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锦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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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锦年-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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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敏感觉到被她握住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他把手抽出了出来,低声道,“你困了便先睡吧,我在外头读会书再睡。”
  沈牧这是在逃避她么?许敏知道,如果真像传闻那样,这个夜晚注定会是尴尬的,可她在看到沈牧那双充满善意的眼睛的时候,就已经觉得无论今夜如何度过,她都不会任何瞧他不起的感觉了。
  许敏起身,整理衣物,卸妆,待得都停当了,却见他还在床边坐着,便试着鼓励他,“今儿就别读书了,且陪我一起睡吧,我们,安静的躺着说会话,一会我就睡着的。只是听临芷说过,我有咬牙的毛病,一会你听见了可别笑话我啊。”
  沈牧笑了笑,看着许敏殷殷看向他的眼神,他点头,终于起身,开始换衣裳。许敏也走过来,帮他卸了外衣,束发的冠子,他并没有推辞。俩人收拾妥当便安置了下来。
  许敏是真的困了,虽然还想再同他聊会,却禁不住眼皮越来越沉,一会功夫便自睡去了。只是在睡前,她忽然想到一个棘手的问题,待要问沈牧,却又不好意思。只是她不知道,沈牧也在想这个问题,在她沉沉睡去之后,他又看了她良久,终于还是轻轻的起身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妇

  许敏是被临芷叫醒的,她睡得太沉,以至于醒来看到房间陌生的摆设才记起来,自己昨日嫁人了,今天一早该是她拜见公婆,阖府上下相见的日子。
  沈牧进来的时候,临芷正将将梳好她的新妇发髻,插上最后一支翠玉珠钗,揽镜自照,却是好容颜好气色。镜子里映出沈牧的样子,一袭湖水蓝的长衫,家常那般束发,并不系丝绦,比昨日的大红喜服更衬他清素干净的脸。
  临芷给沈牧请了安,便退出去了。许敏想到了昨晚睡前的忧虑,今日不得不面对,便索性狠下心来,拿了梳妆台上一枚簪子,走到床前。那绫子就在眼前,雪色苍白的,好像人生一般惨淡,她咬咬牙,举起簪子就往腕子上扎去。
  拿着簪子的手被抓住了,她不解的看向沈牧。沈牧平静的对她摇头,“不必如此。”
  “宇清什么意思?难道是不用我来?”她瞪着他,倘若他肯流血,而不用她来流,她会很感激。
  “府里上下都知道的,不用瞒着。刻意了,反倒让人生疑。”他从容的拿掉她手里的簪子,放回到原处。
  许敏错愕,这个秘密足以公开到这种程度,他又毫不避讳的说出来。如果说昨晚,许敏自以为表现的让他欣慰,也是他们之间的小默契的话,那么今早他这一句话就让她明白自己自作多情了,他原本坦荡,根本不需要她来替他遮掩。
  那么她呢?也能如此坦荡么?面对阖府上下都知情的目光,虽然原因不在她。
  沈牧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走到她面前,想要握起她垂着的手,终究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只好半垂着眼睛,歉意道,“委屈你了,是我的不是,我会尽力弥补,在其他方面。”
  这话许敏只是听着,并没有回答。
  沈府的正厅叫做明禧堂,他们到时,一屋子的人已经等在那里了。沈家的族长是当今的定国公沈黛,年逾五十,因为是从军功上起家的,自然注重武功,所以一望而知依然身强体健,且声若洪钟,面似重枣,以许敏的医学常识判断,此人多半比较容易罹患高血压。沈夫人张氏出身金陵武威侯府,却半点没有江南人的秀气娇弱,面相饱满大气,天庭尤其方正,两道细弯弯的眉毛高高挑起,分外的凌厉。
  许敏按规矩一一拜见了父母,奉了茶。沈氏夫妇自然没有为难她,沈夫人的见面礼也给的颇足,是一套水头顶好的翡翠头面。
  “牧儿媳妇,来见见你程大哥哥和大嫂子。”沈太太指着东首坐着的一对年轻夫妇道。那夫妇便是府中掌事的沈程夫妇。年纪不过二十左右的样子,却都是一副好相貌。尤其那沈程,眉眼如画,神采飞扬,俊俏飘逸,让人眼前一亮,再看那也出自金陵张氏的程大奶奶—闺名唤作张盼云,和她姑母沈太太一样大方端庄却比之美貌太多,俊眉修目,身量婀娜,只眉宇间透着股子和身份不大相宜的精明劲。
  那张盼云和许敏互相见了礼,便拉住许敏的手,从头到脚的打量开去,“弟妹竟似个仙人下凡般的模样,我成日家只说嘴已是这府里的美人了,这回弟妹来了,大伙一见,这才是真正的美人呢,往这这么一站那,和我就好比那鲜亮的水葱和一把烧糊了的卷子似的,看来往日里真真是我活打了嘴了。”说得众人都乐了,那沈太太抿着嘴笑,只用手指着张盼云笑得说不出话。
  许敏被她拉着也抽不出手来,便索性另一只手伸出来握着张盼云,道:“大嫂子好诙谐,我竟不知道还有这么个比方,大嫂子哪里是烧糊的卷子,依我说,倒像那上好的白玉琼脂豆腐,在大嫂子身边我不过就是那点缀的小葱罢了。”张盼云人生的俏丽,尤其一身雪白娇嫩的肌肤更是她引以为傲的,听许敏这样夸她,自然心里头格外高兴。
  沈太太也含笑点头,似乎对许敏的机巧很是满意。张盼云笑了会子,又拉着许敏道,“弟妹来见见咱们家的姑娘们吧。”
  第一个是坐在西首第二个位置的,沈家的二姑娘沈引之………正是沈太太嫡出的,连上沈淑妃,沈太太原只生了这两个女孩。许敏见那沈引之容貌颇肖其母亲,容长的脸蛋,眉眼干净俏丽,额角宽阔像是个有福气的人,只神情上多了几分倨傲,想是嫡女的缘故。许敏与她见礼之时,她脸上亦有几分不屑之态。
  第二个乃是三姑娘沈盼之,名字里和张盼云相类,亦有一个盼字,想来生她之时也是父母期盼已久的,她乃是沈太太陪房丫头金姨娘所出,因为生母的缘故,也颇得沈太太照拂。沈盼之容色恬淡,略有些出尘飘逸之意。
  最后一个是四姑娘沈灵之,是沈老爷良妾魏姨娘所生。却是个绝色的,偏又继承了沈家端庄大气的气质,出落的最有大家闺秀的气度。
  见过众人,沈太太道,“你大嫂子现管着府里的大小事情并官中开支,以后你缺少了什么,只管问她要就是了。”
  许敏忙站起来应了。却听许久不开口的沈老爷道,“牧儿媳妇今后也多学些料理家务事宜,也好帮衬着程儿媳妇,日后一起管理家务才是。”
  一席话说完,众人都不作声,许敏偷眼看沈太太,只见她有一丝凌厉的怒意,但转瞬便掩盖下去,恢复如常神色,点头道,“是该帮衬着才好,你才来,有些事情还需慢慢适应,也不急在一时。倒是先料理牧儿房里的事务吧,且最为重要的是看顾好牧儿的身子,须得好好调理才是。”
  看来这沈老爷和沈太太夫妇并不和谐,沈老爷半天不说一句话,却说了一句拆台的,偏让她学着管家,这不是让沈太太姑侄俩对她更生嫌隙么?许敏有点摸不透这位公公是神助攻呢还是猪队友。
  沈引之此时娇笑了一声,道,“二哥哥真好福气,娶了个天仙似的嫂嫂,看样子也是百灵百俐的,管家的事情自然不在话下。就不知,”她脸上生出略带恶意的笑,”二哥哥的身子能不能就此康健起来呢。”
  沈太太看了她一眼,平静地道,“你二哥哥还年轻,身子慢慢调养自然啊是会好的。”
  沈引之眼睛一转,用帕子捂了嘴笑道,“太太不知,我昨儿见新嫂子进门,那八十抬的嫁妆好生气派,因想着,嘉定侯府果然是世代勋贵的,嫁个二女儿给二哥哥都尚且如此,真不知道当年嫁大女儿的时候是怎生排场呢。所以,我才说二哥哥好福气呀。”
  嘉定候府的大姑娘—许放是许太太嫡长女,当年嫁去了义安公家做长媳,自然是十里红妆的规格。沈引之现在这样讲出来,是在奚落许敏不过是庶女,且嫁的也不过是个庶子。许敏微微转头看旁边的沈牧,他微垂着眼睛,半抿了嘴唇,平静的好像颇为习惯这种奚落。
  沈太太嗔着沈引之道,“姑娘家家的,说什么话,倒不害臊。”语气却充满爱恋,毫无斥责之意。
  许敏心中觉得不平,沈太太一系看来还算给自己面子,但言语间对沈牧已是极尽刁难欺侮,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就这样不给他面子,可见往日里沈牧在沈家是个什么光景了。她待要反唇相讥几句,却收到沈牧投来的目光,那湖水一般幽深宁静的眸子里有浓浓的歉意,有明显的无奈,还有对她的恳求………好像在恳求她不要多说,不要和她们起争执。许敏的心颤抖了一下,收回了目光,也收回了想要说的话。
  众人又说了一会子闲话,沈太太便发话打发他们夫妻回去。许敏知道接下来是沈牧房里的丫头婆子小厮们拜见她的时候,许敏虽然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奈何丫头婆子跟着一堆,也只好忍住了,俩人相顾无言,一路安静的走回沈牧所居的涵碧山房。
  回到房中,丫头们已经摆好了早饭。许敏日常都是临芷清芬两个伺候茶水饭食,见沈牧却并无伺候的丫头,因问他,他不在意的笑道,“我不大用人伺候,往常都是她们一处吃饭,我自己吃饭,何必还让她们在旁边立规矩呢。”
  清芬一边布菜,一边笑道,“二爷真好脾性,不过倒显得二奶奶待我们不够好了。”
  许敏伸手捏她的脸,笑道,“狭促妮子,这么快就倒戈向你二爷了,罢了,以后也免了你伺候我的规矩,可好?”
  清芬连连笑道不敢。许敏此时观察沈牧,见他脸上也有明显的笑意,比在明禧堂时要放松许多。
  饭毕,宋嬷嬷等一干人已经候在往外头了。沈牧起身道,“你且先见他们吧,有事可去书房找我。”
  许敏诧异,道,“怎么二爷不同我一起?也不见见我带来的人么?”
  沈牧微笑道,“不急一时,以后再见也不迟。”便起身离去了。
  一时宋嬷嬷领着涵碧山房众人拜见许敏。沈牧房中人口甚为简单,宋嬷嬷自然是个掌事的,之后还有四个大丫头—澜屏,瑰画,锦书,素简。都颇有颜色,举止却安分规矩,此外还有四个粗使的小丫头,并四个小厮。许敏因问那四个小厮名字,只见其中一个生的秀气伶俐的回道,“奴才叫临安。”又指着另外三个分别叫华亭,新安,太仓。
  这四个名字都分别取自地名,很少有人把小厮的名字唤作地名的,许敏好奇问是谁取得,那临安回道,“都是二爷给奴才们起的,奴才们之前也不懂什么意思,因问二爷,二爷才说都是些地方的名字,好像都是二爷想去的。奶奶问起还有个笑话呢,一次老爷听见我们几个的名字,也说起的这么怪,叫换呢,后来二爷回说不过是向往那些地方去走走,随便起的,老爷听了才没说什么。想是老爷也体恤二爷在家久了的缘故。”
  话音刚落,宋嬷嬷斥道,“小猴崽子,混编排二爷什么,没得倒让二奶奶以为爷是满心思到处乱跑的人呢。”
  许敏倒不以为然,这宋嬷嬷总是一副不阴不阳看不出心思的表情,看来倒是不想让沈牧离开家。只是年轻人向往外头的世界是多么正常的事情,可惜,沈牧大约总是以身体不好的缘故被拘在家里。可是依许敏看,外表也实在看不出沈牧身体哪里不好了。
  众人散时,许敏便单留下了宋嬷嬷。临芷亲自奉了茶于宋嬷嬷。许敏打眼看她,见她不卑不吭不露声色,道,“妈妈喝茶,原是我刚来,多有不熟之处,留下妈妈是想让您多指点我一二。现有几处需请教妈妈的,一则,是这程大爷和程大奶奶。”
  宋嬷嬷喝了一口茶,缓缓道,“大爷是老爷亲弟弟的遗腹子,一下世,母亲便也去了,因此一直是养在老爷太太跟前的,和太太的亲儿子也不差什么,所以—也就娶了太太的内侄女,大爷现捐了同知在身,老爷外头的事务也都是他打理着。”
  许敏点头道,“怪道大爷看上去精明强干的,庶务上早有历练。二则,想请问妈妈,一向说二爷身子弱,我看着倒也好,不知道二爷可有什么宿疾?且这身子弱的毛病是小时候就有,还是长大了才有的?”
  宋嬷嬷一愣,这话问的机巧,谁不知道二爷公开的毛病,小的时候谁看的出来啊,可若照实说,许敏自然能听得出来,想了一会,道,“二爷这些年将养好多了,和从前比,那病也不怎么犯的。”
  许敏暗赞这个波澜不惊的老狐狸,虽然不直接说,但是句句都在点她,沈牧的病现在比以前轻,如果是传言中的病症,以前是小孩子难道会更严重,谁又能知道呢,所以必然不是那传闻中的病,至少不单单是那一个病症。看来沈牧身上隐藏的不止一个秘密了。
  初次见面,也不好问多了,许敏感觉到宋嬷嬷对她有提防之心,便随意说了会话打发她去了。
  晚间,清芬伺候了许敏卸妆,许敏心里头一直挥之不去的再猜测沈牧还能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宿疾,甚至比那床笫之间事还有隐秘的,而且他真的有子嗣上的问题么?还是那不过是个传闻,毕竟以一个医生的角度看,沈牧只能算是略微消瘦而已,并非久病缠身。
  正想着,沈牧的大丫头素简来回道,“二爷说今儿想多看会子书,不知道要到多晚,怕吵了二奶奶,让我来拿被褥去书房,请二奶奶早点休息。”
  许敏心头火起,这才第二个晚上,非要做的这么明显么。看着素简收拾了被褥出去,她好像吃了哑巴亏似的,也没法发作。倒是临芷了解她,忙走上来悄声对她说,“奶奶不用气,二爷是有原因的,那叫临安的小厮我看着机灵,晌午便去跟他套话,他告诉我,二爷晚上睡得浅,稍微有动静就睡不成了,且,还有个梦魇的毛病,有时候半夜魇着了还得人去叫醒,想是怕奶奶不方便二爷这才去的书房。”
  梦魇?许敏苦笑,这沈牧毛病还真多,一个接一个,她这个现代来的医生都有些应接不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惊梦

  许敏自己也没想到,嫁过来第二个晚上她就失眠了。
  原本觉得自己嫁给一个不受宠身体孱弱的庶子,安分的过日子也就算了,但沈牧偏生不是她想的那般不堪羸弱,又分明处处受家人压制,这倒激起了想要帮助他保护他的欲望。可怎么才能先打开他的心结,接近他,让他能够接受自己呢。
  想了半宿,终于心生一计。
  早上照例来到明禧堂,和张盼云一道伺候沈太太并姑娘们早饭。沈引之倒是不闲着,一边看许敏布菜,一边阴阳怪气道,“二嫂子像是昨夜没睡好啊,气色看着倒不如昨日呢。听说昨儿夜里,二哥哥又去书房了呀。”
  许敏也不恼,和顺的笑着,道:“二爷素性是喜欢读书的,昨儿读的兴头上,我也不敢吵他,只好由他了,倒是这晚间读书,难免伤神,且也伤脾胃,”许敏转过身来恭敬的看着沈太太,道,“因此媳妇有个想法,正要讨太太和大嫂子的示下。”沈太太望了她一眼,见她满眼恭顺,便示意她说下去。“我见二爷日常饮食清减,又好夜间读书,因此想着晚上还需再添置一顿饭菜才好,不然长久下去终是对身子不好,且我在家时候,祖母请了从前宫里的老嬷嬷为我料理饮食,那是个最讲究养生的,若是能让她一并照顾二爷的饮食岂不更好,所以我想着,这晚间的饭食终究不好总劳动大厨房,可否请太□□准在二爷房里增添个小厨房,一应照顾也更为方便些。这是我的一点子想头,还请太太和大嫂子别嫌我太过繁琐了。”
  沈太太并未答话。张盼云在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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