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选择告诉了长老。
身为圣女,沈祭月最大的责任便是同他生下魔教下一任的继承人。
违背誓言的圣女,当诛!
再然后,沈祭月反叛,他诛杀了沈祭月,一切甚至有些不真实……那是魔教最暗无天日的一段时光,四分五裂分崩离析,他告诉自己是因为沈祭月反叛他才会杀了沈祭月,理所应当顺理成章没有任何需要愧疚的地方……可心里却清楚的明白,是因为嫉妒。
年轻气盛而不计后果的行为让他尝尽了苦果。
沈天行闭了闭眸,伸手推开前面的棺木。
手指触碰到棺木里冰冷的衣衫,他轻叹了一口气,沈知离想起了对他的承诺也想起了当年和苏沉澈的岁月,再让她做这样的决定,是不是有些残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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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教内部。
乾达婆王在密室里不断踱步:“现在怎么办?”
龙王按着额头:“乾达婆……你别再走了,我头晕,唉,好饿啊。”
夜叉王扬唇,勾起一串样貌奇特的果实喂狗一样丢进龙王嘴里,道:“三条路,杀,跑,投降。”
龙王愤怒:“嗷呜……”
乾达婆王沉思了一下:“阿修罗王去找羽护法了……还是等他回来……”
门被轰然推开。
三人同时转头。
叶浅浅一袭红衣,逆光倚在门边,淡淡的阳光从她身后漫射而来,她挑眉,语气不佳道:“诸位,有意和谈么?”
魔教另一间屋子。
“你……为什么?”
沈知离淡定的剪掉纱布,又取了布条系好,道:“我同情你啊。”
羽连默默转过头:“……用不着。”
沈知离:“你让我捅了他七刀,又被他挑了手筋脚筋,大家一样就抵过了啊,但是你看他什么都有,出身名门有钱有势还不缺女人爱,你什么都没有,又是私生子又苦逼没人爱,当然是你比较可怜,我同情你有问题么?”
羽连:“……”
你是在故意刺激我么?
沈知离大力拍了一下羽连的手:“好了,以后行动不成问题,就是习武什么完全不行,不过你本来也不会武功,没什么关系的啦,只要小心别伤到就行了。”
羽连:“……”手腕痛得脸都扭曲了。
沈知离又抬手逗了逗趴在羽连身上的小黄鸟,小黄鸟很惬意的蹭着沈知离的手,但脚却抓在羽连肩上半点不动。
微微有些感慨,沈知离道:“这鸟好像很喜欢你啊……也难怪,你养它养的很好,唔,好像又肥了一圈。”
羽连:“……”根本不想理她。
我又利用你又想杀了你还对你意图不轨,你稍微给我一点正常反应好不好?
沈知离:“……也不知道这货会不会飞。”说着,她一把抓起小黄鸟丢向空中。
小黄鸟惊恐的瞪大了鸟眼,死命的扑腾翅膀,羽连见状,不由自主的身体前倾,张开双手小心地接过因为太肥导致完全飞不起来的小黄鸟。
惊魂未定的小黄鸟整个瘫在羽连的手上,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当中写满了或许是……感激的情绪。
羽连的目光也不自然变得柔软。
沈知离笑了笑,弯下腰:“羽连,你亲手杀过人么?”
羽连一怔,抿唇,没有回答。
沈知离:“我杀过,而且还是个大人物……戳进心脏,一刀毙命……但是滋味真的很不好受,一个大夫却要亲手葬送掉一条性命……”
羽连:“……你想说什么?”
沈知离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递给羽连:“你恨十二夜公子,对吧……那么杀了我是对他最好的报复,下手吧。”
羽连握着匕首,怒道:“你在开什么玩笑!”
沈知离:“我没开玩笑,戳进心脏可能有点难度,但是割开我的脖子应该你还能做到。”
羽连的手颤抖着,良久,将匕首丢到一边,又一次抿唇不言。
沈知离捡起匕首:“我没疯,你不敢,对吧……你根本不敢杀人,就连当初给我下的暗示,都是去恨苏沉澈,其实你如果给我下杀掉苏沉澈的命令,大概那七刀我捅的就不是腹部了……”
也许是她圣母,但她没法看着这个一辈子背负着悲惨命运的羽连就这样孤寂的死掉。
……她始终记得那个温柔的会在她喝药的时候准备蜜饯、会认真把她说的医理记下、会担心她出门说“就只能一会”的男子,而那时候羽连恐怕并不知道她的身份。
沈知离无声叹气,说到底,还是她的性格如此,只要对她好过,她就会铭记一生,滴水之恩涌泉以报。
更何况,羽连,并不是不可救之人。
在说到叶浅浅的时候,在照顾小黄鸟的时候,他的神情会温柔的不可思议。
出神间,沈知离听见羽连低微到几不可闻的声音。
“对不起……”
不等沈知离说话,羽连迅速取出一叠纸放进沈知离的怀里,接着迅速扭过头。
沈知离接过一看,有些失笑,那是她记忆缺失的时候记录下来害怕自己忘记的内容,明明当初已经被羽连卷成一团丢掉,现在却又被细致的展平。
纸上写得很杂乱,但最多的内容还是苏沉澈。
比如:
苏沉澈之言千万不可轻信,呃,但偶尔也无妨。
苏沉澈极擅伪可怜,不可随意心软。
苏沉澈甚有钱,可任意压榨。
呃……苏沉澈身姿颀长,曲线十分完美。
看得太专注,走着走着,沈知离一头撞进一个怀抱里。
连忙收起纸张,沈知离才抬眸。
苏沉澈撅嘴:“……知离。”
沈知离扭头就逃。
苏沉澈扑上去,抱腰,声音无限委屈:“知离……为什么这几天都不理我,还去给那个【以下省略一万恶毒词汇】的家伙治疗?”
他如今十分后悔没有直接干掉羽连。
沈知离低声:“放开我好不好?”
苏沉澈:“不好!”
沈知离按着额头,痛苦道:“我现在真的不想见到你……”
苏沉澈心碎:“为什么?”
沈知离:“你以为捅你七刀这件事我没有心理负担么!?”
苏沉澈:“这种没有存在价值的东西要它干什么?”
沈知离挣扎:“……放开我。”
苏沉澈突然松开手,弯下腰,捂着腹部,低吟了一声。
沈知离立刻转身,小心的触碰上苏沉澈的腰间,眉宇间挂满了担心:“我刚才碰到你的伤口了么?有没有怎么样?喂,你……”
被苏沉澈整个抱紧怀里,此刻他的脸上哪里看得到一点病痛的苦楚。
“知离,你还是担心我的嘛!”
沈知离面瘫状转身就走。
又被人抱住。
低沉悦耳的声音宛若夜风轻拂,在耳畔动人至极。
“知离,我真的不在乎……”
握起沈知离的手,抵到唇边,苏沉澈的声音几乎是有些无奈的:“知离,我爱你,在这世上我只爱你一个。比起你,就算命也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别说捅我几刀,就算你真的杀了我,我还是爱你。所以,别纠结了,好好跟我过日子不好么?我答应过,给你一场全江湖最盛大的婚礼,你忘了么?”
沈知离微微觉得有些鸡皮疙瘩。
但还是不得不慨叹……这世上就是有人能把这种恶心到死的情话说得这么这么的自然而顺理成章!
婚礼……
她当然记得。
——等我回来,知离,我会用这世上最盛大最嚣张的婚礼娶你。
——好,我等你。
她是这样回答的,却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这句话当真。
婚礼,是她答应了师父之后,就再也没有奢想过的东西……只有不到三十岁的生命,谈何结婚生子,最终不过是误人误己,不如不做。
沈知离突然反握住苏沉澈的手,道:“只爱我一个,那……你娘亲呢?”
苏沉澈闻言一顿,便答:“她是很对我重要的女性没错,没有她就没有我,但是……我没法对一个甚至没和我相处过一天的人产生什么刻骨铭心的感情。”
话音未落,苏沉澈突然莞尔一笑:“虽然我觉得如果是我娘亲的话应该不用担心,但她不在的话,你嫁给我就直接是十二夜的女主人,不用伺候婆婆,也不用考虑跟婆婆性格合不合……”
他的笑容温暖而明媚,琥珀色的眼睛里澄澈一片,像是从没有经历过任何的伤痛和苦难。
沈知离的脑海中蓦然闪过一个画面。
白衣少年站在她面前,歪着头,唇边漾起一个柔和笑意,眼波潋滟似能醉人:“少谷主,我是新来的小厮,我会端茶递水打扫卫生,还有……”他羞涩的垂了眸,“暖床……”
……那时候花久夜刚走,她的心情差到极点,数月都未曾露出笑颜,却被那个少年的一句话莫名逗笑。
只是……
——主上出生没多久夫人就去世了,便一直靠着画轴维持对于母亲的记忆,后来他渐渐懒得翻了,我便替他收着。
青荇的话。
他是真的不在乎么?
还是说在等待了太久以后,也渐渐失望了。
沈知离抿了一下唇:“你在这里养几天伤吧,正好魔教的事情不是还没有处理完么?正派恐怕也不会让你这么快走。我……就先回回春谷了。”
苏沉澈:“什么时候?”
沈知离:“明早。”
苏沉澈撅嘴:“能不能不走?”
沈知离回答的很快:“不能。”转身,“我去出恭,不许跟过来!”
数十里外。
骆驼君:“……”口吐白沫。
花久夜甩鞭:“快点给我动!”
骆驼君倒地。
老子真的不行了啊,尼玛,你还要转圈圈多久啊!
花久夜斜睨,鄙夷道:“……没用的东西。”
骆驼君:“……”
花久夜跳下骆驼,极目远眺。
不由感慨道:我¥#@¥%%,这他妈沙漠怎么都长一个鸟样!
七九章
沈知离执意要走,简单收拾了行囊,第二日一早便准备出发。
三月之期,距此不远。
她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回春谷。
还没出了院门,就看见叶浅浅黑沉着脸,双手抱肘垂眸沉思,一见她出来,叶浅浅放下双手道:“要回回春谷?我送你回去。”
沈知离有些不好意思:“之前麻晕你……”
叶浅浅:“不用说了,我答应过送你平安回去。”
说话间,她牵出了两只骆驼,冲沈知离道:“走罢。”
跟着叶浅浅,沈知离不由问:“那魔教的事情……”
叶浅浅:“已经答应和谈了,具体的还需要双方讨论,我先送你回去也来得及。”
沈知离动唇许久,只道一声:“哦。”
毕竟她不过是个局外人。
“不过……”叶浅浅转头看向沈知离,弧度优美的唇勾起,微微一笑,眉宇间美得惊心动魄,“谈判的前提是,下一任的神教教主是我。”
沈知离愕然:“啊?”
叶浅浅简单叙述:“苏沉澈教的。跟神教说我假意顺从正派,实则心向神教,跟正派说我已经弃暗投明,对十二夜公子言听计从。然后两方都答应了。”
沈知离:“……”
……这种两面潜伏很无耻的啊!
快走到总坛外,叶浅浅拉住缰绳,道:“上骆驼。”
沈知离僵硬了一下,手脚并用挣扎着爬上骆驼的驼峰之间,骆驼悠哉的微微侧身,沈知离吓得浑身一颤。
叶浅浅嗤笑:“我扶你上去。”
好不容易坐稳,沈知离一侧眼就看见叶浅浅一个极其潇洒利落的翻身直接跃上,红衣翩跹风骚的一塌糊涂。
见沈知离直勾勾盯着她,目露羡慕嫉妒恨之光,叶浅浅愣了一下:“……难道觉得翻身上马这种事情很值得羡慕?”
沈知离:“……”
……你是来拉仇恨的么?
会翻身上马了不起啊!
叶浅浅笑了一下,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敛了几分笑意:“沈知离,其实你有一点也让我很羡慕。”
沈知离目光怀疑地看她,根本没打算从她嘴里听到什么好话。
目光放远,叶浅浅的声音轻得有些模糊:“……和苏沉澈很像,无论自己身上发生过怎么样惨痛的经历又或者要去面对任何可怕的事情,你都能够很淡然的面对。”
沈知离一怔,实在没想到她会说这个,随即笑了笑:“或许吧。”
叶浅浅:“之前没有联想起来,后来我才反应过来你之所以让我三个月一定送你回去,是因为十二夜华吧。你说过那是定期靠你的血液供养,那个期是三个月对吧。能不能告诉我,还有多久十二夜华会成熟?”
沈知离沉默了片刻:“多则半年少则半月。”
话音一落,空间像是瞬间寂静。
良久,叶浅浅道:“那他会伤心的。”
沈知离失笑:“你不是还让我亲口告诉他我们不可能么?”
叶浅浅:“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想开了,不是我的终究不是我的,强求也没用。还有,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他么?”
沈知离垂下眼睛。
尘封的记忆被逐渐催发,苏沉澈没有告诉她在那间密室里后来发生了什么,但她的记忆确实慢慢恢复,一开始是片段,然后连接拼凑被一条又一条的线索串联,她从没有一刻这么清晰的记得她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事情。
……包括那无端多出来的三个月。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过去竟然是认识苏沉澈的。
虽然五官轮廓略有差距,但她还是一眼能够认出来,那个藏在记忆深处总是挂着相似笑容却一肚子坏水的少年是苏沉澈。
随之而来的,还有有些陌生的感情,并不浓烈、淡淡浅浅的眷恋。
她眷恋着少年的笑容和他温暖的怀抱。
强迫自己冷静,沈知离道:“如果告诉他,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捣乱。我答应过师父,一定要做到。还有……”停顿了一下,“也许你不知道,我师父想要复活的那个人,是苏沉澈的亲生母亲。”
“所以,我想,就算我死了,他也不至于一个人孤寂。”
……她犹记得回春谷石洞的水晶棺里那个女人的样貌,和画里的如出一辙,只是更加的柔和也更加美丽,想来,也应该是个很温柔的母亲。
师父喜欢的女人总不会太差。
叶浅浅牵着骆驼走了一会,才道:“你自己决定,希望你不要后悔。”
会不会后悔?
沈知离的手贴住心口,却无意间扯出一样东西。
她低头一看,是两缕系在一起的头发,最底端垂着一条细细的穗子。
蓦然想起,似乎是还在回春谷的时候,花久夜拔了苏沉澈一缕毛,他就干脆和自己的结在一起。
结发,是夫妻新婚洞房里才会做的事情。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离。
有什么说不出来情绪袭上沈知离的心头。
他没有来送她……
手指握紧发丝,沈知离忍不住回头向后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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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离:“……”
某人:“……”
沈知离抽嘴角:“……你怎么在后面!?”
某人露齿一笑,白牙闪亮:“知离,你跟你半天了,你才发现吗?”
见沈知离面瘫不答,某人自动自发从沈知离手里抢走东西:“刚才你一直在看的是……”某人露出一脸惊喜的表情,“知离,这不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么?”
沈知离一把夺过,脸微微有点红:“……不是!”
他们哪有定情信物这种东西啊!
苏沉澈倒也不在意,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