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z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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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zor-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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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不是这麽个结局? 
  那只导盲犬趴在他的身边一动不动。这是一个男人将要送给他爱人的一双眼睛。厉剑看著这条悲悯和沈稳的狗,眼睛突然有些发涩。如果中国的同志也能像某些国家的同志那样得到社会的承认的话,他跟欧鹏,也许,还多了那麽一点希望。 
  崔仁明跟汉斯滔滔不绝地说著,他们说的是德语,厉剑听不懂。就算是听不懂,厉剑心里也有些谱。那个叫戴齐的男孩默默地做著一些事情,一些好多人认为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一些为他的同类做的事情。 
  也许,厉剑想,我也可以做一点事。就算我无法从中受到好处,也会有同类从中收益的。 
  在国内的欧鹏,过了一个最平淡的年。给彭妈办丧事,并不怎麽辛苦。毕竟他只是个新女婿,而且彭爸那边帮忙的人多的是。他只要在场陪著彭竹就好了。彭竹不如他想象的那麽悲痛,甚至还有解脱的感觉。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彭竹除了跟欧鹏在一起之外,大好的青春年华几乎都是陪著她的母亲。彭妈这一去,自己从病痛中解脱,顺便,也把自己的女儿解脱了。 
  两个人常常窝在他们的新房里。欧鹏看书,准备研究生的论文,陪著彭竹看电视。彭竹呢,看书,看电视,上网看新闻。或者,整理她母亲生前的照片。 
  然後很自然的,欧鹏跟彭竹成了真正的夫妻。当彭竹因疼痛一口咬在欧鹏的肩头时,欧鹏叹了一口气。也许,再也没有回头的时候了。就算有可能,欧鹏也无法回头了。 
  年後上班,欧鹏的工作一如既往的多,加上还要准备毕业论文,还要跟著彭爸到处应酬,欧鹏的日子过得很充实。他已经不大去想厉剑了。 
  生活好像并没有什麽惊喜,也没有什麽不满。彭竹当然不会做饭菜,但是她在学。虽然没有什麽天赋,不过做出来的饭菜还过得去。更何况还有锺点工啊,总饿不著他们的。他们会经常回欧家蹭饭吃。欧爸欧妈见彭竹仍然跟婚前一样低调,也慢慢地放了心。 
  彭竹不怎麽回彭爸的家。彭爸当然比欧鹏更忙。所以常常是彭爸到他们家转转,看看女儿,或者叫欧鹏出去,跟他见各种各样的有门路的人。 
  彭竹似乎比婚前漂亮了很多。她的脸色不再那麽晦暗,笑的时候也多了些,笑的声音也响亮些,穿著高跟鞋,走起路来很摇曳,女人味完全出来了。 
  婚後的性生活,对欧鹏来讲,还过得过去。彭竹并不如婚前表现的那样对性生活反感,当然也不是索求无度的女子。她不会很放荡,但是也不会太过拘泥。当然欧鹏也没有玩太多的花头。在床上,一切都中规中矩。 
  欧鹏跟朋友的玩乐少了很多。他是已婚男人。要应酬,要跟著彭爸应酬,也不能总是冷落妻子。而且,他觉得,婚前玩够了。婚後,可以消停点了。 
  只是偶尔,半夜,欧鹏会从梦中惊醒。 
  梦中,厉剑浑身都是血,到处都是窟窿。他在地上爬著爬著,好像总也不停下,总算爬到他的目的地,艰难地站起来,却没有人在等著他。 
  欧鹏侧过脸看著正在熟睡的彭竹,悄悄地从床上爬下来,走出卧室,带上房门,走到客厅,打开电视,放进碟。 
  《我的团长我的团》是彭竹买回来的碟。还有一套《士兵突击》。彭竹很爱《士兵突击》,而欧鹏,更喜欢《我的团长我的团》。《士兵突击》太理想化了,那个军队,是厉剑眼中的军队。而《我的团长我的团》是非常的残酷和现实的,那个军队,是欧鹏眼中的军队。事实上,他更喜欢原作。这个电视剧没有了原作中的结局,而那个结局,是欧鹏眼中该有的结局。正如龙文章跟他的兄弟们并没有成为被人敬仰被人供著的英雄一样,厉剑被赶出了部队,成了黑枪,说不定什麽时候,也就成为牺牲品,或者替罪的羔羊。 
  欧鹏把客厅所有的窗户都打开,然後坐在电视机前,抽起了香烟,一根接著一根。 
  厉剑不会从噩梦中惊醒,他也不会失眠。他的工作性质要求他必须精力充沛。即使难过,即使睡不著,厉剑也能让自己安然地入睡。只是,他的群狼们发现,厉剑变得阴沈,不拘言笑。 
  “军婚本来就是很难的。”小吴说。他老婆怀了孩子,因此有些任务,他被排除在外。不甘心,却又不得已。“咱在部队时,即使是军官,即使是才貌双全的人,也很难有非常美满的婚姻。女人要做出巨大的牺牲。如果是事业型的女子,要做出的牺牲就更大了。” 
  厉剑看著他,不明所以。 
  “我们都在部队里,集体生活,都是糙老爷们。即使是结婚了,如果不是随军,女人们过得,就好像寡妇一样。就算是随军了,女人们,也得丢下自己的一切,父母,朋友,事业。然後在军队里,不仅仅做妻子和母亲,同时还是所有的兵们的家长……和平年代,军人虽然仍然被某些人称作是最可爱的人,但是对大多数人而言,你和我,都只是一个符号。名、利,遥不可及。就算我们想对她们好,我们能做的,也极为有限。她们害怕的时候,我们不在身边;她们遇到困难的时候,我们不在身边。说得好听,我们在保家卫国,可是她们,却得不到我们的庇护……” 
  厉剑静静地听著。 
  “更何况现在,我们连那身皮都不能披了。就算身亡,都不是殉职,都不算牺牲。不计较的人,能够有几个?” 
  厉剑指了指小吴:“你老婆就是一个。” 
  小吴有点害羞地笑了:“所以,我在家里,就是妻管严……爱英雄,女人都爱英雄。可是跟英雄生活在一起,非常辛苦。我们又怎麽要求心爱的女人为我们作出这样的牺牲呢?” 
  厉剑沈默了。 
  “更何况他,还是一个男人。我跟崔老板跟了好几年。这样的事情看得太多。不知道有多少gay过著两面的生活。他们固然可怜,被他们当做盾牌的女人更加无辜……不过,也有gay,是诚实的,是打不死的小强。厉哥,走出来吧。你还有机会,更多的机会,更好的机会。那个人,配不上你。” 
  厉剑苦笑了一声。感情这玩意儿,哪里管配不配?这世界上的好gay虽然不是很多,可也不是凤毛麟角。可是问题是,欧鹏,只有一个。他是个多麽不堪的人。可是最大的问题是,偏偏是这样的人,打入了厉剑的内心。 
  夏日,燥热不堪。欧鹏很累。他的毕业论文差不多过了,还需最後的修正,还需准备答辩。鞋拔子的工厂蒸蒸日上,让县里非常高兴,特别邀请欧鹏帮助他们规划工商发展计划。有人透露,很希望他到县里挂职,主管工业的副县长什麽的。 
  这个是欧鹏的近期目标。於是他分外费心。已经没有什麽是本职工作了。能够让他达到目标的任何事情,都是他的工作。 
  彭竹看到他翻著大部头的书,在电脑上飞快地敲著论文,做著计划,心里有些羡慕。她跟欧鹏说,她想读书。当年高考时,正碰到彭妈生病,没能考好,结果只读了个专科。“我们晚几年要孩子好不好?”彭竹央求说:“我想读专升本,然後也许,去读研究生。我虽然不算聪明,可是也不是太笨啊?” 
  欧鹏摸了摸彭竹的脸颊,笑著说“好啊,就在本市读罢,想读什麽,我帮你去弄。” 
  彭竹的脸开始放光:“人力资源。这个其实蛮好玩的。不用你帮我,我自己去打听,自己去考……你忙成这样子……还有,你妈妈他们好像挺想要我们早点生孩子……” 
  欧鹏轻轻地把彭竹拥入怀中:“嗯嗯,这个都看你……其实你还小呢,才25。现在好多女人三十多岁才生孩子。等我有了更多的成绩再要也不迟。到时候,小孩子读书什麽的,也用不著去求人了。” 
  欧鹏规划著他的五年计划。厉剑,不在他的计划中。 
   
   
   
  42 
   
  不过是上网浏览新闻,居然就看到这麽惊悚的画面。一个男人跌坐在地上,靠著也不知道是土墙还是残垣断壁的东西,小腹那里,鲜血刺目得很。 
  欧鹏拼命地揉了揉眼睛,再看。在巴基斯坦,某驻巴企业遭到不明武装分子的袭击,有几名中国人受伤。我靠,这个人,怎麽那麽像厉剑?往下拉,看到另一张照片。一个年轻人被搀扶著,满脸满手的血。这个人也很眼熟,很像那个保全学校开车的年轻人。 
  欧鹏捣住嘴巴,无意识地发出一声低吼。他慌忙打开抽屉,拿出名片簿,很快翻到崔仁明的名片,拿起电话就拨了过去。 
  那边还没有出声,欧鹏便劈里啪啦地说了起来:“我是欧鹏,厉剑是不是去巴基斯坦了?我在网上看到了他的图片,受伤了的。他去做什麽了?是不是真的受伤了?要不要紧?你知不知道?去看凤凰网的新闻。如果是真的,你帮我弄一下,我要去巴基斯坦。” 
  崔仁明说等一下,然後没声了。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很慌张,但是并没有失去条理。他说今天肯定去不成,需要签证,又问欧鹏有没有护照,如果有的话还好办,今天去北京,办签证,另外还要找个医生一起去。还有,身份证号码是多少? 
  放下电话,欧鹏摸了摸自己的脸,满脸都是水。欧鹏狠狠地擦掉了脸上的泪水,再次拿起电话。去巴基斯坦?他怎麽会有这个念头?那边危险得很,而且这边他没有办法脱身。不,总是有办法的。 
  欧鹏打电话给甘肃那边的工商局认识的人,说自己想去那边一趟,让他们赶快发个邀请函过来,什麽理由都行,他一个人去。然後打开邮箱等邮件,同时打电话给彭竹和老爸老妈,说有紧急任务要出差去甘肃,几天後才能回来。电话打完,邮件也来了,打印出来,出门去找局长批示。 
  幸亏条件不错,欧鹏一人一间办公室,否则让别人看到他那张皇的满脸是泪的模样,不知道得引起多少流言蜚语。 
  欧鹏很镇定地办完出差手续,回到办公室没多久,就接到崔仁明的电话,让他去机场碰头然後一起去北京。欧鹏跟副主任交代了一下,回家拿护照,又拿了信用卡和两套衣服,车子丢家里,打的去了黄花机场。 
  到了北京,他被安置在一家宾馆,崔仁明他们办签证去了。不知道什麽时候能够办好。只是此时,他只能相信崔仁明的能力。他自己的人脉,在这个时候,一点用都没有。 
  欧鹏躺在床上抽烟,时不时地摸著脖子上的一个挂饰。那颗子弹,从厉剑大腿里取出的那颗子弹。欧鹏找人在上面弄了个小洞,红绳穿了。欧鹏很少带。他不怎麽喜欢带饰物。欧妈曾经给过他一块玉观音,很好的一块玉,欧鹏也几乎不带。戒指啥的,都是放在床头柜中闲著。 
  厉剑身上的伤是怎麽弄出来的?欧鹏拿出手机上网,再一次找那个新闻,却不见了,消失了。 
  欧鹏很慌,同时,又很笃定。多麽奇怪而矛盾的感觉。他觉得厉剑伤得很厉害,但是不会死。那家夥不会死掉的。只是伤成那样,以後不知道还能不能当一把黑枪。最好不要影响。如果厉剑不能做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肯定会比受伤更痛,比他的欺骗和背叛更让他痛。那是他的立身之本。他活著,如果不能保家卫国救人杀人,他就不再是厉剑了。 
  那麽自己呢? 
  好像做梦一样。当崔仁明回到宾馆,说明早去拿签证,然後坐飞机去巴基斯坦时,欧鹏觉得,只要自己打个喷嚏,或者出一身透汗,梦就会醒了。不过即使梦醒,厉剑那血肉模糊的样子,仍然会在他眼前晃悠。就好像以前噩梦醒来时的样子。 
  欧鹏睡不著。崔仁明轻声地打鼾时,欧鹏也没有办法入睡。他坐在洗手间的马桶上,一边抽著烟,一边抚摸著那个子弹,脑子里实实的,充满著固体一般的液体,不流动,无法流动。因此,什麽都没有想。 
  坐上飞机,飞机起飞,飞了一阵子之後,欧鹏仍然觉得好像在做梦。他看著窗外的白云以及白云下面的群山,感觉,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放心吧。”坐在他旁边的崔仁明说:“问题不大。我已经联系过了。腹部中了两枪,已经做了手术,而且,似乎并不是致命伤。” 
  欧鹏看著窗外,喃喃地说:“腹部中了两枪还不是致命伤的话,什麽才是?” 
  崔仁明拍了拍他的手:“厉剑那家夥,出生入死很多回了,这点伤,应该不算什麽吧?据说他在部队的时候,有颗子弹钻入了他的左胸,差点就到心脏,他不也熬下来了?” 
  “到底是什麽任务?”欧鹏回过头淡淡地看了崔仁明一眼:“需要他去拼命?帮人挡子弹?切!” 
  崔仁明不知道该怎麽回答。 
  欧鹏突然抓住了崔仁明的手,声音很低,很平稳:“第一次碰到他,他救了我一命。完全就是陌生人,也不是他的任务,可是他就是救了我。但是我不是因为这个爱上他的。我……回过头,就看到他像豹子一样,好像我跟他有不共戴天的大仇,他要撕碎我的咽喉。那种野性,那种残暴,真把我吓著了。可是很奇怪,我却不躲闪,反而……反而用全部的力量去抵抗他的冲击。他一扑之下,我没有倒。如果我倒了,他也许不会受伤。他的判断力失误了,我的也是。他不是要我的命,而是要救我的命。” 
  欧鹏再次回头看崔仁明:“你有没有看过他……杀气全开时的样子?” 
  崔仁明尴尬地笑了笑。他当然看过,结果从那之後,他再也不敢招惹厉剑。 
  “我对那次被救,想过很多次,每次,都会把他比作不同的动物。豹子,狮子,老虎,狼……後来接触得越多,就越觉得,他就像狼,狼群中的头狼……你看过动物世界没有?狼,都是集体狩猎。头狼,最勇猛,最凶悍,最狡诈,最机灵,最忠诚。它有无比的力量,它的每一分力量,都用来守护狼群。厉剑就像头狼,他的所有的忠诚,都给了这个国家,和这个国家里庸碌的人群,我……这样的人。” 
  崔仁明觉得手痛。欧鹏的力气越来越大。不过他不敢收手。欧鹏现在,好像魔障了。 
  “每次见面,他的那种气势,都在唤醒我的血性,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有的那种血性,那种雄性的血性。我在城市里生长谋生,各种权术各种手段见得多了。他那种纯粹,却没有见过。那麽蠢,为了别人,为了一个抽象的名词,所谓国家,所谓人民……他根本不考虑自己。英雄。和平时代的英雄,都是被利用的傻瓜。就算是战争时代的英雄,也可能因为某些利益而被牺牲掉。用不著了,成为某些人的绊脚石了,就会被踢开,被牺牲掉……就好像丘吉尔,就好像贺龙,就好像彭德怀……” 
  崔仁明另一只手拍了拍欧鹏的手,企图让他放松一点。可是欧鹏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崔仁明的鼻子皱了起来,呲牙咧嘴的,却不敢打断欧鹏。 
  “他就好像原野里的头狼,所向披靡,却到了城市,茫然无措。我心疼他。崔董,很可笑是不?居然轮得到我去心疼他?就是他妈的心疼。他是英雄,我他妈的却看到了英雄的愤懑、苦恼、哀伤和软弱。他的血性和无私感染了我,让我也想跟他一样,去做一头狼,去做纯粹的雄性的护佑他人的狼……” 
  欧鹏总算是松手了。崔仁明松了一口气,把橘子水递给欧鹏。欧鹏喝了一口,看著崔仁明,露出悲伤的笑:“可是我变不成狼。崔董,你、我,都是在城市里生活的狗,已经被驯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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