涣散的视线蓦然聚焦,我伸长脖子望过去,随后就看见一部外表看着就相当高级的轿车稳稳当当滑进马路边临时停车线。
驾驶室车窗滑落,里面探出一张脸,目光环顾周遭,几秒钟后寻到我的位置。
然后……说实话,就连我也忍不住诧异,因为我被邀上轿车,而后飞驰往不知去向的目的地,其过程顺利得令人发指。
真是……憾腕?
没有莫名其妙杀出来的意外,没有各种神展开的半路拦截,我本以为道明寺司会在看到我的第一瞬间拿个什么东西摔到我脸上的说。
结果他没有做出格的事,甚至连话都懒得开口的样子,一切交涉均由与他同行的旁人完成,也就是先前那通电话里提出前来冰帝接应的家伙,出乎我意料外的F4其中一位。
————美作玲。
……
高档的轿车内部装潢各种美妙,即使我这种小市民不怎么在行,也能感觉出很舒坦,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车厢内的气氛略显诡异。
轿车连同驾驶座上的人在内,统共就三位;开车的美作玲,窝在皮质座椅里的我,以及一个手臂距离开外的道明寺司。
一路上气氛安静到压抑,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先开口,身侧卷卷毛这位更不用说,不管是漫画还是电视剧演绎出来给人的认知,道明寺司都是情商跌到负数的存在,他要说话指不定我就想上巴掌抽打。
那可不是我现在能够干的事,因为我还指望他说明原因呢~关于‘三条樱子亲笔情书’一事,还有究竟如何落到他手里,以及……谁给他的,我的手机号码。
好吧好吧~我承认自己是闲得慌,才会做出如此无聊的事。
被陷害什么的,对于我这样内里老油条的人,那是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其结果顶多羞愧难当?偏生我脸皮厚。
心里飞快转过数种念头,我抬手挠挠脸颊,悄没声斜眼打量起身侧的卷卷毛菜虫头少年。
他已经保持沉默很久了,与为人熟知的性情大相庭径,据(不管是三条樱子本人还是我)了解,这位都是炸药包似的火爆性子,不知怎地,今儿居然象是吃错药,半低着头,脸藏在阴影里,看着有点垂头丧气的味道。
我暗暗啧了一声,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又转,不着痕迹的将道明寺司一副斗败公鸡的模样收录在眼里。
浑身绷得死紧,嘴角依稀有处青肿……然后……目光顺着面部线条往下一直滑,脖颈、肩膀、手臂,最后停在他的双手。
一双手似是无意识的握掌成拳,指骨关节泛着淡淡的红色。
这德性……我默默收回视线,撇撇嘴角,隐约猜出对方延迟许久才抵达冰帝的缘由。
————是打架去了吧?一定是和什么人动手了,虽然衣着整齐看不出凌乱,肢体痕迹却是瞒不过去,绝对绝对是群殴了。
真是热血少年呐——
……
也不知是哪里没掩饰好,许是我的表情太过露骨?无声感慨(腹诽?)到一半,车厢内的沉默被蓦然打破。
“看什么看?”顶着卷卷毛菜虫头的男生用极是恶劣的语气喝道,眉心竖起一道纵纹,神色阴沉到凶神恶煞的程度。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开车的美作玲轻笑一声,透过后望镜迅速打量我几眼,眼角轻挑,状似漫不经心,“阿司别这样,不是你自己答应女孩子约会的吗?”
“啰嗦!我那是……”道明寺司直起半身,吼得脸红脖子粗,俨然忘记问话对象该是我,转而与自家同伴陷入小剧场般争辩起来。
“谁让这女人莫名其妙的啊!不是已经和别人交往了吗?!脚踏两只船!混账!”
连珠带炮说得飞快,连让人插话的余地都没有;说完之后,他重重靠回椅背,胸膛剧烈起伏,竟是气得脸都红了。
美作玲始终保持微笑表情,一边开车一边时不时观望道明寺司的反应,脾气象是面团似的;我抬手扶额,为此刻不知不觉就惊涛骇浪的氛围感到无语。
话说————你们俩既然旁若无人了,找我究竟为的啥?
“别介意哟~三条……呃~”似是安抚人的话语,却因为不记得别人的全名而显得客套。
“三条樱子。”放下几乎想捂脸的手,我抬眼对上美作玲投射而来的视线,嘴角一抽,“开车请看前方,交通安全要注意。”
美作玲嘴角噙着的笑意难以察觉的一滞,眸光微闪,神采化作意味难明,只是那异样光芒转瞬即逝,“啊啊~抱歉,不打扰你和阿司,我开车开车。”略显无奈的笑容,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懵懂姿态。
很快的,停留在后望镜里的注视转移。
“切!”我哧哼一声,扭过头,拿出十万分耐心应付身边小鬼脾气发作的人,“我的亲笔情书?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还有约会……慢着!”我提高声线,喝止双眉倒竖象是立刻要发飙的道明寺司,“大少爷脾气发作也要看对象,我可不是你们英德眼睛被糊住的那些女人。”
“把话说清楚,然后停车让我下去。”我没心情继续陪你们玩,虽然开始打的是那主意,经过短暂的交锋,忽然又意兴阑珊起来,于是就此了结吧~
……
道明寺司的神情有些呆滞,眼睛微微瞪大,几秒钟后复又缓缓眯起,“不是你写的?”粗嘎的声音,带出几缕狂怒。
说话间他直起半身,手伸入衣服口袋摸索片刻,然后抽/出来,伸到我眼皮子底下,也不说话,眉宇间的阴鸷越发浓厚起来。
我的视线下落几分,盯着他伸过来的手,捏紧的拳头,指缝间露出掌心攥紧的粉色系纸质,那该是个……信封?
眯了眯眼,我慢吞吞的探出手去,道明寺司的手掌随后松开,被揉捏成团的那物摊在空气里。
浅粉色的信封,封口已经被拆开……可是……
心思一时百转千回,我把它接过来,默默抽/出里面的信纸,一目十行的看起来。
然后,越看眉梢挑得越高,越看越是……哭笑不得。
道明寺司没有脑子坏掉异想天开,撰写书信的确实是三条樱子,可是……
我放下手里的信纸,小心翼翼将之折好,塞回信封,一点点抚平其上因为被暴力对待而产生的皱褶,最后,收回书包里。
“是我写的,可是……”我长吁一口气,抬眼对上道明寺司,以最无辜的语气说道,“你没注意日期吗?那是三年前的情书了啊~”
确切的说是三条樱子转入冰帝之前写的,无法寄出去的一片深情;彼时她已经设定好未来,许是觉得回来之后已经是全新人生,所以蜕变之前那些卑微的爱恋尽数被记载在薄薄纸页上,装入信封,埋藏在不见天日的地下。
然后现在……
“知道时光宝盒吗?以前很流行的游戏。”我抽了抽嘴角,翻出死鱼眼,“转学之前我把一些纪念品连同这信埋在英德……”
说到这里我停顿下来,把剩下那句‘你被耍了。’的结论咽回肚子里,因为此时此刻道明寺司的神情实在难看得可以。
脸色铁青一片,五官扭曲到狂暴的程度,浑身挟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
只听得美作玲轻笑一声,听上去象是带着嘲讽意味,“三年前?那么是谁把它放在阿司的柜子里?”
“这就要问你们。”我一脸装叉的淡声回答道,弄清楚来龙去脉,整个人就松弛下来,甚至产生了些许失望?
既然所谓‘亲笔情书’是真货,可怀疑范围就缩小许多,总之逃不开三条樱子一届的,英德和冰帝如今有往来的人。
没意思,真没意思。
要对付三条樱子,不是我自夸,变态程度没我严重的家伙真心不够看;相较于查明弄出这一插曲的人意欲何为,我更感兴趣的是,道明寺司的想法。
总不至于是看完那些零散无头绪的浓情蜜意,就此莫名其妙被煞到吧?开玩笑呢?
三条樱子的长相顶多就不是青面獠牙,离美貌差得远;无论怎么算,道明寺司都不是本着‘郎情妾意’上门的吧?
他又没毛病,对一个连认识都不算,最多见过面的人哪来的莫名心思。
想来想去,也就是……
“你是来兴师问罪的。”我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道明寺司没有出声,面上的表情瞬间变幻莫测————那略带尴尬的羞怒交加,告诉我答案确如我所言。
他是杀上门来质问的,虽然中途不知怎地改变主意,一开始却绝对满怀恶意;至于理由,大概是他和迹部景吾是朋友。
我沉下肩膀,闭了闭眼,强自掩去糅杂讥讽、报复、嘲笑等等阴暗情绪的念头。
理由说是牵强其实也算合理,男孩子嘛~总有把兄弟情谊看得比女/色重的,好吧~其实我也根本没色相可言。
……
于是,真相大白?察觉冤枉好人(呕——)的两位F4成员瞬间哑了火。
我翘起二郎腿,在情势大逆转之后,越发趾高气昂起来,“你们英德也就这点素质。”哧哼一声,不遗馀力的追着打击。
“脑子长着当摆设的么你?”斜眼,冷笑。
道明寺司神情几经转换,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象是忍无可忍吼道,“你再说一遍!谁没脑子?”
顿了顿,又象是想到什么,摇头晃脑,露出小孩子般志满意得的恶劣笑容,“你以前也是英德的吧?迷恋本大爷迷恋到死啊哈~”
“信里面写了,你从幼稚园开始就喜欢本大爷,一见钟情!”
食指几乎戳到我鼻子底下,扳回一城似的扬眉吐气。
我没好气地拍掉他的爪子,嘴角一撇,“女孩子年轻的时候都会迷恋过一两个渣,这也好得意么?”
“啊啊~我现在可是清醒得很……”故意摆出意味深长的表情斜睨他,我咧开嘴角,“过去的我还真是白痴啊~幸好幸好!”
道明寺司的脸上一片电闪雷鸣,貌似头发都要竖起来,然后他反而沉默下来并未真正发怒,过了很久,眉宇间的戾气慢慢散去,露出略显平和的神色。
“既然清醒了,就专心和迹部交往,那家伙……”抿抿嘴角,语气不甘不愿的说道,“那家伙对喜欢的人很专一,虽然□又霸道,却绝对绝对不会花心。”
说话间,他凑近过来与我平视,原本该是一览无遗的暴躁眼神带出别样情绪。
“这件事最好真的是误会。”他直勾勾的盯住我,声线低沉沙哑,“英德那里是谁玩花样,我会查清楚给你个答复。”
“那就多谢了哟~”我眯紧眼睛,不紧不慢的微笑。
然后————
“说起来……你们今天原本是打算怎么报复我的?”
……
“哈?”道明寺司发出无意识的单音,眼神淡去几秒钟前的威胁,显得有些呆滞。
良久,仿佛回过神来的道明寺司闭上嘴,脸偏到另一边,侧面神色看着分明象是心虚?
我一愣,眼角狠狠一抽,顿时有极不好的预感,“喂喂喂!”
“其实……哈哈哈~”道明寺司异常崩毁形象的干笑起来,目光四下乱转,半晌,求救般对着驾驶室低吼,“玲!”
“啊~那个……其实……”美作玲从后望镜里看着车厢,沉稳的表情变成毋庸置疑的尴尬,说话也吱吱唔唔,“其实……就是阿司带你去会所,然后会碰到……呃~”
‘碰到……’什么?我愣愣的看着两人眉来眼去交换目光,过了一会儿,脸皮重重一颤,“碰到迹部景吾?”
不是吧?这是……何等脑残的手段!狗血天雷剧么你?!
许是我外露的唾弃表情过于明显,道明寺司顿时眼神一凶,眼见就要发飙,嘴唇微微一动似是要暴喝出声,美作玲重重咳嗽一声,他又象是被戳破的气球垂头丧气。
“抱歉抱歉~阿司很紧张朋友。”美作玲笑意靥靥,一副好好先生模样,眼神更是满含愧疚,“等下我们会解释清楚的,不会让你被误会。”
“开你的车!”我恶声恶气的吼回去,“交通安全!想死别拖累我混蛋!”
等到对方摸着鼻子把注意力转回方向盘,我收回欲要杀人的目光,眼睛继续盯住道明寺司,“你接着说!”
“说什么?”他的眼神茫然几秒钟,讪讪的仰头望着车顶,“本大爷把你的事跟迹部说了,包括等下约会的地点,反正就这样,嗯!”
说着说着,心虚的味道就没了,死鸭子嘴硬的样子,“我又不知道是这样,反正一开始就是你不对!”
“迷恋人渣是我不对。”我怒极反笑,双手环臂,用眼角鄙视他,“什么叫反正就这样了?所谓大丈夫啊喂!果然还是幼稚园没毕业的小孩子。”
将一腔郁闷转嫁出去,我扭头冲着驾驶室命令道,“给我停车!我要回家!”
“我不准!”道明寺司斜地里伸出来手按住我的肩膀,语气态度俱是恶劣,闪烁的眼神却藏着小孩子做错事的慌乱?
“会所那里有……”话说到一半象是猛地醒悟过来,嘴角立刻闭得死紧。
“有什么?”我眯着眼细细打量半晌,太阳穴突地一跳,“你别是安排了新的女人准备填补空缺?!”
等到看清楚他脸上明明白白的‘你怎么知道?’的定格表情,我耸拉下肩膀,抬手,了无生趣的捂脸。
这这这……这已经从港台八点档发展成泡菜国坑爹剧情了喂!
我擦!
独角兽 之八
这年头的小鬼真真不让人省心,想的都是神马乱七八糟的玩意啊喂!
咽下哽在喉咙口的老血;我了无生趣的抽抽嘴角;错开死瞪着道明寺司的视线,朝着车顶翻出死鱼眼,万分期待立时立地就这么厥过去。
给劳资捅了多大的篓子啊混蛋!最可恨的是……却原来;最开始把自己弄到如此田地的居然是我自己;失算了!
早知道就不嫌无聊爬出来无事生非,现在这一团糟……该怎么收场嗷嗷嗷——
一个不留神,板着张□脸孔的迹部景吾就在恍惚的眼前飘来荡去,囧。
圆润的缩在车厢一角,我抱着脑袋,想得头都大起来;半晌;仍旧寻不出好一点的应付手段,最后把心一横决定破罐子破摔。
不管了,我要立刻下车、回家去!谁弄出来的烂摊子谁自己去收拾!三条樱子本尊的初恋什么的跟我有关么有关么?
才不会因此产生莫名其妙的想法,包括心软、犹豫什么的。
于是心动立刻行动,我猛地起身往驾驶座一扑,压低声音,鬼气森森威胁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停车要么掉头送我回家,否则……”
边说边伸长两只爪子,十指箕张,虚扣住开车的美作玲颈侧动脉,作凶神恶煞状,“让你出交通事故啊啊啊!”
“喂!你干什么?松开啊!”道明寺司在耳朵后面嚷得咋咋呼呼,边说边动手拯救他的朋友,却又因为投鼠忌器不敢下死劲与我撕扯。
现场顿时乱糟糟的,倒是美作玲默不作声,被掐住险险前后摇晃的脖子对他竟是丝毫影响也没有,依然不动如山的开着车。
过了好一会儿,道明寺司终于投降似的松手,嘴里嘟嚷起来,“本大爷认输认输!放开啊喂!你的指甲把玲的脖子抠出血了疯女人!”
我斜一眼过去,“送我回家?”
“不是!”道明寺司没好气的哧哼一声,“我是说会所那里什么也没有,本大爷不过是打电话向迹部景吾报备有事找你而已。”
“哈?”我一愣,手下劲道微微一松,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是你想太多了,本大爷才没无聊到替人决定该和怎样的女人往来。”道明寺司重重靠回位置上,撇撇嘴角,用唾弃的眼神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