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情愿的盖勒特带了过来。
为期两周的旅行的确令人愉快,不过索拉雷对这半个月的经历更深刻的印象是,似乎布兰登对自己有一点敌意——或者说,布兰登似乎讨厌索拉雷。
不仅仅是年长的布兰登先生,年轻的小布兰登态度也不是非常友好——当然表面上看起来一派和睦,但是索拉雷还没有迟钝到无法察觉旁人针对自己的厌恶。
他有点不解,不过并不在意。因为新年到来之后,这一对父子就要和盖勒特一起往中东去——那里还有一片陌生的土地等待格林德沃们的征服,或者阻止格林德沃们的脚步。
就此再见吧,索拉雷想,中东是个美好的地方,特别适合不喜欢安静的人——就像是喜欢和人争论的布兰登先生及其儿子那样。
然而就在格林德沃的一行人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却发生了令人意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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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东虽然没有远东那样神秘,但是对于欧洲的巫师们来说,那里也是一片他们从来没有亲自涉足过的土地。
虽然偶尔会在某一年有来自印度或者波斯湾周边国家的巫师到欧洲求职或是求学,但是他们对于自己的家乡究竟是什么样子,也会不约而同地讳莫如深——或者是由于背井离乡,关于那里的一切,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
于是盖勒特这次会亲自出马,去往中东开阔新的领地。然而究竟会是格林德沃完成了征服,还是格林德沃被中东阻挠,没有人可以给出确定的答案。
甚至就连作为家主的盖勒特,他是否能平安归来,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毕竟他们对中东的了解都太少了,这才是最可怕的。
所以就有了现在在苏比斯城堡的这次饯别宴会。
这不仅仅是为了送别,还有格林德沃权力的移交——在盖勒特离开的时候,不可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于是决断权需要由另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来掌握。而这个人,在得知他是吉贝尔的时候,即便是索拉雷也觉得惊讶。
他一直认为,吉贝尔和盖勒特的关系非常平淡,毕竟吉贝尔一直无法承认盖勒特和狄休斯拥有同一个灵魂,当然盖勒特也因此很讨厌吉贝尔。
并且,盖勒特有更好的选择不是吗?接替了戴尔伍特成为格林德沃的“引导者”的贝松先生,他并不会跟随盖勒特一起去中东,那么为什么不将格林德沃的事务递交给贝松?
似乎是在吉贝尔和盖勒特之间,他们达成了一个什么协议。于是现在索拉雷看到了盖勒特假笑着把右手中指上代表家主权力的戒指脱下来,交给了吉贝尔——这时候索拉雷才忽然想起来,似乎吉贝尔现在是属于格林德沃血统的半精灵。
是由于他们是真正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而贝松毕竟不属于格林德沃的血脉?索拉雷又一次想起曾经对狄休斯的怀疑,将属于格林德沃的珍贵血统交给一个除了友谊之外与他完全无关的人,他究竟能够得到什么?格林德沃又能得到什么?
曾经索拉雷非常不解,现在他也仍然不解,但是似乎盖勒特已经得到了。因为即使是交出家主的戒指,他也完全没有任何担忧的表现——他的表情显示,对于吉贝尔他非常放心,虽然他们事实上真的对彼此并不熟悉。
这种不明所以,但是又能够亲眼看到别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布置了什么的感觉,真是糟糕极了,索拉雷想着,然后他听到盖勒特说:“索拉,可以和我在没有第三个人的场合下说几句话吗?我想有件事我需要你知道。”
索拉雷看了那个金发的男人一眼,把空了一半的高脚杯放在手边的桌子上,没有说话,和那个男人一起踏上了门厅外的石头阶梯。
他们一直走到了二楼的书房门外,这不是什么隐秘的地方,就连邓布利多都来过,但是也并非什么人都可以随便推门进入的地方,完全可以用于谈一些私密性不是很强,但又不希望被别人知道的事情。
好吧,由此可以看得出他不是想要托孤,索拉雷想。如果盖勒特胆敢不负责任地将格林德沃丢给他,那么索拉雷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他绝对不会接手这样的烂摊子。
格林德沃通过商业融入麻瓜世界,然后逐渐侵入麻瓜们的政治,最终达到控制的目的——这些是索拉雷非常厌烦的东西,他在魔法部这么多年已经受够了。
合上门,索拉雷双手环胸,无意识地做出了防备的姿态,然后开口说:“你究竟有什么事情?我可以直接地告诉你,我只会在魔法世界的范围内提供协助——麻瓜们的商人,还有那些政客,他们太麻烦了,我可对付不了。”
盖勒特的睫毛上下扇动了一下,然后他笑了:“我很意外——好吧,最近我做了些让你提防的事情?不,我不会的,我并不是想要请求你的援助。”
索拉雷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事实上刚和邓布利多达成心知肚明的合作协议,他的确没有时间去和其他的人勾心斗角了。如果盖勒特再次和邓布利多“心有灵犀”——都来向他寻求帮助,那么索拉雷只好说先来后到——或者盖勒特会觉得,帮助邓布利多是件好事。
不论从任何一个方面吧……索拉雷在心里自嘲地说,不论从任何一个方面,现在和邓布利多合作,帮助他对付那位难缠又固执的女部长,都是好事,盖勒特会乐见其成的。
没有得到回应,盖勒特撇了撇嘴角,说:“好吧,那么我直接说……呃,事实上我现在很紧张,索拉……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这次去中东,事实上我们都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所以那很危险,甚至我怀疑我是否会在那里面对死神。”
“但是你还是非常坚决地要求去那里。”索拉雷说着,给了他一个无奈的表情,“好了,亲爱的,我不会继续阻止你的——只要你把药品和防护物品都带够。”
“事实上,”盖勒特叹了口气,“你没有坚决地阻止,让我有点失望。我还记得以前——好像十年之前还是这样的——危险的事情你会禁止我去做,如果我真的做了,那么你会生气。但是这次没有,所以我……唔,是的,我很失望。”
索拉雷忍不住笑了:“难道你很期待我对你发脾气吗?事实上明年就会是你人生的第一百年了,亲爱的,你长大了,所以我……”
他说着,忽然很想叹气。
其实并不是因为成长,或者是年龄的因素。而是……的确已经没有了继续为面前这个人提心吊胆的力气了。
抬起手,在金色的顺滑的长发上抚摸了一下,索拉雷想,他现在的神情大概是充满了爱怜的吧。因为,现在他的心里是充满了爱怜的。
并不是不担心,而是……似乎是终于明白了,即使担心,即使阻止,也完全无用。
布兰登有一句评价,其实是非常正确的。盖勒特是个非常自以为是的人——当然他很多时候的确是对的——他自信过度,几乎是自负,他固执己见,几乎不能被说服。
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并不是那个唯一能撼动他内心的人,索拉雷不会继续期待自己能够对这个男人的决定有所影响。
事实上,索拉雷想,即便是他所爱的人,现在用最恳切的请求来劝说他不要去中东,盖勒特也不会改变原本的计划吧。
好吧,其实应该说,如果爱他,就会支持他进军中东的计划。虽然索拉雷没有看到统治世界的任何好处所在——为了给自己创造更多工作和文件吗?——但是,被布兰登用这样的理由讽刺过一次之后,索拉雷想,他不会再一次提出反对的意见了。
停顿了一下,索拉雷给了盖勒特一个更加真诚的笑容,然后说:“你的决定,我不会反对的,我明白你的愿望,格林德沃也期待这一天很久了——所以只要你已经决定,已经做出了计划,那么就去做吧。最起码,欧洲不会失去控制的。”
最后的那句话,就是对最糟糕的状况发生之后的承诺了——如果盖勒特真的死在了中东,那么索拉雷不会让格林德沃的大本营遭受影响。
但是尚未稳定,仍旧需要盖勒特的震慑的南美洲,大概就不可能继续被压制在麾下了。索拉雷猜测,如果能够有一个和盖勒特一样……不,只要有他一半,那样的一个格林德沃家主,南美很快就会重新臣服。
说完之后,索拉雷又一次爱抚了那美丽的金发。或许这就是他目前能够给出的,最切合实际,又切实可行的承诺了。虽然,或许仍旧有些偷懒。
盖勒特欲言又止,他叹了口气,然后说:“好吧……我必须说,你做出了这样的回答,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把最糟糕的情况考虑好,然后给我承诺——事实上我希望表达的是另外的意思……”
深吸了口气,盖勒特伸出舌尖舔了舔下唇,他似乎有点紧张。他看着索拉雷,足足几秒钟才说:“事实上我……我本来认为,只有整个世界才能够让我将它捧出,作为此刻我要说的这些话的陪衬,而且我本来觉得,不应该这样仓促,在这样的环境……”
猛地停下,盖勒特又深吸一口气:“当然,我不是说苏比斯城堡简陋,我只是……”
他的声音再一次停止,盖勒特的胸脯剧烈地起伏了好几次,然后他说:“好吧,我想我还是应该直接用实际行动来表达……我现在实在不知道怎样的话语才更加合体……”
然后他猛地靠近了索拉雷,低下头,微微闭上了那双蓝紫色的眼睛。
Chapter 65 他的告白
索拉雷发觉,他不知道该如何对自己描述现在的情况。
那张极具格林德沃特色的俊美面孔现在和他只有不足一英寸的距离,盖勒特淡淡金色的睫毛甚至会擦到他的眼皮。微卷的金色长发从那个男人的肩上滑下,和月光色的发丝垂落在一起。肩膀上是修长有力的手,手指紧紧抓着锁骨的位置。
而嘴唇上的温度,这是索拉雷第一次用这样的方式体会到盖勒特的体温——他的嘴唇被他的覆盖住了。
在这件事情发生的那一个瞬间,索拉雷的心里是无比的平静的。他没有任何惊讶或者是喜悦的心情,出现在那过于平淡的情绪之中。
然而当他终于明白这代表着什么意义,他忽然迷茫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像是个第一次接吻的青涩少年一样,盖勒特在碰触了索拉雷的嘴唇之后,就向后退去,然后他的脸颊上浮现出一种淡淡的红色。
然后他说:“哦……我也没有料到我竟然会这样胆怯,又这样大胆……是的,我想不必我用语言表述,你应该……索拉,你明白的。”
他脸上的表情带着紧张和不安,但是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盖勒特笑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说:“瞧,真丢脸不是吗?明年我就一百岁了,但是……这的确是我第一次告白——我是说,不是那些逢场作戏和玩乐……”
停顿了一下,他接着说:“大概你会了解……我最初爱的人不是你……索拉,我很遗憾最初的我没有那么……但是我愿意向你承诺,我的感情,会是专一的。既然我今天敢于将这样的话说出口,那么……我的真诚会被时间证明。”
似乎是被索拉雷脸上的茫然表情打击了,盖勒特露出一丝黯然。他叹了口气,说:“我以为其实索拉是爱着我的……一直以来,难道我错了吗?”
无意识地摇了摇头,索拉雷嘴唇动了几下,说:“不……你没有错……只是……”
只是我现在不知道要如何回应这突如其来的告白。
而且,既然一直都知道,一直都明白我爱你,为什么……
索拉雷没有放任自己继续想下去,他努力将自己的思维收拢到一个明确的点上,不去考虑刚才的三十分钟之内发生的任何事情,然后才能够露出一个微笑。
然后他说:“好吧,我认为其实我们应该等你从中东回来之后再商讨这个问题。”
盖勒特撅起嘴,仍旧年轻的脸上露出和年龄完全不符的,故作不满的调皮神情,他瘪着嘴说:“好吧——我知道你会这样说的,从一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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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批阅文件的借口将那个金发男人送出了书房的门,索拉雷合上门之后,就浑身无力地滑坐到了地上。
他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从内心最深处感到悲伤,还有绝望。
我应该彻底放弃了,对这个人的爱情。他想,我不可能继续坚持了。
那个人从最初就知道,他明白一切。
或许他甚至明白,索拉雷的爱情最初给予的人是狄休斯,他甚至知道这单向的爱情已经持续了太多年。
但是他从来没有过任何回应和表示——当然,他根本不需要,他没有回应的义务。
然而他选择在现在告白,明天他就会去往中东,但是他现在说,爱情,还有喜欢。
索拉雷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相信,是否应该相信。
更可悲的是,他竟然在某一个瞬间觉得,他其实可以接受——那类似告白,然而并没有明白说出来的举动。
他知道,或许是因为他实在太老了,已经失去了所有去冒险去尝试的勇气。
不可能再次面临当年那种情况,还是放弃吧……索拉雷用手掌盖住自己的眼睛,他的眼睛干涩,完全不听从他此刻想要流泪的心情。
事实上就连自己也不再同情自己了吗?索拉雷放下手,长长地叹了口气。
到此为止吧,这件事不应该再想了。索拉雷迅速地在心里定下了计划,如果盖勒特真的能够从中东顺利回来,那么现在英国的一切,就可以转交给他自己。
如果他死了,那么就更简单了。
长久的休息才是索拉雷现在需要的。他需要离开现在的一切纷乱复杂,离开所有认识他的人,到一个完全安静,完全不会被打扰的地方。
即便那是死亡的国度也罢。
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已经超过了负荷的极限。
太沉重的疲惫已经无法负担,所以,逃离其实也是一种智慧。
索拉雷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的祖父,那个叫做塞维希尔的非人类疯子,他重复地告诉过索拉雷一件事。
月光色幼崽能够开启那扇门——索拉雷忽然对那扇门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他想,是不是终究只有同类才能接受彼此。但是,像他这样,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了一个苏比斯,真的会有同类的存在吗?
而且,那样久远的传说……它可能是真实的吗?
但是最起码,这是一件足以转移注意力和精神的事情了,索拉雷将寻找那扇“门”的计划列入日程,将口袋里的记事本拿出来,进行了修改。
必须要有一件什么事,能够让他逃避。必须有。
他不想伤害自己——那太可悲;更不想去伤害别人——那太可耻。
迅速地写下需要准备的东西,索拉雷召唤黑球去帮他准备,并通知他的私人助理过来。一分钟后门被推开,但是走进来的并不是担任私人助理的那个小伙子,而是另一个“月光色的幼崽”。吉贝尔将几缕滑落到额前的长发撩到背后,轻声问:“有什么事吗?”
索拉雷不由自主地想,吉贝尔是否知道刚才发生在他和盖勒特之间的那些事,他向后退了一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