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锦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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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锦年-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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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敏默默的擦去眼角的泪,不忍亦不敢看着他,轻声道,“是我太过急躁了,而且将来的事情,现在谈还太早,也许都那个时候自然会有办法的。”
  沈牧垂下眼睛,声音满是疲惫和哀伤,“你,还是,不信我。”
  许敏茫然地看着前面,不明白他所说的信他是指什么。是相信他有天会克服那个秘密;还是相信他克服了之后也不会变作正常男性那般,纳妾或是去风云场所流连;还是要让她相信,在别有用心的人借此诟病他甚至嘲讽他的时候,他不会把责任推给妻子,而是会自己站在世人面前亲口承认?以上种种,对封建社会和男权社会了解并不算太深的许敏,都认为,太天方夜谭了!如果真有这样的男人,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地会让她碰到?
  沈牧看着许敏嘴角泛起的苦笑,她眼里的不信任和绝望,却没办法再说什么,他只能垂下头,在心底默默的叹息。
  两个人一个跪着,一个坐着,一个垂着头,一个茫然地看着地下,就这么相对而无言,枯坐到天明。
作者有话要说:  

  ☆、定力

  许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涵碧山房的………因为她病了。她只记得那晚他们相顾无言,她开始禁不住低低的哭泣,泪水慢慢变得汹涌,最后不能自已,只不过她已经分不清楚是在为自己哭还是在为沈牧哭。
  许敏悠悠醒转,只觉得头昏沉沉的。临芷正立在床边关切地看着她,见她睁眼,忙低下身子轻声道,“奶奶你可算醒了,大夫来瞧过了,只是外感风寒不碍的,药已经煎上了,一会便趁热喝下吧。”
  许敏下意识的四下看看,除了临芷没有看到旁人的身影,“我怎么病了?谁送我回来的?”
  临芷拿着把小剪子把治头疼的药膏子剪成两个小圆片,贴在许敏两处太阳穴上,略带埋怨地道,“都说不让奶奶过去了,偏要去,那祠堂本来就阴气重的,还敢在那睡下,亏奶奶素日身子还算好的。早起我和清芬去接二爷和奶奶的时候,奶奶发了热晕过去了,二爷抱着您,急得了不得,倒唬了我们一跳,这不才把你给扶回来的。”说着又退后两步,看看那药膏贴的正不正,忽然撇嘴笑道,“二爷是真着紧奶奶,要不是跪了一晚上腿不方便,怕是要自己抱奶奶回来了。”
  是这样么,那也非得自己晕过去他才肯抱上一抱吧。“他呢?”许敏觉得自己的声音像蚊子哼哼,又闷闷的。
  临芷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笑道,“二爷被素简催着吃饭去了,请了三五回,一直守在奶奶这没动窝,还是我说,奶奶一时半刻醒不了,才去的。奶奶先歇着,我去看看药。”一扭身,只听她叫了声,”二爷来了。”
  许敏往门口望过去,沈牧静静的站在那儿,还是家常的白衫子,却是新换过的,眼睛垂着并没看许敏。临芷回头冲许敏会意的笑笑,忙出去了。
  沈牧并没动弹,站了一会,才走过来坐在床边。许敏看他走的很慢,每一步都有点困难,想是跪的时间长了,膝盖还是疼,走起来也不利索,她心里涌上一阵疼惜的感觉。
  但她没忘记昨晚的事,真不知道这会儿说什么才能不尴尬,她对自己也有点气,怎么陪着的人反倒病了,大约还是因为哭多了才病的,真是丢脸。
  沈牧不开口,她就也不说话,赌气似的等着他先说,结果发现比定力她是比不过沈牧的,人家就能干坐着,还能一眼都不看她,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就看在他腿疼的份上先开口吧。
  “你……”两人同时说道。许敏一阵气闷,早干嘛去了,非得等着人家说话了,他却又来。
  沈牧低头笑了,看了一眼许敏,见她一丝笑容都没有,又敛了容色,略低了头。
  “你要说什么赶紧的,说完我歇着了。”许敏偏过头去,懒得看他。
  “你,还生气?”见许敏不理他,沈牧叹气道,“你那么难过,是我不好。我后来,想了想,想来和你说说,我的事。你,要听么?”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沈牧只好再叹气,用极慢的语速说道,“我小的时候,过的很辛苦,父亲离开家的那些年,太太对我,不好。我那个时候就生病了,一直断断续续的,没有好过。除了太太和几个人,家里都没人知道我究竟得了什么病。我不敢说,怕他们觉得我是……更怕他们知道我是为什么生的病。我是没有勇气面对自己。原本我以为,你嫁给我,是那么不情愿…。。可后来,你说了那些话,让我知道你其实不是原来的…。。我觉得好像又有了希望,后来,你肯帮我…。。我很感激,真的,可是我还是没办法……我想离开,特别的想,无论去哪里,只要能离开这儿,我总觉得,以后我会好起来的…。。所以,你要信我,我不会像你说的那样,如果有一天,真的要面对的时候,我绝不把责任推到你身上,一定不会的,你此时可能不相信,但是,这是我的心里话,我说出来,就一定会做到。”
  “那你昨晚为什么不说?你只让我信你,却不肯回答我心里的疑问。”许敏瞪着他说道。
  沈牧垂头不语,半晌道,“我以为,事情尚未发生,承诺太多亦无用处。只是希望,你能信我此刻的话。”
  许敏黯然心道,他原来是这样想的,终是自己误解了他吧。虽然将来的事终属渺茫,但眼下的日子还得一点点的过。她缓缓神,看向沈牧。那张清俊的脸已经憔悴不堪,眼底一片青色,唇上的胡子又长了出来,更添凄凉,想来是刚才匆匆吃饭换衣,却也没来的及刮就赶来看她的缘故。许敏心里瞬间又软了下来,却佯装淡然地问,“腿还疼么?”
  他摇头,又补充道,“我没那么弱,而且,好似还比你强不少。”
  许敏觉得不好意思,又不能任他嘲笑,撅着嘴不满地说道,“我是被你气病的,所以不算,责任还是得你负,以后我找个机会也气气你,把你弄生病……”突然又想到,他的病可不就是气一下便能犯的么,自己这样说太冒失了,像有意欺负他。
  沈牧不在意地笑着,“我没事,不用这么小心。以后,会有很多机会,你可以气我的。”
  两人言归于好,又一起说笑了会,终于还是沈牧怕扰她休息,只说晚间再来看她,在她殷殷注视下起身离去了。
  半个月的功夫一晃便过去了,期间沈牧大多时候一个人在书房看书,许敏晚间的时候会和他去说说话,他们有默契的不再提那些未来才可能发生的问题,只是闲聊,天南海北,古今中外,有时候沈牧也会问一些对外贸易,西方开拓殖民地,开放海疆等相关的问题,许敏就在自己知道的范围内一一的解答。
  殿试前一晚,沈牧已不在看书,只和许敏闲谈些书画以作娱乐。许敏看着沈牧在宣纸上几笔勾勒出的山水,其中疏林坡岸,幽静旷逸,笔法简略,却意境高远,心中一动,便去卧室拿了根画眉的笔,在纸上细细的描绘开。
  许敏曾经对绘画有过点兴趣,简单的学过些素描的技巧,许久不画,倒也还记得方法。一会功夫便已画好,她自己看着纸上的人物,觉得和自己心里的那个形象更为相符,便拿给沈牧看。
  沈牧看时,画上赫然画的是他。只是笔法是他从来未曾见过的,只用炭黑一色,彰显得轮廓细致,线条精巧,处处写实,与真人一般无二,但细看时,许敏笔下的他比平日里的他眉目间更多了份隐隐的傲气,不是睥睨一切的高傲,而是孤绝独立的傲然之色。
  他含笑道,”这是我么?我看上去竟这么孤傲?“
  “你不知道么?这就是真正的你。”许敏眼前又浮现出那日他松开她的手,独自一人走去祠堂时候的背影。虽然他有时候或温润,或清冷,或谦谦有礼,但许敏觉得他身上最刻骨的气质是对于自己心中的道,有着始终如一的自持与坚守,那便是凌绝于世人之上的一份傲骨。
  次日殿试之日,许敏已经没有上次会试时那般惴惴不安之感了,她心里觉得,无论结果如何,沈牧所有的努力都让他已经获得了最大程度的心灵自由。
  傍晚时分,临安先回了涵碧山房报喜,“二奶奶安。二爷申时三刻才从宣政殿出来,才刚到家,礼部侍郎温大人陪着一道回来,现在老爷书房回话呢。那温大人把二爷好一番夸赞,直说今日二爷在御前那一番陈述,振聋发聩,乃亘古未曾听闻之高论,小的也不懂究竟什么意思,只是听着好,老爷也高兴的什么似的,见了二爷也没一句重话了,想来,二爷这回说不准要中个状元郎了。”
  临安一边说着,林嬷嬷在旁一边念佛,悄声对许敏道,“二爷这会可算熬出头儿了,奶奶这下可放心了,不枉奶奶帮衬他一场。”
  许敏心里自然高兴,只不过结果未出究竟也不能太过喜形于色,但想到林嬷嬷于沈牧于自己都可算做恩人,便拉着林嬷嬷的手感激道,“我替二爷多谢妈妈,要不是妈妈的主意,这会还不知道怎么着呢,哪有今天啊。”说罢,向林嬷嬷盈盈下拜以示感谢。
  林嬷嬷忙一把拉住,眼睛却已经湿润了,“奶奶快别这么着。你们夫妇都是好的,却也太可怜了些,我老婆子一个,能帮就帮些,只当给自己下辈子积福了。今儿高兴,我去厨房给二爷做几个好菜,奶奶稍后,一会二爷回来要找奶奶好好说话儿的。”
  晚间沈牧回来,林嬷嬷已做好一桌子的饭菜。许敏想和他单独待着便打发了丫头们自去吃饭。两个人相对坐下,心里头都很高兴。
  许敏觉得他今日气色正好,神采飞扬的,笑道,“听说你今天慷慨陈词,说了一篇从古到今都没有的高论,我早知道你有才学,却不知道到这个程度呢。”
  沈牧摆摆手,笑着说道,“别打趣我了,那不过是温大人客气。我现在只觉得心力交瘁的,我们说会话,说些别的吧。”
  许敏看着桌上的菜,皆是些精致菜色,又有一碗云腿白菜汤,配着青笋紫菜,倒也鲜亮诱人,便给他盛了一碗,看着沈牧慢慢的喝了。又见林嬷嬷备了些惠泉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也给沈牧斟了一杯道,“我也不知道你能喝多少,不过今天高兴,我也陪你喝点。”
  沈牧看她高兴,便一仰头喝了。许敏自己也喝了,又给他倒了一杯,不说话只拿眼睛笑着打量他,沈牧没办法,只好又喝了。许敏还要再倒,沈牧忙拦住了,轻声道,“我酒量不好,且放过我吧。”
  许敏暗暗发笑,心里实在开心,道,“临安还说,你也许会中个状元呢,我在想,你要是真中了三甲之一的话,得怎么给你庆贺呢?”
  “你是指,单独给我庆祝么?”他眼睛发亮,许敏点头称是。
  沈牧脸色略微有些红,低头不语,想了一会,轻声道,“要是,真的话,你,能不能,像上次那样……”
  许敏不解,问他上次是哪次,又是什么样子?沈牧更低了头,咬着嘴唇,小声道,“就是,我中了会元那日,你,在书房里……。”
  许敏恍然间想起那日在书房闻得喜讯,她情不自禁的跳起来亲了沈牧的脸,那是她第一次亲他,原来他记得。一时间她也有点不好意思,低头不语,沈牧却还看着她,她只得抬头冲他温婉一笑,点头道,”你喜欢的,我就……。。那样好了。”
  她抬眼看着沈牧,见他双眸漆黑明亮,灿若流星,双颊有一抹少见的红润之色,笑道,“你一个男人家,这么害羞,脸红的比我还快。”
  才说完,就见沈牧忽然皱眉,朝她摆手,头垂下去,呼吸变得凝重起来。许敏一惊,忙问他怎么了他却只垂头不语,手撑着桌子边,扭过身去不看许敏。许敏觉得诧异,忙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蹲下来,才看清他神情颇为痛苦,眉头紧锁,呼吸急促,脸色却比刚才还要红得多。
  许敏登时好似明白了过来。林嬷嬷应该在饭菜里下了药,一定是想趁着沈牧今天高兴,觉得大约便能成事。她一时气苦,这老嬷嬷真是帮倒忙啊,这下可怎么办。
  许敏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的功夫,沈牧已经越来越难受了。这不是他第一次被喂了药了,他很清楚,等下自己就会浑身发热,宛若置身炭火旁,焦躁难耐,且身下肿胀难受,心里仿佛无数蚂蚁爬过般的痒。他不能再看许敏了,却又分明按捺不住,许敏的脸就在他眼前,他只觉得她笑黡如画,眉目似水含情,一点樱唇娇艳欲滴,仿佛一直等待着他的亲吻。他拼命的甩头,想要甩掉眼前的笑颜,却无济于事,只能双拳紧握,紧咬住牙,但渐渐的他的意识还是越来越模糊。
  许敏眼看着他一点点的陷入迷离的状态,他神情从未那样躁动过。他抬起头时,许敏看到他整个眼睛都红了,再不复平日里深潭般的沉静温润。
  沈牧已经无法忍耐下去,猛地站起身,后退了两步,他想要去解衣服,许敏紧张的走近了她,让他惊觉许敏依然在眼前,他的理智瞬间清醒过来,他不能在她面前脱衣服,不能让她看到的那些…。。他冲许敏摇手,示意她别站过来,却说不出话,只好连连地后退,一直退到墙边,他把身体靠在清凉的墙面上,忽然觉得舒服了一些。
  许敏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再上前了,她应该远离沈牧。尽管她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心里异常难过,她很想帮他。有一瞬间,她想按着他的唇吻下去,然后告诉他没关系的,她根本不在意他的身体是否有伤痕,他也许,就能…。。她也能帮助他度过这么难过的时刻。可她还是冷静下来,她知道沈牧是没有做好准备的,从心理上他暂时还不能接受这件事,如果仅是在药物的催化下,等药力解除了他们要如何面对对方,如何自处,这不是水到渠成的欢愉,不是自然流露的情愫,她不能够接受以这种方式来完成这件事,而她坚信,沈牧也会是这样想的。
  许敏看着在墙边倚着,独自奋力抵抗自己的沈牧,咬咬牙,打开了书房的门,唤来了锦画等人,让她们去准备沐浴用的凉水。她走近些,尽量不动声色地看着沈牧,“等下你用凉水擦拭一下,这种药的药效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你好了,便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说。”
  沈牧咬着嘴唇,轻轻地点着头。她心里一阵难过,不想再看他痛苦的神情,只能快点离开他了。可在她转身离去,擦过沈牧身旁的一瞬,她分明听到他对她低声说了句谢谢,虽然说的很轻,但却非常清晰,她知道自己绝对没有听错。
作者有话要说:  

  ☆、淹煎

  三日后,定国公府接旨意,沈牧中殿试三鼎甲等第三名,得选为天子门生,并赐通政司正五品给事中职,不日即到任。
  许敏听着那旨意,并无预先想象那般高兴。她忽然觉得前路更为飘渺茫然,不是为沈牧,而是为自己。他终于还是成功了,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但许敏觉得,这仅仅是开始,从今往后他要打的仗只怕更为惨烈,而她作为沈牧身后的女人,又该如何帮他呢?茫茫然看着阖家上下恭喜沈牧,他脸上依然是从容冷静的神色,一如那晚之后,许敏带着愧疚的心情告诉他,林嬷嬷是为了她才再那碗汤里落了些药,请他千万不要怪罪林嬷嬷时,他浮现的淡淡微笑,只轻轻的一句不会介怀,已都过去便撩开不提那般。
  也许他心里装着太多的事情,要防备太多的人,这些,他都不会轻易地告诉许敏,这正是许敏觉得无力而茫然的原因。
  一时间,京都的勋贵圈里也传开了定国公府里那个鲜少露面的庶子中了新科的探花,各路道喜的人蜂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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