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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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金-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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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君子,而他像个卑劣小人时,他就莫名地愤怒、厌恶、火气爆发。
  怎么回事?
  他扯开领口,仰面倒上床,闭眸缓缓调息。
  脸颊上的热辣感已褪,愤怒的情绪也逐渐平静了,但在他心口处深重的痛觉却丝毫没有减轻。
  难道风竺从头到尾都看不出来他在帮她、在护着她吗?他的一番苦心和好意为什么她就感觉不到呢?
  “少爷,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被他挡在门外的风竺轻声询问。
  “你可是四大丫鬟之首,这点事难不倒你吧?”他没好气地回斥。
  风竺怔怔呆立在门外,硬生生地接下他泼来的这盆冷水,看来她的那一耳光让他很难消气了。
  她无奈地叹口气。算了,他要气就气吧,反正她被他当众亲吻的羞辱,她也是不可能那么快就原谅他的。
  侍妾?不知他说的可是真的?
  想起他那个极侵略又极霸道的吻,若不是在众人的面前,又是那样毫无预警,不知那个吻会是怎样的光景?
  她的心口忽然怦怦乱跳,脸颊烫得像要烧起来。
  离开兰王府后,什么都变得不一样了。
  在兰王府时优雅温文的宫元初,回到自家后就像变了个人,看来,她得要重新认识这个新主子了。
  她在“喜澜堂”外来回踱步,又站在廊下发了好一会儿呆,微风徐徐吹来,夹带着绿竹的清香,沁人肺腑,令人心旷神怡。
  好奇地在“喜澜堂”转了一圈,她十分惊讶宫元初的住处竟然如此小巧,除了一个主殿“喜澜堂”以外,只有后院有一个独立的厨房,其余并没有看见任何侧殿和厢房。
  可喜的是,“喜澜堂”四周植满了绿竹,院落看起来虽小,环境却十分清幽凉爽,比起宫府雕梁画栋的四进院落以及庸俗的装饰陈设,别有一番淡雅的味道。
  在兰王府之时,大爷的住所是一处两进的院落,她有自己单独的一个房间,可是这儿却只有一间“喜澜堂”,如果“喜澜堂”就是宫元初的卧房,那他的婢女住在哪儿?
  印象中,记得宫元初曾经提起过他身边有一个婢女,她很好奇这个婢女睡在何处?而她又该住在哪儿?这里看起来根本没有其他可以住人的地方了。
  不过这儿看起来虽然简单、冷清,而且静悄悄得几乎听不见人声,但是在这里,她的心绪却能慢慢平静下来,不像在兰王府一样,时不时总感到心烦意乱。
  这儿,就是她以后的“家”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在兰王府里住了八年,不管是住在老夫人阁楼里的那七年,还是到了大爷屋里的那一年,她都从来没有过“家”的感受,没想到来了这儿,竟让她想到了“家”,这是何故?
  因为他说了“侍妾”?还是他说“她是他的人”?还是他吻了她?她打了他?她……任性地对他发了脾气?
  以前在兰王府她所有不敢做也不曾做过的事,今日竟一口气全都做了。她不由自主地咬唇轻笑了起来。
  忽然间,听见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她闻声望去,看见一个老婆婆捧着一篮针线走进来,那老婆婆头发花白,上了年纪,但看上去精神矍铄。
  “婆婆,有礼了。”
  风竺缓步上前,含笑问好。
  老婆婆错愕地转过头看她,仔细看上几眼,奇怪地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儿?”
  “婆婆,我是服侍宫少爷的新婢女,我叫风竺。”
  虽然不知道老婆婆是何身分,但总一定是服侍宫元初的奴仆之一。
  “老爷什么时候买进婢女了?怎么都没听说呢?你这么娇俏的丫鬟竟轮得到小少爷使唤?怎么没有被其他几位爷抢走?”老婆婆一脸困惑。
  风竺笑道:“我不是老爷买进来的,我原是兰王府玄大爷的贴身婢女,玄大爷将我送给了宫少爷,所以我便跟着宫少爷了。”
  “这是小少爷同意的吗?”老婆婆惊讶地问。
  “是。”风竺点头。
  “竟有这事?”老婆婆抛下她,直接走到“喜澜堂”门前,连门都没有敲就用力把门推开来。“小少爷!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带回来了一个丫头也不事先交代个一声?你如今是想怎么安置她呢?”
  风竺吓了一跳,没想到老婆婆竟敢这样不敲门就进屋,而且跟宫元初说话的态度非常不像主仆,让她感到十分惊讶,相信这位老婆婆的身分必定与一般的奴仆不同。
  她好奇地走到门前,悄悄地探头看了一眼,只见“喜澜堂”内以紫檀木雕着缠枝葡萄纹的落地罩,分隔了主次两间房,重重纱帷鈎在落地罩两侧,而宫元初就躺在内侧的乌木大床上,见老婆婆进屋,便翻身坐了起来。
  “奶娘,外间不是有三张楠木包镶床,把风竺安置在那里就行了。”
  原来老婆婆是宫元初的奶娘。风竺恍然明白了,难怪老婆婆敢这么和宫元初说话,而宫元初对老婆婆的态度也存着几分敬意。
  “把一个这么如花似玉的丫头弄回来,我瞧你肯定是不安好心的,你就不怕她被外头那些豺狼虎豹给吃了去?”老婆婆摇了摇头说道。
  宫元初瞥见风竺伫立在门旁的侧影,轻哼了一声。
  “人家可也不是好惹的,已经咬我一口示威过了。”
  “当真?咬伤了哪里?”老婆婆紧张地左右细瞧。
  “没事。”
  他偏过脸,起身想要倒水喝,才刚提起瓷壶,就想起那日在兰王府时,凌芮玄刚想要喝茶,风竺就立刻上前服侍,而现在,风竺见他自己要倒水喝,竟还文风不动地站着,无意上前服侍。
  “怎么到了这里,你就忘记该怎么侍候主子茶水了?”
  他赌气地放下瓷壶,在一旁的楠木嵌瓷椅上坐下,傲慢地斜睨着她。
  风竺闻言,连忙快步进屋,从雕成葵花式的圆桌上提起青花白地的瓷壶,替他倒了杯茶水。
  宫元初喝了一口茶水,立刻放下杯子,寒眼瞪视她。
  “凉的,重新沏一壶来!”
  风竺咬唇凝觑他一眼。方才那一耳光打得是用力了些,但也该消气了吧?难道就非要这样记恨她吗?
  “那是几个时辰以前沏的茶,别喝了。丫头,你跟我来,厨房灶上有壶刚烧好的热水,我带你沏茶去。”
  老婆婆笑着牵起风竺的手,拉着她走出“喜澜堂”,慢慢转到后院。
  “婆婆,少爷平时对另一位婢女好不好?”风竺忍不住问道。
  她真担心万一他的本性是这样狂傲难以侍候,她将来的日子可就难捱了。
  “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这儿一向只有我,没有另一位婢女。”老婆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风竺愕然,咬了咬牙说:“那是宫少爷自己说的。”
  “小少爷自小吃我的奶长大,一直到现在都还是我在侍候他,从来没有过别人。以前是有过几个婢女,不过那些婢女都是各房爷们挑捡剩下不要的,一个个又蠢又笨又呆,无知得很,小少爷受不了,把她们全都赶走了。”
  老婆婆笑着说,领着她走进厨房。
  “全赶走了?所以这儿没有婢女?”风竺惊讶不已。“可按理说,宫府每几年都应该会买进奴婢服侍主子才对,像兰王府是不会让奶娘做这些杂事的。”
  “王府是王府,上下尊卑不许稍有差错,规矩比咱们宫府大多了,咱们宫府哪有那么大的规矩呀!”老婆婆一边打开厨房中的壁橱,一边对她说道:“你记住了,茶叶全都放在这个柜子里,有翠螺、花坞、龙井、雨前、六安,这些都是少爷特别爱喝的茶。”
  风竺漫应着,思绪有些游移。
  她发现宫府里很多情况与她原先所想的不太一样,而宫元初的真性情似乎也与她所以为的有些差距,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轻浮、不正经、霸道、傲慢、坏脾气……
  “小少爷不是你想像中的那个样子。”老婆婆提起水壶把茶叶冲开来。
  风竺微微一惊。老婆婆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丫头,你的眼睛会说话呢,看起来似乎对小少爷有满腹怨言。”老婆婆轻轻一笑。
  “如果不是他,我如今还好端端地在兰王府里,也不会在这儿了。”
  其实人各有命,她也并不是怪他什么,只是不喜欢他在兰王府时温和客气又有礼,回到自己家时却像变了一个人,让她觉得受到了欺骗。
  老婆婆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不管你眼中看到的小少爷是什么模样,你都是他第一个肯真心善待的女子。”
  第一个肯真心善待……的女子?风竺怔然,愣愣地无法回神。她根本完全没有感受到他的“真心善待”呀!
  “茶沏好了,你给小少爷送过去吧。”
  老婆婆把沏好的一壶滚滚热茶放在茶盘中,交给她。
  望着老婆婆鼓励的眼神,风竺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冲着“真心善待”这四个字,她决定用心去了解这个新主子,或许她误会了他,他并不是她所看见的那么糟。
  第4章(1)
  “我现在很渴,你沏了那么烫的茶水来,要我怎么喝?”
  宫元初俊眸冷睇着她。
  “那一壶茶水明明凉了,你偏又嫌凉。”风竺暗暗一叹。
  “你没听奶娘说那是几个时辰以前沏的吗?搁了那么久的茶你要我喝?如果在兰王府,你敢把这样的凉茶倒给你的大爷喝?”宫元初挑起左眉轻瞟她。
  风竺感到挫败而无奈。
  “先喝一点解解渴也不要紧吧?”
  她都已经决定要跟他开始新生活了,他怎么还老是要提到兰王府和大爷?
  “我不喝走了味道的茶。”他冷冷地说。
  “那我找一点冷开水兑上好了。”她能做的就是想办法解决麻烦。
  “冷开水兑进热茶里会变成什么味道?你这是在打发我吗?”他不准备让她那么轻松过关。
  “那只好等茶凉一点再喝了。”她无奈耸肩。
  “如果我不想等呢?”他可不想那么容易就被她打发。“你难道不会吹凉吗?我就不相信你没有其他方法!”
  风竺微微一愕,瞠目注视着他。这叫“真心善待”她?
  克制着自己的脾气,她拿起一旁的扇子轻轻扇凉了热茶再端给他。
  “继续。”
  喝完了一杯,他把空杯重重放到她面前。
  风竺深深吸气,继续倒一杯热茶慢慢扇凉后再给他喝,如此反覆地扇凉五杯热茶,他才满足地让她停手。
  老婆婆此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一迳打开箱柜收拾东西,眼睛也没瞧他们,自顾自地说着。
  “小少爷,前些日子我跟你提起过,我儿媳妇再没几日就要生了,我要告假一个月,方才我儿子托人传话来,怕是要生了。”
  “奶娘现在就要走吗?”宫元初微讶。
  “我现在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等孙儿出生呢,幸好现成有个丫头服侍你,我走得也放心些。”
  说话间,老婆婆已收拾好随身衣物。
  宫元初站起身,打开橱柜,取出一包银两来。
  “奶娘,这是我给您孙儿的见面礼,您收下吧。”
  “多谢小少爷。”
  老婆婆也不推让,笑着接下来。
  “找赖瑞送您过去吧。”宫元初陪着她走出“喜澜堂”。
  “用不着了,我儿子住得也不远,你到兰王府作客不是伤了腿吗?快回去,不必送我了。”
  老婆婆轻轻推了推他,要他止步。
  风竺没料到老婆婆竟突然告假一个月,她一走,“喜澜堂”内就只有她和宫元初两个人了,她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不安,站在门前看着老婆婆发怔。
  “姑娘,小少爷交给你服侍了,姑娘是个聪明伶俐之人,我很放心。”
  老婆婆笑着对风竺说,然后摆了摆手,慢慢走远。
  风竺抬眸悄望了宫元初一眼,他的神情冷傲至极。
  “今天的晚膳就由你负责了。”
  宫元初浅笑提醒,转身走向他的床榻。
  “少爷都喜欢吃些什么?”她跟了过去。
  “在兰王府相处过一些时日了,你一点都不知道吗?”
  他一边脱下外袍往身后一甩,不偏不倚就甩在风竺的脸上。
  风竺把盖在脸上的衣袍扯下来,她知道宫元初对她余怒未消,怀疑他根本是故意整她来着。
  “那时候少爷的膳食并不是我负责的,何况准备什么给你吃,你也从来没有挑剔过。”
  她努力装作若无其事,慢慢地把他的衣袍摺叠好。
  宫元初往床上一躺,懒洋洋地吩咐道:“脱鞋。”
  风竺把手中的衣袍往旁边一搁,蹲过去替他脱鞋。
  “既然我都没有挑剔过,那你就随意准备吧,也不必问我了。”
  他闭上眸,舒懒地枕臂至脑后。
  虽然在兰王府里有专门为各房主子做饭的厨子,不过懂得料理膳食也是各房婢女得学会的功课,对风竺来说并不算难事。
  为了怕宫元初有意刁难她,她从厨房的食材里挑出所需的,做了几道秦姑姑教过她的拿手好菜,有芦笋炒肉片、火腿炖肘子、清蒸黄鱼、文思豆腐汤,心想只有宫元初和她两个人,也吃不了太多,便只做了这些。
  没想到兴致勃勃地端上桌,宫元初竟把每一道菜挑剔得体无完肤,要她重新再做几道菜上来。
  “明明就不难吃,何必浪费。”侍立在旁的风竺不服气地狠睇他一眼。
  “各人口感不同,你每道菜都做得那么甜,教人怎么吃得下去?”
  他丢开筷子,漠然环胸瞪着她。
  “我根本没有放多少糖。”她的耐性已经到达极限。
  “是吗?那就是你的手艺太差了,我看要你重做也没用,做出来的菜一样让人难以下咽。”他的笑眼格外倨傲。
  风竺气得握紧拳头,指甲全刺入掌心里。
  在兰王府时,她的身分虽不是主子,却也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而且当了大爷屋里的大丫鬟以后,底下有七、八个小丫鬟听她使唤,几乎任何小事都不必沾手了,王府里的各房主子们见了她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在王府里的地位几乎与半个小主无异,行走坐卧难免有了点娇气,见宫元初这样挑剔她费心做的菜,就是有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气恼了。
  “要吃不吃随便你!”她旋身走出去。
  “站住!”他低喝。“这是你对主子说话的态度吗?”
  “主子也要像个主子的样子,就算是兰王府的主子们也不会这样跋扈,难道你的身分地位高得过他们吗?”
  风竺愤然转过身,不甘示弱地回以怒目,没注意到在气头上无心的一句话刺伤了宫元初。
  宫元初以极其冷漠的眼神压下充斥在胸腔内的奔腾火气,轻慢地勾起唇角。
  “主子要像个主子的样子是吗?好,奴婢做出这么难吃的菜,当主子的就应该全部掀掉,让奴婢重新再做!”
  他大手一挥,把桌上的饭菜全部扫落在地,然后站起身走出“喜澜堂”,留下满脸错愕的风竺呆站在原地。
  莫名其妙!太过分了!太可恶了!
  她气得狠狠跺脚。
  记忆中,她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也没有气愤到胸口都发痛的地步。
  凭她的聪慧伶俐都不能令他满意,难怪先前服侍他的婢女会被他嫌弃蠢笨,赶得一个也不留。
  她怎会如此不幸,遇上了这样一个恶主子啊!
  生气归生气,但身为奴婢,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她气呼呼地把撒了满地的饭菜全部打扫干净,依然还是回到厨房重新再做了几道菜。
  但是,她把饭菜摆到凉了,都还没等到宫元初回来。
  月上柳梢头,万籁俱静。
  宫元初无声步入“喜澜堂”,见地面已经擦拭干净,而风竺趴睡在桌上,桌上则摆着四道菜,和她先前所做的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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