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PK表演:赵氏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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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PK表演:赵氏孤儿-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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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较为合理。司马迁或者误采战国时异说,梁玉绳《史记志疑》谓《史记》有误字,亦必然。《新序·节士篇》亦谓“赵朔妻成公姊”,可见说或有自。
  贾逵、服虔、梁玉绳、杨伯峻均倾向于庄姬为成公女,有道理。至于说赵武于赵氏族诛时生于景公宫中,亦不能成立。据前引“晋讨赵同、赵括。武从姬氏畜于宫中”,《国语·晋语九》引邮无正语曰:“昔先主文子(赵武)少衅于难,从姬氏于公宫。”又,赵朔死于鲁成公二年(晋景公十一年,前589)之前,均证赵朔子赵武早已出生。
  那么,何以称赵武为庶子呢?这要从赵氏家族内部的嫡庶地位变化谈起。赵武的父、祖、曾祖分别是赵朔、赵盾、赵衰。《赵世家》称,赵衰始事晋文公重耳,重耳即位前,“以骊姬之乱亡奔翟,赵衰从。翟伐廧咎如,得二女,翟以其少女妻重耳,长女妻赵衰而生盾。初,重耳在晋时,赵衰妻亦生赵同、赵括、赵婴齐。赵衰从重耳出亡,凡十九年,得返国。……晋妻固要迎翟妻,而以其子盾为嫡嗣,晋妻三子皆下事之”。所云“翟以其少女妻重耳,长女妻赵衰”,《左传》僖公二十三年(前637)所记同。《晋世家》则为长女妻重耳,少女妻赵衰。《赵世家》说赵衰从重耳出亡之前既已娶妻生子,返国后前妻迎还翟妻,并以狄妻所生子赵盾为嫡嗣。《左传》僖公二十四年(晋文公元年,前636)却言赵衰返国后,“文公妻赵衰,生原同、屏括、楼婴。赵姬请逆盾与其母,子余辞,姬曰:‘得宠而忘旧,何以使人?必逆之!’固请,许之。来,以盾为才,以为嫡子,而使其三子下之”。子余,赵衰字。赵同、赵括、赵婴齐三兄弟因各食邑于原、屏、楼三地,故称原同、屏括、楼婴。《赵世家》说赵衰娶赵姬是在随重耳出亡之前,《左传》说在其后,究竟二说谁对?杨伯峻认为:“赵姬之言,‘得宠而忘旧’,说明赵衰之得已在叔隗(即出亡后所娶翟妻,赵盾生母)后,赵盾卒于鲁宣公七年八年(前602…前601)之间,而鲁成公五年(前585)原同、屏括放婴齐,鲁成公八年(前583年)晋讨赵同、赵括,似赵姬三子皆幼于盾。”(杨伯峻《春秋左传注》鲁僖公二十四年说,赵姬并以衰狄妻为“内子”,亦即正妻,沈钦韩《春秋左氏传补注》引宣公二年,赵盾称赵姬为“君姬氏”,认为赵盾仍视赵姬为嫡母,故知赵姬应为正妻。)杨先生倾向于娶赵姬在后,今采其说。据之,赵盾生母本是狄人,而赵姬是晋文公女,理应为赵衰正妻,所生子应继赵宗,但因赵盾具有才干,加上赵姬谦让,才被立为嫡子,成为赵氏的宗主继承人。赵衰死,他代父执政,先后立晋灵公、成公,是晋国最有势力的卿大夫。

“赵氏孤儿”考辨(5)
晋灵公死后,赵氏家族的地位又有提高,其内部的嫡庶地位也有变化。《晋世家》成公元年(前606年)记:“赐赵氏为公族”(《史记》卷一四《十二诸侯年表》所记同,但是于晋灵公十四年),《左传》宣公二年(晋灵公十四年,前607)称:“及成公即位,乃宦卿之而为之田,以为公族。……赵盾请以括为公族,曰:‘君姬氏之爱子也。微君姬氏,则狄人也。’公许之。冬,赵盾为旄东之族,使屏季以其故族为公族大夫。”按公族,杨伯峻先生有解释:“公族有二义,凡公之同姓子弟曰公族,此广义之公族。……公族大夫亦省曰公族,此狭义之公族。”(杨伯峻《春秋左传注》宣公二年条)上引公族显系狭义。晋君姬姓,赵氏以异姓跻身公族大夫,故称“赐”。这是赵宗地位提高的标志。同时,赵宗内部嫡庶关系起了变化。赵盾大概有感于嫡母赵姬的贤让,也有可能受到“兄终弟及”习惯的影响,提出以异母弟赵括为公族大夫,继承赵宗,自己则降为“旄东之族”。杨先生认为,旄东之族即余子、公路,是嫡子之外的支庶子弟,赵盾从此“以余子自居而以正卿兼掌旄东之族”(杨伯峻《春秋左传注》宣公二年条)。是则赵盾又由嫡子降为庶子,由大宗降为小宗。
  赵氏内部嫡庶关系的变化,似乎并未影响赵盾、赵朔父子在政治上的地位。《赵世家》称赵盾在晋成公时仍然“任国政”,“晋景公时而赵盾卒,谥为宣孟,子朔嗣”。晋景公时,赵朔任职仍高于其叔父赵括。晋景公三年(前597)晋楚之战,“荀林父将中军,先穀佐之,士会将上军,克佐之,赵朔将下军,栾书佐之,赵括、赵婴齐为中军大夫,巩朔、韩穿为上军大夫,荀首、赵同为下军大夫”(《左传》鲁宣公十二年、《史记》卷三九《晋世家》、《史记》卷四三《赵世家》),此条记载便是明证。晋景公十二年(前585)赵括才列为卿(《左传》鲁成公二年、《史记》卷三九《晋世家》),这时赵朔可能已死,赵括作为宗主和卿大夫,在赵族内部终于确定了族权和政权方面的优势。正是由于宗族内部嫡庶关系和政治地位的改变,赵朔死后,年幼的赵武已无缘继承祖父曾经获得过的权力优势,所以他只能列入“庶子”之类,故称“赵庶子赵武”。后来,大概是因为属于“庶子”,又由于同晋景公的亲缘关系,他才躲过这场族诛之难,还由于韩厥的帮助,重新继承赵宗,赵氏势力才又兴旺发达起来。
  除上述分析之外,细读《赵世家》,还会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即对赵简子以前赵氏先祖中衍至简子之父赵景叔,出现的名字起码涉及有二十多代,但这段先祖史所记的总字数只有两千多,而赵氏族诛一事则占了一半的篇幅。赵朔之前和之后,叙述都非常简单,而唯独这个事件的故事性极强,整个事件的过程、人物的对话详细而生动,这也不能不使人怀疑它的真实性。当然,如此生动的描述离不开司马迁的如椽妙笔,但这决不是司马迁的凭空臆造,显然是对赵氏后代有关这段历史传说的剪裁加工的。
  综上所述,可以断言,所谓“赵世孤儿”云云,纯属子虚乌有,我们同意杨伯峻先生“全采战国传说”的判断,但赵氏曾遭族诛一案则确有其事。经过以上辩证,对此案可作如下概括:
  (一)赵氏族诛事件,发生在晋景公十七年(前583),赵武复立,可能是在晋景公十九年(前581)。因此,《赵世家》所言实误。
  (二)赵氏族诛的范围可能限于赵同、赵括两个支族,赵婴齐一支是否受到株连,不明。但起码赵朔及其后代(即赵庄姬所生子女)未受波及。
  (三)赵氏族诛起因于赵庄姬的“谗言”,但更主要的因素是栾氏、郤氏势力的排挤和倾轧。
  (四)赵武复立主要是依靠韩厥的支持,韩厥“昔吾畜于赵氏”,表明在晋国的政治活动中,韩、赵二氏的联盟有着深厚的历史基础。(《国语》卷一一《晋语五》:“赵宣子言韩献子于灵公,以为司马。”亦可见赵盾与韩厥关系。)
  最后需要指出,由于文献资料的限制,我们对赵氏族诛一案所知甚少,但上述辨析仍然有助于我们从客观上加深对晋国政治史的认识。人们熟知,春秋时期是中国历史上社会大变革、大动乱的时代,在当时社会政治舞台上主要有三大势力,即周天子为首的周王室,各国诸侯为首的公室和各国内部的卿大夫。这三种势力之间,各诸侯之间,以及各国内部卿大夫之间的矛盾和冲突、分化和组合,构成了当时新旧贵族之间展开斗争的基本格局。这些矛盾和斗争,在春秋时期的各个阶级表现不尽相同。初期主要表现为周王室同诸侯之间的矛盾;中期主要表现为各诸侯之间的矛盾;后期主要表现为卿大夫之间的矛盾。在晋国,卿大夫同晋公室、卿大夫之间的矛盾斗争尤为明显。晋文公时期称霸中原,这既是对诸侯斗争的胜利,也是对周天子权威的进一步削弱。晋文公之后,随着私家势力的发展,卿大夫对晋公室的矛盾、卿大夫之间的矛盾日益纷繁复杂,错综交织。晋景公时期赵氏族诛就是在这种历史背景下发生的。赵氏族诛,这固然存在着晋公室抑制卿大夫势力的意图,而栾氏集团的排挤却是这场斗争的最深刻背景。可以说,赵氏族诛是晋国内部卿大夫各集团之间矛盾的一次公开冲突,也是晋国政治史上的一次重要事件。如果说六卿专权、三家分晋是卿大夫同晋公室旧贵族的斗争所致,那么,赵氏的一度族诛以及栾氏、郤氏、范氏、中行氏、智氏等诸侯集团的覆灭,则是卿大夫之间互相倾轧、矛盾激化的必然结果。
  (本文原载《中国史研究》1991年2期,现经作者修订后重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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