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刑司内,司卫已经下衙,衙门里只有稀疏的几个司卫当值,张强还是禁不住从外请了个郎中,带着郎中从后门中了殷情的房间。
门推开,房间内即使熏了沉香,也遮不住空气中的血腥味。
张强带着老郎中走到了室内,殷情看看他,又看看被着药箱的老郎中,咳了一声,语气冷冷,“不是嘱咐过你,不要请郎中,你怎么还是把人请来了。”说完,又咳了起来。
张强忧虑道,“大人,你怎么说我都行,还是让郎中看看吧。”
大人的脸色苍白似鬼,看着太过吓人,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就这样去了,张强不忍再看。
“把人带出去,我不需要。”殷情瞪了他一眼,一手撑在床沿,厉声道,“还不把人带出去。”
“大人这次我不能听你了。”张强强硬了起来,大人再这样拖下去,一条命就要拖没了,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如此。
他忙吩咐一旁的老郎中,“麻烦给我们大人瞧瞧。”
老郎中看着殷情青黑的脸,心中甚是畏惧,本着救死扶伤的精神,在巨大的压力之下,他哆嗦地走到殷情身边,伸手搭上了他的脉博,这么一搭,老郎中一张老脸皱成了桔子皮。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张强神情紧张,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老郎中放下殷情的手,看向他,直接摇头,张强的心瞬间就沉了下去,这时候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大人的脸,他觉得他做错事了,也许他真不应该把郎中请来。
张强心中又惊又痛,暗骂自已愚蠢,这时候他最想做的事就是拍自已一巴掌。
“恕老朽无能,这病老朽医不了,神仙也救不了,还是早做准备吧。”老郎中一口就断了生死。
如晴空一个惊雷,张强不敢置信地看向老郎中,他知道大人的病严重,可怎么也不会料到会严重到少年神色淡淡,好似早就知道这个结果。
张强又迅速地回过头来,“什么?做什么准备?”张强一把抓住老郎中的肩膀,心中无比的慌乱。
“别为难老人家了。”殷情虚弱而又决断的声音传了过来,“把人送出去吧。”他说道。
张强傻傻的怔在了那里,脸上闪过各种表情,惊慌无措而又心痛。
“还不快去。”急促又带着喘气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张强心里堵成了一团,难受地看了殷情一眼,失魂落魄带着老郎中出去,怎么会这样?大人难道就要死了?他无法置信,带着老郎中走向角门时,张强再一次问道,“神医,我们大人真就不能治了?”
老郎中叹了口气点点头,“五脏六腑都坏了,他这病治不了。本来身体就不行,还又中了盅毒,不知又吃了什么药,强行动了真气,撑不撑得过这个冬天也是未知数。”
年轻人啊,真是不知死活,把身体拖这么垮。
“你同我一起去药店,我店里还有几味大补药,让他喝下,兴许还能多撑上几天。可怜啊,这个年纪。。。”老郎中又叹了口气。
角门打开,冷风吹进来,张强的身体如这寒风一样,只觉得冷意彻骨,全身冰凉。
殷情对他来说既是上司,也是伙伴,更像是亲人,他时时处处照顾他维护他提携他,不管他在朝野的风评如何,对他张强来说,他就是一个好人,一个让他尊敬爱戴的人。
可这个的人马上就要死了,这消息来的如此的突然,让他一下子无法承受。
张强神情怔怔,不知道怎么跟着老郎中到的药店,这个郎中外号赛华陀,是京中出了名的名医,年轻的时候也进过御医局。大人不想让他的病情被人知晓,他通过熟人才请的他老人家出手。
可这样一位名医就这样直接断了大人的生死,明明几天前还好好的人,几天过后就突然间成了一个快要死的人,张强的心里充满了哀伤,生命太过脆弱,人活着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张强心中难受极了。老郎中把东西用包好,交到他手上,拍了拍他的肩,目光中带着怜悯,“趁还有些日子,问问他还有什么未了心愿,或许还有什么事想做的?趁现在都做了吧。这以后能有几天也说不准,不要留下遗憾才好。”
张强告别老郎中,拎着药,走到大街上,老郎中的话不断在他脑子里回想,他必须为大人做些什么,大人太苦了,他这么黯然的离去,也不会有任何人记得他。
必须要让陆大小姐知道大人为她做的这些事,必须,张强打定了主意。
他拿着药回了镇刑司,自已亲手按老郎中的吩咐煎了药,伺候殷情喝下。
外面天空已经暗沉了下来,张强忍了一夜,在第二天天青色时,就出了镇刑司的大门,往悠然居赶去。
第453章 人之将死,只想见一面
蒋家舅舅和蒋云梦,凌霄兄妹等人站在悠然居的门口,看着马车和烈马渐行渐远,最后只有一个黑点,在眼前消失,蒋劲夫看着依依不舍的众人说道,“回去吧,菲儿此去彬州也不过几日,马上就能回来的,我们就在这里安心地等她回来。”
蒋天羽扶了蒋云梦的手,张强从远处望来,就看到悠然居门口那一排的身影。
忙疾步奔上前去,堪堪叫住了走在人后的蒋劲夫,“蒋家舅舅,等等。”他边小跑着边喊道。
蒋劲夫听到声音停下脚步,掉头看到直喘着粗气的张强,皱起了眉头。
张强他认识,在镇刑司衙门,这个叫张强的一直跟在殷情那小子身后,“有什么事?”蒋劲夫的语气不太好。这菲儿前脚刚走呢,莫非镇刑司就找事来了,蒋劲夫握紧了拳头。
蒋家舅舅好像误会了,张强在心中叹气,对他都这样了,在面对大人时可想而知了,张强心中为大人鸣不平,误会一定要解释清楚。
“蒋家舅舅,我想问下陆大小姐在吗?我有急事找她。”张强说道。
蒋劲夫挑起眉头,对他不耐烦的挥手,“我外甥女和你们镇刑司的人没什么好说的,你走吧。”
“蒋家舅舅,别误会,我没有恶意的。”张强诚恳的说道,“我家大人病了,我想麻烦陆大小姐去镇刑司一趟,让我们大人见上一面,我们家大人心里有很多话要和陆大小姐说的,烦请蒋家舅舅通融一下。”张强拱了拱手,十分客气又有礼。
“我为什么要通融,他想见菲儿,难道菲儿就一定得见他,笑话。”蒋劲夫掉头往内走,不想理了,没必要和镇刑司的人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
张强急了,快哭了出来,一把拉住蒋劲夫,“蒋家舅舅,你就让陆大小姐见我们大人最后一面,我求您了,我家大人快要死了,临死前想了却心愿,见一面陆大小姐。蒋家舅舅,我家大人真没有做过伤害陆大小姐的事情,他还在暗中处处帮着陆大小姐,这我可以做证。”张强又举了另一只手,信誓旦旦。
殷情居然要死了,蒋劲夫回过头来,看着张强,他那副像死了爹娘一样的表情看来不是作假。
殷情那小子真要死了,殷情的生死对他无关,不过总是条人命。
对将死之人,总是要宽容些的。
蒋劲夫叹了口气,“菲儿天没亮就离开京都了。”他说道。
“离开京都,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张强急的要跳起来,这有多有缘无份啊,难道大人就连陆大小姐最后一面也见不上,不要这么惨啊,张强快哭了。
“去彬州了,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准。”蒋劲夫道,“你回去吧。”
人之将死,蒋劲夫也留了口德,对殷情种种怨怼也就烟消云散,对蒋劲夫来说殷情只是阻了外甥女的一颗小石头,感慨过后,也就那么回事。
张强就这么蔫蔫的回到镇刑司,看着床榻上虚弱的少年,张强每次张开了嘴,想说,每次都咽了回去,叫他怎么说。
不说他心里憋的难受,说了大人会更难受。还是不说了吧,张强他垂头丧气。
这样次数多了,殷情哪里还会看不出来,“说吧,清晨出去干嘛了?”他这个属下向来藏不住事,今天真是难为他了,忍这么久。
张强看了他一眼,讷讷地低着头。
殷情感觉嘴唇有点干涩,对他道,“你先替我倒杯水。”
张强倒了水,到榻前扶起他的身体,在他身后垫了一只软垫,再把水送到他手中,殷情端起茶碗喝了几口,把茶碗给他。
靠在了软垫上,睨着他道,“现在可以说了,在我面前何须如此扭捏。”
张强把茶碗放到一旁的几上,看着他,咬牙道,“大人,我今天去悠然居了。”他说道。
说完,他低下头去,不敢看殷情。
头顶幽幽的叹道声传来,“你怎么去找她了呢。”他的声音很轻,向从天际飘来。
不知怎地张强心头一酸,大人一定是想着陆大小姐的,他肯定。
殷情确实在想菲儿,昨夜,前天,每一个晚上,少女的身影总会浮上自已的心头,只有想着她时,冰冷的心才会温热起来。
在张强提到菲儿的名字时,他抑制不自已内心的冲动,想要即刻冲到她面前,哪怕只是见她一面也好,思念快要决堤,殷情心中又涩又痛。
“大人,一定很想陆大小姐吧。”张强说道。
“有这么明显吗?”殷情牵强一笑,凄美的笑容让张强鼻头发酸,差点就掉下眼泪。
张强不知道该如何回他的话,室内的空气潮湿,酸酸胀胀的。
过了不知道多久,床塌上的少年小心地问道,“她是不是不愿意过来。”语调轻的让张强怀疑自已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摇头,“没有,她没有不愿意。”
“这么说她愿意?你和她约过了?约在了哪里?”少年的眼睛中了神彩,比纸还白的脸上多了一抹红晕。
张强不忍再看,哽咽着摇了摇头,“陆大小姐不在悠然居。”
殷情闻言,眼中的神彩一点点黯淡下去,自嘲一笑,她怎么会愿意见他呢,她恨不得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他,果然这只是他的奢望。“她去哪里了?”
“彬州,蒋家舅舅说她一早就去了彬州。”
“去了彬州?”殷情说了一会话,累极了,他强自撑着眼皮,继续问道,“和什么人一起去的?她去彬州的理由是什么?”
这个张强真的不知道。
殷情闭起眼睛,对他挥挥手,“你先出去,我要休息会。”他说道。
张强点点头,为他添好炭,小心地关上了房门。
张强一走,殷情沉思了起来。
蒋家舅舅都在,她怎么会去彬州,殷情心头忧心忡忡,右眼直跳,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在四面夹击,长乐长公主三番两次派人刺客她,而她刚刚救下蒋云梦之后,怎么可能会离开蒋云梦和蒋家舅舅去彬州,又是什么人陪她去的彬州?
第454章 码头生事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司卫的声音从外传了进来,“大人,属下有事禀告。”
“进来吧。”殷情睁开了眼睛。
年轻的司卫踏进门,拱手道,“大人,长乐长公主一大早带着一大批禁军出城了。”
“什么?”殷情大惊,殷情伸手在床塌上一按,支撑着坐了起来,看向司卫目光一盛,“可知长公主去哪里了?”
“听守门侍卫说出城后往南边去了。”侍卫禀告完,在殷情的暗示之下退了出去。
室内只余殷情一人,少年清冷的眸子带着讶然。
往南就是彬州,长公主一定也去了彬州,菲儿去了彬州,她就去了,怎么可能这么巧?殷情一颗心猛地提了起来,长公主想干什么,不死心,追上菲儿杀了她,才罢休。殷情的脸色大变,旋即不管不顾掀开棉被,连衣服也没披,就晃悠悠地下了床。
从温暖的被窝出来被冷风一吹,殷情整个人瑟瑟发抖,眼前突地一暗,险些就摔倒在地。
殷情靠在床头的几案边,手在案几上一撑,吁了口气,“来人。”他喊道。
殷情从床上拿了外衣,随手披上了,又往袖里一掏,取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出来,直接塞进嘴里,一口就咽了下去。
吃完药后,原本连站也稳不稳的身体,突然间有了力量,苍白的脸色渐渐变得红润了起来。
如果此刻张强在这里,定会觉得奇怪万分。
这药丸简直就是灵丹妙药,吃下去一瞬间就能让人精神百倍。
有这么好的药丸少年为何早不拿出来?
。。。。。。。。。
彬州,蒋府内阴云一片。
蒋老爷子正在花厅喝茶,这几天蒋府的生意受到了竞争对手的打压,蒋老爷子心情不好,这茶喝得也没有什么劲道。
没喝几口,蒋老爷子就放下了。
花厅外传来脚步声,蒋老爷子抬头望去,看着面色沉沉,脚步沉沉而来的蒋家二爷蒋信,皱了皱眉,“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此时正值巳时(早上九点到11点)这个时间段蒋二爷一般都在各个店面巡视,没有紧要的事是不会回府的。
该不会又是铺子里出事了?
蒋家二爷眉头直皱,看着蒋老爷子说道,“父亲,我们的海鲜到码头了。”
海鲜到了这是好事,可蒋信的脸上没半点惊喜之色,蒋老爷子挑了挑眉,看着一脸苦相的蒋家二爷蒋信,“是不是马士杰又来闹事了。”
蒋信点头,脸上余怒未消,痛恨道,“我们从柳州进来的生猛海鲜刚到码头,马士杰就带了一批地痞流氓赶到码头闹事,海鲜就被搁在了码头。”
“岂有此理,还有没有王法了。”蒋老爷子怒喝一声,一拳锤在了桌上,震得茶碗一歪,蒋信忙伸手扶住。
马士杰是彬州数一数二的富户,整个彬州城除了蒋府,没有哪家的财富能与这抗衡,此外马士杰还是彬州出了名的恶霸,蒋劲夫在彬州时,马士杰忌着蒋劲夫一头,再有当时陆文轩在府衙任职,马士杰明里暗里都不敢太过嚣张。
如今蒋劲夫去了京城,陆文轩又死了,蒋府没了陆文轩在官场上支应着,马士杰就没了忌讳。加之长乐长公主派出的人马暗中找上他,有了长乐长公主做后事,马士杰胆子大到天际去了不断地到蒋府店铺里滋事,官府收了马士杰的银子,不吱声了。
马士杰又联合了彬州的商家不断打压,连日来蒋家名下的酒楼、玉器行、成衣店等都受不到不小的冲击。
长乐长公主暗中在背后动手脚的事蒋府上下并不知情,还以为陆文轩倒台后,马士杰趁这个机会打压蒋府,想要称霸彬州商界。
“走,我跟你一起去码头。”蒋老爷子沉声说道,“这次生猛海鲜我们可是花了不少银子,在码头上多停靠一天,就多一天的损失。虽说现在是冬天,可往来路途上已经花了不少的时候,海鲜尝的就是股新鲜劲,可也经不起这样耗着。
蒋信叹气,凝眉,“父亲,您还是别去了,没有用,官府不理,马士杰又纠结了大量的地痞流氓,您去了也不管用。”蒋信性格不同于蒋劲夫,比较沉着保守。
“难道就这样任凭他欺压到我们头上来,我们以后还要不要在彬州做生意了。”蒋老爷子怒上心头,黑着脸道,“你直接把家里所有的护卫都叫上,马士杰若是再想闹事,直接动手就是。”
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在自已的地盘上,人家都叫上门来了,直接应战便是,蒋老爷子在年轻时可也是个角色,如今虽然年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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