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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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金-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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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上了天。”
  每回听到秦姑姑以充满愤恨的声音诉说着老夫人凄凉悲惨的过往时,她就对王爷的薄情颇有怨怼。
  宫元初低声沉吟着。
  “或许老夫人过于孤芳自赏,兰王爷不是才子也就欣赏不来了。”
  “有道是才子难寻,知音难觅呀!”
  风竺轻轻拨弄琴弦,清澈和润的琴声令她一阵怦然心动。
  听见她拨弄琴弦的声音,宫元初微微泛起笑容。
  “传说四大丫鬟琴棋书画样样精,既然你找到了琴,就弹奏一曲来听听吧。”他很好奇风竺的琴技是否如传言中那般精湛。
  “既是主子的吩咐,我就献丑了。”
  风竺抱着琴,盘腿坐在楠木包镶床上,纤指轻拨琴弦,盈盈而歌——
  “秋压更长,看见姮娥瘦如束。
  正古花摇落,寒蛩满地,参梅吹老,玉龙横竹。
  霜被芙蓉宿,红绵透,尚欺暗烛。
  年年记,一种凄凉,绣幌金圆挂香玉。
  顽老情怀,都无欢事,良宵爱幽独。
  叹画图难仿,橘村砧思,笠蓑有约,蓴洲渔屋。
  心景凭谁语,商弦重,袖寒转轴。
  疏篱下,试觅重阳,醉擘青露菊。“
  一曲终了,她幽幽收弦,抬眸眺望窗外,美目含水,似全心全意沉浸在迷离的梦境中浮沉游荡,没有发现宫元初已经离开浴盆,穿上了月白色的寝衣,静静走到她身旁深深凝视着她,掩不住眼中的惊异和赞赏。
  宫元初没想到她的琴艺竟那么好,加上她清越的歌喉、浓郁的韵味,彷佛从天上传来的美妙音律,柔美得像轻云、雾霭,又像雪白的飞花漫天飞舞,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沉醉。
  “美极了。”他由衷赞叹。
  风竺怔然回神,含笑望住他。
  “这词牌名叫《一寸金》,是南宋词人吴文英所作。”她笑吟吟地说道。
  “虽然他的词藻过于雕琢堆砌,没想到却很适合吟唱。”宫元初柔声低语。
  “是啊,文词浓丽了些,但是因为十分讲究格律音韵,所以唱起来极好听,老夫人最爱听我唱这曲《一寸金》了。”
  她温柔地轻抚着琴身,小心翼翼地将琴收回锦套内。
  宫元初深深看她一眼,浅笑道:“这古琴有个名字,叫『太古遗音』,你若喜欢,就送给你吧。”
  风竺惊愕地抬眸。
  “当真要送给我?”她的神情不可置信又有些无措。
  宫元初凝眸望着她,瞳眸犹如黑水晶般晶透、清澈。
  “这古琴终于找到属于它的主人,在你的手中,它才能够发出如此美妙的乐音,否则,也就只有被我冷落在墙上当摆饰的命运而已,这是你与它的缘分,是你帮它找回了它的灵魂。”
  风竺怔忡地看着他,他谈的是古琴和她,但她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和她。
  当初,凌芮玄将她送给了宫元初,岂不是与这名叫“太古遗音”的古琴有着近乎相同的命运吗?
  在凌芮玄身边时,她尽职尽责,竭力尽忠,自觉自愿地遵守着兰王府里的所有规矩,为的就是顺利当上凌芮玄的妾室。
  她就像个美丽的摆设,主子想把她摆放在哪里就可以摆放在哪里,她不能有自己的感受,也不会有人在乎她的感受。
  但是,到了宫元初身边之后,她好像看见被囚在镜中的自己,慢慢地、一下一下地撞碎了镜面走出来。
  一瞬间,蒙在她心头的雾霭散开了,她真真实实地触摸到了自己,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
  宫元初来到一处幽深曲折的小巷弄中的小酒楼里,这座小酒楼的位置极妙,离京城最热闹的大街只有几步之遥,却因为坐落在静僻的小巷里而刚好隔绝了喧嚣,但是从二楼窗口望出去,又能将繁华的大街收入眼底。
  这间小酒楼是他用来谈生意的地方,与他有生意往来的合伙人会在固定的时间来到这里和他谈买卖交易。
  宫元初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在他对面坐着两个男人,两侧坐着他的仆从赖瑞和曹裕。
  此时桌上杯盘狼藉,一坛酒已喝去了大半。
  “宫少爷,幸好咱们这批人参、鹿茸躲过了一场暴雨,那些比咱们晚一天出发的货船几乎都被暴雨打沉了,真是好险呐!”
  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说得口沫横飞,表情甚为夸张。
  “这批人参、鹿茸能换多少丝绸?”宫元初的神情倒是十分平静。
  “托那场暴雨的福,因为接连沉了好几艘货船,所以咱们这批人参、鹿茸更是物以稀为贵,价格喊涨了三倍,能换得的丝绸少说也有五百斤了。”那名矮胖的中年男人愈说愈兴奋。
  “很好。”宫元初端起酒杯啜饮一口,没有太大的反应。“上一批两百斤的茶叶呢?总共卖了多少银子?”
  另一个瘦黑的男子急忙回话。“少爷,卖了大约有一千两银子,已经听少爷的吩咐,全都用在买西京的宅院上了。”
  “西京的宅院现在盖得如何了?投进去的银子够吗?”
  宫元初侧首看着赖瑞和曹裕,淡淡问道。
  “回少爷的话,西京宅院的地价和建屋的料钱工钱总共用了将近五千两银子,少爷不是希望再修个大花园,还要把泉水引进园子里,做一座流杯亭吗?这些估计还得再多花个一千两银子才够。”赖瑞算得清清楚楚。
  “这批丝绸卖掉,可以赚进一千两吧?”宫元初转头望向矮胖的中年男子。
  “少爷,恐怕不止喔!这批选的都是上等丝绸,多卖个一千两银子大概都没有问题。”那人得意地笑答。
  “好极了。”宫元初露出轻松的笑容。“你们差事办得很好,卖得的银子你们可以抽一成的赏银,这是当初白纸黑字打下的契约,不会少你们一分钱。”
  两名男子互望了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样?嫌少吗?”
  宫元初按下筷子,淡漠地盯着他们。
  这两个男子是牙行的人,专门代人买卖货物、运送货物、设仓库保管货物,并替朝廷徵收商税,从中赚取佣金。
  最初与宫元初接触时,这两人就看出这个年轻的富家公子哥儿与众不同,从宫元初身上看到的不是骄奢淫逸之气,而是才智出众、独具慧眼,两人心中都对宫元初另眼相看。
  “不,不是嫌少。”两名男子小心地陪笑。“宫少爷在西京建盖宅院,看得出来少爷是有意脱离宫府,自己成家立业。宫少爷深谙经商之道,善于贱进贵出,有朝一日必能成就万金家业,我们两人别无所求,只是希望将来可以跟着少爷,得到少爷的庇护就行了。”
  “你们倒是聪明。”宫元初的笑容意味深长。
  “不,我们怎么能跟少爷比呢,少爷才是真聪明!”两名男子连忙摇手。
  “好,以后你们就跟着我,在我的手下做事,听我的差遣。你们可以走了。”
  宫元初放下酒杯,抬手一挥。
  “是是,多谢宫少爷。”
  两名男子起身,先后离开。
  “少爷,这两个人可靠吗?”
  见他们两人走下楼,赖瑞不放心地问。
  “现在怎么知道可不可靠,总要日久才能见人心。”
  宫元初并不担心这个问题,只要赏赐给得够丰厚,不怕他们不忠心,就像赖瑞和曹裕也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才真正被他收为心腹的。
  “这两个牙人跟着少爷赚了不少钱,少爷现在是他们的财神爷呢,谅他们也不敢作怪。”曹裕继续帮宫元初倒酒。
  “西京的宅院你们两个有认真监工吧?”宫元初瞥他们一眼。
  “有,昨儿还去盯着,主殿已经完工,其他各殿也都盖得差不多了。”赖瑞认真地点头。
  曹裕接着补充说道:“主殿已经上完最后一道漆,其余各殿听木匠说最多再半个月就能完成了,只是园子还没动工,少爷有时间可以跟小的去看一看。”
  “嗯。”宫元初懒懒支颐,陷入沉思,良久,低声问道:“我大哥成婚前不是听说欠了几百两的赌债,已经还掉了吗?”
  “还没。”赖瑞啧啧摇头。“听说隆大爷不服输,把新大奶奶的陪嫁首饰都偷去赌了,结果不但把首饰全部输光,还欠下了更多钱,两个人为了这件事整天吵得不可开交。”
  “其他兄长就没人帮他还钱吗?”宫元初皱了皱眉。
  “没有。”赖瑞摇摇头。“依小的看,各房爷们都自顾不暇了,恐怕谁都没有余力帮大爷。”
  曹裕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起来。
  “少爷到兰王府住了一些时日,应该还不知道庆二爷赔了一大笔钱吧?”
  “为什么赔一大笔钱?”宫元初微愕。
  曹裕接着说道:“因为庆二爷两个月前突然异想天开,从南方买来一船仓的苏扇,想趁盛夏季节卖苏扇赚上一笔,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上个月一连下了半个月的大雨,结果那些堆在货栈里的苏扇全都发霉了,庆二爷赔得血本无归,别说帮隆大爷的忙了,二爷自己都欠了一屁股债呢!”
  第5章(2)
  宫元初蹙眉苦笑。
  “我四哥的钱大概会给侍妾挖空吧?”明四爷好女色是人尽皆知的事。
  “没错,明四爷的七、八个侍妾一个个都像吸血的鬼,把四爷的钱吸得干干净净。”赖瑞撇嘴摇头。
  “至于三爷和五爷嘛,都是酒肉朋友太多,成天狂欢作乐,把钱花得像流水,哗啦哗啦的一去不回头。”曹裕比手画脚地说道。
  “唯一比较正常的好像是六爷吧。”赖瑞笑叹。
  “六哥虽然守得住钱,但他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不折不扣的守财奴,对兄长们恐怕也是见死不救。”宫元初无力地叹息,一想到与这些兄长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液就觉得反胃。“真不敢相信我跟这些人会是同一个爹生的。”宫府的家业迟早有一天会被这些兄长们给败光。
  “所谓龙生九子,个个不同。少爷,您可要出手救大爷?”赖瑞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当然不,我救了大哥,能不救二哥吗?到时候三哥、四哥、五哥都来找我借钱,我怎么应付得来?”宫元初瞅着酒杯上翠透的釉色冷笑。“而且如果有家产可分,他们也不见得会分给我,何必讨好这样的兄长。”
  “我担心少爷在西京建盖宅院的事早晚有一天会被发现,被发现了以后也难保他们不会打少爷的主意。”曹裕忧心忡忡。
  宫元初轻笑道:“所以我才要把钱全都拿去盖房子,不把现银留在身边,免得最后落入他们的口袋里。”
  “少爷想得周到,至少房子抢不走。”赖瑞不得不佩服宫元初的远见。
  宫元初淡淡一笑。
  当初把赚来的银子全部丢去买地、建宅院,为的只是早一日从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脱身。宫府里住的虽然都是亲人,但对他来说一直都只是一个徒具外表的空壳,而“喜澜堂”只是这个空壳中较为干净的一块地方而已,但是,今天他在出门前,风竺随口一句问话却让他有了不同的想法。
  你什么时候回家?
  这句问话挑起他心中难以言喻的悸动。
  回家。
  或许,他可以给风竺一个更好的选择。
  宫元初离开“喜澜堂”快两个时辰了,风竺在厨房里做些小糕点打发时间,心想做好了可以给宫元初饿了的时候当点心吃。
  一个胖胖的小丫头突然跑了进来,一看见风竺,愣了一愣。
  “你是谁?”
  “我是小少爷的贴身丫鬟。”风竺微笑颔首。
  “我怎么没见过你?”胖丫头蹙眉审视她。
  “我才刚来不久,我叫风竺。”她和气地说。
  “少爷在不在?”胖丫头粗声粗气地问。
  “少爷出去了,晚膳时候才会回来。”她仍是亲切地笑着。
  “那婆婆呢?”说话更没好气了。
  “婆婆的儿媳妇生孩子了,她告假一个月,这个月都不在这儿。你找她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吗?”她的语气已有容忍到极限的不悦。
  “好吧,你听着。”胖丫头把脸仰得高高的。“四姑娘要出嫁了,屋里有些字画摆设什么的都要分送给人,四姑娘要我来传话,让婆婆过去取少爷的那一份,既然婆婆不在,那就只好让你过去取了!”
  风竺见她如此趾高气昂的,实在忍无可忍了。
  从这些言语中就可以知道那个四姑娘有多么傲慢,送人东西还得要人亲自去取,而这胖丫头也只是个狐假虎威的奴才罢了。
  “四姑娘既然好意要把东西送人,直接命你把东西送过来就行了,传这个话不是多此一举吗?”她冷冷地说道。
  “你这个新来的婢女竟敢这样说话?!我告诉四姑娘去!”
  胖丫头恶狠狠地骂完后,转身就走了。
  风竺愕然瞪大眼睛。宫府的小丫头实在太没教养,在兰王府里,根本没有小丫头敢这样跟她说话。
  但毕竟这里不是兰王府,她在兰王府里四大丫鬟的头衔放在这里也不管用,刚才沉不住气,怕因此得罪了那位四姑娘,只好还是跑一趟,见机行事了。
  把自己梳洗干净后,她在“喜澜堂”内四处翻找,从柜中找到了两盒燕窝和几支人参。
  燕窝和人参在兰王府里并不算什么稀罕物,她见多了也懂得怎么分辨好坏,看得出这些燕窝和人参都算是上好的,便拿了一盒燕窝和一支人参,用红绸巾结了一个漂亮的鸳鸯结,然后提着走出去,一路问了好几个打扫的仆役,才终于找到四姑娘的院落。
  一进去,她发现厅里厅外挤满了女眷,喝茶的喝茶、嗑瓜子的嗑瓜子、闲聊的闲聊,一屋子娇声软语,一片热闹,但是众女眷一见到风竺走进来后,便一个个凝住了似的,全都怔怔地望向她。
  风竺视线轻扫,很快地将众女眷看过一遍。
  “奴婢是小少爷屋里的贴身丫鬟风竺,给各位主子请安。”
  她翩翩然屈膝弯腰行礼,神态自然大方。
  “你是……丫鬟?”座中一个女子惊讶地打量她几眼。
  风竺见问话的女子满脸骄矜,最先发话,而那个胖丫头就站在她的身后,便立刻猜出她的身分。
  “是,四姑娘。”她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不卑不亢地说道:“少爷今日有事出府了,不知何时才会回来,听说四姑娘有礼物分送给少爷,正巧少爷也准备了一份礼要送给四姑娘,所以奴婢就先替少爷送过来了,四姑娘笑纳,愿四姑娘事事如意,夫妻永结同心。”
  说着,便把手中的燕窝和人参双手奉上。
  “替我多谢七哥的好意。”四姑娘用眼神示意胖丫头接过来,原本神情冷淡,眼神凶而冷,爱理不理的样子,但是一见礼物是上等燕窝和人参,立即眉开眼笑了起来,一边赞美道:“瞧人家七哥的丫鬟把话说得多好,真不知是怎么调教出来的。”接着转过脸喝斥胖丫头。“你有人家一分的伶俐再来说人家的不是吧,真是丢我的脸!”
  风竺微微含笑,也不看那个胖丫头一眼。
  “前几天听二爷跟我说,兰王府玄大爷把王府四大丫鬟之首送给了七弟,想必就是她了!”二奶奶轻声咕哝着。
  “原来如此,兰王府出来的,难怪仪态气质皆不一般,连丫鬟看起来都像个千金小姐。”三奶奶惊诧地说。
  “难怪七弟挑不出毛病了,还准备收房当侍妾呢!我家四爷那日对我说七弟当着他的面和侍妾亲热,我原不信,现在看来是真的了。”四奶奶也插口说道。
  风竺的脸颊泛起了红晕,低低垂下眼睫也掩不住羞涩。
  “七哥是那般俊美的男子,我原以为要找个匹配得上他的姑娘不容易,没想到风竺可堪匹配,只是当侍妾未免可惜了。”
  五姑娘注视着风竺,笑嘻嘻地说。
  风竺抬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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