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还不太好呀。”
拉拉把脸转回来,她伸出双手搭在王伟的肩膀上,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现在确实很弱势。以前在DB,很多人都不愿意跟着弱势的老板干,因为这样的老板在上面说话不管用,跟着他,资源永远比别人少,别的部门把不相干的活推过来,他多半也不敢出头,弄得下面的人灰头土脸。我现在就特别不愿意我下面的人有这样的感受。所以,加人的要求是一定要提的。”
王伟点点头说:“那你提的时候要注意措辞。我知道你会小心的。”
拉拉说:“其实,我有两个目标,一个是给C&B加一个人头,还有一个是,我希望能把招聘专员艾玛升为招聘主管……现在我的招聘组没有主管,三个招聘专员都直接向我报告,我顾不过来。特别其中有一个专员叫杰西卡,这小姑娘倒很乖,就是能力太弱了……她的工作量在招聘组已经是最轻的了,还是经常弄不清自己的工作重点,我实在是没有那么多精力来指导她。”
王伟说:“马莱和李卫东下面有招聘主管吗?”
拉拉解释说:“马莱有招聘主管,李卫东没有。不过,他们俩的招聘组都只有两个人,只有我的招聘组是三个人,因为我负责支持销售团队……你知道的,销售团队的人员总是没有其他部门稳定,招聘任务会更重。”
王伟提醒说:“那你一下提两个要求,黄国栋答应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拉拉点点头说:“是这样的。不过,同时提两个要求也有好的地方……在老板拒绝了我一个要求的时候,他可能也想答应我另一个要求来弥补我一下。我的第一目标是给C&B加人手,第二目标是晋升艾玛,她如果能升为招聘主管,我就能腾出更多的精力放在C&B上。”
一想到那个差点被忽略的年度加薪,拉拉就后怕,睡觉都睡不踏实。王伟说:“你觉得沈乔治是太累了所以一时糊涂,还是他逻辑上有问题?”
拉拉摇摇头说:“现在还不好说,我还有再观察一段时间。不过,有件事儿让我隐约有些担心,那天我是硬忍着没有批判他,而他好像也对这么明显的错误浑然不觉……你知道的啦,有时候老板为了照顾我们面子没有正面批判,但我们心里还是对自己的错误有数,会紧张的……我现在就是感觉不到他意识到犯了个低级错误。”
王伟说:“如果他是逻辑上比较弱,那你就要多加小心了。”
拉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我就是担心这一点……逻辑要是不好,那做事的效率好不起来,出错的机会也会加大。不过,沈乔治确实对公司的情况非常熟悉,这点是毋庸置疑的,他手上的信心和资料都非常丰富,就像个百宝箱,你要什么信息他都有。”
黄国栋又来广州了。拉拉去见他的时候,他的笑容仍然似是而非,招呼也照旧有气无力。
拉拉这次准备和他具体讨论年度加薪方案,以及参加翰威特年度薪酬调查的先期准备。
关于年度加薪,黄国栋说:“系(是)呀,SH的规矩系(是)这样的啦,年度加薪都系(是)在6月完成的。”
拉拉忽然发现,关于迫在眉睫的年度加薪,如果说,黄国栋说话的内容和沈乔治非常相似,那么,他说话时的表情和沈乔治的表情简直是惊人的相似了!都是那么的心平气和,那么的天经地义,仿佛是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看不出任何不安也找不到一点焦急。拉拉的心里顿时无语了。为了安抚自己,她只好又暗自替黄国栋找理由:“他刚接受中国区,还没来得及进入状态。”
拉拉告诉黄国栋:“我看了乔治发给我的年度加薪预算,又参考了去年的年度加薪方案,准备了今年的年度加薪草案,想请您过目。如果您认可这个方案,我就准备把它发给何查理过目,听听他有什么意见,再看是否需要做出调整。”
黄国栋很清楚年度加薪的非常重要的大事,而且时间很紧迫了。其实今天拉拉一提这个事情,他毕竟不是沈乔治,马上意识到是自己疏忽了一件紧急的大事,只不过他不愿意表露出来自己理亏,才故意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听拉拉说已经把方案的草稿做出来,黄国栋有点受到了触动,心说:才隔了一个星期,方案就有了,她居然动作这么快?看来不像是“慢热”的人呀?!
但黄国栋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没有流露一丝赞许或者意外,他点点头说:“好呀,你现在去把方案拿过来,我们马上讨论。”
拉拉听了还是挺高兴,因为看到黄国栋这回的反应很迅速,明显这位做老板的已经及时觉悟了。她匆匆回自己的办公室去取加薪方案去了。
拉拉先把加薪方案发送到黄国栋的邮箱里,又打印了两份HARDCOPY,她抄起自己的笔记本连同两份HARDCOPY,兴冲冲地去找黄国栋。
隔着几步远,拉拉看到李卫东在黄国栋的办公室里,两人正站在窗前谈话。拉拉走过去,虽然门是敞开的,出于礼貌,她在门上敲了一下道,“老板,我把加薪方案拿来了。”
黄国栋本来是背对着门站着,听到拉拉的声音,他猛然转过脸来,生硬地说:“你先出去!我在和李卫东谈话。”
拉拉从黄国栋的态度没有一点思想准备!自从八年前她加入DB后,她没有被这样斥退过。就像人若习惯了无知,就会以为无知是天经地义的……当一个人习惯了尊重,一旦受辱,打击的效果会在他身上加倍放大。
霎时间,拉拉只觉得脸上的血一下褪尽了。她听到自己勉强说了句:“不好意思,我过一会儿再来。”那声音已经变形得仿佛属于另外一个人。黄国栋没有再说一个字。在门被“嘭”的一声关上之前,拉拉依稀看到李卫东惊讶的脸,那惊讶让她感到生不如死。
拉拉逃也似的往自己的办公室溃退,她感到全世界的人都在看着被驱逐出境的她。她但愿父母和王伟永远不要知道这一切。
回到办公地,拉拉马上关上门,而后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
手机的铃声把拉拉几乎迷失的意识重新拉回现实。她下意识地拿起来一看,是陈丰打来的电话。她迟疑地按下接听键,电话里传来陈丰谨慎的问候:“方便吗?最近还好吗?”拉拉听到这声音,一下想起中学时语文课文里有一篇贺敬之的《回延安》,里面说“亲人见了亲人面,欢喜的眼泪眶眶里转……”拉拉嘴里一阵地发咸,她憋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我在忙。”陈丰马上说:“不好意思,那我挂了。下次聊。”
拉拉机械地挂断了电话,知觉慢慢地重回到了她的身体,她发现自己的手脚都是凉冰冰的。
关于受辱的痛苦似乎退去了一些,然而,关于要被炒掉的惊惧又紧紧的攫住了她的心。
拉拉像困兽一样来回转了两圈,有个声音在重复地威胁她:他要干掉你了!他要干掉你了!不然他不会对你那么不客气!
“怎么办?怎么办?现在我该怎么办?再找工作哪里来得及!”拉拉绝望地绞着双手,喃喃地问自己。焦虑和惊慌,折磨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作为一个没有被炒过的人,拉拉这时候,脆弱得连王伟和房子都无法安抚她的焦虑,对于在家人和朋友面前丢面子的恐惧,则愈发让这种脆弱陷入岌岌可危。
离开DB前,曲络绎做离职谈话时说的话,拉拉当时一味敷衍着,现在却清清楚楚地都记起来了,“你在DB工作了八年半,上上下下都了解你,你在这里人脉之深厚不需要我说,你自己最清楚,你的团队你一手带了三年半了,还有你和销售经理之间的友谊,这里人们都信任你,都了解你的能力,这都对你愉快地工作大有帮助。如果你换一个地方,信任,默契,一切都要从头建立。”
“其实我的能力是很好的,但他们却当我是笨蛋,对我还不如对一个民工!”拉拉绝望而不甘地想,“要是给足我三个月的时间,我肯定能让黄国栋明白,他完全看错我了!”
“现在能马上救我的,只有何好德了!他说过到年底会回中国。现在还不到五月份,可是我没有时间等了。无论我怎样小心翼翼勤勤恳恳都不管用。我还没来得及表演,就要被这些人狠心地踢下舞台了!”拉拉痛苦地想,试用期在颤抖,仿佛天空在燃烧。
拉拉咬紧下唇思忖半响,起身开门走出房间,她站在通道上往黄国栋的办公室那边望了望,门还是紧闭着,里面的密探似乎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结束的意向。拉拉返身关上门,紧张地翻出何好德的手机号码,她默念了两遍那个码号,终于下定决心抄起了电话。
一串数字拨了一半的时候,拉拉忽然感到窗外黑影一晃,似乎有人在看着她。她猛地一抬头,这一惊非同小可!站在窗外的人竟是黄国栋!
34谁没认清形势
拉拉被黄国栋吓了一跳,她烫了手似的扔下手中的话筒,快步走去开门放黄国栋进来。
黄国栋刚和李卫东谈完事情。虽然他不在乎压迫压迫杜拉拉,即使在没有目的没有效益的情况下——但这一次,做过之后,他也自觉似乎过头了一点。因此,李卫东离开之后,他本来完全可以打电话或者派个人过来喊拉拉过去,但他特意自己动脚过来叫拉拉,以示弥补。
黄国栋站在门边,和颜悦色地说:“我打断你打电话了?你继续打吧,打完再上我那儿去好了。”
很多时候,身陷困境的人,要求的真的不多,一杯水,一点笑容,谈不上足矣,也就很有效了。
黄国栋的这么一点儿和颜悦色,就把杜拉拉的心从油锅里拎了出来。拉拉赶紧说:“没事儿!我回头再打这个电话。”说罢,跟着黄国栋回到他的办公室。
两人讨论了一番拉拉准备的加薪方案,黄国栋更多的时候是在了解拉拉的思路和SH中同往年的做法是否有变化。
拉拉看出来黄国栋非常在意保持原有的做法,就问黄国栋:“对于服务下满年的员工,其工资升幅要不要PRORATE(指根据员工在本公司服务时问的长短.折算加薪比例)?”
黄国栋马上问:“以往是怎么做的?”
拉拉告诉他:“以往他们是要折算的。”
黄国栋猜到拉拉的心思,说:“你想改变做法?”
拉拉点点头,开始用粤语向黄国栋解释。她的心情本来就还没从惊痛中完全跳出来,这时候因为还得使用不咸下淡的粤语,结结巴巴地说话,于是这种惊痛又被罩上了一层滑稽的颜色,显得尴尬而怪异。
拉拉说:“按以往的做法,比如一个进公司半年的员工.本来照他的业绩能获得8%的加薪,一折算,他就只能得到4%了——这个做法和市场上大部分欧美公司的做法有别,所以我担心,加人不满一年的员工会有吃亏的感觉。”
黄国栋说:“既然这么多年来,他们在中国都是这么操作的,说明这个办法迁是能保证让员工得到公平的吧。”
拉拉说:“如果要保证比较公平,就只有在入职的时候,OFFER中充分考虑到来年加薪时的折算因素,但是这样的话,就会加重C&B的工作量,各部门的经理们恐怕也有意见。关于这一点,我问过沈乔治和马莱,他们也都证实了,每年加薪也都有员工为此不满。”
黄国栋虽然也觉得拉拉的话有道理,但一来他的个人风格就是凡事节俭能省就省,不管花的是公家的钱还是他自己的钱;二来呢,他害怕出错,照过去的办法办,总是安全的。如果改革,肯定会有人跳出来问他要理由。
因此,黄国栋说:“拉拉,在这里,我和你都是新来的,很多事情表面上看来我们有道理,但你又怎知其中没有原因呢?安全起见,我看这次我们还是照老办法来,明年再考虑改革。”
拉拉点点头。该说的话她已经说过了,这儿黄国栋是说YES OR N0的人。
两人算是就方案有了定论。黄国栋问拉拉,“下一步你打算做什么?”
拉拉拿出一张时间表展示给黄国栋说:“我想马上就把这个方案送去给查理过目。得到他对方案的确认后,下周的各部门总监会上,我就会把方案拿出来向大家讲解并答疑。目前C&B还在准备基础数据,在5月的第二周之前C&B会把加薪表分发给各部门的总监,到时候他们就可以按照统一的游戏规则,分头去做加薪提案了。”
黄国栋插进来问了一个问题:“G&B什么时候开始准备基础数据?”
拉拉告诉他,上周二她和沈乔治谈话后,就马上开始这项工作了。
黄国栋一听,哦,你们已经干了周了,那为什么还要再等两周才能完成准备呢?他皱了一下眉质疑说:“基础数据不是系统现成的吗,怎么要花三周时间来准备呢?”
拉拉解释说:“因为C&B需要把员工的现有工资和市场水平做比对,倘若员工现有工资水平低于市场基准10%的,都要一一标示出来,总监们做加薪提案时需要这些数据。”当拉拉说完这番解释,她忽然意识到,黄国栋本人,从来没有直接地做过C&B,所以他才会不了解其中的工作量。
黄国栋有点惊讶地追问:“两千个员工的工资,你们打算一个一个比对吗?”
拉拉确认说:“是的。全部比对。”
黄国栋一想,不由脱口而出,“这工作量不小!”拉拉点点头说:“主要时间确实比较紧,五一长假,我们会加班,保证把对比分析在长假结束前完成。”
黄国栋不太放心地问:“谁具体做这个工作?”
拉拉告诉他:‘经理级别以上的人员工资,由我来做比对,选取的比对基准是市场水平的75分位;经理级别以下的员工,由沈乔治来做比对,比对基准是市场岁平的50分位。”
黄国栋想了想说:“嗯,可以。沈乔治完成比对后,你要全部检查过他的东西,才能发给各部门。”
拉拉点点头说:“当然,我一定会对他的工作结果负责的。”
看黄国栋没有提出新的问题,拉拉于是继续讲解时间表:“在五月的第二周,各部门总监将有一周的时间来完成本部门加薪提案。然后,我留了一周的时间给C&B用于完成汇总和核查各部门的提案。五月的最后一周,是留给何查理的.以防他看了汇总结果后还想再做调整,那C&B就会又有一番来来回回的工作。”
黄国栋说:“你这个预留是对的,查理很可能会想修改一点什么。”
拉拉点点头,继续说:“这样,六月十目前,我们能如期把中国区的加薪结果报到亚太。如果六月中旬能顺利得到亚太的批复,六月下旬我们将有两周的时间,用于编制新的工资表,以及准备给两千名员工的加薪沟通信,员工能在当月如期领到新工资了。”
黄国栋认真地听完拉拉介绍她的时间表,他提醒说:“我听起来你的安排是没问题的。只是这当中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不然就失去控制了。”
拉拉点点头说:“老板,我准备一个PPT,用于在总监会上向总监们宣讲加薪方案,我已经在PPT上放上了这个时间表——如果查理确认对加薪方案没有修改意见,我就把PPT发给你——我会请大家支持我的工作,提醒大家不要让活儿在自己的环节上延误。当然,这期间,每周C&B都会群发一次邮件,提醒相关人员注意进度。”
整个计划,黄国栋心里还是满意的,觉得拉拉确实考虑得比较周到。但是,他还是没有摆脱鄙夷杜拉拉的惯性,失去了鄙夷的原因和目的,他的鄙夷已经陷入一种新加坡式的盲目。对于拉拉来说,幸运的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