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上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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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上的母亲-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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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因为我感到一种纯粹的幸福。我有个妈妈,我终于能像爱她一样爱她爱的事物,即使是暂时的……
  

毕海大四(2003。8—2004。8)(32)
好日子一去不复返,狗日子迫不及待的到来,我却像迎接圣女一样迎接一个婊子。狗娘养的……
  不不不,日子没有错,错的还是我。无数次孩子气的幻想再来一遍儿,更宽容,对自己对别人,主要还是对你。
  那年你来北京送我,我流下眼泪,一点都不觉得孩子气。去西操开开学典礼的时候,我看到你站在路边,我经过时拉住你的手,冰凉又温暖,感觉到你的心跳……
  为什么人总是对不相干的家伙彬彬有礼,却对最爱自己的人恶语相加,不计后果?真的有种感情不需要维系吗?我一次一次伤害到你和其他一些对我很好的人,沉默,厌烦,敷衍,真是恶行……
  我知道你心中的悲苦和寂寥,却不能感同身受,这二者相差何止天壤。说到底,我只不过是个自私的俗物罢了,我想,你的不加掩饰的倾诉会使我得到净化和升华,使我变得纯粹,所以,不要隔离我呀,就当我们重新开始……
  睡吧,亲爱的妈妈,睡吧,亲爱的儿子,睡吧,这些来不及说出口的话语,化作沉默,保祐天下太平,其乐融融……
  

毕海读研(1)
心静如水
  妈妈:你好,呵呵。
  我在这里一切都好,老板也挺好的,人很少,平常有时间还可以去打打羽毛球什么的。学校里很多椰子树,都是很粗的那种,我不知道原来椰子树还可以长到一人抱不住那么粗呢,只是上面没有椰子。学校里空着的地方都种满了草,因为气候湿润,根本不用人去照管,自己就能疯长,过几天有人过来理理发就行了。到了晚上,路灯灯光下的草地绿得看起来很不真实,奇妙得很。我住在十一层,从阳台上可以看到很远,当然是水汽不很重的时候,也就是早上刚起来那一会儿,到了中午,水汽就从远处的山上升腾起来,和天上的云掺在一起,然后到了晚上这些水再急急忙忙落下来,大滴大滴的,从楼上往下看有一种错觉,感觉下的不是雨而是雪。
  基本上就是这样,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呆在空调房间里,办公室很大,每人一个×的格子,一台电脑,比本部强多了。不在办公室的时候就是去打羽毛球了,今天下午打了两个小时,累坏了,不过很开心,已经四年没怎么动弹过了。明显瘦了,在家时喝啤酒喝出来的小肚子现在全都没有了。但是人很精神,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不用担心我。
  有时候会想起在北京的日子,有那么多食堂可以挑选,现在只有一个,只开一个窗口,菜很贵,口味还行。上星期五中午实在不能忍了,就和一个同学从哈工大校区南门出去找了一个川菜馆,饭是免费的,要了三个菜,香菇肉片,青椒猪肝,酸辣土豆丝,两个人吃了二十块钱,巨爽。看来在北京的时候真是太奢侈了,常常四个人能吃掉一百多块钱,呵呵。
  其他还好,我适应得还不错,只是,你也知道,好奇心不重,不怎么想出去转悠,别人都兴兴冲冲四处参观,我宁愿一个人在宿舍睡觉,呵呵,心静如水啊。
  嗯,好了,其他的以后再说吧,呵呵。
  爱清静也是一种好
  亲爱的儿子:
  你能一口气儿打两个小时的羽毛球,实在是一件让老妈开心的事情。还有抱不住的椰子树,疯长的绿草,白雪一样的大雨滴,青翠明亮,是你的心境啊!不想出去玩儿并不证明你没有好奇心,只是不喜欢赶市尘的热闹罢了。在我看来,你的心正像一个玲珑的杯子,晶莹浸凉,清气如芒,因为盛有长天秋水,柔和得如同夏阳晒软的荷叶……爱清静也是一种好啊!人的心性和趣味,像一个形影不离的朋友,“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与其苦心巴力地雕塑自己,倒不如率性“蓝天白云”,也乐得抻胳膊蹬腿儿地快活舒展。
  亲爱的儿子,你知道,老妈从来都没有崇拜过偶像,这一次却情不由己,崇拜了一回陈忠和!我在奥运代表团的庆功会上急切地寻找他的身影,居然三次在一片红光闪耀的运动衫里逮住了那个荡人心魄的笑脸。“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若是个风华绝代而又才艺卓绝足以与之旗鼓相当的好女子,我也可以毫无愧色地心荡神移一回……这些疯狂的念头只不过一闪,旋即就转换成“生子当如陈忠和”!
  前天,为了炮制一篇应时的稿子,我在搜索引擎上打下“陈忠和”,哇!原来国人不分男女老幼,从十几岁的少男少女,到五六十岁的老太婆,都把他爱得死去活来,有一张帖子是:我是燃着一根烟看《陈忠和的故事》的,但当我看完时,我才发现我手中的香烟已经自己熄灭了,我此刻的心异常疼痛,真的好像是文中所说的那样破碎连着破碎……还有一张帖子是:JM们,写信就免了吧,陈导那么忙了,咱们就别给他添麻烦了!!……要爱陈导爱在心里就好了……有人将他与袁伟民相比,比较来比较去,干脆说如果是男人就做袁伟民,如果是女人就嫁陈忠和。因为陈是邻家阿哥。1980年,哥哥车祸身亡;1992年,妻子命丧火车轮下;1996年,母亲瘫痪;2000年,父亲脑溢血谢世,真是悲情覆盖着悲情。一路走来,谁知道陈忠和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悲酸,暗地里为自己救起了多少生死攸关的球!陈忠和的微笑不是招牌,是帕乌斯托夫斯基笔下的那朵金玫瑰。百炼钢成绕指柔,这还远远不足以说明这个人的“剑胆琴心”、“侠骨柔肠”,玉成他的还是那个“痴”和“诚”,那个对排球倾身以任的“执”,如诗酒,如弦歌,直教他不知今夕何夕……说到底,老妈心里还是想把那朵纯金的玫瑰植活在你和小星星的脸上,那我就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最美丽的女人了!
  

毕海读研(2)
……正像朋友说的,这两年我为了你和小星星彻底出让了自己尘世的位置。这不是你们的错,是我把你们当成了心灵困惑的避难所啊!我四处讲课、卖书,名为家计,究其根源,不是逃避是什么?对周围的环境,对整个混杂不堪的社会,对自己的软弱……总是想坚守点什么,可这坚守不是被人嘲笑为玄宗旧时装,就是大风吹动的红纸条儿!双重悲剧啊!
  罗金羽推荐《米沃什辞典》,三联出的,我买不到。如果你遇上了,帮我买一本好吗?
  祝你在无厘头中游出快乐的花样来!
  秋天的无限远意
  亲爱的漫儿:
  你的邮件还是没有来,让我惦了一路的心没个着落!
  小星星急他的学习,我们没有去洛阳,又去了一趟落凫山。
  坐在那座废弃军营东墙的大皂角树下,曲繁星听他的“李阳”。我就着筛下树叶的阳光看《科幻世界》,每一道笔画都看得眉清目秀。看不几页,睫毛打架,恍惚就要睡去,那生来就钟情于我的风沙沙沙一阵紧吹,打个寒噤醒来,赶快把脱下的牛仔上衣穿上,簌簌林声,带着秋天的无限远意,深深掩进怀里,由不得莫名地怅然!
  小星星不想上山了,我让他在下面等。还没等我走到栈道拐弯的地方,他又追了上来。可怜他被即将到来的月考牵着,到了山顶连坐都不坐就急着要下山。我坚持去不远处那块新翻耕的地里看看,他强不过,嘟囔着非常不情愿地跟我走。看农家摇耧耩油菜,两头牛拉着一张犁转圈子犁地,两夫妇在一场冷风吹干了翠绿的玉米地里掰玉米,小星星暂时忘掉了他的考试,抓起犁铧翻起来的新鲜泥花儿,搁鼻子上闻了又闻。不远处是单门独户的一家人家儿,大门朝东,有鸡有狗,几块土势深厚的小片田地高高低低悬在宅院四周,收庄稼也不用套车拉。看场里的花生垛和麦秸垛,日子还算殷实。女主人说,这儿空气好,人也亲,如果喜欢,她老公是村民组长,可以当家划一亩地给我,就用她家的牛犁耙,盖间房子,与她做邻居也不是难事。听得我心里直痒痒!
  原本想看一眼那道长着九棵盘葛花树的峡谷,没成想记错了地方,折身向东,慌不择路,就撞见一块刨过的花生地,遗落在地里的花生被雨点子打出来,白亮亮地,忍不住弯腰去捡。小星星捡着吃着,不大会儿,就捡了两斤多。
  围着山坡绕一大圈儿,坐12路车回城,太阳傍落。在平声影院西边那间面苑吃两碗烩面,已是华灯初上。小星星握着湿土不放的时候,和我一起拾花生的时候,我对他唠叨说:这不就是一篇极好的作文吗?青虾一样活蹦乱跳的字词,没有一个不是这样从大地上一个一个蹦出来的。你坐在屋里背十篇模范作文,也不抵来这儿踩踩棉套子一样的泥土,更别说搅着明亮的阳光拾花生了,亲手把它们一颗一颗揪着胡子拽出来!想想看,许地山《落花生》的那个“落”字,是不是有了雨的形状、泥的味道……
  想起以前的林林总总
  亲爱的妈妈:
  昨天写了一封,觉得没心没肺的,不好,删了重写。
  落凫山我也去过好几遍了吧,可是说起来印象深刻的却是很小的时候跟你还有小兰姐去的那次,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在初夏,因为满山的槐树都是水浸过一样绿,还有槐花香味在山风里淡出。一路行来,啸歌惊飞鸟,贪坐观落花,好不惬意。那满山遍野的清冽早就化作嗅觉。再就是冬天下大雪那次。很大的北风,我穿着那件拉不上拉锁的棉大衣,一路鼻涕横流,下山还是很有趣的,你肯定记得我跟曲繁星不知道跌了多少跤。
  转眼就这个时候了,呵呵,偶尔想起以前的林林总总,都和做的梦纠缠在一起,零乱模糊,想记得真切,却又辨不出所以然。这是一个我,另一个我。
  我现在几乎每天都要打羽毛球,累,却充实,整个人变瘦了,也精神了。每天都去做实验,其实就是养了一堆藻,小心照看着,不敢大意,最后某一天再拿出来用各种方法把它们弄死,死得越难看越好,呼呼,就跟养猪似的,养了螺旋藻。这种藻其实是可以吃的,据说大补,有段时间炒得火热,现在就沦落到拿来给我做实验的境地。呵呵。
  

毕海读研(3)
一直没有出去,最近想出去买几本书看,刘小枫的《沉重的肉身》看了好多次都没看完,他好像老是喜欢把很简单的事情掰乎得很玄,不是很喜欢。还是喜欢王小波,决定再看一遍《红拂夜奔》。
  昨天晚上正闲着,被一个博士后叫去聊天,后来我突然来了兴致,就开始胡说八道,结果发现人家比我多活了一轮还是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呵呵,看来我并不是一点没从你那里继承什么东西,要愿意的话,我还是挺能煽动的吧?关键是不想,呼,以后讲究推销自己,嗯,锻炼一下也好。
  曲繁星的功课不要着急,我没想到这么快他就能上路,我已经很高兴了,我们都应该高兴才对。
  生命的温度和色泽
  亲爱的漫儿:
  看到你“苗条”了也结实了,我很高兴。看来南方的阳光和绿树对你还是大有营养的。你说的蔡仪江所著的有关《红楼梦》的那个东东,我在书店里没能转到,又因为说不全书名,也没法让人家查,你最好能把书名发回来,只要席殊有的,就不愁弄不到。我今天买了一本《王国维蔡元培鲁迅——点评红楼梦》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些人都是大家,肯定说出来的东西也会识见独到吧!
  这一会儿,斜阳把菊花和石榴树的影子投在窗户上,随风晃动。一缕金亮的光辉顺敞开的门投进屋里,静悄悄铺向衾枕,温煦的光华映着星星,照见我,也照见素白的东墙。
  小星星手握话筒,身子一扭一扭,两只脚一替一下蹭着地板,咭咭呱呱说个不停。安静的屋宇消融如水,亲情的鱼儿跳波溅浪,多么安适的相会!不是哥弟俩,是母子仨的心灵一起跳动,愉悦如春花破蕾,扑扑有声!目之所及,凡常的家具都有了光,有了生命的温度和色泽。话语喃喃,犹如我儿在膝前,又何止人间天上!
  漫儿啊,一个人在南方,功课很累,可我还是巴望你在“妮儿过妮儿一家儿,娃儿过娃儿一家儿”之前,尽可能创造些快乐给老妈,那光景一刻千金,可不是任谁、任什么时候都能唾手可得的。也许现在你还体会不到,你和小星星一起坐在我又薄又软的心灵胎衣上,一举手,一投足,都会踢腾出无数的锐角、钝角……
  上次电话实在无赖之极。什么心理障碍,眼前无芳草罢了。有一天那个上帝为你准备的人儿来到眼前,你就会发现这一切顾虑都会在那人面前云烟尽散。不可以再顾忌老妈,我盼着那一堵能让你乐不思蜀的玫瑰花篱一夜生成,好教我在小星星的环护之下,淡化了一时相忘的刺痛,不知不觉里,迎受了你们繁花落时子离离的疏朗亲和,有生之年也好享一享心灵相守如青苍老林的天伦之乐。
  稍稍远离了红楼,就软沓沓没精打采起来,真叫老妈放心不下啊!
  瞬间的富足
  亲爱的妈妈:
  前天天气很好,虽然要复习自然辩证法,但我还是去北大那边又借了几本书,顺便在周围转了转。三本是关于现代艺术的,大致翻了翻,没有朱青生的书写得好,都是很泛泛的介绍,即使是介绍,也很不详细。只有一本是类似启蒙性的,虽然不深但至少还有内容,值得一看。至于王小波,一如既往的让人喜爱,呵呵。
  虽然是11月的下午,天气还是很热,阳光照在空气中的颜色就像凡高画中阿尔的田野,无限的生机在黏稠中蠕动,给人的感觉完全不是秋而像是春末。我背着沉甸甸的书走过一座桥,想着一些事情。
  清华的校区在北大的西边,哈工大的北边,中间隔着一条河。三个学校呈一个等腰三角形,在三角形底边上有个垃圾山,虽说是垃圾,由于这边雨水丰足,很快就长出了大大小小不知节制的树,高高低低,活像一个人没有修剪的头发。我走过的那座桥就在垃圾山对面。
  过了桥,正对着的就是这个长满树的小垃圾山,看着它,我想起香山,那年秋天胖胖的老同学硬拉着我去爬香山,结果累得气喘吁吁的,我还嘲笑她。后来发现她不喜欢运动,只不过我说在清华闷着没意思又不想动……
  

毕海读研(4)
然后就是北山,永远都是一副朔风凛冽的模样,出现在梦里和脑海里。只有一次例外。有次梦见自己能飞了,穿过六月凡高金黄的丰收的麦田;俯冲,直到一堵红砖墙前,拉起,沿着矸石山向上飞,像鸟一样停顿在空中,一瞬间的富足,惬意而不计后果。或许我就是缺乏这种不计后果的惬意,才会梦见吧。我就这么悬在空中,北山上开满手掌大的花,像郁金香。上面是深蓝的天,没有云,然后,一瞬间的阳光把一切变白,虚化,北山在消失……
  这几天没有什么雨水,整个广东都处在罕见的大旱之中,从十一到现在只下过一场小雨,现在空气里满是干燥的灰土气。横穿校区的那条河倒是注满了水,幸运的是不像原来本部的校河;若是在本部,这么长时间不下雨,校河里的水会由绿变黑,上面泛起黄白的泡沫,人从旁边过会产生眩晕的感觉。而这条河总算是活水,连带着整个大学城也有了活气,绿色的有活气的水,泛起鱼鳞状的白色水花,悄无声息地寂寞地从东流到西。虽说活水带来了活气,但整个大学城还是人气不旺,到了晚上,路两边的白色落地灯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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