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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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落日-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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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有说完,就被突来的巴掌给怔住了。最不争气的是居然在这决不能示弱的时刻,她的眼泪反而失控般涌了出来。苦涩的泪水润湿了唇间,逐步在她心里弥散,铺张。
  繁韵咬紧下唇,缓缓抬首望向那双凛冽的褐色眼眸。在他阴冷的目光中,她仿佛瞧见了自己的未来。还有,属于她的磨难。
  “很痛是吗?”宇田雅治揪起她的衣领,故意让她红肿的脸庞靠近自己。他要让她看清楚,永难忘记。
  “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可以随心所欲的颁布任何命令!也只有我才有权利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存亡!不要试图考验我的法律!永远记住一条禁忌:奴隶是永远不配跟主人谈条件!当你挥霍完你的运气后,也就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
  他愤恨的手一甩,繁韵便被摔到了墙角。望着她唇角已凝固血迹,那抹暗红色着实令他倍感不安,甚至有些局促。
  他不想深究这股错觉从何而来,他只是迅速背过身去,毫不留恋的离开令他深觉不快的地方。
  回去书房的道路不过短短数米,而他竟感觉好似走了数年那么漫长。连先前怒不可遏的暴躁,也伴随迟缓地脚步声,一点点消融在匆匆掠过的分秒之间。当所有的愤怒皆被时间磨平瓦解后,剩下的竟然会是——莫名的忧伤。
  他是怎么了?为何会出现这般不可思议的情绪?为何一旦想到她渗血的唇角,就会不自觉的酸楚?
  难道他是疯了?!
  “没出息!”宇田雅治烦闷的打翻书桌上的笔筒,佯装不曾听见瓷片坠地时的悲咽。
  因为对他而言,自己再一次放下了本该砍在她脖子上的屠刀。
  这才是他,最无法宽恕的罪孽。
  【第十六章】
  一晃数周,繁韵再也没有见过宇田雅治。
  说大不大的领事馆,来来往往总是那几张熟悉的脸;说小不小,必经之路她和他却连一次不经意的碰面都不曾有。
  这样不是很好,反正她也不想看见那张令她憎恨的面孔。
  重新举起竹剑,她熟练的朝着树枝横切过去,经过几天诼磨,她已经能很熟练的使用竹剑。没有选择在练剑室里练习,因为她更爱园子里的气息。
  在这里,她可以自由的大口呼吸着清新空气,偶尔飘零的梅花,也会在无形中替她助兴。
  只是,她的心,依旧难静。
  “看见了吗?这就是男人。但越是这样,你就越不可以低头!记住,永远不要相信他所有的言论和笑脸,哪怕连半次的动摇都不可以。因为在你看不见的背后,他随时都能探出阴险的手臂,捏碎你的脖子。如果你现在觉得委屈,就要更好的学会武装自己!今日他虐待你的人,他日你必虐待他的心。这才是公平交易!”雅文如是告诫自己。
  最近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回想这段意味深长的话语。有些地方她能意会,却无法体味。不管怎样,她觉得有必要磨练自己。也许身处在这个魔窟,本身就是一种人生的历练吧!只要不服输,只要不言弃,她一定可以迎来胜利的曙光!
  正抬眸之际,她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很熟悉的人。
  繁韵握剑的手慢慢垂放,目光不觉随着他的移动,而渐渐朦胧。无意间,一抹微笑悄然爬上眉梢……
  或许世事便有这么凑巧。
  宇田雅治因为连日奔波几大驻军部队,又忙于磋商筹建武汉特别市政府和明治学院等事宜,已经焦头烂额,身体严重透支。
  难得今天不用出去处理公事,他也偷闲在书房后面的阳台抽烟舒缓一下。许是真觉得累了,猛一抽洋烟,感觉还挺辛辣的。
  宇田雅治疲倦的摆动着脖子,百无聊赖的望着天空发呆;对着这片并不讨喜的阴霾天色,深深吹了一口烟;余烟袅袅的青丝,将深沉的灰白天晕染得分外迷离。
  “真是无趣得很!”他不满的自语,继而垂首俯望楼下的风景。
  宇田雅治信手将烟卷斜叼在嘴边,方便他酸痛的双臂可以搁放栏杆上。有时候他发起懒来,也是很要命的。
  目光游弋,整个大院尽收眼底。偏偏在他难得轻松的时刻,总是有那些令他不称心的画面出现!
  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他越是不想看见她,偏还是撞见!
  宇田雅治才舒展开的眉头,又拧成一团,为何她就是有本事能让他不舒坦!
  只见她放弃练剑,无端端爬到梅枝上;既不为采花,也不是训练攀爬能力,居然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对着某一个地方,温婉的笑着。
  宇田雅治很好奇,究竟能有什么东西具备这般致命的吸引力,可以煽动一个冷若冰霜的女子,露出百年难见的笑容。
  他真想知道!
  沿着她专注的视线,他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在园子的另一侧,是所有官兵练习基本技能的训练场,这时场上有数十名宪兵成组练习搏击技巧。想必她的微笑,不会为这些日本士兵而绽放吧?
  那么只有一人,一个破格收编在宪兵队的中国人。
  是叫彦骁宇吧?救过繁韵的性命,彼此便有了一面之缘。
  难道这就她关注的人?还是,她惦念的?
  宇田雅治冷笑,用舌尖轻轻弹掉未抽完的香烟,决然回到书房。
  “山本!”他在叫唤,因为现在有事情需要人转达。
  “少爷,您有什么吩咐吗?”山本永远都会及时出现,只为等他的一声令下。
  “你现在去告诉她,后天打赢我,我放她走。输了,就地正法!”
  “啊!是!少爷!”山本早就盼着这一天,从头到尾他就很反感左右少爷情绪的人,更别提那人还是个低贱的囚犯!见少爷终于觉醒,他也乐得拭目以待她悲惨的收场!
  不过,宇田雅治倒没有山本想的那么复杂,他之所以会下这个无情的决定,是因为他也有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她为了张望一面之缘的男子,连手中的剑都可以放下,想必剑术已经训练得很出色了!
  如此,他当然得给她一次机会!尽管已经违背了和她之间的承诺,但反复无常本就是他的性情,所以这次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谁也不曾记起,世事本就难料,反复无常,如同他一般。
  明天,
  是决斗的日子。
  繁韵始终没有想到,宇田雅治会如此阴晴不定,变卦比翻书还快。纵使知道从他手中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她就是不甘心!如今她唯有卯足劲,加倍苦练剑术!
  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现在她不想太早下定论。
  她用力甩掉额上的汗珠,动手将散乱的长发裹着紫布条在脑后扎成马尾辫,一来视野变得清晰,二来练习的时候也不碍事。
  高高竖起她的剑,脑子拼命回忆当天宇田雅治攻击自己的招式。随着记忆,追赶着他矫捷的身影,她一招一式反复演练。
  反手一切,左脚速退,她全神贯注练习着剑法,尽情挥展着自己的英姿。
  骤然一记劈砍,正中悬靶上的圆球,绳索一断裂,圆球掉落下来。
  不巧,滚到一名女子脚旁。
  繁韵警惕的盯住这名'不速之客',实在想不通她怎么会单独跑到练剑室来。
  “抱歉,打扰了。”智子拾起圆球,礼貌的问候。她突然到访并没有知会雅治,因为她想单独见她。
  “宇田不在这里,你可能找错地方了。”繁韵偏过头,继续练习。
  尽管她态度冷淡,却无碍智子天性的热情。她踏着碎步,来到繁韵面前,和善的笑容迫使繁韵无法视若无睹。
  “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找我?”繁韵诧异的看着她,满腹疑惑。
  “嗯!因为我想帮你离开这里。”
  “你为什么要帮我?”繁韵紧盯着她,试图挖掘出一丝丝阴谋的痕迹。可惜,智子全然没有恶意,她是发自内心想帮忙。
  “因为你哥哥是个好人,他救过我。所以,我想帮你离开这里。”
  她见过哥哥?!繁韵这下激动起来,拽住智子的胳膊急切地问:“我哥哥现在哪里!他好吗?为什么他会去救你的?!告诉我!他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哪里。当初我是在街上差点被轿车撞到,他才救的我!不过我想他应该没事的。你不用太担心了!”
  智子尴尬的抽回胳膊,被繁韵捏得都有些生疼。不过她能理解兄妹失散的滋味,所以她才没有怪责过繁熙绑架她的事情。
  而她这般热心的相助,不能说完全没有私心。但即使不因雅治的缘故,她都想帮繁韵离开,好让这对兄妹早日团圆。这种怪异的想法,连智子自己也理不清。
  见繁韵沮丧的背过身去,智子猜她可能是想到繁熙了,连忙轻言轻语的宽慰。
  “别担心!你哥哥一定会好好的。所以你只要早点离开这里,就可以找到他了。愿意跟我走吗?”
  “不行,那样会连累你。难道你都不怕?”繁韵反问,情绪低迷。
  “雅治不会责怪我的。再说,那天我都要他放了你呢!他嘴巴说是考虑下,其实放了你也是迟早的事情啊!”
  真是个单纯的人。繁韵心中暗语。如果宇田雅治真有那份心,也就不会安排明天的决斗了。可繁韵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她只是默然的摇了摇头,说:“对不起,我现在不能跟你走。”
  乍听她居然拒绝自己的提议,智子顿时愣住。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走吗?难道你还想留在这里吗?!”
  “当然不是。只是现在不行。”繁韵无法说出自己的心事,她只能令热心肠的智子彻底失望。
  智子确实很失望,可随即她又冒出另外的念头。莫非,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智子沉吟片刻,忽然狐疑的问道:“你,不想离开这里……是因为雅治吗?还是……”
  “怎么可能是为他!”繁韵急忙打断智子,愈发猜不透她到底是什么意图。一会儿说得那么热心想帮自己逃出升天,令人不容置疑。这会儿又刻意将话茬转到宇田雅治身上,根本就是八杠子打不到一块的事!
  忽然繁韵想到,可能,这才是智子此行真正的目的吧!
  望着对方充满疑问的面容,繁韵不以为然的冷哼。
  “你不用胡乱猜想了。我现在不走,并非为了宇田雅治,因为根本就不可能。所以多谢你的好意,也请你以后大可放心。”
  “难道不是这样吗?因为喜欢雅治,所以才会留下来。要知道,他对你很不同。因为他……”智子不死心的追问,再次被繁韵打乱。
  “希望你以后不要将我和他的名字联系起来。也许他值得你欣赏,却并不值得我认同。我不过是被他捉来的俘虏,无论得到了多少犯人享受不到的待遇,这都是我最无法原谅自己的耻辱。像他这样残暴不仁的凶徒,只有你们日本女人才会喜欢,我们中国女子,绝对不会跟这类人扯上任何关系。我宁可碎尸万段,也决不会为他留情!你不用怀疑!”
  繁韵正义凛然的对智子说完她的宣言,蓦然转身,恰巧同伫立在练剑室门口的宇田雅治四目相交。
  心头霎时一震,连她起初慷慨激昂的气焰,也陡然消失,接踵而来的反是一股心寒。
  偌大的练剑室因为他的出现,莫名变得拥挤,狭窄;似乎连空气也出奇稀薄,压抑得在场所有人都紧迫得快要窒息!
  “出去!”骤然停滞的时间,因为宇田雅治冷不防迸出的两个字又转动起来。
  繁韵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但即使不看,她也能完全感应到他身上挥发出来的阴森。
  “雅治,我……”智子见气氛不对劲,连忙打圆场,可根本无济于事。她也看出来了,雅治在发怒,尽管他掩饰得很好,可她就是知道。一时间,她也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困境。
  “滚——”他低沉的怒吼,刹时震断了繁韵心底最后一根浮弦。
  分不清她何时变得如此脆弱,会因为这小小一句言词而心酸不已。明知道这是不被允许的行为!
  繁韵强忍住又要不争气涌出的泪水,决然跑出了练剑室。
  因为清楚他要驱逐的人,只是她。
  宇田雅治纹丝不动的站在门口,冷漠的看着她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
  原以为可以无动于衷,任其去留。然而当她左手不小心碰上他的右手时,那紧敛的心绪,蓦然逸出一缕犹豫,仿若触电一般。
  如果他伸出小指,牢牢勾住她离去的背影,这样,是否就不会觉得空虚?
  不能!
  因为那不过是一次不经意的触碰,如同无法控制的命运,最终会随着彼此手掌的滑过,而再无瓜葛。
  况且,
  他,又何必如此!
  繁韵责问自己,为何要落荒而逃?即使走,也要潇潇洒洒的离开,怎能表现得那么没气势!并且还是在他的面前。
  越思量,越为自己的行为懊恼不休!
  她将满腔的怨愤发泄在园中大树身上,发狂的竹剑对着目标就是一顿乱砍。折磨着树,也似折磨自己。
  “树何其无辜?可受不住你的拳打脚踢。”
  清清淡淡的笑语,犹如洪流里一拨明澈的泉水;似乎连阴沉的天色也因为他的笑容,平添了几许生气。
  彦骁宇——对于繁韵而言,他的出现总是那么温暖人心。
  “你怎么会在这里?”繁韵又惊又喜,慌忙望向四周环境。
  彦骁宇淡然一笑,并不介意朝她更靠近一步。
  “今天我当班,整个下午都不会有人来。再说我要表现得害怕接触你,别人反而会生疑。怎么,你也练剑?”
  闻言,繁韵这才卸下心头大石,想对他露出自己的笑颜,奈何就是笑不出来。一时间,她竟觉得有些尴尬。见彦骁宇还在等她的答案,只好实话实说。
  “明天如果我能胜过宇田,就可以获得释放。”繁韵犹豫了片刻,决定不讲出输了的后果。“其实我现在并不太想出去。因为我发现他的书房好像有很多机密文件,要是能偷出重要的一份,死了也值了。”
  “你啊!别老是把自己不当数。你的命并不比任何人轻贱。”彦骁宇微微蹙眉,不认同她消极的态度。如果不是他最近为公事奔波,早就想法子救她出去了。可是经过上次围剿行动后,在他立功的背面,却也招来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不想把忧虑堆在脸上,尤其面对她的时候。
  “想赢吗?想的话,我就教你!”彦骁宇询问她的同时,从梅枝上折了一根还算结实的枝干。分枝杂叶一除,倒也可以当剑耍。
  繁韵一听彦骁宇要教自己剑术,二话不说立马应承。她学剑道那么久,还真没有谁认真指导过自己。如今是他来指点,她顿觉学剑也没那么枯燥了。
  彦骁宇用树枝敲打繁韵的竹剑上,示意她抬起手来。
  “看,是不是觉得你的武器比起我更有优势?以为一寸长就一寸强?”
  “嗯。”
  “可在我眼里,你手上的竹剑不过就是一根擀面杖。”彦骁宇话一出口,繁韵立刻'噗哧'笑出声来,全被他这话给逗的。
  “终于笑了?现在心情总算好了吧。”彦骁宇依旧淡然笑着,似乎早已看穿她的心思。瞧她腮红如染,便转提重点。
  “我其实是想告诉你,无论遇到什么对手,都不要被表面的弱势所蒙蔽;更不要被表面的强势所震吓。比武,是与人斗,所以得灵活。日本的剑道,很多地方要求招式优雅和美观,这样便有了局限,也就不活。而中国武术更多的时候,看重的是成效,随机应变的能力很强。如果你明天和他实斗,根本不可能赢取他。但是我想,他也不外乎用两种方式应对你。”
  “哪两种?”繁韵好奇的追问,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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