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晨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道:“因为我无聊。”
唐恢弘顿时无语。难道唐门惨案是用来给你打发无聊的?
插了半天要是却不曾推开的门突然从里拉开,唐不易冷冷地看着他们,“你们还要在门口聊多久?”
这是阶下囚的态度吗?
杜纷纷郁闷地看着坐在房内唯一一把椅子上的唐不易。她怎么觉得他们更像是来拜神烧香的?
“不易,难道你到今日还不悔悟吗?”唐恢弘干咳一声道,“虽然在唐门下毒并非大事,但杜姑娘乃是唐门座上之客,你如此作为未免怠慢。”
怠慢?
杜纷纷吃惊地看着表现得十分诚恳的唐恢弘。
为什么下毒这么严重的事到了他嘴里,就好像只是给客人上茶上得慢了些这样简单轻便?而且住的还是比她房间更宽敞的牢房。
——这是她刚得的心病。
“唐掌门……”她语重心长道,“慈母多败儿,姑息会养奸啊。”
他看了她一眼,“唐门之事,我自有分寸。”语气中刚愎外露。
叶晨笑眯眯地开口,“纷纷,去取我的剑来。”
……
纷纷磨机磨机地伸出手。
叶晨睥着她。
“给钱。”不是说埋了吗?那好歹得让她先买把锄头去翻土吧。
他的目光移到她手中的绵雨刀上,“这把不错。”
杜纷纷脸颊微抽,“这把是刀。”身为剑神,怎么可以饥不择食呢?何况还是在外人面前。
叶晨面不改色道:“没关系,当它是发福的剑就好了。”
……发福的剑?!
杜纷纷蹲去一边,幽怨地抚摸着心爱的绵雨刀。
唐恢弘道:“叶大侠若要剑,我唐门倒还有几把过得去的。只是不知道叶大侠所为何用?”
叶晨淡淡道:“没什么。只是唐门习惯没事下下毒,我习惯没事砍砍人。大家各有所好而已。”
唐门冤案 吃饱穿暖睡得香
吃饱穿暖睡得香
就算唐恢弘再想装傻,也知道剑神大人又生气了。
“叶大侠说笑了。”他顿了顿,语气一转,带着几分森冷道,“唐门并不是屠宰场,岂是任人鱼肉之地?”
杜纷纷和唐不易都闻到了两人之间淡淡的硝烟味。
唐不易兴奋了,原本冷冰冰的眸子瞬间绽放出热情的光芒,炯炯有神地望着唐恢弘。
杜纷纷却很担心。如果唐大掌门这次真的决定豁出去硬拼的话,毫无疑问,被推上去当肉盾的必定是她无疑。关于这点,她对叶是有绝对的信心。
“我很认真。”叶晨懒洋洋地将唐恢弘铺好的台阶轻轻踢掉。
如果不是气氛太紧张太压抑,杜纷纷真的很想很想狗腿地鼓掌叫好。毕竟明知是死,还能如此无畏地把自己的脑袋往前凑,这需要的是何等非凡的勇气和找死的性格啊。
她再次为自己当初没有选择猪肉荣而感到万分痛心。
唐不易脸色沉了沉。
叶晨是不败传说。而且当年他与天下第一人峨眉青云上人金光一战,互相倾心,结为至交。如果贸然与他翻脸,恐怕峨眉不会袖手旁观wωw奇Qìsuu書网。即便青云上人已失天下第一高手之冠,但峨眉依然是天下第一大派。若与他们为敌,对唐门来说恐怕是一大打击,甚至会演变成灭顶之灾!毕竟,江湖上对唐门不满的大有人在,只是缺乏一个群起而攻之的借口罢了。他绝对不能提供这样的借口。
唐恢弘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含笑道:“其实不易的剑法也不错,如果叶大侠不嫌弃,不如就指点指点他吧。”他退了一步。
唐不易微愕,随即道:“正想请教叶大侠高招!”
叶晨连正眼都不给他一个,施施然对杜纷纷道:“去,砍他几刀。”
杜纷纷忧郁地望着他。
她就知道,当叶晨大人想要雇用的根本不是什么保镖,而是跑腿打手兼炮灰。
叶晨见她半天没动,语气不禁放柔,轻声问道:“不愿意吗?”
杜纷纷心头一颤,立刻站直身体道:“愿意为叶晨大人上刀山下油锅,义无反顾,义不容辞,义薄云天,义愤填膺……”
叶晨面无表情地接道:“一堆废话。”
……
牢房的温度不低,虽然是地下,但唐门设计得十分精巧,在角落上留出一个能晒进阳光的小窗口。尽管阳光如此温暖,杜纷纷却如坠冰窖,奇Qīsuū。сom书冷意如瑟瑟寒风,从背脊直冲脑门。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的马屁总是拍得偏出十万八千里呢?
一旁的唐恢弘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果然,以叶晨的高傲,必然不会轻易出手。这样这件事就还有转圜余地。
杜纷纷握着刀,神情肃穆地上前一步道:“请唐兄指教。”
唐不易嘴角一勾,从腰际抽出一把明晃晃的软剑,手腕一抖,剑锋摇摇晃晃地颤抖。
……坐牢居然连武器都没有上缴,分明是为他越狱提供最大的方便嘛。杜纷纷感慨地想,怪不得很多追踪逃狱的捕快经常把一句话挂在嘴上——不怕罪犯武功高,就怕牢门锁不牢。
“此剑名为伤情,长二尺八寸,重六两,乃出自当代第一铸剑大师金鬼之手。”唐不易握着剑,脸上满是骄傲。
“绵雨刀。”杜纷纷是真的没量过这把刀有多长多重,反正用得顺手就好了。不过这样的介绍似乎简洁了点,有点不尊重人。她想了想,补充道:“最近被叶晨大人征用来砍人。”
唐不易气得发抖,软剑剑锋像灵蛇般左右游动。“你以为你一定砍得了我吗?”
杜纷纷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话里的歧义,连忙解释道:“不是的,如果叶晨大人需要,偶尔杀杀猪狗也可以……”
唐不易怒吼一声,持剑朝她扑了过去。
叶晨在一旁欣慰地想:总算他不是唯一一个被杜纷纷气得想吐血的人了。
唐不易的武功比杜纷纷想象中要……再低一点。
她一边轻轻松松地化解他的攻势,一边烦恼地想,该在第几招打败他呢?一百招以内,会不会太不给唐门面子了?好歹人家也提供吃住了,尽管……吃的里面加了一点点毒药。
“纷纷……”叶晨的声音在她耳边阴恻恻地响起,“到时间吃饭了……”
吃饭?
杜纷纷精神一振,仿佛一股神力醍醐灌顶,直冲四肢百骸,手中的刀顿时化作绵绵细雨,在唐不易回神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的剑击飞了出去。
软剑在半空嗡嗡作响,坠到地上仍摆动不歇,犹如被击中七寸的银蛇,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唐不易呆呆地望着自己空空的掌心,思绪依然留在刚才杜纷纷那如细雨金风般无懈可击的一招上。
杜纷纷收刀回鞘,屁颠屁颠地走到叶晨面前,献宝似的望着他。
叶晨嘴角愉悦地扬起,抬起手,正要摸摸她的头发,却听她喜滋滋地问道:“吃饭了吧?该吃饭了吧?”
虽然前几次吃饭的经历都不大愉快,但这绝不会减少她对食物一丝一毫的喜爱。
他的两指迅速勾起,重重地敲在她前额上,在她侧目而视时又别开脸道:“记得我之前让你做什么吗?”
她高声道:“砍人。”
“那你砍了么?”
杜纷纷刚想点头,视线冷不防得与唐不易碰个正着。
他正完完整整地站在那里,连头发丝都没有少半根,除了脸上的表情冰冷得让人不寒而栗以外。
“呃……”她低头绕着叶晨走了一圈,猛地抬头,向着西方虔诚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唐恢弘出来打圆场,“杜姑娘擅刀,不易擅毒,却是各有所长。”
叶晨慢悠悠道:“若我没记错的话,唐门似乎有条不成文的规矩。”
唐恢弘眼角一跳。
“决斗输者,必须接受胜利者所提出的任何惩罚。”叶晨笑得意味深长。
唐不易脸色刷白。他显然没想到叶晨竟然对于唐门之事了解得如此详尽。
杜纷纷从三方诡谲的气氛终于品出点味来,“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能命令唐不易了?”
叶晨笑眯眯道:“是惩罚。”
“那么,”杜纷纷拿出不逊于刚才一招制服唐不易的速度,飞快道,“你就在这里多住一年吧,而且每天的伙食要分一半给我。”
……
叶晨叹息道:“除了吃,你还有什么追求?”
“吃饱,穿暖,睡得香。”杜纷纷提出她人生至高理想。
叶晨摸了摸下巴,总结道:“饱暖思□。”
唐门冤案 肚兜一诺值千金
肚兜一诺值千金
这样的结果对唐恢弘来说已经是收获了,他生怕杜纷纷被叶晨怂恿而改变主意,赶忙接道:“杜姑娘既然如此说,那便有我来执行。”
唐不易还待说什么,却被他一眼制止。
杜纷纷搓了搓手道:“那我们去吃饭吧?”
吃饭才是最重要的事啊。
唐恢弘巴不得早早离开,不过他还是象征性地征询了下意见,“叶大侠意下如何?”
“嗯。先如此吧。”他淡然一笑,抢先走出门外。
杜纷纷立刻跟了上去。
留下唐恢弘和唐不易面面相觑。
‘先如此’的‘先’字,仿佛另有乾坤,再作文章的意思。
唐恢弘走出牢房,却见叶晨正要往地下二层走,杜纷纷跟在后面,一小点一小点地移动着脚步,显然十万分的不情愿,见他出来,立刻一副大喜过望的样子。
他匆匆锁上门,加快步伐冲到楼梯口,正好看到叶晨潇洒漫步的背影踏完最后一格台阶。“叶大侠,你欲往何处?”
叶晨双手负在身后,脚步不停,“难得来唐门地牢,总要看个过瘾才是。”
唐恢弘抢在杜纷纷前面,紧随他身后。
杜纷纷只觉迎面一阵阴寒,手中的绵雨刀无端地颤了一下。
她心中一凛,拖拖拉拉的脚步顿时坚定有力起来。
“叶大侠。”唐恢弘快走两步,拦到叶晨身前,冷然道,“恐怕你来我唐门,并非为了杜姑娘的生辰八字吧?”
生辰八字?什么生辰八字?
杜纷纷站在叶晨身侧晕乎乎地想。
叶晨朗笑道:“这样的烂借口,唐掌门相信过吗?”
烂借口?
终于想起前因后果的杜纷纷郁闷地踢着旁边的墙脚。她说这种烂借口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阻止某个人口不择言,说什么要买唐老太太的肚兜这种惊世之言吗?
她的一片良苦用心都喂狼吃了。
——还是白眼狼。
墙脚凹了一小块。
唐恢弘不料他承认得如此直接,稍怔之后才道:“那叶大侠的来意究竟为何?”
“为了唐老太太的肚兜。”
砰。
杜纷纷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幸好唐家地牢很干净,一点灰尘都没扬起。
……该来的还是来了。她趴在地上,绝望地想:虽然地牢的伙食条件很吸引人,但没想到她居然是以这种方式进来的。
她心目中的理想方式应该是进进出出,可进可出。这下可好,只进不出,迟早憋死。
唐恢弘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杜纷纷完全能够理解他的心情。
当儿子的被其他男人当面要老娘的肚兜,是个人都受不了。尤其那个男人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小一轮多。
她瞪大眼睛,等着他恶狠狠地扯着叶晨的衣襟发飙。
等了半天,却只等到他阴沉的一句问话,“你带来的是什么?佛珠?狼毫?还是……”
杜纷纷绝倒。
难道唐老太太真的是出来卖的?而且佛祖、狼毫……这价格会不会太优惠了?
叶晨从袖子里缓缓取出一只翠绿玉盘,上面掬着一朵小巧精致的白云,晶莹如雪融草原,翠素分明。
唐恢弘双唇紧抿,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青云上人?”
杜纷纷愣住。
为什么事情发展得……如此诡异?有没有人停下来先向她解释一下?
叶晨手指轻轻转着玉盘,淡然道:“青云上人有位师弟,法号绿水,唐掌门可曾听过?”
“‘峨眉金顶三大景,青云紫光照绿水。’峨眉与唐门乃是近邻,我焉能不知?”话虽如此,但唐恢弘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叶晨微微一笑道:“那唐掌门是否知道绿水大师他俗家姓名为何?”
……
杜纷纷翻了个白眼。谁会这么八卦?
“这却不知。”唐门素少与其他门派打交道,因此两派虽然皆是大派,又毗邻而居,但平日却从无来往。
“楚潇水。”
杜纷纷钦佩地看着叶晨。事实证明,他就是这么八卦。
楚?唐恢弘心中咯噔一下,表面上却强自泰然道:“这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他不巧刚好是住在这里头的人的生父罢了。”他停在唐不易牢房正下方的牢门外。
楚越竟然是绿水的儿子?
唐恢弘不得不震惊,尽管极力掩饰,但他的表情依然出卖了他如岩浆般冒着泡泡的沸腾内心。他连连深呼吸三次,才将外露的情绪勉强压下去。“那叶大侠的来意是……”
“查案。”叶晨挑眉一笑,“我和青云打了个赌……半月之内破案。”
青云青云青云……
无数回音在杜纷纷耳畔萦绕。
这是她真正的偶像啊,每个刀客心目中的大神,飘在峨眉金顶上最高贵最华丽的青色云朵啊……
他怎么能叫得如此自然,如此亲密,如此坦然?
杜纷纷忿忿地小声捶地。
唐恢弘胸口堵得慌,连连冷笑道:“莫非叶大侠认为唐门会冤枉他不成?”
叶晨摸着下巴,“的确有此可能。”
杜纷纷心头听得一颤一颤,脑海又是一团一团。传说中的唐门八卦就在她面前活生生地讨论着,'奇+书+网'可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这么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到完完全全超出她所能理解的范围。
唐不易啊……你再给一碗下了药的肉粥吧,这个世界太难理解了。
唐恢弘突然笑了,假的像纸糊出来似的。“既然楚越是绿水道长之子,理应由道长出面,何以牵扯叶大侠?”
“我说过,我无聊。”叶晨的笑容则真诚得多,“恰好这件事又够有趣。”
“不过唐门之事始终不宜外人插手。”唐恢弘斩钉截铁道,“叶大侠和杜姑娘来唐门做客,我无任欢迎,但若是来干涉内事,挑衅滋事,那唐某也绝不含糊!”
“唐掌门似乎忘了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叶晨将玉盘凑近他的面孔,“唐老太太以肚兜为诺,日后若青云上人开口,不论何事,皆会全力照办。”
唐恢弘冷冰冰道:“家母正在闭关。”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他的脸色便已经换了无数次。
“需要我……亲自请唐老太太出关吗?”叶晨脚步一侧。
唐恢弘心头一惊。他这一动看似轻描淡写,却仿佛算准了他所有的进攻套路。他缩在袖中的手指微微一抖,下毒的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
“叶大侠请回。”
紧闭的牢门里头突然传来沙哑的男声。
楚越?
杜纷纷趴在地上,从牢门最下面的缝隙中看到牢房里头有一双蓝缎银花的鞋子停在门边。
叶晨浅笑道:“若我偏不呢?”
“楚某生是唐门之人,死是唐门之鬼。贾琼生性善妒,偏又只是个花言巧语哄骗女人的庸才,楚某杀他,问心无愧,也无冤可伸。”
唐恢弘叹道:“楚越,你若有不满,尽可与我诉说,何必如此?”
楚越沉默了一会道:“事已至此,再议无意。”
唐恢弘转头对叶晨道:“叶大侠,你可还有疑问?”
“嗯……”叶晨微微一笑,“真是可惜,好端端一桩趣事,竟然不开场。”
唐恢弘听到他话中萌生退意,忙道:“叶大侠若是无趣,可以去外城走走,那里虽然不比扬州富饶,京城繁华,但蜀地小吃却是一绝。”
杜纷纷蹭得跳起,“蜀地小吃?”
叶晨睨了她一眼,“什么蜀地小吃,唐掌门说的是竖笛小池。”
“那是什么东西?”杜纷纷嘴角微抽。编也编得有水准一点啊。
叶晨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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