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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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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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整齐的。

  下午四点,列车才一路摇晃着到了西昌兵站。我好奇地打量这座卫星城,她似乎没有我家乡的小城繁华。。。。。。

  26号,军列穿过富庶的四川盆地。。。。。。

  27号的上午到达广元兵站,之所以要提广元,是我们的军列停靠在广元客运站台的对面,上下车的旅客们向我们报以新奇的目光;附近的居民也是成群结队地关注着我们。。。。。

  车过广元,依山傍水,穿隧道,跨铁桥,军列始终是逆流而上,在大山的怀抱和铁路涵洞的庇护下奔驰。

  “哎哎,这叫什么江?有没有人知道?”

  也不知是问第几遍了,反正每问一遍,没人能够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没有地图册可以查找这条江的名字,我努力地记住它的特征,在脑子里翻动非常有限的地理知识,试图找出与这条江相吻合的名字,但我没有找到答案。

  在一个小站停车让道时,姚连生向一铁路工人打听,才知是嘉陵江,并且到了陕西境内。

  嘉陵江?我到车门口重新打量它。河水浑黄,足有百米宽的江面上,只有江床底部有水,流量虽小,但很湍急。江岸两侧多奇峰怪岭,多异峰突起,风光无限。江对岸有一条简易公路,一辆客车正与军列相向而驶,车后扬起一溜灰尘。军列从铁桥进入涵洞时采了一脚刹车,我和站在门边的人同时一个趔趄,我们都有了乘车经险,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摔下去的。列车穿出涵洞,客车被挡在了视线之外。。。。。。

  下午五点,空气凉爽起来。我仍穿着裤头坐在门边看风景,军列缓缓进入车站,我听到喧嚣的锣鼓和鞭炮的声音,探头望去,站台上聚集了无数的民众,我意识到会有一个欢迎的仪式,心里就激动起来,全车厢的人都同时沸腾了起来。我连忙从门边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从塑料袋里拿出湿毛巾往脸上胡乱擦了几把,然后穿好军装并特意整了整衣领,自认仪表不错,这才下车集合,已是最后一个下车的人了。

  先是吃饭,明亮的大厅里同样有大幅的欢迎标语:“略阳十九万人民热烈欢迎你们胜利归来!”这热烈可说是名副其实。这一路走来,略阳的欢迎气氛最为热烈,吃得也最丰盛,鸡鸭鱼肉样样有。这边吃着饭,站台上的文艺表演就开始了。这让我心里很难选择,美食理应好好享用,精彩的表演也不能错过。几乎是所有人都囫囵吞枣地往胃里塞着美食,赶回站台时,人已围得水泄不通。后来的人根本看不到,我正准备爬到车顶居高临下往下看,这是违返安全规定的,爬上去的正被往下轰。

  我转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车厢里拿来马扎,还没垫脚看上一眼,却被副连长姚连生劈手夺去,“给我”。他夺的时候看都不看我,更别说顾忌我的感受了,我愤慨,气得血往头上直涌,可他是副连长,他可以霸道,甚至可以不讲理。我不想失去这欣赏表演的机会,更不想因为这点事就和他对着干,于是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可以,你站前边扶住前面的人,我站后边再扶住你,这样就可以站住,也能站稳了”。

  节目很精彩,这不快的一幕很快就被热烈的氛围感染,淹没。

  登车号响了,表演还在继续,在再三催促下,我们依依不舍地登上车厢,车门被开到最大限度,我们都挤到车门边,希望自己看到别人,更希望别人能看到自己,都希望自己的音容笑貌定格在欢迎的民众中。。。。。。

  几名时尚的少女和少妇来到我们的车门前,向我们索取老山的照片和两山作战纪念章。我的“老山作战胜利纪念章”早就寄给了喻红,此时面对姑娘们的要求又不忍心拒绝,狠了狠心,还是拿了一张照片随手递到车外,得到照片的姑娘十分兴奋。这一刻,我才真正体会到了那份发自内心的崇敬,才真正体会了“八十年代最可爱的人”并不是一句时尚的口号。

  在这样的氛围里,我又找到了我是一名战士,不,是一名老山勇士的身份。先前没能立上二等功的失落和敌对情绪,被民众的热情与认同溶解的无影无踪。

  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124)     八六年六月五日,晴。

  即便从陕西略阳算起,这也是一次漫长的旅途,更是一次最愉悦的旅途。

  咸阳;西安的欢迎仪式,让我深刻体会了陕西人民的热情。这个省份在我有限的地理知识中,她是荒芜与贫瘠的象征。或许她是真的荒芜贫瘠,但就是这荒芜贫瘠的土地上长出的热情,让我们不被体制肯定的内心,重新拾回了士兵的荣誉与尊严。为这样的民众去牺牲,我们无怨无悔。

  军列进入山东境内,迎接凯旋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逢站就有欢迎的仪式和民众。我们不由得感慨,这才是真正的老区!老区的人民和政府,知道这些远征归来的子弟兵们渴望的是什么,他们就毫不吝啬地给了我们………荣誉与肯定,赞扬与褒奖。

  六月五号晚上八点,山东高密车站。铁路输送的终点站到了,这里没有安排就餐和欢迎仪式,就地分发面包后,登上敝蓬的军用卡车,一路向营区驻地诸城县急驶,听说,诸城有隆重的欢迎仪式在等待我们。

  车队一进入诸城县境,公路两边就出现了打着红色横幅,夹队欢迎我们的无以数计的热情民众,欢迎的队伍一直延绵百里直到诸城。但因为车速过快,我们没有机会来感谢他们的热情。

  晚上十点半,诸城地方政府在城区入口举行欢迎仪式。十一点仪式结束,隆重的入城式开始了。

  团首长的吉普车穿过用松柏扎成的凯旋门率先入城,庞大的车队随后,敝逢的卡车驾驶楼上,三挺轻机枪一字排开,用被包带固定好前支架,倍显凯旋之师的气势如虹。我们则分列车厢两侧,全幅作战装具,冲锋枪斜挎胸前,军容严整地面对民众,倍显胜利之师,文明之师的仪容。

  满城都是热情的民众,满城都是花的海洋,满城都在燃烧,满城都在沸腾,满城都在激动,满城都在感动。

  车速很慢,热情的民众不分男女老少,份份上来拉住我们的手不放,不停地向我们虚寒问暖。鸡蛋,面包,蛋糕,还有无数的鲜花被塞进我们的手里,推都推不脱,也无法推脱。

  一个小伙子拉住我的手:“你们都是好样的,我羡慕你们”。

  一位眼含热泪的大妈拉住我的手,用力塞给我两个鸡蛋:“拿着趁热吃”!

  一个时尚的姑娘拉住我的手,飞快地塞给我一封信:“一定给我回信”。

  一位美丽的少妇递给我一枝如她一样美丽的塑料花。

  一群活泼可爱的少先队员涌上前来,递上他们自制的美丽花环。

  秧歌方阵,乐器方阵,舞蹈方阵,还有各个单位组成的形式多样的方阵,令我们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焰火的炫烂,礼炮的隆重,把本就沸腾了的诸城,推向一个又一个高潮。

  诸城万人空巷,诸城的路灯也被彻底感动,它真真切切地见证了诸城人民的热情。诸城就像一位胸怀博大的父亲,用他宽厚深沉的爱,迎接着历经沧桑后归来的子弟。诸城更像一位慈母,用她温暖的怀抱,给她归来的子弟以最大最多的温暖。

  我和我的战友们,能做的只是不断地重复着:“谢谢!谢谢!谢谢!”

  庞大的车队在诸城城区穿行了二个多小时,出城向五公里外的营区驶去,此时已是凌晨一点多,我以为通往营区的路上不会再有欢迎的民众,车队一路驶过,仍有无数的民众在等待守候,见我们终于到达,激情难抑,欢呼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并用他们热情的掌声表达着他们的心声,一直伴随我们到达营区大门口。

  营区大门灯火通明,高大的凯旋门张开怀抱,营区里的热情扑面而来,留守营区的战友早已把锣鼓擂的威声震天,军官家属们带着自己的儿女,早已翘首以待,望眼欲穿,等待着心爱的丈夫和爸爸归来。军车在操场上还没停稳,早已是急不可耐的军嫂们抱着自己的孩子在人群中穿梭寻找,军官们也顾不上组织部队,就抱住苦苦待待的妻子和儿女。这是一个激情,温馨,令人感动的夜晚。她感动了我,相信也感动了所有的战友,我的眼睛有一瞬的潮湿,我回来了,等待我的虽不是妻子和恋人,却同样是我日思夜想的妈妈。军官和军嫂们在这相逢一刻的激动,我是能够深深体会的。

  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125)    八六年六月十三日,晴。

  一回到营区,那些有女朋友的战友,第一时间里给女朋友发去电报,迫不急待地告知回到营区的喜讯。这些天里,营区里就不断有年轻的姑娘们涌入营区,这让没有女朋友的我羡慕死了。

  还是在盘龙的时候,我得知返回营区的消息后,写信把这一消息告诉了喻红,喻红的来信也被适时地转到了营区,回到营区的第二天,喻红的信就到了我手里,她说要来看我。

  这个消息让我无比兴奋,喻红不光美丽,而且时尚,据她自己说,个性也是十分活泼开朗,极具青春活力与感染力。她来了,我一定带她到营区各个角落都转个遍,让全团三千多名战友都来羡慕我,特别是把我那些老乡们都羡慕个死。

  这一念头只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没有这个可能了,能改变我命运的二等功没有了,美丽的爱情也不会有了,被保送上军校的希望也随之灰飞烟灭。我的命运又与我那贫困偏僻的小山村紧密相连,我的未来将继续重复我父辈们的生活。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劳作,然后娶一个不会嫌弃我贫穷的妻子,不再希望地终其一生。

  曾经的二等功让我对喻红的爱情充满了向往,现在的我不再有资格去爱她,也不再有资格去爱别的姑娘,我写信把这一切都坦诚地告诉了喻红,同时也告诉喻红,就是她真的来了,我也绝不会见她。当我把信递进邮箱时,我知道,这是我给喻红的最后一封信了。

  喻红的选择于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告诉自己,我要终其一生来怀念她。在我的心灵最需要抚慰的时候,她的给予远远超过了我的心理预期。是她,让我在死亡线上的青春第一次有了恋爱的非凡而美丽的感受。

  一同塞进邮箱的,还有一封给诸城阀门厂庄秀丽的信,庄秀丽就是那个把信塞到我手里的姑娘。

  说实话,当时人潮如涌,我并没有看清楚她长什么样。但我必须给她写一封回信。她对军人的热爱是真挚的,她的热情不应该收获冷漠。

  没想到,仅仅几天的时间,我就收到了她的回信,并希望我继续给她去信。

  对烈士亲属的善后工作,从回到营区的第二天就已展开,都以加急电报的形式通知了烈士亲属来队。138师412团的兵员主要是山东,湖北和安徽三省,这几天,山东省的烈士亲属已陆续来队,得到连营团三级很好的接待。

  二连的三名烈士都是我的湖北老乡,谌新民来自武汉,刘光新来自钟祥,刘继旭则与我同籍,湖北京山。

  刘继旭的父亲和母亲来了。

  听说团里有专人在车站接待来队的烈士亲属,刘继旭的父母是一辆吉普车接到连队的。团招待所已经住满了烈士亲属,后来的烈士亲属只能安排到烈士所属连队住宿。

  连里早已得到刘继旭的父母来队的通知,全连列队在楼下球场上迎候烈士的父母。

  一辆吉普轻快地驶来,车未停稳,指导员神情严肃地下达了立正的口令,全连战友“刷”的一声立正,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气氛。

  片刻,两位老人才从车上下来,大包小包地带了很多的行李,通信员冯国兵赶紧跑过去帮忙。

  “敬礼!”指导员带头举起了右手,全连一百多人的手同时举了起来,同时一腔热血直冲我的头顶,我的眼睛不自觉地湿了。

  这是我入伍三年来,第一个如此庄重的军礼,它源于我的灵魂深处。平时的军礼动作,更多的只是一种礼仪,或是一种形式。

  我看到指导员的眼里闪着泪花,许多战友的眼里也闪着泪花。

  两位老人怔住了,他们或许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庄重的欢迎仪式,他们有片刻的局促和不安。指导员和其他连队干部迎了上去,紧紧地握手,问好。当我再次看到两位老人的脸时,他们已是满脸泪痕。

  在我们全连战友眼含泪光的注视下,两位老人在连队干部的陪同下从我们面前走过。就在走进连队门楼的那一刻,刘继旭的母亲停了下来,返身接过冯国兵手里的大包,转身递给刘继旭的父亲,他们拉开拉链,是一大包香香喷喷的瓜子。

  “接到电报我们就开始了准备,为的就是来看看和我的儿子在一起的你们,看到了你们,就像看到了他一样!”刘继旭的父亲怀抱着瓜子,哽咽着没能继续说下去。顿了顿他又接着说,我们带了些家里的特产来接(“接”是京山民间方言,意为礼物的意思)你们”。

  刘继旭的母亲挨个把香喷的瓜子递到我们手里,我们一直举起的右手这才放了下来,满怀敬畏地接过烈士母亲寄托了无限思念和博爱的瓜子。喷香的瓜子混合着凝重的氛围,我相信全连战友的心里,都升腾起对于烈士战友的怀念,还有对于烈士父母的愧疚。面对如此慈爱的烈士父母,我们又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

  指导员动情地说:“让我们用深深的鞠躬,向刘继旭同志的父母表示我们最真挚的谢意和敬意”。

  烈士父母满脸泪痕地还以深深的鞠躬,指导员连忙扶住他们,亲自把他们扶进了休息的房间。京山籍的战友也跟着涌了进来,我拿来干净毛巾,端来洗脸水,这让两位老人非常过意不去。其实,我能做的也就只是这些了。

  我把李久清拉出来,他知道我要说什么,他说他都安排好了。李久清一直负责伙食工作,相信他会安排好刘继旭父母的生活的。

  我们几个京山老乡抢着打来了热水,晚饭后又都不约而同地跑到老人的房间里来陪老人,当然其他地方的战友也都相继来看了两位老人。一直守在身边的就是几个京山老乡了,其他战友知道,这个特殊空间是属于我们的。

  一盆洗脸水我们抢着端来,又抢着去倒。洗澡水也是抢着端来,守在门外等老人洗好后,又都抢着去倒。抢不到的,就给老人挤牙膏,实在没事了就轮流陪在老人身边说话,并开始变着花样给老人买水果。

  我们的行为惹得两位老人一次又一次地热泪纵横,我知道,我们能做的也只是这些了,而对于失子之痛的抚慰,远不是这样的行为能够抚平的。

  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126)      八六年六月二十六日,晴,高温。

  上午八点,营区大礼堂。

  主席台上方悬挂一幅红底白字大条幅:“老山地区八里河东山对越作战庆功大会”,主席台两侧鲜花簇拥,台中央一长条办公桌一字排开,盖上起绒的腥红蒙布,便显得庄重喜庆。台后中央墙正中,挂一枚新式军徽,军微两侧各斜插五面红旗。勤务兵们在对音响作最后的检验,已经就坐的全团官兵,在各自连队值班干部的带动下,正在进行拉歌比赛,嘹亮的歌声把礼堂的玻璃震得琵琵直抖。

  八点三十分,团首长们在主席台上坐定,政治处主任命令全场起立,军嫂们手捧鲜花从右侧前门进入礼堂,礼堂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军嫂们用鞠躬对掌声表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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