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到他身边,昨天那种熟悉的幸福感再次来报到。
“我有话要说!”孟纯宣布。
她的话从认识她开始,从她不怕他开始、从她帮忙上药开始没停过,说话、说话、说话,她的话比牛毛还多。
“小时候,我很怕打雷,妈妈说,一打雷我就哭得凄惨,怎么哄都哄不停。后来,每次天阴阴,不管下不下雨、打不打雷,爸爸都会把我抱到他们床上去,雷还没下,妈妈就会用手把我的耳朵捣起来。”
她的胆小是被训练出来的?拓拔渊被她的故事吸引了,那是一个充满爱的故事。
对于爱,他很陌生,没被人爱过、没爱过人,他从不被爱羁绊,对于这样的生活,他很习惯,也不想被破坏,所以他不爱关虹、不特意对那票兄弟表示关怀。
至于身边这个小女生……好吧!他承认,她是很特殊的一个,但他没打算让她来改变他的惯性。
过了这一夜,他们又会回到原点,她继续当她被宠坏的娇娇女,他继续为绝世盟卖命。
闪电闪过,孟纯习惯性地,把自己的头往拓拔渊胸前钻,她的动作让他愣了一下,然后他也习惯性地搂住她。
说习惯很牵强,拓拔渊认识她不过二十四小时多一点点,而习惯却是长时间累积的东西,但……是奇妙吧!他对她很习惯,不管是她的吻或是她的拥抱都一样。
一秒、二杪、五秒……雷声打过,她想把头从他胸前拔回来。可是他的手……不放……
他的动作,是喜欢吧!
她喜欢他、他喜欢她,所以……他们在这场邂逅之后,感情还会有延续。想到这里,她住他怀里,咧嘴笑得开心,
“我想,大概是我爱上这种被呵护的感觉吧!所以我习惯害怕雷声,也习惯不改变胆小的坏毛病。
我上国中后,有一回又打雷,我照例缩在床边等爸爸,等了好久,爸爸都没来抱我过去他们房间,左等右等,我等得不耐烦,就自己走到爸妈房内。我才听见,爸妈在为这件事争吵。“
想起那夜,那是她第—次受伤,从小全家人都宠她、溺她,她说了要就没人反对,自我中心惯啦,没想到她的任性会让人不舒服。
“爸说要带我到房里睡,说我会害怕雷声;妈说,我长大了,应该学会独立才对,她说我老是窝在床中间不是办法,一张床三个人根本睡不下,常常让她第二天腰酸背痛。
我想我大概很自私,只想着自己快乐,却没想过爸妈舒不舒服。
然后,我敲敲门,用一副很轻松的表情走进他们房间,告诉他们:“爸爸、妈妈,我读国中以后真的长大了耶!我突然发觉自己一点都不害怕雷声。‘”
听到这里,拓拔渊的手加大力气,把她紧紧搂抱。“说实话,我还是很怕的,我怕雷公,不明所以的害怕,不过,从那次后,每到下雨天,余邦哥哥都会到我房里来,等我睡着了,才回自己房间。”
其实,孟纯明白自己为什么害怕雷雨,育幼院的院长告诉过她,她是在一个雷雨天被送到育幼院门口,没有人知道她在雨里躺了多久,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高烧、肺炎,她差点死在那场雷雨当中。
她能活下来是奇迹,更让人觉得奇迹的是,她生命值稳定下来的第一天,孟振亦就来到育幼院领养了她。
这一段,她不向任何人说,因为不想提醒自己,她只是孟家的童养媳。
“你怕不怕雷雨?”孟纯问。
“不怕。”他想都没想,直接回答。
“我就知道你很勇敢,告诉我,你的家人和朋友的事情好不好?”
“我没有家人。”
他很少和人“聊人”,对于孟纯的问题,他只是老实回答,没将它当作一种无聊的闲哈拉。孟纯可不这么想,她认定他喜欢她,所以乐意和她分享生活点滴,对于一个“冰人”,他的表现算是相当相当不错了。
“那你一定不了解被爱的感觉。我很喜欢被家人捧在掌心疼惜的感觉,记得我在小学的时候,有个男同学很爱欺侮我,有次他又从后面把我推倒,我—路大声哭同家。
妈妈看我哭得那么惨,一通电话把爸爸叫回来。他们在客厅讨论要不要帮我转学,还是直接到对方家里理论,我本来哭得很凶的,可是看见他们那么挺我,所有的委屈统统不见了。“
他在她头顶上方笑开了,就是这一大家子的宠爱,才宠得她不害怕对人放下感情的吗?
想起昨夜,她大胆的测试吻,和那番告白……
唉,他又想吻她了。但是,人不能太放纵自己,万一吻惯、吻上瘾,以后的日子里,想起她……他会不会揪心?
“被爱和爱人的感觉真的很棒,不骗你。”话说到这里,她在他怀里的脸变得滚烫。
要不要问他……问他有没有开始喜欢她?他的动作摆明了喜欢、他的“聊天”也说明了喜欢,可是……他终究没亲口对她说……
心在鼓噪,她的不安他感觉到了。
“你不舒服?”
“不是,我只是想,想问你……想问你到底有没有……”
突然一道闪光闪过,他的手臂紧了紧,帮她挡住雷声侵袭。
糟糕,他好像宠她宠成习惯……
她被收得密密实实的,算了,不问了,他的动作已经说得清楚,她不用再逼他开口承认。
棒呆了,她爱上脱离学生生活的第—个假期!
第四章
孟纯让门铃声扰醒,跳下床,想往外跑时,拓拔渊比她动作更快,冲到一楼打开门,对着门外人说:“等我一下,我马上出来。”
孟纯连看都没看到客人,就让他反手推回房间。
“是谁?谁来找你?你的朋友吗?”孟纯问。
拓拔渊走回厉里,他脱下睡衣,换回白己的衣服。
看着他的动作,孟纯恍然大悟。
他要走了……他说要多待几天的,现在还个满两天啊!
她走到他身后,用食指点点他的肩膀,轻声问:“他们是你的朋友吗?”
“是。”他简短回话。
“你要离开了?”
“对。”换好夹服,他走到浴室里盥洗。
“你还会再来找我吗?”
她的问题让他挤牙膏的手顿了一顿。
“不会。”接着,他把牙刷摆进嘴里,表明不再回答问题。
孟纯很有耐心地等他刷好牙,在他洗脸空隙又问:“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永远都不会再见面吗?”
拧好毛巾,擦干脸,他在挂毛巾的同时,回了声:“对。”
几不可闻的一个字,孟纯听见了,有半晌恍惚。
他怎会回答对啊?她爱他、他喜欢她啊,两个互相喜欢的人,没道理说断就断吧?
堵在他身前,她不让他走过去。
“告诉我,为什么不再见面?”
“我们本来就是陌生人。”
陌生人?他居然说陌生人?!他吻她、亲她,他们同床共枕了一夜,他怎能用陌生人来形容他们?
“你说错了,我们不是陌生人,我说过喜欢你,你没听进去吗?”
“你喜欢我,我就必须喜欢你?”
他装出冷漠,不想太多的牵扯在两人中间,这几天已经有许多事超出他的控制范围,他不想让这种失控在他的生活中不断出现。
是她会错意?误会他的吻代表喜欢,误会他的拥抱叫作疼爱?
沮丧写在她脸上,差一点点,他又要失控地把她拥进怀里,拓拔渊站在房门口,该走的,但临行一瞥,她的无助留下他的短暂驻足。
孟纯退两步,跌坐在床沿,抱起他昨夜穿过的衣服,贴在脸颊旁边,他的体温还在,他的气味残存,那么真实的事情居然是个错认?
泪滚下来,湿了衣服一角,湿意扩大,她的手心捧上自己的哀戚……豁达地说再见?对不起,她说不出口。
“我走了。”他把话说得不带情绪,胸中其实早巳澎湃汹涌。
走?他说要走,他要离开她身边,会不会一醒来,她发觉他只是南柯一梦中的角色?
不该这样子的,她喜欢他啊!是千真万确的喜欢,是她生命中从没碰触过的爱情啊!
他一离开,爱情就成了梦,一场永远不醒的梦……不!他必须留下些什么,让她知道这个爱情虽然短暂,但它曾经真真实实存在。
“可以不走吗?求求你不要走好吗?”
“不好。”很明确的拒绝她的请求、她的心,转身,他往楼下方向走去。
“等等,你等等。”
她追下楼梯,在楼梯中间,唤住他的脚步。
拓拔渊仰头看站在楼梯中间的孟纯。
“你知道我是谁吗?记得我的名字叫作孟纯吗?”
他点点头,回应她。
“前天夜里,有一群坏蛋在追你,现在走出门,你确定自己安全吗?”
他又点头。她问这个会不会太晚?在这之前,他已经陪她去过超市。
“前天那种情形,算不算是……我救你一命?”
点头,他说:“算。”
“那……我是不是你的救命恩人?”
他不晓得她满脑子在想些什么,但他顺着她的意点头答是。
“既然我是你的恩人,你欠我—次,你是不是该留下什么凭证,好在将来我走投无路的时候登门求救。”
他爱当来无影去无踪的楚留香是吗?那么他也得像所有的大侠一样,重信重义,没有哪个大侠会拒绝救命恩人的要求,不是吗?
拓拔渊盯着她看,眼光不离,他叹口气,走回她身边。
孟纯料对了,他没办法拒绝她的要求,但这并不是因为他爱当大侠,而是她很难让人拒绝。
他低头,给了她一张名片。名片很厚,是黑底银字,雕工精致的卡片,上面有磁带、有地址,独独缺了电话。
能拥有这张卡片的人,才能踏进绝世盟的土地,否则在最外一层,就会让人拦下。
他在她额间落下轻吻,最后的吻别让他无波澜的心,掀起狂风巨涛。
再度背对她,下一秒,她的小手扯住他的衣摆,他走一步、她跟一步,他跨大步,她亦跟随。
“我可以跟你回去吗?我爸妈再三天才会回来,我有整整三天的假期。”
他不语。
“你家漂不漂亮?我想登门拜访一下。”
他不回话。
“或者你留下来吃顿午餐,昨天我们的随便火锅还有剩。”
他持续静默。
“都不行吗?那么……我用这张卡片和你交换,我把卡片还给你,你再多留一天、一天就好,可不可以?”
他的回答是转身,孟纯以为他答应了,但是下个动作,他把她的手从衣摆处扯开,然后,头也不回的走掉。
走了,他慢慢淡出她的视线……带走两天的时空,也带走孟纯第一次经历的爱情。
她的爱情断线,从此,她的生命里没有一个拓拔渊。
孟纯把房子内内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窗帘、被单、衣服、地板,甚至连院子里的水池都清洗换水过,九重葛也修剪整齐,彻头彻尾把家里弄出一番新气象。
她做了一大堆事情,想清除拓拔渊留在心中的痕迹,可惜她清得掉家中他存在的气息,却扫不去心里的遗憾。
难道爱情真的只是小说家笔下的幻影?爱情真的不能存在于现实环境,她迷糊了。
拔掉一丛杂单,那是不该长在花盆里的东西,她是否也该用尽力气,拔出不属于她生命的爱情?
不想拓拔渊、不想沾了蜜糖的亲吻,也不想起那两天的美丽,她该安安分分的嫁给余邦哥哥,把他当成一个意外。说不定五年过去、十年过去,遗憾会变得云淡风清。
孟纯继续低头,拔除不该存在的杂草,还给她自己一个澄净心灵。
汽车驶来、停下,又离开,他和汽车一样,对她的生命只是“短暂”。
“孟纯,你怎么在家?”是余邦哥哥的声音。
孟纯抬头,吓一大跳。
“你们怎么回来了?”
“我们本来就预计今天回台湾,傻孟纯,你的日子过糊涂啦?”爸爸走过来,把蹲在地上的孟纯牵起来。
这么快……才一晃眼,他已经离开四天,
的确,光阴荏苒、岁月如梭,时间的飞逝总让人措手不及,看!没有他的日子,她不也照样走过来?
“你怎么没有去环岛旅行?”余邦摇摇怔仲的孟纯。
“我……哦!台风来了,我想如果我不提早回来,你们会担心。”随口敷衍,她发现自己说谎的能力居然在一夕间养成。
“我就知道我们家孟纯最乖巧。”妈妈走过来搂搂她。“你把家里面都整理过了啊!”
“嗯,都洗过一遍,一个人在家好无聊。”
“你怎么没打电话给我?我可以早一点回来陪你。”余邦说。
“你们难得一起出门,我才不要把你叫回来。”说着,孟纯接收妈妈手上的包包。
“你看你看,还是孟纯会替我们着想,女儿就是比儿子贴心。”孟振亦笑着对妻子说。
“你说错话了,是媳妇比儿子贴心,孟纯马上就要从女儿变成我们家媳妇,你忘了?”
妈妈的话让孟纯眼色一黯,她没否认,任不舒服在心中发酵。
“妈,你不要逼孟纯,她还小,应该多玩几年。”余邦注意到她不自在。
走进客厅,他接手孟纯手上的包包,宠了她十几年,余邦不想她有委屈。
“什么话,我哪里逼她了,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孟纯,你告诉余邦,是不是这样?”
“嗯……妈妈没逼我。”她复述妈妈的话,心空洞的,她不想有感觉。
“对吧!孟纯,下个月你伯父伯母和晓堂表姐会回台湾一趟,她说要是你和余邦能在那个时候举行婚礼,最理想不过了,你的意思呢?”
“哦……”
下个月?心抽了一下,她不晓得痛在哪里,寒颤爬满全身。
“什么哦?我们想听听你的意见。”妈妈催促她。
“我、我……没意见的。”
环顾全家人的眼光,那里面有期盼、有希冀,她怎忍心让这群对她有恩的家人失望?
轻轻地,她在心中叹息。结婚就结婚吧!如同她一向的认定——痛不过是她自己的事情。
“我都可以,爸爸妈妈决定就好。”她重申自己的想法。
“我们都知道你乖,不会违逆我和妈妈的想法,可要是连婚姻大事都没有自己的意见,就不好了,我们会觉得你漫不经心,觉得你是不想嫁给余邦。”孟振亦说。
“我不是!我只是、只是……我不懂啊。”
“爸妈,你们不要为难孟纯,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就这个性子,什么事情都不要紧。”余邦维护起孟纯。
“你看、你看,有了老婆就忘了娘,不过多问孟纯两句,儿子就心疼了,早就说嘛!养儿子—点用都没有。”妈妈故意揶揄儿子。
“妈妈,余邦哥哥不是这个意思,他……”
“你站在余邦那边,不站我这边了!呜……女儿还没出嫁就不要妈了,我看你们还是不要结婚好了,一结婚,我儿子、女儿全给媳妇、女婿抢走了。”妈妈又有意见。
“妈,你别玩了,孟纯,我们上楼,我带了一些东西给你。”拉起孟纯,余邦往楼上走。
“他们真是天生一对,是不是?”孟振亦问妻子。
“从你把孟纯带回家那天,我就知道他们会是一对。”
“你怎么看出来的?”
“忘啦!你把孟纯带到医院时,我埋怨你,说自己的孩子都照顾不来了,哪还有闲情照顾别人家小孩,结果余邦是怎么对我说的?他说,你们没空照顾她,我来照顾。”
“对,我还记得有一回,孟纯在清晨哭起来,那夜我们照顾发烧的儿子,一整个晚上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