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和预想中的对白差这么多?杜纷纷偷偷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干笑道,“叶大侠何必选如此粗犷的方式来鞭策我呢?偶尔小桥流水一下,效果也很好嘛。”
叶晨挑眉,“我这是爱之深责之切啊。”
“……”
杜纷纷望着天空叹气。魅力这东西,有时候也很浮云啊,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瞎来。不然怎么会吃顿霸王餐就吃出一个真霸王来?
在叶晨大人爱的感召下,杜纷纷深刻感受到了破案的紧迫,加大了破案的力度。
虽然不知道叶晨大人为什么如此呵护唐葫芦,千叮万嘱让她不得打扰对方,但她还是从善如流地决定把矛头指向姥姥不疼,爷爷不爱的唐恢弘。
没办法,唐门里,她认识的人走的走,关的关,坦白的坦白,只剩下他一枝独秀,仍屹立不倒地插在那满目沧桑里。虽然杜纷纷知道他极可能是诬陷楚越,造成冤案的幕后黑手,但此刻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为了对付唐哄哄,杜纷纷还是想了一套对策的。
所谓出奇制胜,讲的就是意料之外。
所以杜纷纷特地跑来他住的百毒居外蹲点,等唐恢弘回来就先发制人地跳出去。说不定他在万分惊愕之下,一股脑儿全招了。到时候叶晨大人一定会为她的聪明才智大吃一惊,从此刮目相看。
杜纷纷在脑海中模拟着等会儿将要发生的情景,嘴角得意地上扬着,“呵呵……”
“杜姑娘。”唐恢弘站在她身后含笑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杜纷纷吓了一跳,急忙转身道:“我是来这里找唐……”她心中警铃大作。这招出奇制胜太厉害了,差点就害她一股脑儿把‘哄哄’两个字招出去了。“唐掌门的。”
“哦?何事啊?”
“是关于楚越的案子。”她赔笑。
唐恢弘面色一凝道:“楚越的案子乃我唐门内部之事,杜姑娘未免关心得太过了吧?”
杜纷纷苦着脸道:“唐掌门,这么多天了,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我就是个跑腿么?”
她终于领悟到当初叶晨大人之所以看上她,并不是缺乏安全感而想找一名保镖,完全是因为身边缺少一个随传随到,任劳任怨的奴仆。
可惜,她领悟得太晚了。
所谓坑,就是掉下去之后,除了认命,别无他法。
或许是她脸上的悲伤感动了唐恢弘,他的口气软下来,“其实,若非楚越出了这等事情,我原是想无论如何都要说服开心,让她同意他进中心城的。”
唐开心这个名字杜纷纷还是知道的,她就是那个倒霉催的贾琼的妻子,唐大掌门的妹妹。
“唐……”唐开心嫁为人妇这么多年,叫姑娘显然不合适。杜纷纷想了想,又改口道:“贾……”叫了一个字,又及时住口。贾琼尸骨未寒,如果叫贾夫人说不定会触景伤情,更何况贾琼还是上门女婿。最后她想到一个放诸四海而皆准的称谓,“唐女侠……为什么不同意楚越进中心城呢?”
唐恢弘显然对这个称呼也很满意,“中心城多一人少一人,她倒是不在乎的。只是我那个妹夫啊……”他拖长音。
杜纷纷知道重点来了,立刻振奋起精神。
“他自从入赘唐门之后,一直努力研制毒药,可惜至死都只是顶着开心夫婿的名义住在中心城的家眷。因此对于每个能加入中心城的人,他都颇为留难。”他叹了口气,“当初不平不易加入时,他也是鼓动开心提出反对的。最后还是我娘开口,才不敢造次。”
怪不得唐菁菁说贾琼死了,除了唐开心之外没有人会真正难过。原来他的人生就是五个字——无才又善妒。
“其实,我一直想问,中心城到底住了多少人?”为什么她踏青踏了这么久都没遇到过什么陌生面孔?
唐恢弘解释道:“真正进入中心城的,其实只有我娘、我、开心、不平、不易五个人而已。其中我与拙荆同住,妹夫生前与开心同住,至于犬子与菁菁,待成家立业之后也是要搬出去的,因此总共是九个人,另外还有些普通仆役。”说到这里,他又爱才心切地惋惜道,“若非楚越一时冲动,他此刻也已住在中心城中了。”
杜纷纷脑海突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
唐不平、唐不易……若是楚越加入的话,岂非要改名叫唐不越?
不越,不悦,那楚越加入中心城后的人生又怎么能开心快乐得起来?
再加上坎坷不平的唐不平,生活不易的唐不易,中心城整个一悲惨人生嘛。除非名字叫难、坏、哭、死之类的人,不然实在想不通有什么好争先恐后的。
杜纷纷不由叹了口气。
“杜姑娘可是想到了什么?”唐恢弘目光炯炯地望着她。
杜纷纷当然不能把适才的念头说出来,于是她急智道:“我只是在想,光凭‘问君几多愁’中含有蜜荆花,就判定下毒的就是楚越,未免太武断了。”
唐恢弘目光一沉,“杜姑娘如何知道贾琼是中的是‘问君几多愁’?又如何知道‘问君几多愁’中含有蜜荆花?”
杜纷纷呆了下,眼珠飞快地转了两圈道:“是……叶晨告诉我的。至于他是如何知道的,我就不知道了。”
唐恢弘别有深意道:“看来叶大侠对我唐门了解甚深。”
杜纷纷直白道:“可惜我对他了解一点都不深,所以唐大掌门不必转弯抹角地从我嘴里打探什么他的消息了。”
唐恢弘被她如此揭穿,也不恼怒,淡然道:“其实当时我也不愿相信下毒的是楚越,毕竟,我对他的人品和毒术都寄予厚望,他并非那种无事生非之人。不过事发后,他半句辩驳也没有,全盘默认了。上次你不是也在地牢中听到他供认不韪了么?”
……这种冒名顶替到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他居然可以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不愧是人品被寄予厚望的唐门掌门啊。她想了想,道:“那可不可以请唐掌门再带我……和叶大侠去见一见楚越,当面问几句话?”假扮楚越的唐不平不在唐门,看他还怎么变出第三个楚越来。
杜纷纷得意地发现自己竟然找到了唐恢弘的大破绽。
唐恢弘没有变出第三个楚越,他只是很直截了当地拒绝道:“不可以。”
……唐掌门,你会不会太心虚,拒绝得太快了?
杜纷纷扁着嘴巴凝望着他。
唐恢弘面色不变道:“我唐门地牢岂是随随便便让人进出参观之所?一年一次已经足矣。上次你与叶大侠私闯地牢,已将明年的份额都预支了,所以若想再进唐门地牢,等两年之后再来吧。”
两年后楚越坟前的草都能没马蹄了!
杜纷纷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仿佛在说:唐掌门,您身为堂堂大派掌门,居然想出这种烂借口来,会不会太糊弄了点?
唐恢弘斜眼睨着她,仿佛在回答:糊弄的就是你。
当杜纷纷回到毒手居的时候,叶晨正磕着瓜子晒太阳。
明媚的阳光照在他素白的长衫上,氤氲出别样的悠闲。
杜纷纷悲愤地咬着袖口。
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吃中有睡,睡中有吃……这本来是她的终极梦想啊。如今却近在咫尺地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唉!
“纷纷啊。”叶晨扬手洒下一把瓜子壳,转头笑眯眯地对着她道,“虽然我不介意你偷看我,更不介意你边偷看我边流口水,但能不能帮我去拿点瓜子之后再继续?”
杜纷纷震惊地看着地上一小滩水。
“纷纷啊。”
“嗯?”她兀自沉浸在震惊中。
叶晨含笑望着她,漆黑的眼眸中隐隐有星光在闪烁,“其实,下次如果你又忍不住对我垂涎欲滴的话,亲近亲近我也无妨。”
……
杜纷纷全身的寒毛瞬间倒竖,半天才回过神,怵然道:“您放心,我宁死也会忍住!”
重新换过一盘瓜子,杜纷纷老老实实地把她和唐恢弘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叶晨沉吟半晌,道:“也就是说,楚越被抓时并没有否认杀贾琼之事。”
“以唐哄哄的人品,我觉得此话相当值得推敲。”让你糊弄我,让你糊弄我……杜纷纷将瓜子一颗颗地掰成两段。
叶晨从她手中抢过剩下的,边嗑边道:“我倒以为是真的。贾琼之死,关注的人不在少数,楚越当时一言一行备受瞩目,如何虚假得了?”
杜纷纷竖拇指道:“叶大侠果然观察入微,见解独到。不过楚越为什么要承认呢?”
“或许受威胁,或许受利诱……”
“又或许他根本就是凶手?”
叶晨慢条斯理地理着袖口,“纷纷啊。”
“……在。”
“我发现,你偶尔挺聪明的。”
杜纷纷害羞道:“不愧是观察入微的叶大侠啊,我明明隐藏得这么深,却还是被你发现了。”
叶晨补充道:“尤其是在和我唱对台戏的时候。”
杜纷纷神色一凛,肃容道:“您误会我了。我是时时刻刻与叶大侠站在同一阵的。生命不止,此线不移!”
叶晨脸色微缓,“果真?”
杜纷纷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绝对真!”不唱对台戏已经水深火热了,要是唱对台戏还不刀山油锅?
“那为什么我想救楚越,你却非要认为他是凶手?”
“呃……”杜纷纷片刻迟疑后,猛一拍掌道,“我是想啊,万一楚越要真是凶手的话,我们也好有个两手准备,有备无患。”
“两手准备?”叶晨果然有了兴致。
“就是一不做二不休!”杜纷纷做了个杀的姿势,“找个替罪羔羊。”
叶晨右眉一扬,“比如说?”
“唐、哄、哄。”她努力摆出阴毒的表情,恶狠狠道,“我们可以偷出‘问君几多愁’的毒方放到他枕头底下,再采点蜜荆花放在房间最不起眼的角落……再编造一封贾琼写给他的敲诈信。这样物证动机就都有了。”
“最好再买通仆役,证明曾亲眼看到他从案发现场出来,这样连人证也有了。”叶晨满意地点点头,“这个计划不错,留着备用。”
院子外,一缕金光射在匾额上,将‘毒手居’三个字照得闪闪发亮。
杜纷纷闭上眼睛在心中默默为唐恢弘祈祷,希望楚越真的是无辜的,不然……后果那是相当的一发不可收拾啊。
……不知道诬陷唐门掌门的下场是什么。
唐门冤案 庄公晓梦迷蝴蝶
庄公晓梦迷蝴蝶
“万一东窗事发,”叶晨仿佛知她心事般,很好心地解答道,“诬陷唐门掌门,意图分化唐门,挑拨蜀中团结,殃及整个武林。这后果……”
……原来唐哄哄的影响力这么大啊。
杜纷纷咕噜吞了口口水,“后果怎么样?”
“全尸不用想了,衣冠冢……”他面有难色地迟疑了下,“勉强争取吧。”
“争取?”杜纷纷眨巴眨巴眼睛,“为谁争取?”
叶晨理所当然地看着她道:“当然非你莫属。以你刚才低劣的诬陷手法,被揭穿是早晚的。”
杜纷纷跳起来,“……那你刚才又说这个计划不错?”
“以你的智慧而言,这个计划算是不错。不过,我们不能因此而低估别人的智慧。”
杜纷纷转过头,愤愤地用脚尖刨着地上的小土坑。哼,挖个坑摔死你!
“纷纷啊。”
“嗯?”一心扑在造坑大业的杜纷纷没有发现叶晨眼中的那抹算计。
“我觉得,你与其有空在这里设陷阱害我,倒不如把案子早点破出来是正经。”
杜纷纷抬起头,拍掌道:“有道理。”
……
叶晨诡异地笑道,“原来这个坑真的是用来对付我的。”
杜纷纷浑身一激灵,连忙道:“当然不是。您完全误会了,区区小坑怎么容得下您如此庞大伟岸的身躯?就算把您剁成十七八块也塞不下去啊。”
叶晨手指轻轻摩挲下巴,“那要不要把我剁成十七八快试试看?”
把叶晨大人剁成十七八块?
——这简直是比红烧肉更吸引人的诱惑啊!
杜纷纷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能站着不动吗?”
叶晨侧头,朝她勾了勾手指,“你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试……一……下……?
杜纷纷的理智和情感在她的脑袋瓜里激烈地碰撞着。
尽管让哪个正常人来看,都不会觉得叶晨从内涵到外表有一点点像剑神,但万一真相就是那么荒谬,他真的是剑神,那结果很可能是她真被灭得连衣冠冢都没有。
但是反过来想,把叶晨剁成十七八块的这项行为本身……又是那么的、妩媚动人。
“考虑得怎么样了?”叶晨微微一笑,望向她的眸光潋滟如春风划过晴湖,撩拨着些许熏醉。
杜纷纷胸口一紧,往日的惨痛记忆齐齐袭上心头,让她好不容易鼓起的那点勇气统统烟消云散。她赔笑道:“我觉得砍砍剁剁太伤感情,还是算了吧。”连偶像青云上人都办不到的事情,她何等何能?还是安分点吧。
叶晨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来,遗憾道:“本来还想试试新到手的‘庄公晓梦迷蝴蝶’呢。”
杜纷纷后怕地退了半步,干笑道:“我出去走走。”说着,转身匆匆朝外走去。
“去哪里?”
“查案!”杜纷纷越走越急,恨不得出生时爹娘多给两只脚。
叶晨的声音依然不急不缓地追在身后,“哦,你准备怎么查?”
“在想。快想到了。”杜纷纷冲到院门,抬起脚,即将迈出的那刻——
叶晨施施然道:“不如暗访吧。”
杜纷纷的脚慢慢收回来,低着头往回走。
叶晨好奇道:“你怎么回来了?”
“等天暗。不然怎么暗访。”
……
叶晨摸了摸眉毛,“纷纷啊。”
“嗯?”
“天黑出动的,一般是鸡鸣狗盗之人吧。”
杜纷纷仰头叹气道:“叶大侠,想让我现在出发你就直说嘛,何必这么拐弯抹角?”幸好她相处了这么多天,让她思考的方式有了极大的飞跃。换成从前,她一定以为叶晨是让她在晚上打扮成鸡鸣狗盗之人的模样出发。
她转过身,刚走了两步,猛地一阵头重脚轻,扑倒在地。
叶晨晃晃悠悠地走过去,蹲下身笑眯眯地道:“怎么了?”
“没什么。”她艰难地转过头,“就是眼前有几百只各种各样的蝴蝶在飞啊飞啊飞。”
“是不是有种庄公晓梦迷蝴蝶的感觉啊?”
庄公晓梦迷蝴蝶?
那不是叶晨新到手的药吗?
杜纷纷心下一阵悲凉。没想到还是没有躲过这劫。
“……”她颤抖地伸出手,抓向虚空,“给我一个理由。”
叶晨阴恻恻地笑道,“我让你把我剁成十七八块你居然真的认真考虑。纷纷啊,你有时候实在绝情得太让我伤心。”
杜纷纷望着眼前不停飞舞、似假还真的蝴蝶,凄凉道:“下次让我也伤心伤心吧,不要总是伤我的身。”
幸好‘庄公晓梦迷蝴蝶’的症状只是满眼的蝴蝶迷得人晕头转向一个时辰。
所以杜纷纷在连撞三棵大树,连摔四个大坑,莫名其妙地绕中心城五圈之后终于看清楚,飘在天上的是云,不是蝴蝶;开在树上的是花,不是蝴蝶;在水里游的是鱼,不是蝴蝶;走在路上的是人,不是蝴蝶……
她长长地舒出口气,幸亏只是一个时辰,若是再久一点,恐怕她真的要扑到花丛里去采蜜了。
向前走了几步,杜纷纷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百毒居’的门口。
想起叶晨的‘暗访’建议,她认真地思考着。通常戏文里的暗访都是钦差微服出巡,向当地的老百姓打探消息,莫非叶晨的意思是让她从唐恢弘身边的仆役下手?
可是连‘毒手居’的仆役她都很少见到,更不知道该上哪里去找‘百毒居’的仆役了。还是干脆……真的鸡鸣狗盗一下?
比如偷走唐恢弘的被子、柜子、桌子、凳子……总之能用的全都搬空。等他回来以后发现东西少了,肯定要找仆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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