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z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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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zor-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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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吧,坐下来慢慢说。” 
  厉剑并没有起来,也没有抬头,低声答道:“不错,我也不习惯给人下跪的。但是我们……欧鹏,对她的伤害太大了,我不知道该怎麽样才能弥补……妹子,我真的……” 
  “起来再说。”孕妇坚持说:“我肚子里有毛毛,这样蹲久了不行。” 
  厉剑不得已,扶著茶几站了起来,身子晃了两晃。腹部剧痛,但是抵不过心中的痛和内疚。他对著孕妇勉强笑了笑,看彭竹仍然捂著嘴看著他,咬咬牙,在旁边的短沙发上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腿上,低头说:“谢谢。彭……小姐,真是对不起。如果我知道他会那样,一定会陪著他,那样,也许,你……” 
  大颗的泪珠滚了下来。彭竹仍然捂著嘴,声音含混地说:“他……欧鹏没事吧?他现在没事了吧。” 
  厉剑果断地点了点头:“他没事。小伤,很快就会痊愈。” 
  彭竹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麽我会去拿刀子砍他……我……” 
  彭竹哭得话都说不清楚了。白领和孕妇忙搂著她的肩,纸巾递过去,轻声地安慰著她。 
  厉剑更加难过。他抬头,却看到傅医生如释重负,一副“太好了终於哭出来了”的样子,想著,也许彭竹这样哭,是因为终於有了理智,也许,能够轻松一点。 
  哭了好久,彭竹的哭声终於低了下来。她擦掉眼泪和鼻涕,正眼看著厉剑,又运了一下神,才缓缓地说:“他们都说欧鹏不会有事……可是那把水果刀插得很深,我怕他们只是安慰我,既然你……你也那麽说,大概他真的不会有事吧。” 
  厉剑的心狠狠地抽动了一下。那条胳膊废了。彭爸是这麽说的。可是他又如何可以告诉彭竹呢? 
  “他进门,我想著可能他还没有吃晚饭……他不在,我都没有开火,就说出去给他买点夜宵什麽的。他却让我坐下,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对我说,然後就跪在我跟前,跟你刚才一样,说对不起,他外头有个人,男人,这一次差点死了……他本来想著要一刀两断的,谁知道听说那个人受伤,吓得魂飞魄散……” 
  彭竹一边流泪,一边慢慢地说:“我妈跟我爸吵架……她还活著的时候,我还小的时候,因为爸爸在外头有人,年轻漂亮又有气质的女孩子……妈妈偶尔得知的,就跟爸爸吵。那时候我才刚刚进高中,帮著妈妈骂爸爸,又求妈妈原谅爸爸,我不想他们离婚,那样我就没有家了,之前一直很快乐的一个家……後来吵啊吵啊,吵了好几年,妈妈自杀,没死成……再然後是冷战……反正吵得厉害,然後冷战,然後再吵。我读大学那会儿,妈妈常给我打电话,说爸爸不是人……爸爸在家里跟妈妈吵,出去照旧乱来。妈妈吵了,在家里,只会哭,要死要活。我大了一点,就劝妈妈,既然没有感情了,为什麽不离婚?妈妈说为了我。我说我已经长大了,没关系。妈妈说,她就这麽个男人,离了婚,她怎麽活下去?然後又是生病,病了,越发多疑,心情一暴躁,就病得越厉害。我想,如果他们早点离了婚,是不是妈妈可以活久一点,痛苦能够少一点?” 
  屋子里的人都在静静地听著。厉剑心里更加惴惴。 
  彭竹把眼泪擦掉,对著厉剑,仍然慢慢地说著:“我跟妈妈说,放手,是一种解脱,不是解脱爸爸,而是解脱她自己。她还能够有自己的生活,工作也好,玩也好,反正我们家条件也不困难。我说我跟妈妈在一起,丢掉那个腐败堕落的家夥,不用为他伤心难过,也不用为他担心,怎麽著都好,怎麽著,都比这样耗著要好。不是耗爸爸,是在耗著她自己的生命啊!可是妈妈听不进去。她说不是你,你不能够理解……” 
  彭竹大口地喘著气,好不容易才把嚎啕大哭给咽下:“果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道理,好多人都知道,我也知道,我怎麽可能不知道?这麽多年,我一直都用大道理说服我妈妈,这些道理,我清楚明白得很……” 
  厉剑使劲地压抑著自己的情绪。女孩子这样可怜。 
  “可是轮到自己,一切都不一样了,大道理完全进不到我的脑子里去。我不知道该怎麽回答,也不知道该怎麽质问,太难看了,我,太难看了……我真的不知道为什麽,就是听著他说著,那些话似是而非,那些话好像都不是真的,然後看到茶几水果盘上的水果刀,就这麽……” 
  彭竹终於还是控制不住,又痛哭起来。 
  厉剑双拳紧握著。他想起了欧鹏婚礼的前夜,他把欧鹏伤到什麽地步,他自己都不敢去想。而在第二天,欧鹏撑著完成了婚礼,还告诉他,他总是在那儿等著的。 
  为什麽会到这个地步?欧鹏明明爱他,却为了虚名浮利丢弃了他。彭竹明明爱著欧鹏,却做出了她自己都想不到的举动。还有自己,明明爱著欧鹏,却又用最恶毒的方式伤害了他。 
  “欧鹏,也是喜欢你的。”厉剑低声说:“他去巴基斯坦看我,说来说去都是你,说你一日比一日漂亮,说你贤惠得根本就不像大小姐,说你善解人意,说你孝顺……” 
  那麽,这一切又都是为了什麽呢? 
  “也许是因为,他可怜我吧……”厉剑的眼眶湿润了。“或者因为……” 
  “别说了。”彭竹打断厉剑的话:“别说了。我并不想知道原因。我只要知道,他为了你要跟我离婚。然後如果我纠缠不休的话,三个人都痛苦,最痛苦的,是我自己。我只要知道,如果我不放下,我将步我妈妈的後尘。” 
  “所以。”彭竹一字一句地说:“我,会放下。很难,但是也要放下。其实我应该谢谢你。”彭竹擦掉又滑落下来的泪水说:“如果你,如果你不是你的话,他将会继续欺骗我,十年,二十年,到那个时候,我就真成了我妈那个样子了。我不能原谅他,起码现在不能。但是我……我不知道该怎麽做……” 
  厉剑很想说什麽,但是说不出口。他没有办法再继续伤害这个女孩子,或者说再利用这个女孩子。也许欧鹏的工作会丢掉,也许彭爸会使出什麽不入流的手段来为自己的女儿报仇。不管怎麽样,他都将跟欧鹏一起承受。 
  厉剑站了起来,低声说:“抱歉,对不起。你……请……” 
  说不下去了。厉剑转身朝门口走去。 
  出了大门,厉剑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对跟出来的傅医生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麽说怎麽做……伤害已经造成了。请您多费心。” 
  傅医生点点头:“我会的。也请你们暂时不要来打搅她。你也知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因为女孩子把感情都看得很重,把家庭看得很重。其实说起来也确实。欧鹏虽然很糟糕,但是这样,这个时候做出抉择,对彭竹而言,比十年二十年後再背叛,要好一点。彭竹还年轻,还能够重新起步。也希望欧鹏没事。这几天彭竹非常自责。你想想看,痛苦、难受,被欺骗被背叛,还要因为自己的冲动而自责……不容易的。” 
  厉剑点点头,再次对傅医生鞠了一躬,慢慢地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小吴斜眼看了看厉剑,发车,问:“还好吧……你必须去医院了。本来说危险期已过,不过现在……” 
  “帮我转院吧,我跟欧鹏住一起。还有,跟崔老板说一声,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医生……注意这事儿不能声张。” 
  小吴点头应了,把厉剑送回那个私家医院,在欧鹏的病房前,厉剑从门上的窗子往里看。欧鹏已经醒了,正在跟彭爸说话。彭爸好像在发脾气,欧鹏在陪著笑脸。 
  厉剑敲了敲门,看到欧鹏转过头,见到他,脸上立刻呆滞。 
  彭爸打开门,冷哼了一声,放厉剑进来,转身说:“你又来干什麽?” 
  厉剑不看欧鹏,正对著彭爸,说:“我来照顾他,你回去照顾你女儿吧,我刚才去看了她。” 
  彭爸一个巴掌扇了过来,正打中厉剑的左脸,厉声呵斥道:“你到哪儿看到竹子的?你他妈的都跟她说了什麽?” 
  厉剑没有躲闪,也没有捂脸,平静地说:“什麽都没说,只是向她请罪,只是想要……希望她……”厉剑低下头。他也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为了不让自己更加内疚,还是要跟欧鹏共进退? 
  冒失了。其实也许会更加伤到那个女孩子。 
  彭爸第二个巴掌又轮了上来,这一次,厉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仍然很平稳地说:“她好像挺过来了……你去陪著她吧。欧鹏逃不掉的。他的家在这里,他的工作还没有废掉。我会在这儿守著。无论你准备怎麽办,我们,都在这儿等著。我们会接受该有的惩罚。” 
  彭爸的手腕几乎要断掉,恨恨地甩脱厉剑的掌握,一摔门,走了。 
  厉剑吁了一口气,这才回过头看欧鹏。那厮缩了一下脖子,又呲牙咧嘴,似乎怕了,然後痛了。 
  厉剑看著房子有两张床,便慢慢地摸到另一张空床上,小心翼翼地坐下,然後躺下,看著天花板,不想说话。 
  欧鹏也没有说话。镇定剂的药效已过,肩膀剧烈地疼了起来。他想要侧过头看厉剑,却动弹不得。肩膀好像要断了一样,犹豫了一会儿,才问:“你怎麽来了?跟我这个岳父老子过过招了?去看竹子了?她还好吧?” 
  厉剑沈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怎麽能那麽伤害那个无辜的女人?你怎麽还敢跟她爸爸谈条件?” 
  “不然怎麽办?做都已经做了。谁让你不小心要中弹的?如果你没事,我怎麽至於要自毁前程自己讨打?”欧鹏耍无赖:“过个三五年,我不定就把你给忘了。那样,才是皆大欢喜呢。” 
  厉剑被呕得做不得声,哼了一声:“哼,你牙尖嘴利是不是?那个女孩子,也许这一关熬过去了。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你是不是没事了。” 
  “我当然没事啦,就算有事,也不能跟她说,跟她老爸说就行了……”欧鹏叹了口气:“她爸特幸灾乐祸,说我左胳膊没啥用了。但愿他没有跟他女儿那麽说。其实吧竹子,都傻了。我本来想著,她要打就打要骂就骂,反正她个女人,粉拳秀腿,我伤不到哪儿去,没想到她一声不吭,拿了刀子就砍。如果我不是下意识地躲了一下,说不定……厉哥,你就只能看到我的骨灰了。” 
  厉剑轻声地嗯了一下。痛。身体痛,心里痛。欧鹏说得轻描淡写的。只是那家夥虽然三观不正,也是不愿意伤害别人的吧,最起码,是不愿意面对面地伤害,不愿意心里愧疚。尽管那家夥心肠挺歹毒,不过……“ 
  “然後她就呆了,傻了……她爸带著人一进来就给了我两拳……我靠……这是个机会。我已经受了那麽重的伤,不扳回来一点不甘心。我那个岳父,也不是什麽好鸟。” 
  “他要整你,多的是法子。” 
  “知道。我的仕途,如果还有仕途的话,到此打止了。就算他不把我出柜的事张扬出去,我跟竹子一离婚,他再对我不待见,好多关系就完全不是关系了。我最大的希望,是能够保住工作,然後慢慢弄,大不了调动,去下面的市里,或者……我跟你说,你要跟我撩摊子,我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嗯。”厉剑说:“我总会回来找你的。” 
  欧鹏眼眶一热:“你去找竹子干什麽?” 
  “不知道。”厉剑淡淡地说:“亏心吧。其实我早就应该知道你有主了,却一直故意无视这点。我也亏心,亏心加上难受。想著,那姑娘不晓得愤怒发泄出来没有。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去……也让她泄愤。” 
  “恐怕不能吧。恐怕她会以为你是去示威的。” 
  厉剑侧过头看著欧鹏的侧影,不高兴地说:“她也是你老婆吧,现在仍然是吧,你对她却不够了解。她说她会放下,会有自己的新生活。” 
  欧鹏愣了,顾不得肩膀疼,也转过头看厉剑。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又有点怅然若失。这个婚姻,真的是到头了。他的前程,也真的是到头了。 
  “大不了把保全学校搬走。或者她爸要报复的话,我跟你一起扛。”厉剑看著欧鹏胡子拉扎的脸,淡淡地说:“我会更加小心,更加惜命,更好地保护他人的同时,保护好自己。只要你等著,我总是会回来找你的。” 
  欧鹏轻轻一笑:“好。你的话很让我开心,虽然以後肯定会後悔,不过现在还蛮开心的。哥们……如果可能,还是留在长沙吧,这个地方,虽然蛮让人烦躁,不过我在这边也还算有点根基,只要……” 
  “想都别想。”厉剑的声音有些严厉:“不要再去伤害她,无论因为什麽。你跟我,都是男人,倒下,总会站起来。我们去请好的医生,或者去国外都行,说不定你的胳膊还会有救。就算重起炉灶,你也能做得很好的。其实在这个社会上求生,你比我强。但是不要再去伤害她利用她了。好吗?我求你。” 
  欧鹏转过头,看著天花板。肩膀那儿在抽痛,他的心却有些荡漾。“好。”欧鹏说:“既然你求我,我也只能说好了。” 
  享受,是无止境的。只要换个角度,换个心情,也许柳暗花明,也不是不可能的。 
  “对了,我跟我爸妈也说了我们俩的事情。什麽时候一起去见公公婆婆吧。” 
  “嗯。”厉剑回答。心情起伏得太厉害,身体说不出的疲倦。但是,好像,又挺安稳。生死关头,厉剑都从来没有怕过。这一天,他著实有点怕了。幸亏,欧鹏还活著,幸亏,那个女孩子撑下来了。 
  幸亏,自己自私了。坚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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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鹏站在那个他与彭竹的曾经的家里,茫然,迷惑,懊恼,更多的,是一种内疚,和痛苦。 
  头一天晚些时候,乔洪领著一位姓方的医生过来,那个方医生首先给厉剑做了检查,无比诧异地说为什麽伤势还没有多大的好转,狠狠地责备了厉剑一番。厉剑默不作声,颇有歉意。 
  然後方医生跟欧鹏的主治医生讨论了欧鹏的伤势,回病房告诉欧鹏,说手术其实做得还算可以,左胳膊会不如以前好使,不过说废了的话,估计是彭爸恐吓欧鹏的。又说如果欧鹏再接受一次手术,说不定左胳膊能够恢复八九。 
  方医生压低声音说这边私立医院,基本上不是退休的老医生就是水平一般的年轻医生,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老天保佑了。如果转院,重新接驳一下──主要是神经、淋巴管和肌腱之类的──结果可能会好一些。但是要恢复如初,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是骨折了,康复好的话,阴雨天也会酸痛……诸如此类的话。 
  欧鹏犹豫了好久。再做一次手术,虽然要多受一遍罪,但是毕竟是自己的胳膊,为了以後,这罪怕麽是应该受一下的。但是再这样住院下去,又转院,不晓得还要请多少天的假。父母那边瞒不住的话,一来怕他们心疼,二来,也怕他们为自己抱屈。工作单位连局领导都说要来看他,更不用说工会的人了。 
  “就这样吧,反正我又不是干体力活的。”欧鹏对方医生说:“现在这胳膊如果没有啥很严重的後遗症,就算了。本来我也要出院,明天要去上班的。” 
  厉剑发脾气了:“你那工作还不定保得住,这胳膊要是废了,你自己一辈子都得吃苦!你那活儿,就那麽要紧吗?” 
  欧鹏白了厉剑一眼:“我有没有要你退休,专心当保全学校的校长或者光给明星当保镖就够了?你有一口气,都会要回到你那个有硝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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