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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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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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我的心里依然很紧张。而现在只是我一人,而且是去寻找那未知的水源,我往前走的步子停了下来。

  给我指路的战友疑惑地看着我,他或###白我在犹豫什么。他的疑惑触动了我那根敏感的神经,我们不怕苦不怕累,就怕有人说我们是怕死鬼。“怕死鬼”这三个字,对一个上了前线的士兵来说,无疑是最大的羞辱。

  去!我暗暗下定了决心,准确地说,是硬着头皮下定了决心。下到低凹的结合部,到处是浑浊的积水和烂泥,浓密的丛林弥漫着薄雾,我尽可能地目不斜视,用故作的镇静来稳定自己的情绪,希望水源立刻出现在视线里。

  往前走了三十多米,我在壕边遇到了一个小水坑。坑里有一点积水,并有一根橡皮管埋在水坑里,出口用布片堵着,我的心里暗喜,心里感激这人想得真是周到。拉出布片就放了起来,丧气的是积水并不多,桶没装上十分之一就没水了。我知道这并不是真正的水源,真正的水源要离开交通壕,往我方境内的山洼地里走下去。

  走!我再次下定了决心!可路太陡了,成八十度的陡坡还是弯弯曲曲的,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滑入雷区,我小心而紧张地来到水源地,眼前的情景让我十分沮丧,接水的方式跟30号十分的相似,一小块铝皮把水接了出来,钢笔粗的水流比30号要粗一些,只是离地间距太小,不能放桶,只好用手接住后再往桶里灌,心里十分后悔选择了这个水源,因为战区丛林里的独处,比战争本身更加让人害怕。

  半个多小时后,桶终于被灌满,不敢处理衣服和鞋子,背起水桶逃走了。

  刚刚爬上陡坡,我军的炮群突然吼叫了起来,我不明白,炮群怎么在这个时间里大规模炮击?一定是发生了紧急的怀况。爬上33号主峰后,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循声望去,107火箭炮的射击十分好看,一个个耀眼的火球依次飞上天空,几钞钟后就传来轰隆隆爆炸的声音,我问33号的战友为什么炮击,他说我军潜伏分队和越军遭遇了,炮击是为了掩护潜伏分队撤离。

  下午就陆续有消息传来,说潜伏分队伤了两个,坚守42号的一连牺牲了三个,伤了好几个,牺牲的三人又是在同一个洞里被炸身亡的。

  每次听到这样的消息我都有点不能接受,辛辛苦苦修好的工事,凝聚了我们那么多的艰辛和汗水,凝聚了我们对于生命和青春的呵护与守望,我们的生命,我们的未来,在我们的一揪一镐的加固中拥有了更多的期待,然而这一切的一切,怎么就是顶不住一发重炮的轰炸呢?

  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86)     八五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晴。

  连续的晴天,洞内的滴水明显地少了,甚至没有了,洞内的地面被踩踏的服贴而干爽,但霉变和潮湿的味道并未因此而减少。

  昨天下午收到了刘国清从昆明陆军第43医院耳鼻喉科寄来的信,说他打入眼角骨头里的弹片已经顺利取出,预计眼角会留下疤痕,疤痕不会太大,休养一些时日后,不久就可重返前线。

  对我照料他的物品,他表示了由衷的感谢,我这才想起;我有很长时间没有打开背囊看一看了,如果因为潮湿而霉变得不能要了,那真有愧于他的托付和感谢。于是连同我的物品一同从背囊里全倒了出来,用手一摸,虽冰凉而潮湿,但只有些许的地方有霉变,晒晒就没事了。

  我找来两个空弹药箱并排放好,把衣物平摊在上面,三个小时后我来摸了摸,似有发烫的感觉,心中一阵暗喜,再放上两个月不动,也不至于潮得不能要了。

  这个季节在我的家乡,正是隆冬时节,寒冷早已让家乡的人们穿上了厚厚的棉衣,而此时,我们只需穿上两件单上衣就很合适了,遇上这样的晴天,稍事活动也会大汗淋漓。

  晒好衣物后,我去连部领编织袋,在31号遇到了几个穿着整齐的军装,但大汗淋漓的士兵。看他们的着装就知道,他们来自二线,他们有人爬在战壕里观测,有人则在整理着背上来的发射架,问了八班的战友才知道,他们是师导弹连的,他们将向对面的越军阵地发射一枚红箭(也许是红旗)导弹。

  早就听说了要发射导弹,以为是谣传,看来导弹兵的观测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停下来好奇地看他们准备着,特别想看看那枚导弹是什么样。但导弹兵们不让我走近,并且要我快点离开,说导弹发射后,越军有可能炮火报复。

  机会太难得了,我不能错过现场看导弹发射的机会,只是往后退了几步,没有理会导弹兵的警告,渴望找到合适的机会,我再悄悄地靠上去看个仔细。

  他们在那里鼓捣了很长时间,又是观测又是计算,大概是必需确保导弹能准确击中目标,所以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就要发射了,导弹兵又开始催促我离开,我只好朝32号走去,32号看31号很清楚。我刚离开几分钟,就听到“嗖”的一声,回身就看到导弹跃出了阵地,“嗖嗖”的撕裂空气的声音不断传来。只是导弹飞行的速度并不快,用肉眼就能清晰地看到弹体的飞行恣态,还有耀眼的发动机尾焰。

  导弹的飞行恣态并不稳定,忽上忽下,并一头向峡谷深处栽了下去,我想这下完了,不能击中目标了,这些牛B哄哄的导弹兵们回去也该倒霉了。

  眼看导弹就要坠落到峡谷里了,它却突然昂首顺着越军阵地的山势爬上了山腰,并一头钻进为它设计好的目标里,轰的一声爆炸了,爆炸后的硝烟夹杂着泥石冲上几十高的空中,这是炮弹的威力所不及的,也说明了导弹的钻地能力是极强的。

  据说,击毁的是越军一个营指挥部。如此的威力,里面不会有人生还。

  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87)     八五年十二月的二十五日,晴。

  这又是一个少有的好天气,没有冬天的老山前线,无遮无拦的阳光依然是那样的火热。阵地上残枝断臂的树木见证着我们的忠诚和牺牲,更见证着现代兵器的巨大杀伤力。四连的范帮祥打来了电话,说他们二营得到了攻击越军55和59号高地的战斗任务,要我务必下去和他见上一面。

  他和丁致波在防守水源,水源在八里河东山主峰34号阵地的后山腰上。我在两个月前也从极其危险的43号阵地,回归了二连防守的,相对安全一些的32号阵地。我明白攻击意味着什么,没有掩体的掩护,地雷以及枪林弹雨里血肉横飞的场景,让我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我必需去见他一面。

  把情况向同一哨位的陈成利说明后,并要求他为我保密,擅自离开阵地,这是纪律所不容许的。

  我只带上了五六式冲锋枪,戴上好久没戴的军帽,特意穿了身干净些的衣服,这是我上阵地后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下山,又是为战友壮行,因此隆重了一些。

  寨子就在八里河东山的山脚下,确切地说,是在连接30号阵地的";天梯";底下。天梯也是极不好走,一不小心滑倒,极有可能将腿折断,在猫耳洞里呆了半年多,体质下降了许多,下天梯时,我的腿直发颤。

  寨子里有一对姐妹,长得还算漂亮,开了一家专卖烟酒的小卖部,生意特别的红火。时间长了,跟搞后勤工作的人员也熟识了,进货都是搭军车到麻栗坡县城,办好了货再搭军车回来,我去的时候,店子周围到处是兵。我知道,这么多的兵都是冲着两姐妹来的,他们围着两姐妹,有的说笑调侃,有的抽烟,有的则把相好的战友叫在一起喝酒。要进攻了,喝酒人的悲情和毫情掺杂在一起。

  两姐妹对战友们的说笑调侃应对自如,不愠不怒,不卑不吭。怎样跟这些与死神打交道的兵们相处,她们显然有了十分丰富的经验。

  我牢牢地盯住她们的脸蛋和身体。差不多有八个月的时间里,我没有看到过异性的影子,两姐妹青春的身体在我的眼前晃动着,牵引着我的神经和眼球,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青春的身体对于异性的渴望。

  负责后勤供应的李久清也在那里,他大声地喊我的名字,我们兴奋地双手握在一起,兴奋溢于言表,他说我白净了许多。前些日子我们匆匆忙忙见过一面,因时间紧迫,我们来不及叙旧就分手了。

  他也在那里喝酒,极力留我吃饭,我说明了去意,带上他送的一合罐头和一瓶白酒,有些不舍地高开了那对姐妹。

  见到范帮祥和丁致波时,以为我不能来,他俩已经喝了一些酒,已经有些兴奋和激动,对面临着的九死一生已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我用酒祝福他俩,不但没有舒缓,反而加重了他俩的悲情,道出了他俩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得到过母爱,我才知道他俩有个共同的经历,幼年丧母。

  范帮祥三岁丧母,丁致波也是二岁半时失去了母亲,特别是丁致波的父亲,现在膝下无儿无女,只他一个独苗,九死一生的概率冲撞着我们的脑门。说着自己可能死去的话,包括我,对养育之恩的欠疚感猛增到顶峰,我的全身像被电流击中了一样,一阵阵地紧缩,我极力安慰着他俩,自己也禁不住潸然泪下,三个男人哭成了一团。

  他俩失去了母爱,此时对母爱的渴求像火山一样地爆发了出来,当他俩得知我的母亲病重住院后,一定要给我的母亲寄钱治病,以尽一个";儿子";应尽的义务。眼泪是对情感最完美的诠释,热泪盈眶的我坚决反对,告诫他俩应给他们的父亲,以期弥补一些父亲的养育之恩,可他俩执意不从,含着眼泪说:我们亲如兄弟,你的母亲就是我们的母亲,我们虽然没得到过母爱,却愿意为母亲尽一个儿子的义务,这钱必需得收下!

  我无力再去拒绝他俩,含泪收下了三十元津贴费,我似乎看到了妈妈欣慰的笑容。。。。。。。

  范帮祥和丁致波拉着我的手:“如果我们真的牺牲了;你一年去看一次我们的父亲,”我整个的身心再次被热浪履盖,咬着嘴唇用力地点头。

  我反复地重复着一句话,你俩不要想的太多,我们都会活着回去的,我一遍遍地说着,却感到像纸一样苍白。而他俩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对一切的依恋,再次猛烈地撞击我的脑门。我忍不住别过脸去,紧紧地咬住嘴唇,看着远处一声不吭。。。。。。。

  畅快的泪流过之后,我们都渐渐平静了下来,酒精让我们又兴奋起来,相互吼叫着“不许死,”我给他们约定,打完了进攻,我们还要一起喝酒,谁也不能少。

  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88)     八五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晴有雾。

  今天是八五年最后的一天了,日历即将翻到崭新的1986年。

  接照平时的惯例,每一个年头的结束,都要进行工作评比和总结,看来战时也不会例外。班长杨天贵把我们集中起来,当然也是连队和上级的意思,我们在昨天下午进行了评功评奖和发展党员。

  杨天贵还不是党员,这是一个班长最起码的资历,一个党员的指标自然是非他莫属,这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则。

  另外还有一个三等功名额和一个嘉奖名额,采取无记名方式,先民主后集中的原则,得票最多的立三等功,第二名则为嘉奖。

  我的票数最多,苑庆敏第二,这是我可以预见的结果,因为战友们都把我当成了一个有文化的人,再加上我低调的处世风格,还有和班排长适当的距离,赢得了他们的普遍认同。这是一个民主的结果,但还有一个集中的原则,我担心我过不了集中这一关。

  评功评奖结束了,大家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十分低落和沮丧。我们都没想到立功名额会是这样少,仅仅只给了一个三等功名额,我虽然评上了,却又担心连队不会批准。没有评上的,心里更是失落和不平。凭心而论,大家的经历都十分相似,当然就谈不上谁的贡献大谁的贡献小了。而我能够评上,不是因为特别的战绩,而是因为人缘的胜出。而人缘是不能作为评功标准的,但它又实实在在地影响了评功的标准。

  心里最难受的应该是陈成利了,自评功后他就没说一句话,我能体会他内心的痛苦和失落,单凭“”期间我和他在漆黑一团的夜里送通讯员到41和42号,我们两人都应该记功,可到了现在,还是什么都没有。

  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杨天贵查岗时告诉我,连里同意班里的评功结果。这样,我的三等功基本算定下来了。可我高兴不起来,因为同班战友们的失落刺痛了我,我没有令人信服的战绩,我觉得这个功立的有愧。

  攻击黄泥坝二营是主攻,一营各个连队则抽调战士组成担架队,负责抢运伤员和阵亡的战友。上午听到这个消息后,我立刻写了一份请战书交给了排长梁吉发。全文如下:

  敬爱的连队领导!

  我军出击作战,我们二连抽调战士组成担架队,我坚决要求参加!第一,我从六月份上阵地到现在,一直是被动挨打,受够了越南人的气,这是一次难得的主动出击的机会。第二;我身高体大,有一定的体力优势,能够应付巨大的体力消耗。第三;我有兄弟姐妹五人,万一我“光荣”了,父母也有人赡养。第四;投入党的怀抱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我决心不惜以鲜血和生命,来争取火线入党的机会。第五;做一名真正的战士,也是父母的心愿。

  敬请连队领导批准我的请求!!

  此致

  敬礼!

  请战者;王辉

  八五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写完后我即刻交给了梁吉发,再次强调了参加的意愿,内心对于成为英雄的渴望,希望在这次的出击战中成为现实。

  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89)     八六年元月一日,元旦,晴。

  战时的元旦是不会有什么特别之处的,我竟然在下半夜站岗的时候,对这八六年的第一天充满了无限的期待,并再次感受了在无边长夜中苦苦等待黎明的煎熬。

  天终于亮了,我很想打几枪,来表示对于元旦的庆祝,可阵地上却是死一样的沉静。我突然意识到,其实这样的宁静才是最美好的。我们日积月累地在这里苦熬,不正是为了内地的每一个黎明,都像此刻一样,在宁静中透着祥和,在宁静中展示着美好么?显然,我手中的枪是用来驱逐豺狼而不是用来打破宁静的。我庆幸自己没有开枪。

  我钻出哨位把枪放到一边,伸长双臂伸了个懒腰,然后活动了一会身体,一停下来就无所事事了,内心突然涌动着一股莫名的烦躁。心浮气燥,孤独寂寞,怅然若失。。。。。。。

  三等功已经确定下来,按说应该高兴,可我一直高兴不起来。三等功是级别最低的功,在功少人多的情况下,得到了这个最低的功,那就相当于与二等功和一等功无缘了,而改变命运的却是二等功和一等功,按规定,二等功以上可以安排工作,这对从农村入伍的我来说至关重要,可我只得到了一个类似于安慰奖的三等功,不疼不痒,不得遗憾,得了也遗憾。这当是我心浮气燥的根源之一了。

  喻红在上一封信里说过,在元旦她要给我一个惊喜的,随着元旦的临近和到来,我每天都在焦急地期盼着,等待着。以至于不管有没有信上来,每天下午都去一趟连指,每每是满怀期待而去,怅然若失而归。导致情感的空隙越来越大,这当是怅然若失和孤寂感越来越强之根源。

  忘了是从哪里弄到的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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