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朝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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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朝旧事-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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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可出于君之口?兄乃正人君子,骤入商道,是自陷绝境,自甘堕落!”袁盎字字珠玑,每一个字都深深的撞击着张释之的心灵。

  他不得不承认,更不得不佩服袁盎的见解之深,其实以张释之的悟性,怎会不了解自己并不适合商道,商道商道,商量之道,这十年来,他张释之跟谁商量过事情,在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判断是非善恶对错真假的标准,那就是公平与正义。但是不入商道,如今两袖清风,身无片瓦;怎能报答兄长的苦心?怎能弥补所有的花费?

  心烦意乱的张释之不得已选择了未来的去向,然而袁盎的一席话又把他震了回来。

  张释之袁盎思索良久,面红耳赤向袁盎深深一躬道“袁兄一席话,如醍醐灌顶也?然则,袁兄有何指教?”

  袁盎笑笑,捋了捋下巴的山羊胡,说道:“张兄莫急,现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际,皇上已下令各郡荐举孝廉,博士,张兄回去准备一番,我向皇上举荐你。到时候,就全看你自己的了!”

  张释之强忍泪光,心中感激竟不知说什么好,便只好向袁盎深深一拜。

  袁盎赶忙边扶边笑道:“好了好了,张兄,你要折杀我也!走,去喝几盅如何?”

  “妙哉!”张释之抚掌大笑。

  不久之后,刘恒单独召见了张释之。

  刘恒连日来召见的所谓才士众多,所以并未过于重视,他看着手中的奏章公文,张释之来到跟前,他甚至都没有抬眼看他。张释之站在刘恒面前,也不主动开口,而是耐心地等待皇帝的质询。

  刘恒有点奇怪,往日的才学之士都是急急忙忙连珠炮语,从三皇五帝到高祖吕后,从五湖四海到三山五岳,无不是天侃海吹,生怕漏下了生平所学,但今天这个张释之却非常特别,行礼之后竟一言不发,这让刘恒产生了好奇。

  于是,刘恒放下手中的奏章,看了看眼前的张释之。

  青衫布衣,干净而整洁,身姿端正,一眼望去,让人感觉肃然正气。

  看多了人的刘恒一眼就判定此人若有才,必是正才无疑,对于这一点,刘恒有足够的自信。当皇帝,若连邪正的无法判断,那怎能治理好国家?

  有才能的人不少,但如果缺乏正气,容易成为奸臣佞臣;有正气的人不少,但如果缺乏才能,容易成为庸臣腐臣。若臣子能有才能而又不乏正气,这样的大臣才是国家之福,社稷之幸。

  刘恒平和地问道:“袁郎中说先生才学俱佳,朕召你来,希望你能无所顾忌,亮才建言!”

  “袁郎中缪赞了,陛下能唯才是用,我大汉之福也!久闻陛下虚怀若谷,从谏如流,此乃万民之幸哉!”

  刘恒皱了皱眉头,说道:“先生初次见我,怎知我虚怀若谷,从善如流?”

  “陛下治民以宽仁,行政以向善,教化以为民,除妖言之罪,减刑狱,当今庙堂,敢言之风盛行,臣下敢言,即说明天子兼听,兼听则明,偏听则暗,由朝堂之气可见天子之性,由万民之气可见天子之行。。。”

  张释之还想说下去,只见刘恒一挥手,说道:“先生不要高谈阔论,说些实际有用的东西!”

  张释之心中暗喜:“当今天子果然不喜夸夸其谈,天不负我也”。

  张释之对着刘恒深深一躬,便一改刚才夸夸其谈,溜须拍马的说辞,从高祖得天下到治天下,从老百姓的日常生机到国家各种政策,从边国争执到黄老无为,张释之把平身之所学,如江河奔流般倒了个痛快。

  刘恒竟然听得入神,时不时地插上几句,张释之有问必答,刘恒连连颔首。

  一个时辰过后,张释之讲得口干舌燥。

  刘恒站起身来,扶住张释之到旁边几案上坐下,然后令侍从看茶。

  张释之也不推托,一古脑儿清茶下去,连声说道:“好茶,好茶,清香入肺,胸中清爽极了!”

  刘恒哈哈大笑:“此乃百越进贡的上品铁观音,清怡润肺!刚才听先生所言,先生乃饱学之士,不知可否为我大汉谋国?”刘恒对于有真才实学的人才一向非常器重,所以语气都是商量式的。

  张释之赶忙起身拜倒在刘恒面前:“臣蒙陛下不弃,定当竭尽全力,为国谋利,为民谋福!”

  “好好好,先生快快请起,先生先屈居谒者仆射,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谒者仆射,秩比千石,相当于现在的副部长。这个官职虽然是副职,但属于皇帝的近臣,非常有前途。张释之当然明白,现在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获得这样的官位已经算是上天开眼了,自然心甘情愿接受。     

  张释之经过十年的蛰伏,终于走进了皇帝的视线,谒者仆射,在京城中不算高官,而且它也没什么实权,谒者掌管朝廷礼仪和上传下达的职能,谒者仆射则是仆射的掌管者,所以因为这项职能,张释之必须经常待在皇帝身边,一旦皇帝有什么命令,就由他来传达。

  当然,上传下达不是张释之的擅长,治国理政更不是张释之的擅长,在张释之与刘恒的第一次头脑风暴中,张释之最频繁提到的都是法。法才是张释之手中拥有的利器,他要用这把利器来实现他心中的理想,公平与正义。

  刘恒把张释之搁在谒者仆射这个职位上是很有深意的,他要尽快地熟悉张释之,更要尽快地熟悉怎么使用张释之,刘恒相信,张释之不仅能说,而且会做,能说的大臣多了,贾谊,袁盎个个都是一顶一的钢牙铁嘴,但做起事来却并不见得跟他们的利口相称。这个张释之则不然,话虽不多,但一说便是十分在理,初次召见他时,虽然他侃侃而谈,但与贾谊,袁盎相比,他虽然说得没有他们精彩,但却不乏浅显的道理,非常的实在。虽则如此,张释之要成为股肱之臣,尚需时日锻炼。

  张释之自从担任谒者仆射以来,尽显他的干练之才,在干好本职工作的同时,张释之也不失时机地向刘恒建言。

  有一次,张释之跟随刘恒去上林苑狩猎。刘恒突然向身边的上林尉问起上林苑的情况来, 上林尉却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刘恒心里老大不快,正要大发雷霆,只见上林苑的啬夫(掌管虎圈的小吏)上前,代替上林尉回答问话。刘恒这才转怒为喜,他当即任命虎圈啬夫为上林令,掌管整个上林苑。任命刚宣布,旁边的张释之便站了出来,说道:“不可!”

  刘恒不解。张释之问道:“陛下认为周勃其人如何?”

  “厚道人!”

  “那陛下以为张相如如何?”

  “也是厚道人!”

  “周勃,张相如都是不善言辞的长者,难道不如这个伶牙俐齿的虎圈啬夫吗?秦国任用刀笔吏,所以秦亡于二世。陛下因为啬夫的口才便提升他,臣担心天下会随风附和,争相学口舌之能,而不脚踏实地!”

  刘恒思索一番,点头称是,便撤销了刚才的命令。

  张释之不久之后,便升为公车令,掌管殿门,司马门,负责夜间巡逻,职权只在九卿的卫尉之下。

  张释之又向他的理想前进了一步。

  公车令是个非常重要的职位,他负责的宫门,殿门,巡逻,直接关系着皇城的安危,严格说来,公车令也不是张释之最擅长的工作。但张释之在这个位置上却能做得比前任好,原因在于他是个不避权贵,认法不认人的人。

  把守卫宫门的职责交给张释之,刘恒便能安安稳稳地睡觉了。宫门不能随便进,但有些人却依然可以横冲直撞,一般的臣子和百姓是没这个胆的,敢直入宫门的只有皇家人。

  张释之是个坚持原则的人,丁是丁,卯是卯,任谁要从他那里溜进去,只有一个选项,遵守法度,条例,否则,一切免谈。

  太子刘启和梁王刘武就曾经在张释之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兄弟俩驾车飞奔进司马门,不但不下车,而且都没有通报的意思。张释之看到了,马上跑过去,拽住马辔就说道:“按宫中律法,百官公卿入殿必须下马步行,否则一律不能进宫!”

  刘启与刘武眼珠子瞪得老大,以前他兄弟俩进宫,哪次不是这样子,今天从哪里冒出来了个不知死活的人,敢拦他们的车驾。兄弟俩脾气都是急性子,刘启就曾经因为跟吴王刘濞的太子玩博彩输了,被吴太子嘲弄了几句,刘启便抡起棋盘照人家头上一拍,把吴太子的脑袋拍成了一团浆糊,刘启为自己的冲动行为付出了代价。

  刘启在老爹严厉斥责下,后来才有所收敛,这么冲动的人,而且位居太子,平常京城里敢惹他的人几乎没有。没想到现在碰到这么一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火气就上来了。

  他正要发飙,没想到弟弟刘武抢先发飙,刘武的脾气跟他的名字一样,是武大三粗,崇尚暴力。张释之一来拦驾,刘武便是粗口一开,边骂边拔剑,看样子是要杀人了。

  张释之命令甲士围了上来,双方僵持在那里。

  张释之与未来的皇上结下了梁子,张释之提笔便叫人向刘恒上疏弹劾刘启刘武的“大不敬”罪,奏疏送到刘恒那里,刘恒看过后心中老大不快,对两个儿子仰尊不法的行径大为光火,正发火要将其重罚时。这个时候,薄太后过来了。她一听说两个宝贝孙子闯了大祸,便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她比谁都了解自己的这个皇帝儿子,在国家*与亲情骨肉间,他定然会选择前者。

  她的弟弟薄昭,刘恒的舅舅当年犯了杀害使者的罪名,使者是国家门面,按律杀害使者那是死罪,刘恒为了维护国家法纪,不但没有赦免他的舅舅,他甚至希望薄昭能亲自在朝堂上认罪伏法,免得背负一个杀舅的恶名,无奈薄昭死不认罪,刘恒百般无奈下,想了一招,让所有人都惊呆了,他秘密下令一些官员穿着丧服去薄昭家里活祭,那些官员从早哭到晚,把薄昭弄得日夜不得安宁,抑郁之下,只能选择了自杀。

  薄太后老了,看不得亲者痛的事情,便急急忙忙地赶来。刘恒去了冠戴,向母亲哭诉道:“都是朕没教育好他们啊!”

  薄太后慈祥地摸着刘恒的发丝,说道:“孙儿还小,尚在塑造之中,国不可失了储君!”

  薄太后向身边的内侍一挥手,内侍心领神会,拿着文帝的诏书去殿门外赦免了太子和梁王。

  两兄弟拿到诏书时,狠狠地瞪了张释之一眼,而张释之却双眉紧锁,泰然自若。

  事情过后,刘恒看到了张释之刚正不阿的品性,便升他做了中大夫。汉文帝十年(公元前169年),升任廷尉。

  张释之位列九卿,他终于可以昂首阔步去实现自己的理想了。此时此刻,相信在张释之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公平正义要比太阳还要光辉。 。 想看书来

第78章:法官张释之2
张释之是由刘恒一手提拔起来的,刘恒是领导,而且是有恩于自己的领导,按理说他除了感恩戴德,理应唯刘恒马首是瞻才对。

  然而,张释之却常常惹刘恒‘生气’。

  生气两字打上引号,说明它还有另一层的意思。话说得明白一点,张释之认为,我惹你,是对你好。就像严厉的父亲经常这样教训顽皮的儿子一般,打你骂你是为你好。

  从效果来看,张释之的做法对了。

  张释之认廷尉之后不认皇亲,不认国戚,甚至不认刘恒,但是他认法律。

  不认皇亲国戚,当时的不少大臣都能做得马马虎虎,比如张释之的朋友袁盎同志,也是个拉长脸看人,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一号人物,还有老资格的周勃,估计这老头心中从来就没有皇亲国戚的概念,人家资历老啊,你也没办法。但他们再横,却并不敢惹刘恒。相比之下,张释之可了不得。

  张释之在廷尉任上不久便名声大振,令人侧目。

  当时发生了一件著名的案子,惊马案。

  惊马案,顾名思议,就是马受惊了,事实上也确实只是马受惊了,既没闹出人命,又没损失财产,更没造成纠纷,这么件事情竟然成了著名的案子,不看事情,恐怕你是敲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事情是这样的,它不是一匹普通的马,它是皇帝的马。

  刘恒某天出行,经过一处廊桥,类似于今天警车开道,报警器峰鸣,刘恒的仪仗队也是锣鼓轰鸣,前面的路人听闻锣鼓声,纷纷回避让道,有一个农夫钻到廊桥下面躲了起来,司仪见路人清理好了,便不再鸣锣,农夫以为没事了,从桥下窜了出来,刚好惊扰了刘恒龙辇,具体情形没有记载,但可以想象一个农人能吓坏久经大阵仗的龙驹,除了农人身手矫捷之外,估计他还带着农具,马在受了惊吓之后,便前脚抬起蹦了几下,差点把刘恒摔出马车。

  倒霉的农夫无可避免被送进了监狱。

  冒犯皇帝,这可是天大的罪名,刘恒要心狠一点,他将此人就地正法都不为过。

  但刘恒没有这样做,他把农夫移交给了廷尉府。

  对于张释之,他是无比信任的,几年考察下来,刘恒发现张释之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干才,不但业务精通,而且有干事的勇气。都说好官难当,好酒难酿,特别是有点作为的好官更是难上加难。

  可张释之做起什么职位,似乎都得心应手,廷尉没干多久,几年甚至十几年积累的案子一扫而空,而且人人竖起大拇指,没人抗诉。

  没多久就可听到“张释之为廷尉,天下无冤民”的高度赞扬。

  刘恒把本可以自己了结的事情交给了廷尉府,一是免得留下恶名,二是相信张释之的业务能力。

  这件案子迅速地成为长安城内的热点,因为它是直接关系皇帝的。

  判得轻了,刘恒会生气;判得重了,张释之认法不认人的金身将随之告破。廷尉是国家的重中之重,廷尉更是权力场上炙手可热的职位。无数双眼睛盯着那里,等着看热闹了。甚至于某些跟张释之结下梁子的人已经准备好了菜刀,一旦张释之失势,就蹲在路上把他捅死。

  最平淡无奇的结局莫过于张释之顺着刘恒的意思,把此人弃市,狠一点的话,夷人三族也并无过错。果然如此,张释之便不是张释之,他也不过是皇帝脚下的一条狗而已。到那时,刘恒的火气消了,张释之的恩宠加了,不守法度的贵族纨绔子弟笑了,老百姓却要哭了。

  案子的微妙气息吸引了无数双眼睛,很多人认为张释之会因小失大,无论怎么判,对于张释之个人来说,前途都必然受损。

  然而,张释之只能是张释之!大汉朝廷找不到第二个了。

  案子审清楚之后,张释之一笑置之,不过是一个简单的违反“清道令”的小案,判起来何难?

  判决在众人的错愕中立时生效,农夫死里逃生,喜极而泣,交了罚金便走出了廷尉府。

  与张释之相交的同僚不免捏了把汗,甚至悄悄地提醒张释之,让他再慎重考虑,这可是冒犯皇上的案子,皇上还等着你给他重判呢?张释之依然一笑置之,一身轻松,仿佛没这回事般!

  他太了解当今皇上了,宽仁爱民却又有些年轻冲动,他比谁都更看重天下百姓,他可是千百年来罕见的圣君啊!一代圣君,又怎会因为偶然之事失了法度?怎会因为民众无心之失乱了心性?况且大汉江山要真正稳固,法制当为唯一准绳,有法不依,视法若无物,早晚必然导致纲纪废弛,民心俱失。

  张释之随判决书附送一道奏折,再一次诠释了依法治国的理念。

  刘恒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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