二六二

    轰隆——

    一个巨雷劈下,电光照的四方皆明。首发哦亲

    雷声并非一响即灭,而是隆隆连声,从耳边一直响到天边,直到隐隐的尾声遁入天际,仿佛要响到天尽头。

    随着雷声渐隐,瓢泼的大雨也渐渐稀落了起来,然而雨没有停,天地间,依旧垂落万千雨线,一丝丝打落,将野外的一切都浸在水里。

    王宅的大门打开,一个白衣身影走了出来。

    那道身影,本来是挺拔的,现在多少有点摇晃,即使他腰没有塌,背没有驼,但踉跄的脚步,多少让他显得虚弱。

    雨一直在下,他没有撑伞,雨水溅落在他的头上,身上,顺着发丝和衣领,一缕缕的贴入他的肌肤。

    水由冷变温,肌肤由热变凉。由内到外的冷意让他脸色青白,嘴唇微微颤抖,生生的与狼狈和萧瑟纠缠在一起。

    江鼎浑身发冷,一步步走出圩邑。在他背后,是依旧矗立在雨中的王氏大宅。

    大宅还在,宅中的人也在。王虎被吊在院子中,被雨水淋得落汤鸡一样。但他没有死,只要雨停天亮,有人发现了他,将他救下,他依旧可以安享富贵半生。

    江鼎没有要他的命,即使不过是举手之劳。此人卑劣,但和江鼎无恩无怨,若说的话,他解开了江鼎胸中疑惑,倒有一分人情。

    但另一个人和王虎有仇,江鼎不能不狠狠地教训这个小人。

    也许,若是那人出手,王虎万难活命,但江鼎不是他,两人各有性情,断不相同。江鼎只希望以自己的方式,为那人做些什么。

    哪怕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一路冒雨,走出了城池,天已经蒙蒙亮了,因为下雨,并无红日曙光。却有隐隐的亮色藏于乌云之后,亟待云开天空。

    乌云,就要散了。

    江鼎浑浑噩噩的走着,他也不知道往哪里去。来的时候,满怀疑惑,急不可耐,得到了答案,却觉得浑身的力量都空了,霎时间失去了方向。

    当初,不知自己从哪里来,却知道要往哪里去。

    现在,他已经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可还知道要往哪里去么?

    行了一阵,只听得水声隆隆,一道宽阔的水流从眼前奔腾而去。

    圩邑周围,本是没有大水的,平原腹地,并不蓄水,最多只有几道溪流流过。然而半夜的暴雨,却让溪流暴涨,水波滔滔,仿佛大江。

    江鼎心中一动,沿着水流前行,越行水越大,百里之外,但见白水茫茫,一片烟波,却是真正到了大江之中。

    烟波浩渺,江鼎眺望过去,但见江岸两侧,也有树木人家,或有红绿之色,却笼在水雾之中,飘飘渺渺,宛如梦境。

    江景阑珊。

    江鼎步步走上前去,伸出手,想要抚摸对岸江景,五指虚抓,却不过抓了一手清风。

    抓不住。

    仿佛就在手边的景色,却任由他如何挣扎,也抓不住,他甚至分不清眼前的江景,是真实还是虚幻?

    脚下一滑,瞬间身子向前扑去。却是他太出神,又逢下雨路滑,他竟失足,往江中坠去。

    江鼎到底是金丹修士,反应奇快,身子一轻,已经落在江中一块磐石上。

    那石头不过磨盘大小,却牢牢立在滚滚波涛之中,如中流砥柱。江鼎一身白衣,临白水之上,几乎融入了江水中。

    他就站在江石上,静静地望着江面。

    江水千里,江石不移。

    或许是盯着江水太久了,眼前的景色开始摇曳起来,一片模糊。

    不同于雨水的水流,缓缓落下,温度不同,即使混杂在一起,也很容易分辨。

    “这里是淮水。”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低沉,但有力。

    江鼎侧过头,就见笔直如枪的身影立在江边,涩然一笑,道:“叔父……这是淮水?”

    甄元诚找到了江鼎,心已落下,目光远望,道:“就是我出生的淮水。淮水千里,从雪山流下,一路向西,你今日在江边看景,我当年也在江边看景,虽然景色不同,时移世易,却是同一条江水。”

    江鼎轻声道:“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曾经照何人?”

    甄元诚道:“据说淮水下游,也曾流经那边陲小镇。二哥……也是出生在江边。”

    只听有人“哼”了一声。声音如钟声,狠狠地敲在人心头。

    甄元诚身子一僵,转过头去,但见一俊美青年缓步而来。

    四目相对,两人的目光都是复杂难言。但复杂中包含的意义不同,甄元诚感慨中带着悲伤,青年则多了愤怒和压抑。

    甄元诚百感丛生,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二哥。”

    江雪涛身子一停,目中的愤怒更多了些,但还在压抑,他的目光,始终还在江鼎身上。

    甄元诚有些手足无措,尽管他和江鼎一番谈话,得出了结论,但面对兄长的愤恨,还是难以应对,尤其是本来说好先请大哥和江鼎转圜,然后才慢慢见面,这一下不期而遇,令他难以应对。

    他想问:“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但没问出口。

    始终没有转过头的江鼎仿佛知道了甄元诚的心思,突然道:“是我请他来的。叔父,对不起。”

    甄元诚摇头道:“何必道歉?不速之客应该是我。”

    江雪涛没再理会甄元诚,走到江边,身子一动,就要跃到江石上。突然江鼎道:“别过来。”

    江雪涛的身子顿住,真的没有再动。

    当年的天一榜人榜魁首,最为桀骜不驯,没有谁能命令他,今日却因为一句话,便一动不动,似乎有些滑稽。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觉得滑稽。每人感触不同,但皆不过“悲、辛”二字。

    气氛好像凝固了一般,过了一会儿,还是江鼎先开口,轻声道:“他一定很绝望。”

    江雪涛怔然道:“谁?”

    江鼎低声道:“江景。”

    江雪涛愕然,道:“你……”

    江鼎的声音一字一字,咬得很紧,道:“江景对你绝望了,知道你永远也不会回来。所以才把希望都寄托在从没见面的哥哥身上。”

    “其实他和哥哥一面都没有见过,也根本不知道哥哥在哪里,是不是还活着。可是那是他唯一有希望的亲人。如果你给他一分希望,他应该盼望的是你。而不是江鼎。可是你让他失望,他宁愿把最后一分期望都托付在哥哥身上。期望有一天,哥哥从天而降,打碎他身边的黑暗和孤独。”

    江鼎的身子轻轻颤抖起来,仿佛要随风化去。

    “一个孩子,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亲人陪伴,周围都是贪图他财产,居心叵测的群狼。唯一能够寄托的支柱,是素未谋面的兄长,一个注定不会出现的人。这都是因为你,因为我,因为我们,因为亲人们失格的缘故。”

    江景,一个只活了十五岁的少年,江鼎对他一无所知。

    即使他后知后觉,发疯的想要收集江景的一切,却只能从少年身边的人中得到只言片语。

    可悲的是,江景身边,没有一个心存善意的人,他们眼中的江景,无非败家子、闷葫芦或者任人摆布的可怜虫,除了摄于江鼎威势说一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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