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囧云落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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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囧云落上头-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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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身后还是有人在拍,好像是用扇子或是什么,钝钝的戳在我的肩上,持续不断,不重却异常真实。
  怪了,这幻觉还能如此真实?我犹豫了一下,觉着这次我真是伤心得狠了。那东西怎么还在继续戳我的背。
  一连串的小小的触感,咄咄咄怎么感觉都实在。
  不是幻觉!我擦了一把鼻涕,把手上的木屑掸掉,回过头去。
  果然不是幻觉,我身后确乎站了一个人,手里拿了一把扇子。
  看到他的时候,我又觉着天悬了地转了,整个人都傻掉了。
  怪事,为何我碰到的人,眼睛一个赛一个的黑?那人一身青衣站在我身后,更衬得那眼如黑墨,肤如春雪。
  我捂着砰砰的心,忽然觉着忒悲哀。
  看来问题不是他们的眼,问题是我,堂堂一个天界的公主,看到个男人便天旋地转,莫非其实我,秉性不良是个色坯?
  然而即便我是色坯,我也决计不会承认。这便好像那些犯了王法的人,谁会一边犯王法一边喊“我犯了王法”了?就拿我哥来说,他决计不会承认,甚至不会认同,他是夺帝位的佞臣,他会说灏景出身云荒没有资格染指天君宝座。
  换了我也一样。
  是以我便光明正大的回过身去,那人倒是一派好脾气模样,对我笑了一笑。
  我也对他笑一笑。
  然而他接下来一句话却让我立刻笑不出来,嘴张得半天都合不拢。
  “终于找到你了。”他清爽爽的冲我笑道:“来,跟我走罢!”
  那是暖风微醺的四月,我和他站在顾府门前的石板路上;我穿着素色云锦染绫裙,他一袭紫衣站在一树紫藤下,一阵风卷过,淡紫的花瓣沾满我俩的衣裳。
  清风微醉人静雅,落花染得罗衫香。
  向左边看,我趴着的柳树上面伤痕累累。
  朝右边看,一树玉色的石榴刚结到拇指大小。
  我再前后看看;终于指着那树石榴,磕磕巴巴道:“这个,石榴不是我家的……再说……你跟它说,它也听不懂……”
  过了一会儿,那人笑得十分温暖:“我看上去像傻子?”
  我摇摇头,心说你看上去像疯子。桃花癫。
  他又指指那树石榴:“它看起来像人?”
  “……”我对着那玲珑欲滴的小果果交流了一阵,转而认真道:“与果相谈,甚为风雅!”
  那人上前一步,淡紫的花瓣在他身前纷飞舞动,暗香漂浮。
  他在纷飞的花瓣中再次向我伸出手:“走罢!”
  我的心便这样碎了。
  好端端一个气质长相俱难得的男子,偏偏是个变态。
  于是我在这美好的景致中,捡起包袱转身便一路奔回天宫。直奔进自己的房间灌了三大碗清露,都难以平息心里的激动。
  跑回来以后我便后悔了,又没做甚亏心事,我干嘛要跑?要说坏人,怎么的他看起来都比我更合适。
  我不过是在心中惊涛骇浪,外表上看起来至少还算贤良真静;他才是一上来便狼子野心其心昭昭,摆明了便是来拐人的。
  可是这么一跑,倒显得我心虚。
  我心虚?
  笑话!
  ……我是有些心虚。我才从江朔珩的眼睛里爬出来,才不要这么快便又掉进另一双眼睛里去。再说我哥是铁了心把我踢给褚玉,那褚玉似乎也是死了心认了命了,既如此,我便不想再横生枝节。
  我娘容月,身为天妃,一生小心,处处留意,不争宠,不沽名;为的便是能在这偌大的宫里留得一个容身之所,不给娘家抹黑,不让儿女蒙羞;她留意了一世,才换来我和我哥的封号和今日的一切;身为她的女儿,要懂得惜福。我现在日子过得不咸不淡的,然而每日下下棋弹弹琴,倒也过得。
  再说我的原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而且我很清楚自己只是个有名无实的闲散公主,既无无双之姿,便不要老想着学人去倾国倾城,省得最后倾家荡产,什么都没有,还背负一身的骂名。
  我摇摇头,收拾了一会儿,便传膳了。我哥忙乱得紧,我又只出去半日不到,没有任何人察觉到我的离开。
  这样也好。我喝了两杯清露,拣了几样菜胡乱扒了几口饭,便撤了桌子。
  饭后我去后花园里转了转,我哥板正,种了一院子的牡丹,连根杂草都没有,大朵大朵的牡丹昂头怒放,艳丽得很;尤其一盆葛巾紫,那紫酽酽的,似乎把周围的风都熏成紫色。我忍不住伸手抚上那朵花,忽而想起了下午那架紫藤。
  还有紫藤下那人。
  那人既能看得见我,只怕也是有些道行的。
  就是不知道谁家的散仙,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拐人。
  那以后我便没再下凡去,一是因为我哥渐渐吃紧,我决心少在他面前晃眼,更不要在此刻寻他麻烦;二来,江朔珩和顾府是凡间唯一和我有关联的物事,两样想起来我都郁闷;是以我每日便在这天界乱转,过了不久褚玉再来看我时,便厚脸皮的托他给我弄了一些紫藤种子。
  听见我说要紫藤种子,褚玉似乎些微有些惊讶,我问他怎么,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为难的开了口。对我说:“这紫色的东西,少沾染些好。”
  “为什么?”我呆在天宫关了这么多年,紫晶、紫玉、紫衣多了去了,怎么谁都没告诉过我紫色不好?
  我那侄儿子灏景,眼睛还是紫的呢!
  “这——”褚玉似乎非常为难,搔搔头皮,看了我一眼,方扭捏道:“这紫色么,总是跟妖族脱不了干系,是以……天界,有些忌讳……”
  原来如此!我受教的点点头,说来,灏景还真是出身云荒的,难怪我哥那么顾忌,想是觉着紫眸不详。
  “可是这跟我何干?”我翻翻白眼:“我不过是要棵紫藤,又不是要把天界翻了,至于么?”
  “紫藤也是紫……”褚玉看来为难以极。
  我指着那盆葛巾紫道:“若如此讲究,那这盆葛巾紫也是紫色的,还紫得这么妖,养它的人岂不是大罪过?“
  养它的人自然是我哥。
  褚玉这下给我懵倒了,抱着头转了半日,最后下定决心一般点头道:“好吧!想你也是爱得紧才要得如此急,明日我便送来!”
  “当真?”我喜得一拍巴掌,对他笑道:“我要开花开得多多的!”
  “那是自然。”褚玉点点头,我们又坐了一会儿,他便起身告辞。我如常送他到门口,他如常回身止住我,笑道:“到此便行了,你我不是外人,不必客套。”
  可是我们也不是内人,是以我送你。
  我依言停住脚步,褚玉却并未马上离开,站在原地看了我好一会儿。
  “怎么了?”我被他看得甚不自在,不知道哪里出错了,怎么了?是我的胭脂化了还是口脂掉了……莫非衣带松了?!
  我慌忙低头检视,衣服的带子还是紧紧的。
  “唔,没事……”褚玉看着我,忽然一笑:“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
  唔,我亦没听过谁笑起来比不笑好看的。
  褚玉顿了顿,俊脸上泛起一丝微红:“我……希望你能多笑些。”
  说完以后,他便撇下我一人急匆匆转身跑了。
  我一个人在那里站了好久,好久。
  原以为我俩是要成亲的,怎么一下弄得跟恋爱一般?
  想着想着,我觉着有些些不妥了。他恋着,我却没恋,这咋办?
  不过次日一整棵正在吐蕊的紫藤被送进我的院子时,我觉着管他恋不恋吧,至少,现在他对我好。
  至少这花是真的。
  我看着那一架密密开着的小花,心想,我终于还是做了哥哥讨厌的事了。他现在要踢我下凡,也随他。
  不过我并没有被哥哥踢下凡间去,倒是不久灏景孽侄终究是把我哥哥踢到瀛洲去了,我也好长一段时间没听见他的消息;褚玉因为和哥哥走得近,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未见着他,因此也没能让他看看他送我的花开得甚好。
  只是过了不久,褚玉又开始往我这边走动,依旧是从风到月念一遭,他不提我哥哥的事,我也便不提,每日听他风花雪月的念去。
  我哥他这次气性忒好,也可以说褚玉兄忒背,我这黑锅他是背定了。我等着下次嫁人是什么时候。
  偶尔我会想起那个拐骗人的散仙,他好像跟着那树紫藤谢了,我还是过我的日子。数着日子等嫁人,有时看到窗外那不开的紫藤,会模糊想起,好像在那散仙之前,我也曾见过一个穿紫衣服的人来着。
  ……那人是谁呢……?

  第四章

  褚玉被叫走不久后,便有人从我哥那边过来传口信。
  来人说我哥近日身子骨不舒坦,挂念我这妹子挂念得紧,生怕哪日他被灏景害了,我变成了失怙的孤女任人宰割。是以我的婚期被重新提上了我哥的议程,时间便定在下月初三,黄道吉日。
  我听了一口茶差点又喷出来,那来使还立等着我的回话,我想了一想,还是噙着笑应了。
  不答应怎么着?我还能那根白绫往屋檐上一挂哭喊我不嫁不嫁就不嫁?只怕我哥倒被我提醒了,干脆一根白绫真成全了我守节的决心。
  那人得了我的准信,想是也松了口气道了声恭喜,当真的喜气洋洋的回去了,留下我一人站在那里失魂落魄。
  ……灏景啊灏景,你干嘛偏偏踢走我哥不踢走我?你要是当年把我哥和我一锅端了,说不定现下我就是个四处逍遥的散仙,鬼影都见不到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何必这样来来回回折腾!
  不过灏景这厮向来有个毛病,往好里说吧,你可以说他心软恋旧,或是对事不对人;凡是跟他不对的,他决计不轻饶;但凡是无关之人,他决计不牵扯。
  但其实我觉着吧,这厮有些些恶趣味,我总觉着他之所以不彻底端掉我哥,再彻底端掉我,目的就是为了留着几个不安定分子供他无聊之时凑趣。
  想至此,我不由得想起我下凡历劫的前一日,久不见踪影的灏景竟破天荒跑来找我。那时我正在房里凄凄凉凉的收拾东西,灏景跑了来,劈头便唤:“姑姑!”
  我那时正是如花似玉的三千岁,明明是大好的年纪,偏偏总是伤春悲秋,蹉跎度日;那日我正想着光阴荏苒,岁月无情,惆怅得很,乍听这一声姑姑,浑身的毛都抖了三抖。一股莫名的寒凉之感瞬间撅住我的小心肝便是一阵猛晃。
  姑姑,多有深意,多么厚重,多么……催人老的一声呼唤!
  我一边打包裹,一边顾影自怜,闻言遂抬头问他:“何事?”
  灏景支着下巴笑嘻嘻问道:“姑姑明日可是要下凡?”
  明知故问!哪壶不开提哪壶!
  “咳!”灏景在我愤恨的目光下依然自在,脸色如常笑嘻嘻继续道:“人界好玩,姑姑此番下去,可别贪恋着了不上来!”
  ……要不是我年纪比他小,身手比他弱,而且他有储君的身份罩着,我真想一巴掌拍死这个孽侄。
  “明日我还要去仙塾,恐怕不得闲,是以今夜来跟姑姑打个招呼,提前送送姑姑。”
  “那还真是……”我抽搐着脸颊,尽力寻找文雅一些的词汇:“劳您费心!”
  他笑笑,没再说话;却也不走,倒似认真的看我打包裹。
  看了半日,我先忍不住没话找话,开口问他:“怎的你还用上仙塾?前段时日我还听哥哥说你同华清上仙论道,说得很好;干嘛还要往仙塾里跑?”
  灏景双手拢在袖子里,闻言露齿一笑,意味深长:“元始天尊道行高,见解妙。听他一席话,胜读万年书!”
  我信你……才怪。我朝他翻翻白眼,继续打我的包裹。灏景在我身边转了两转,转了两转,又转了两转,忽然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个软软的物事,塞进我的手里。我摊开手,那东西四四方方,上头有两根丝线结着;却是个小布袋子。
  “姑姑这次下凡,倘或遇见什么好玩的物事,好歹也别忘了侄儿!”灏景指着布袋子笑眯眯的解释。
  “乾坤袋?”我顿觉手中那小口袋有千钧重,抖抖索索的不觉脱口而出:“这可是宝物,你放心给我?”
  灏景两手拢在袖子里,仍旧笑眯眯道:“做侄儿的,哪有不放心姑姑的理儿?”
  我缩缩肩膀,一口一个姑姑,这厮叫着不难受,我听着还难受呢!于是我也毫不客气的将那袋子往袖口里一掖,点点头意思意思,也便算了。
  到半夜那紫衣人来吓我,其实我是随手将那袋子塞到包裹里去了的;可是后来下得凡去,那袋子不知怎的又回到我手上。
  后来我被我哥急招回来时,想起我在凡间锦衣玉食过了二十年,竟将灏景初时嘱托的话抛到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不免有些愧疚;偏我哥招我招得慌,一时又找不着甚稀奇有趣的物事,只好跑去厨房里拿了一套土陶器皿往那兜里一装,一齐带回了天界。随后连袋子一把都塞给灏景,算是完成任务。
  那时我哥与灏景不和已是公开的事实,我夹在中间,不上不下的很是尴尬。
  褚玉既是我的未婚夫婿,便常来我这里走动。他是个机灵人,除了会念风花雪月,也很懂得女子的心思,每次都能在我酸得浑身都起疹子的时候,转而寻些女子都感兴趣的事说与洗耳朵。
  听褚玉说,先那灏景千万年未娶,原是为了等一个叫紫苏的女子;这小娘子不知何解折腾来折腾去就是没能与他成亲;中间好像又夹了些什么事儿,总之灏景将她藏在钟山藏了几千年;后来我哥倒他愈烈,烈火燎原之势,还成功的把朱雀君给踢掉了,伤了灏景一名悍将;灏景怕那女子独自呆在钟山遭到不测,便将她接上天宫,放在自己那里供着。
  后来我哥事发,我才知道那紫苏不是寻常小娘子,竟是我那天君哥哥亲口封的青夜夫人,真身更是同远古时消亡的大神应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后来等到事情尘埃落定了,我哥被灏景贬到瀛洲岛,我是个闲散女仙,本未参与进去,且又是灏景的姑姑,便得了他的人情,依旧住在我娘住过的离宫沭斛。
  灏景称帝那日我见了紫苏,受了朝拜以后吱溜便嗦到帐子后头端了把椅子,同白虎君喝茶嗑瓜子去了。
  当时我在我爹留下来的一堆公主里头站了半日,正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眼见她和白素两人坐着小椅子,嗑着小瓜子,喝着小茶,我那眼睛便也有些抽筋。一看她俩围坐的那小圆桌却摆了三张椅子,再看看灏景正被一群人围着,一时半刻大约偷不了闲,我便生出了一个不甚厚道的念头,一蹭两蹭的慢慢蹭到她身边;恰逢她俩瓜子吃得腻了回头唤人上花生,我俩四目相对,紫苏愣了一愣,我也愣了一愣。
  当时我还想,这帝后长得挺亲民的,还有点像我哈!
  她看了看我,脸上有些尴尬,犹犹豫豫的指着椅子:“要坐么?”
  容不得她后悔,我立马脸大的一屁股坐下去。坐好以后方扫了一眼桌面,脱口而出:“都是干果吃多了燥,来人,给我上水果!”
  帝后和白虎君马上便和颜悦色了。
  紫苏身为帝后,眉宇间却是一派恬淡,没有上任帝后那般母仪天下的威严,乍看气势似乎不怎么骇人,看久了方知道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做:不怒自威。
  不过她与我想象中有些许不同,很久以前我便听闻青夜夫人美貌是天界有名的,可是却没人同我说过她是金眼尖耳;这样的长相在神族里头不常见,直接让我想到了上古时期的龙王红莲。
  不过,凭她真身是龙还是蛇,现在,紫苏是我的亲亲侄媳儿。并且她的性子可比灏景可爱得多。每次我从她那里卯些什么东西,她都会心疼得跳脚,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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