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下班高峰,车速还算像样,路灯的光影在拉拉脸上不停地闪烁而过,照得她脸上忽明忽暗。拉拉有点怀疑张凯在故意试探自己的反应,可马上又否定了这个怀疑,因为 她有把握张凯不是那样的人——那么张凯也许就真是没听说过王伟和自己的事儿,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也不能说就完全不存在。如果这样的话,应该马上问一问王伟的下落。
拉拉想,脸皮是用来干吗的?关键时刻不能厚一把的脸皮不要也罢!她硬着头皮,装作不经意的模样问张凯:“怎么?王伟和邱杰克合伙开公司了?”
张凯说:“是呀,这事儿很多人都知道。”
拉拉想了想,问他:“你觉得陈丰和孙建冬知道吗?”
张凯很有把握地说:“知道。”
拉拉不服,欠起身子反问道:“你怎么这么肯定他们知道?”
张凯解释说:“孙建冬是梁诗洛告诉他的,当时我正好在场。至于陈丰,他的小区经理中,至少施南生是肯定很清楚这事儿的——就施南生那藏不住话的脾气,她不告诉陈丰才 怪呢。”
拉拉愣了一下,喃喃道:“那公司肯定也知道了。”
张凯正开着车,没觉得拉拉有啥不对,仍旧没心没肺道:“还用说吗,早有人报告去了!”
拉拉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忽然幽幽地说了句:“陈丰这人还真藏得住事。”
张凯赞同地点点头道:“陈丰比孙建冬城府深多了。孙建冬和我们基本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他什么意思我们都明白。可陈丰心里想啥,下面的小区经理就不敢说能摸透。”
拉拉思量了一下,问张凯:“邱杰克他们现在在哪办公?公司叫啥名?”
张凯回想了一下说:“他刚才提了一下,说他们在天河北的一个什么写字楼。哦,对了,他说就在地铁华师对面。公司名字嘛,叫……‘什么望’来着,记不清了。”
拉拉想了想说:“我知道是哪栋建筑了。位置还不错。”
拉拉一到家,迫不及待地把听说王伟和邱杰克合伙开公司的事情告诉了杜涛。
杜涛一听,马上说:“如果这事儿属实,那王伟肯定少不了要来广州——这样更好,你在广州就能和他面谈。现在你得拿个主意,是直接打电话给王伟要求面谈呢,还是要找邱 杰克先确认一下?”
杜涛这话正问中拉拉的心思,她有点拿不定主意。
直接找王伟的好处就是干脆快捷,但拉拉也担心这样做有风险,万一王伟不给见面的机会呢?或者他干脆换个手机号码?
至于先找邱杰克,好处是很明显的,可以先了解清楚王伟的个人状况,免得尴尬。
这晚,拉拉翻来覆去,烙饼似的折腾了半宿,好不容易才在悲壮中朦朦胧胧地睡去。后来她在梦里高声嚷起来,让柳暗花明来得更猛烈些吧!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拉拉告诉杜涛,她决定这两天就去找一趟邱杰克,哪怕是揪着他的脖子也要从他嘴里问明白王伟的情况——如果王伟已婚,那对她杜拉拉而言,可就真是 爱已覆水难收,拿什么都无法拯救了;不然的话,她就要找到王伟,看着他的表情,听着他的声音,大家当面来一个痛快。
20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陆宝宝不仅是个气象万千派头十足的美女,而且是王伟和邱杰克名副其实的老板。
有些神通的陆宝宝拿到了德国某品牌的产品在中国大陆的总代理和启动资金,这个产品系列和DB的某些产品可用于同一领域,有些竞争。陆宝宝自己对这个产品系列其实不够在 行,也正是转为这个缘故,她和曾在DB服务过的王伟一拍即合,拿陆宝宝的话说,“咱这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考虑到各通讯运营商基本上都是在广东占有的份额最大,王伟劝陆宝宝在广州设一个办事处,陆宝宝同意了。王伟就又把邱杰克介绍给了陆宝宝,她很快首肯了邱杰克也入股。
邱杰克和陆宝宝接触了两次,瞧出陆宝宝对王伟很不错,听说她还单身,又总爱强调她和王伟的合作是“天作之合”,邱杰克越发疑心陆宝宝对王伟是有点意思的。
邱杰克知道王伟和杜拉拉过去有事儿,但他也很清楚他们一年多没往来了,特别是圣诞前,他见王伟到了广州都不找杜拉拉,就估计这两人是彻底没戏了。邱杰克想想,王伟若 是真能和陆宝宝好上了,这个财神就算靠定了,岂不是你好我好她也好,大家都好。
上年入秋起,邱杰克开始卖力张罗在广州设置办公室的事情,到了这年开春,新办公室终于落成了。
邱杰克很能干,托人走路子在天河北末端的IT园拿下了一个300来平米的单元做办公室,气派虽然比不上大公司们惯常所在的那些甲级写字楼,倒也周正亮堂配套齐全,价格却比 相差不过两站地的那些写字楼要足足便宜了一半都不止。这个位置不但离城市的中心非常近,而且下楼后,走过街对面就是地铁三号线的华师站。
邱杰克划出三分之一的面积让施工队隔断出五个房间,陆宝宝、王伟、他自己还有财务,各用一间,陆宝宝难得来,她那间平时可用作会客,还有一间大些的作会议室。剩下的 地方就规划成公用办公区,用1。2米高的屏风间隔成一个个长方形的半独立办公区间。
办公家具邱杰克选了清一水的浅灰色,配上蓝色的屏风,都是传统的办公室颜色,显得齐整大方,和物业标配的暗蓝色地毯也很和谐。为了省钱,墙纸就不贴了,墙上刷了乳白 色的水泥漆。他这么一收拾,办公室窗明几净气象一新。
陆宝宝听说新办公室安顿好了,春节刚过,就和王伟一起从北京飞到广州去看看。他们本是搭一早的航班从北京飞广州,偏偏飞机晚点,拖到下午三点才进办公室。
两人走进办公室,都觉得眼前一亮。正对着大门口的墙上镶嵌着公司的名字“德望”(陆宝宝经公司取这名的意思是“来自德国的希望”),LOGO下方安放了一张长方形的接待 台,台上放了一盆绿色植物叫做铜钱树的,布置得清爽简单,完全够格算作一个规范的前台接待区。
显然邱杰克把事儿办得既不浪费钱,又保持了体面,这一来,王、陆二人心理上的感受特别好,特别是王伟,他非常需要这么个办公室形象。
邱杰克殷勤地接过陆宝宝的LV拉杆箱,先把两人引进王伟的办公室放下行李,又带他们在办公室转了一圈,一一介绍了员工。陆宝宝操着一口漂亮动听的京腔京韵,笑眯眯地赞 了一句:“杰克会办事儿,就咱这个办公室,谁看了都得说好!”
王伟也向邱杰克道辛苦。
邱杰克笑得一脸灿烂,得意地对两人说:“还有更好的事情,运营商那边,省公司的岳总已经答应和我们见面了!”
王伟很意外,问他:“这么快?怎么搞定的?”
邱杰克告诉他:“我托张凯找了人。张凯这次挺帮忙。”
王伟一听是走了DB的路子,一时没有再说话。邱杰克明白他心思,解释说:“张凯和岳总认识很多年了,人家是卖张凯的面子,这事儿跟DB没啥关系。”王伟听了点点头说:“ 回头得谢谢张凯。”他心里明白,不管是DB的路子,还是BD的路子,这样的大事有人肯帮你忙就得赶紧儿的感恩戴德先受下来,邱杰克能找到张凯帮忙已经不错了。
陆宝宝没有理会两人的谈话,销售的事情是王伟和邱杰克的事情,让他们去伤神好了,她自管自找财务谈话去了。忙到下班,王伟和陆宝宝打算回酒店去了,邱杰克说:“按陆 董的意思,我们买了一辆‘迈腾’,车已经提回来了,牌照也上好了,我试开了两回感觉不错!你们今晚要不要用这车?”
王伟高兴地说:“太好了!这下方便了。”邱杰克就让两人在大堂门口等他,自己下车库去把车开了出来。王伟接过车,冲邱杰克挥挥手,带着陆宝宝回酒店去了。
拉拉刚下的士,正看见王伟忽地指导车开跑了。副驾驶上的陆宝宝的气派也依稀让拉拉看到了,这使得她按捺住了马上拨打王伟手机的念头。
邱杰克返身正准备回办公室,拉拉在他背后拍了一掌,他回头一看吓了一跳,心说杜拉拉怎么偏偏挑了这么个时候上这儿!她要再早一秒钟出现,就跟陆宝宝撞上了!邱杰克一 面暗自庆幸,一面招呼道:“拉拉,你怎么来了?”
拉拉已经把王伟看了个九成真,她心里着急,顾不上唐突,劈头就问邱杰克:“刚才开车的是王伟吧?”
她这架势让邱杰克越发担心她来者不善,邱杰克本能地支吾道:“你看错了。”
拉拉根本不信:“我看得真真的,明明就是他!”
邱杰克两手一摊耍赖道:“我骗你干吗呀!”
拉拉没好气地说:“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你干吗要骗我!”
邱杰克本来有些心虚,但见拉拉说话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这时候也有点来气了,碍着过去的情分又不好翻脸,只得含含糊糊地说了拉拉一句:“哎,拉拉,你这就有点不 对了。”
拉拉看出邱杰克不太高兴,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太冲了。她担心邱杰克怒了甩头就走,便决定来个缓兵之计,她换上笑脸说:“行啦,也许我真看错了。那天听张凯说你在这儿 开公司,我刚巧路过,就来看看你,你不请我上你公司坐坐?”
邱杰克觉得在没有征得王伟同意前,马上让拉拉到办公定去不合适,连忙敷衍她道:“哎呀真不巧,我正好有一个应酬要赶着出去。要不这样,下周找个时间,我请你和张凯吃 饭。”
拉拉笑道:“怪我,没先打个电话问你方便不方便。要不,你把王伟今晚住的酒店告诉我,我过去看看他。”
邱杰克被她逼得紧了,恼火起来:“不是,拉拉,我这会儿真赶时间,咱改天再联系。”说罢转身就要走。
拉拉不理他,立马拨通了花园酒店的总机,邱杰克听她在要求人家给查有没有位叫王伟的客人。邱杰克见她这么个查法,就没敢走远,等拉拉再接再励打到第三家酒店的时候, 邱杰克知道她马上要找到王伟的下落了。拉拉挂上电话,胜利地瞟了邱杰克一眼,邱杰克被戳穿谎话,尴尬地说:“拉拉,你听我解释。”
拉拉哼了一声说:“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不过放心吧,我不怪你,你自然有你的道理。我现在要去酒店,你忙你的去吧。”
邱杰克狼狈地说:“拉拉我送你去酒店,顺路。你等一等,我去开车。”
拉拉笑道:“这还够意思。我就这儿等你吧。”
邱杰克刚要走开,拉拉又叫住他问道:“对了,杰克,刚才坐王伟车上的,我没看清,是宝宝吧?”
邱杰克吓了一跳,心说拉拉怎么会知道陆宝宝的?他们不应该见过呀!他嘴里胡乱应付道:“你先去开车,回头再说。”
邱杰克一边往车库走,一边赶紧打王伟的手机,通倒是通了,却一直没有人接,邱杰克暗自叫苦不迭,心想待会儿该怎么回答那个关于“宝宝”的问题。
等邱杰克把车开出来,拉拉已经不见人了。他正着急,手机上收到一条短信,他一看,是拉拉发来的:“杰克,正好有的士,就不麻烦你了!我先走了。拉拉。”
王伟和陆宝宝回到酒店,两人都饿了,放下行李就去吃晚餐。
等服务生撤下吃剩的食物和各种餐具后,陆宝宝舒舒服服地抿了一口红酒,举起杯来研究地看了看,忽然说:“王伟我没弄错吧——我怎么觉着你对女人似乎没啥兴趣?”
王伟笑了笑道:“别胡说,我倒无所谓,回头我妈受不了你这样的言论。”
陆宝宝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了两下,狡黠地追问道:“你心里有人?”
王伟正待开口,陆宝宝伸出右手的食指警告道:“说真话!”
王伟呼出一口长气:“我还真懒得跟你说假话,因为我实在没更合适的人说这事儿。是有过这么个人,我曾经以为,自己也觉得跟她的事儿没啥意思了,她太折腾我了——也不 能全说是她折腾我,公平地说,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夹在里面了,弄得我挺没意思。可是呢,惭愧呀,我就连那会儿坐在我爸病床前,都在想着她。”
陆宝宝饶有兴致地推测道:“能这么让你惦记着的,是一绝色吧?”
王伟摇摇头:“那倒称不上,公平地说,姿色中上而已。”
陆宝宝笑道:“那就是性格招人迷?特会发嗲什么的。”
王伟无奈地笑了:“你就不能有点创意?老是那个套路,开口三板斧,‘漂亮吗’,‘会发嗲吗’,第三个问题该是‘她干啥的”了吧?特俗!”
陆宝宝坚持道:“你就说是不是吧?”
王伟想了想,评价说:“要论撒娇发嗲的手段,她就是一个正常的女性吧。”
陆宝宝一听他说“正常的女性”,想起来什么,哈哈笑了起来道:“所谓正常的女性,通常应该是这样的——如果你不调戏她,她会说你不是男人;如果你调戏她,她会说你不 是上等人。”
王伟不以为然道:“照你这么说,那就把她列入‘不正常’好了。”
陆宝宝没听出来“不正常的”的这位有何过人之处,王伟对她的维护倒是看出来了。陆宝宝说:“你瞧你这就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王伟听了陆宝宝这话,心里不由感慨起来,半晌才说:“就算是吧。”
陆宝宝好奇地问:“那她干什么的?是你同事?”她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的第三个问题果然没跑出王伟说的三板斧。
王伟没嘲笑她,望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睛去看手中那杯红酒,不说话。
陆宝宝识趣道:“哦,知道了——不用说那么具体。”
王伟说:“主要跟你说那么细也没用,我三言两语又说不清。”
陆宝宝笑着回到正题说:“既然那么惦记着她,就和她好下去呗。”
王伟笑笑,未置可否。
陆宝宝怀疑道:“难道她嫁人了?”
王伟还是笑着摇摇头。
陆宝宝不解了:“那你到底犹豫啥?”
王伟说:“我和她复合有两个困难,第一,她官瘾特足。这两三年她正在想升职的兴头上,而且,她一直做行政,想转HR,如果不在现在的公司完成转换,到其他好公司完成这 个转换就更没指望了。”
王伟这话有破绽,陆宝宝已经是修炼成精的,一听就估计到女方是王伟在DB的旧同事,而且因为想在DB升职,和被DB开了的王伟要好难免有点不便,否则,她的官瘾不应该是两 人复合的障碍。陆宝宝善解人意地没有点破,只评价说:“特烦她的官瘾吧?”
不料王伟很认真地说:“不烦。我完全理解她的愿望。人谁没有点自己的想法。”
陆宝宝意外之下说:“那你够二十四孝了。或者说,你这方面更像一个美国丈夫。”
王伟说:“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她这个年龄,积累了一定的经验,精力又好,这时候不升啥时候升!”
陆宝宝说:“继续,那第二个困难是什么?”
王伟说:“我有些陈年旧事没处理好,她曾为此非常担惊受怕,因为精神过于紧张,那阵子她经常要靠吃药才能入睡,后来她跟我说渴望从乱七八糟的关系和事情中解脱出来— —所以,我离开DB前,实际上,我们已经分开一段时间了。那也算是有交代的分手了。当然,我曾经试图挽回,用你的话说‘YOU SHOULD TRY AND TRY AND TRY(人应不懈努力反 复尝试)’,那正是我做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