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抱着凉坐在车里，他一个个掰开凉的手指头，摊开她的手心，按摩她僵直的手指。
“凉，乖，没事的。”迹部一下一下的吻着凉，声音里带着未曾察觉的恐惧。
凉反射性的回吻迹部，她贪恋他唇上的温暖柔软。
“我害怕。”凉在颤抖。
推开病房，凉看见脸色青灰的老板娘。
凉冲过去，扑跪在床前，她伸手碰触她的脸。
老板娘的头一歪，瞳孔紧缩，“绯村凉啊……”苍白的唇缓缓往上一翘，嘴唇蠕动了几下。
凉捂住嘴，耳朵凑进她的唇边。
她听清了，那是一个人的名字。
“……道明寺……司……”
看到凉惊瞪的眼，老板娘轻轻的点点头。
“谢谢！”
凉的耳边传来了虚无缥缈的声音。
这个声音凉听过，那是“绯村凉”临死前对她说的。
凉倒抽了一口气，她往迹部那看一眼，迹部倚靠在门边，默默的看着她。
凉用力掐了一把自己，很疼。
随后，凉趴在老板娘的耳边，轻轻问：“绯村凉，是吗？”
……
许久的沉默。
“嗯。”老板娘应了一声。
凉的眼泪顿时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滚落，抹都抹不掉。
“你好，绯村凉，我是陈凉。真的很开心认识你。”凉在老板娘的耳边轻声介绍自己。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老板娘以前不合理的行为似乎都找到了解释。
她才是真正的绯村凉。
老板娘的脸上露出一抹怀念的笑容，突然，她的瞳孔慢慢扩散……
“……道明寺……”她低喃。
还是那个恋恋不忘的名字。
凉忍不住了，她放声痛苦，老板娘就是那个绯村凉，那个爱得卑微爱得痛苦的绯村凉。
“你等着。”凉拿出手机，翻了电话本好半天才发现她没有道明寺的电话，她哭着看向迹部，眼泪晕花了她的眼，“迹部，我没有道明寺的电话。”
迹部走过来，没说什么，拿出手机拨通道明寺的手机，然后把手机塞进凉的手里。
“喂，道明寺……”
“你是谁？”是一个不满的女声。
“……牧野，我找道明寺。”
……
见电话那头没动静，凉急了：“我找道明寺！……你听到没有！我找到道明寺有事！”
“道明寺不在。”牧野咬着嘴唇，心里的警惕达到了最高点，她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三更半夜打电话给道明寺，这太可疑了！
“他去哪了？”凉的声音陡然拔高。
牧野恨恨的瞪着手里的手机，凉这声毫无理由的质问在牧野听来非常刺耳。
浴室的门开了，道明寺司穿着一件浴袍走出来，见杉菜拿着他的手机：“你在跟谁打电话？”
“没……”
凉听到道明寺的声音，放开嗓门吼道：“道明寺，你给我接电话！……你给我接电话！”
牧野眼疾手快的挂断电话，心里一阵暗爽。面对道明寺司的狐疑，她耸肩笑笑：“我在和妈妈打电话。”
牧野的表情太白，道明寺司对杉菜的隐瞒有些不悦，他挑挑眉，没说什么，他掀开被子仰躺下去。
“睡吧。”
“喂！……”道明寺不冷不热的态度让牧野很难受，她两手叉腰，“喂！你给我起来！”见道明寺不理她，她伸手去推他。
道明寺一把抱住牧野，把她钳制在床上，吻吻她的唇：“睡吧，我明早还有课。”
牧野被道明寺抱在怀里，满肚子的怨气一下子被害羞代替了。
感受着身后宽厚温暖的胸膛，嗅着道明寺司身上好闻的味道，牧野的脸慢慢红了。
凉见牧野挂掉了电话，她气极了，脸庞不禁扭曲，她狠狠甩掉电话，狠狠咒骂：“……牧野，你给我记住！”
“……道明寺……”
这声低喃，迹部听得清清楚楚，他看了一眼老板娘，再看了一眼跪坐在地上发飙的凉，突然觉得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把他和凉隔开了，虽然可以看得见摸得着凉，但是他依然没有充实感。
迹部撩了撩额前的碎发，他抱起凉把她放坐在沙发上。
凉一把抓住迹部的手，她仰头恳求的看着迹部：“陪我。”太多过往的纠葛缠绕在一起，如果不是有迹部陪着，她怀疑自己会不会被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弄疯掉。
“说什么傻话，不陪着你，本大爷能做什么。”迹部在凉的额头上敲了一记，他转身坐在凉的身侧，环臂把凉圈在怀里。
凉把头靠在迹部的胸膛上，老板娘的粗喘声一下一下敲在她的心头。
凉突然拨通绯村家的电话，让他们把道明寺连夜打包送到东京。
道明寺司在牧野睡着后，他轻轻收回双手，然后拿起手机走出卧房。
打开已接电话那栏，道明寺发现之前与杉菜通话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又骗他！道明寺的眼里全是怒气，胸膛起起伏伏，他握起拳头用力砸到墙壁上。
道明寺的眼神暗了又暗，他最终还是拨通这个陌生号码。
……
东京凌晨，老板娘缓缓闭上了眼睛，临终前的那声“道明寺”道尽了她无人说与的暗恋和痛苦。
当道明寺风尘仆仆的赶到医院，凉指着蒙上白布的老板娘，对他说：“你来晚了。”
第五十九章 情归何处
道明寺走上前掀开白布，望着老板娘的尸体，他转头瞪向凉：“你在搞什么！”为了凉的一句“求你”，他拼死拼活的赶回，她让他赶回来竟然是为了一个陌生人。
凉缓缓的闭上眼，“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事到临头，凉不知道如何解释，她现在很混乱。
迹部抱起虚软的凉，瞪了道明寺一眼，阻止他要出口的咆哮。
在医院门口，迹部遇到匆匆赶来的手冢，他们微微颔首，便错身而过。
手冢赶到手术室外，与女朋友的亲友会合，今早她的伤情再次恶化。
手冢抬头，望着手术中这三个字，冷情的眼中布满了血丝，表情僵硬而麻木。
大家的注意力一致集中在手术室里，谁也没有发现一只黑猫突然冒出了出来，它双色的瞳孔发出诡异的光芒，朝着手术室的方向喵了一声。
黑猫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去，它裂开嘴，似乎在谄笑。
从手术室里飘出一缕游魂，她淡淡的笑着，望着悲伤的众人。当她看见手冢那高大的身影缩在一个角落里，心抽了一下，她伸出手，可惜她的手穿透了手冢的身体，什么也握不住。
她轻轻的叹息。
她望着黑猫离去的方向，心里很平静。
“呐，等着我，手冢。”经历了无数次的轮回穿越，如今也只有这个男人能牵动她日渐荒芜的心。
迹部把凉送回了绯村家。
走进卧室，迹部把凉轻轻放在床上，脱下了她的鞋子，然后为她盖上了一层薄被。
佐藤管家立在一边，警惕地盯着迹部的一举一动，见迹部得寸进尺的坐在凉的床上，佐藤努力的使眼色，希望迹部知趣点快点滚蛋。
“你出去吧。”迹部不放心凉，不愿意把她交给其他人照顾。对佐藤说话时不自觉带上了命令的语气。
佐藤管家坚持本职，迹部给了他一个极淡的眼神，佐藤楞楞的转身走出了房门，自觉为他们带上了门。
等出了房门，佐藤方才反应过来，他猛地一拍大腿，暗叹迹部这小子眼神着实厉害。
忙了一天一夜，迹部很累，他强撑着精神，打电话到学校为自己和凉请了一天假。
凉缩了缩身体，把小脸埋进被子里。
迹部把被子掖到她的下巴处，伸手抚摸她眼下的黑眼圈：“你呀！”看到凉睡的香甜，迹部有点生气，其实他很想把凉摇醒，问清楚所有的疑惑，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猜来猜去，独自一人生闷气。
迹部脱掉鞋子和外套，然后躺进被子，拥着凉闭上了眼。
凉的身体温温的软软的，还带着淡淡的香气，抱起来很舒服。迹部在凉的颈窝处蹭了蹭，心里空荡荡的一块似乎不再那么难受。
周围的一切很不真实，凉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是不知道该如何让自己醒来。
云雾渐渐散去，凉突然看见了一个人，那个人是手冢的女朋友。她的白裙子上染满了血，她的脚边躺着一个人和一只猫的尸体。
手冢的女朋友在笑，淡淡的浅浅的，看上去很舒服很温暖。
但是在血雨腥风中笑成这样，凉觉得碜得慌。
凉走过去，蹲在尸体面前，原来是那个让凉觉得惊恐害怕的老头，他曾指着她说：“改天逆命，不得善终。”
看到他和那只猫死了，凉觉得一点都不同情，甚至觉得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放下了，隐隐觉得轻松自在。
“狠久很久以前，我曾经来过这个世界，因为我的关系，他失了富贵失了地位。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窥见了真相，心怀怨恨，所以一直报复那些走错世界的灵魂。”手冢女朋友踉跄了一下，她跌坐在一旁的大石头，“对不起。”
凉站起身，俯视她，“天空之城的老板娘是他害死的？“
手冢的女朋友点头，她望向凉的眼神带着自责，她把自己的情感坦白在凉的面前，等待她的斥责。
凉望着老头的尸体，说：“该天逆命，不得善终。说的就是你自己吧。”可笑的是他还执迷不悟。
手冢女朋友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凉的一句话。
“你不怪我？”
凉奇怪的望着她：“怪你？”
“如果不是我，他就不会害死你的朋友。”
“呵呵。”凉笑笑，“如果不是我，现在活在我身体里的还会是绯村凉，虽然辛苦，但她还是活着。如果不是我，中岛一家也不会破产，手冢的女朋友也不会是你。”
“这本不是我们的错，我们何必自己傻兮兮的把这些揽在身上。”凉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我们只是想活下去。不仅是活下去，而且要活得很好。”
手冢女朋友笑了，“是啊，我活了很久，没有选择去死，终究还是想活下去。”
“嗯。”凉用力的点点头，“命运要强 奸我，我可不愿意任命，我要找机会反奸回去，哼！”
“不然不爽！”
手冢女朋友接口后，两人相视一笑。
“我没有后悔。”凉说。
“我也没有。”她说。
“我一直很羡慕你。”说到这里，手冢女朋友有些失落，“你和迹部看上那么快乐幸福。”
凉鼓起脸蛋，“你说笑吧？你有手冢哎，还羡慕我。”
手冢的女朋友望着凉，眼里的笑有些虚幻：“我爱国光，国光也爱我，按道理说我应该很幸福。但是国光不大爱说话，我摸不准他的心思。况且国光把网球看得比什么都重，这让我很难受。”
凉歪歪头，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手冢的女朋友戳戳凉的脸，“我穿了太多次，心里很空很空 ，或许经历太多，我想要一份最浓烈最诚挚的爱，最好能让我溺死其中，这样我的心就不会那么荒芜。”
她的眼泪流了出来，滴在凉的脸上，很冰。
“我知道我很贪得无厌，他为了网球不顾一切，我很不安。我不想再成为被放弃的那一个。”因为太在乎所以变得不像自己了。她的情绪一时失控，她抱住凉，无声的哭泣。
凉不知道她的经历，但从这么话语中可以猜出她以前过得很辛苦。
“网球和你并不矛盾，毕竟你是他唯一的爱人。”
“我是太害怕了，怕最后又是一个人被留下了。”她抿唇一笑，反问道，“呵呵，如果迹部在你和事业中选择，你会怎么做呢？”
凉轻笑：“这种选择不存在。论家世，我们不相上下，论才貌，我们旗鼓相当。除非他有更好选择，更高的追求。”
手冢女朋友不以为然的表情惹恼了凉，凉慢慢解析：“就算是江山美人的选择，我希望迹部是个选江山的志者而不是选美人的懦夫。”
“你倒是豁达。”
“我不是豁达。”凉觉得她看高了自己，“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宁愿是他对不起我也不要是我对不起他。这样对情对爱，我都不愧对他，我也可以无悔的去寻找另外一个人。”
手冢的女朋友望着凉；怔怔的出神：“你真狠。”
“告诉你一句实话，前世的我拿得出手只有钢琴，无论是相貌还是家世，我都比迹部差太远。如果是那样的我，无论有多爱，我都会逼自己放弃。所幸，老天对我不薄，让我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遇到了正确的人。其实迹部就是一个大傻瓜，爱上了这样的我。”
手冢的女朋友若有所思，“你爱惨了迹部。”
凉点头，大方的承认。
“你真好。如果手冢早些认识我，会比现在轻松很多。我现在有很多解不开的结过不去坎，而他也有很多的责任很多的梦想，我想我需要时间。”手冢的女朋友笑了，风情云淡，丝丝缕缕牵扯着旁人的心肠。
云淡了，梦散了。
凉睁开眼，觉得头疼欲裂。
暖暖的呼吸吹在脖子上，凉艰难的扭了一下头，迹部的睡颜放大在眼前。
迹部的双手双脚紧紧缠住凉，活像一只八爪鱼。凉伸手捏住迹部的鼻子，迹部呼哧一声张开嘴，他没有醒，蹭了蹭凉又接着睡过去。
凉侧头，用脸贴住迹部的脸。
想起梦里的人和梦里的事，凉翘起嘴角，呵呵笑出声来。
“啊嗯，笑什么？”迹部的声音带着浓浓睡意，凉甚至听出了鼻音。
“笑你傻啊。”顺势，又扭拧迹部的鼻子。
老板娘没有亲近的亲戚朋友，凉主动承担了她的后事，她拉着迹部来带老板娘家里整理她的遗物。
凉在老板娘的抽屉里找到了她的日记。
抚摸着日记的封面，凉的手在发抖，说不想看这本日记是假的，她很想知道老板娘是怎样想的？她过得幸不幸福？她会不会恨自己？
凉坐在椅子上出神了好长时间，终于抵不过好奇心，翻开了日记本。
Xxxx年xx月xx日
我在电视上看到了舅舅。
……
我没想到我会那么想念外公外婆和舅舅，其实他们很疼我的，只不过我不争气罢了。
Xxxx年xx月xx日
今天我看见道明寺司了。
过了这么久，我再次看到了他，这次我比牧野更早遇见他。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
我现在是一个残疾的老女人，比以前更难堪。
我努力的对他微笑，为他做最好吃的糕点。
当道明寺抬头对我笑时，我激动的快要落泪了。他的笑容是那么的单纯那么的灿烂，我真的很开心。
Xxxx年xx月xx日
道明寺，我会努力忘记你，会努力把你当成我的小辈来疼的。
Xxxx年xx月xx日
我看到“我”了，不过这也不是我。
如今这个绯村凉优秀、美丽、快乐、幸福，是人人推崇的绯村姬。
我怀疑，那个绯村凉是不是我一样灵魂转换了。
我很了解我自己，就算我再努力，我也做不到那么好。
我想我很嫉妒她。
……
而且她和冰帝的迹部恋爱了，天啊！但是迹部以后的老婆是雪野晴啊。
我到底要不要提醒她呢。
可是看到她和迹部幸福的靠在一起，我又矛盾了，我存有私心，或许他们会幸福的。
……
我有时候想，我如果不是太过奢求父亲的爱，太过怯弱，我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个绯村凉一样幸福。
我真的很想知道
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会努力比她做的好，因为我才是绯村凉。
Xxxx年xx月xx日
牧野杉菜现在在我的店里兼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