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沐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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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沐烟雨-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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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有一人,从高处的树枝上翩然跃下,捂上了他的口。
  高坤抬手擒住那人手腕,旋身而起,一掌击向那人胸口。
  灌注内力的一掌却堪堪停在那人胸前,“是你?”
  那人紧紧盯着他,“穆青青呢?”
  高坤收手一笑,“失宠了,你不知道么?”
  “那她腹中的孩子呢?”那人冷声问道。
  高坤挑了挑眉梢,“堕掉了。”
  “什么?!”那人抬手,一拳打在粗壮的樟树上。
  只听樟树咔嚓嚓——响了几声。
  高坤担忧的抬头看了看那樟树,又看了看那人的手,皱眉道:“你不会真对她动了心思吧?”
  那人冷眼看向高坤,“你怎不保她?”
  高坤翻了翻眼,“出事之时,我不当值,便是我当值。皇上下的旨,我还能抗旨不成?”
  那人攥紧了拳头,高坤紧紧盯着他的拳头,生怕这一拳,他不砸向树,反砸向自己。
  “好了,不就是一个女人么?还是皇帝用过的女人,心里还惦记着旁人,你挂念她作甚?”高坤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便是孩子没有了,以后也会多得是。这大白天的,你混进宫来做什么?还不赶紧出去?”
  那人冷哼一声,挥开高坤的胳膊,纵身跃上房顶。
  瞬息之间,几个纵跳,没了踪迹。
  高坤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摸了摸自己没有胡子的下巴,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有点意思……”
  这几日烟雨似乎都有些闷闷不乐。
  同宣绍一同用晚膳之时,也很有些心不在焉。
  宣绍放下了筷子,见她还拿着筷子,夹得米粒都落回了碗中,却好像仍未察觉,很是有些怔怔。
  宣绍抬手,拿下她手中筷子,挥手让人撤下了饭菜。
  “走吧,陪我到院子里走走。”宣绍牵了她的手道。
  烟雨点点头,起身跟他出了房间。
  夜风微凉,桂花的香味被吹散在空气中,沁人心脾。
  烟雨看着脚下的青石路,耳中听着各种虫鸣鸟语,风过树叶,远远人声。心头却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你在对她怀有愧疚么?”宣绍牵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问道。
  烟雨一怔,摇了摇头,“她落得今日,乃是自作自受,便是没有我,她也不会有好下场。我只是……她腹中的孩子,到底是无辜的,还没有机会来到这世上,就被谋算去了性命……怎么说,也是一条命……”
  烟雨低叹了一声,“不过我知道,就算再来一次,我仍旧会帮助皇后。你说,人是不是很矛盾?明明……”
  烟雨忽然停住话头,侧耳凝神,向某个方向听去。
  宣绍看出她脸色不同,也没有追问,只随着她摒气细听。
  他只听到近旁的水声潺潺,风过树叶沙沙作响,并未听到旁的异动。
  “有人悄悄靠近,似乎来者不善。”烟雨眉头微蹙,对宣绍说道。
  宣绍点了点头,轻轻吹了个唿哨,宛如夜莺啾啾的叫。
  烟雨听到唿哨落后,暗中有人悉悉索索的靠近。
  “不必担心,宣府之中,岂容旁人登堂入室。”宣绍握了握她的手。
  两人向前,走进凉亭中坐下。
  烟雨仍旧在凝神听着。
  宣绍却气定神闲,丝毫不将夜闯宣府的人放在心上。
  忽而寒光一闪。
  一柄长剑映着月光,冰冷的剑光晃过宣绍的眼。
  烟雨和宣绍都向那剑光看去。
  一身长魁梧的黑衣之人,跃然上前,长剑直指宣绍。
  烟雨心中禁不住的一紧。
  宣绍握着她的手,坐着没动。
  静谧的院中,月光恬淡,银辉落在不远处的活水之上,波光潋滟。
  那黑衣人还未能靠近宣绍。
  忽而暗中窜出数人,将黑衣人围困其间。
  黑衣人想要甩脱几人,接近宣绍。
  可几人将他困的紧紧的,他始终不能脱离困境。
  “来者何人?”宣绍淡声问道,似乎完全不受面前紧张的局面影响。
  烟雨紧紧的抓着宣绍的袖子。
  她是外行,刀光剑影之下,也只能看个乒乒乓乓的热闹。
  那人听闻宣绍的问话,并不作答,只是招式越发的狠厉起来。
  “活捉他!”宣绍吩咐道。
  围困那人的几人,似乎配合变换出阵型,叫那人被困的紧紧的,招招狠厉,却一直无法突破几人的防线。
  那黑衣人忽而旋身而起,长剑宛如游?,瞬间在空中挑出数个凌厉的剑花,凌厉的剑气撞在围困他的几人身上。
  那几人忍不住闷哼一声,退了两步。
  但很快又回复阵型,并未叫他逃脱。
  烟雨却忽觉宣绍握着她的手,骤然增加了几分力气。
  她抬眼向他看去,却见他眼睛微微眯起,更听得他胸中心跳,也骤然加快了几分。
  自从那黑衣人出现,他一直都十分淡然的。
  为何在那人使出那一招之后,他忽然神态有异?
  眼见几人就要将黑衣人困死,活捉之时。
  忽然破空声而来,宣绍护住烟雨,纵身向后飞掠。
  几颗银光闪闪的暗器正钉在两人适才站着的地方。
  烟雨抬眼看去,见一席艳红的硕大斗篷仿佛从天而降,大大的兜帽之下,漆黑一片。
  “是他!璇玑主!”烟雨忍不住惊道。
  却见那身着宽大的斗篷之人,并未上前与宣绍缠斗,只用暗器逼开几个围困在黑衣人身边的宣家侍卫。
  抓着黑衣人就纵身跃起。
  “追!”宣家侍卫纵身追去。巨来沟亡。
  宣绍却只是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默默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相公,相公,你怎么了?”烟雨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宣绍这才骤然惊醒一般,看向她的脸。
  烟雨发现,他脸上竟有她从未见过的骇然和怔忪。
  他这是怎么了?
  宣绍缓缓的吐了一口气,终于恢复平日里的淡然。
  她一向以为,他是泰山崩于眼前都可以岿然不动的人,刚刚的神情,真的是他会有的么?
  有什么事,是藏在他内心深处,而自己不知道的么?
  
  第108章 八年之前
  
  烟雨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相问。
  宣绍抬脚向前走去,缓缓走进凉亭,看到钉在原本他和烟雨站着的地方的几枚暗器。
  “蝴蝶镖?真的是璇玑阁阁主?他果真在临安!”烟雨看着那钉入汉白玉桌面和青石地板上的小小暗器。
  这得是有多么深厚的内功。才能在那么远的距离之下,将这么小的暗器,击入如此之深呢?
  宣绍一直未发一语。
  不多时那几名宣家侍卫就折返回来,单膝跪在凉亭之外。
  “公子……属下无能……”声音甚是愧疚。
  “嗯,下去吧。”宣绍只淡淡应了一声。
  他拉着烟雨的手,转身出了凉亭。
  原本就没指望他们能追上那人,在泉州时,自己尚且不能追上那人,他们又怎么可能追的上呢?不死在那人手中,已是命大。
  城郊一处僻静之地。
  黑衣人被艳红斗篷之下的人大力灌在地上。
  “上官靖,愚蠢之事,只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艳红的斗篷之下,是嘶哑恍如锈了的锯子摩擦在木头上的声音。
  黑衣人拽下了脸上黑纱,月光之下棱角分明的脸。果不其然正是曾经在无人的殿中,和穆青青激情的男子。
  他嗤笑一声,“我的事,你少管!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艳红的斗篷之下,看不到那人的脸,上官靖却是觉得,那兜帽之下,正有一双眼睛。仿佛狼一般盯着自己。他脊背一寒,别过脸去。
  “再发生今日这种事。我就立刻送你回去。”艳红的斗篷之下,冰冷的声音道,“好自为之,大皇子!”
  上官靖不悦的皱眉。
  眼前却是红影一闪而过,旁边已经没人,僻静的城郊,凉风缓缓而过。地上只有他的影子与他为伴。
  “该死的……”上官靖啐了一口,从地上跃起,拍了拍身上尘土。
  烟雨被宣绍拉着,一路不停的回到正房。
  他走的有点快,她跟的有些喘。
  两人进了里间。宣绍忽然转身,将烟雨紧紧抱入怀中。
  紧紧的抱着,仿佛怕骤然失去,怕这一切不是真的一般……
  烟雨心下莫名,两人相处良久,宣绍的情绪她亦能感受到到,他此时的不安,他的焦躁,她都能觉得出。
  虽然他脸上已经平静的让人看不出端倪。
  她也抬手回抱着他,将自己的脸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却微微急促的心跳。
  他很不安。
  她却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他若不愿说,她一定不勉强去问……
  “烟雨。”宣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烟雨看着他,看到他漆黑的眼眸中,自己的倒影,好似自己整个人都落进了他深不见地的眼睛里。
  “你不是一直都很好奇,八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我和父亲的关系,变成如今这样么?”宣绍淡声道。
  烟雨点点头,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她听得出,他有些紧张。
  他如今的不安,也和八年前的事情有关么?
  究竟是什么样的过往,能让平静淡漠如他,也会有这般情绪?
  烟雨期待着他的下文。
  却见他忽然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烟雨眼神怔怔的,不是要说原因么?他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做什么?
  宣绍撩开上衣,抬手摸着自己的左胸。
  “这里有一个伤疤,你看得到么?”
  烟雨闻言看去,两个人“坦诚相见”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她以前怎么没有注意过他胸前有伤。
  凝眸细细察看,才在他手指的地方,看到一个细长的伤口,伤口的颜色已经淡的和皮肤差不多,若不是他专门指了给她看。她一定不会发现。
  “八年前,就是这个伤口,险些要了我的命。”他口气很淡,很淡,“当时剑尖已经触及心脉,我昏迷了整整七日,险些醒不过来。”
  烟雨怔怔抬眼看他,她从来没想过,光鲜如他,会有这样的经历。
  “所以你在泉州受伤之时,我很害怕,怕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怕,你会那样不声不响,然后,离我而去。”
  烟雨抬手,轻轻触摸着他胸前那处剑伤,他的语气很轻,却让她心疼不已。
  那时他才十岁啊,一个十岁的孩子,要独自经历生死,整整七日,挣扎在死亡的边缘,那是要何等的痛苦?
  “我与父亲关系生疏,甚至有时,如仇人一般,就是因为……是他亲手把我推到那刺客剑下。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刺客的剑扎进我的心口……”宣绍说完,低下头,嘴角挂着一抹苍凉而冰冷的笑。
  烟雨心中一痛,眼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
  “怎么会……”怎么会有人如此对待自己的孩子?父母不是都是最爱自己的孩子的么?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当爹的?把自己的孩子推到旁人的剑下?眼睁睁的看着旁人杀害自己的孩子?
  是有什么误会吧?会不会是当初宣绍年纪太小,记错了什么?
  烟雨摇头,只觉难以置信,她和宣文秉相处不算太久,见面也鲜少说话。
  可凭他对宣文秉的了解,她觉得他不会是这种人。
  他还是很爱很关心宣绍的。共找圣弟。
  有时,他在宣绍面前甚至不像是一位父亲,小心而带着些许的讨好。
  “你也觉得很难相信吧?”宣绍靠在床边,半躺下,抬手枕在脑后,目光落在很远的地方,语气里透出回忆的味道,“到现在,我仍旧记得很清楚,我昏迷的七天里,一个梦魇始终将我困住,让我逃不出来,那个拿剑刺向我的人,变成了父亲,青面獠牙,面容可怖……怎么会有这样的爹呢?我也觉得难以置信。从我醒过来的那天起,我就发誓,我一定不会成为他那样的人。”
  烟雨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在他身边坐下,抬手握住了他的手,“总是有原因的吧?他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的,对么?当时,究竟是怎样的情况?”
  烟雨只觉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她却问的无比的艰难。
  好似在揭开宣绍掩藏在内心深处的伤疤,好似在窥视他伤疤底下血肉模糊的过去。
  宣绍沉默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开口道:“当时父亲听闻,有人要谋反,意图刺杀皇上,拥立当时年仅两岁的太子为帝。那时世间皆传宣家之子,天生武学奇才,年纪轻轻,造诣不凡。”宣绍冷笑了一声,“恰逢那日,皇帝召我进宫,要看看我到底如何个奇才法儿。”
  “皇帝遇袭之时,我恰恰就在皇帝身边。刺客人数众多,武功高强。宫中侍卫不是对手。很快便败下阵来,且皇帝身边的侍卫,也有些被那谋反之人买通,倒戈相向。刺客很快便攻进金殿。他们中领头之人,撇开众人,纵剑而来,直取皇上性命。我当时正与旁人恶斗,忽被父亲推了一把,挡在了皇帝跟前,挡住了那人的剑……”
  宣绍停下了话音。
  烟雨已经陷入震惊之中,不能自拔。
  宣绍笑了笑,“也许旁人会觉得,父亲做得对,跟自己的儿子相比,自然是保护皇上更为要紧。推了这一把,能救了皇上,我便是死了,也该毫无怨言。”
  烟雨摇头,眼泪无声的滑落,连连的摇头。
  “可是我就是不能原谅他,不能原谅他当时就那么毫不犹豫的把我推过去……他是皇上的臣子,可他也是我爹……我不能原谅,八年了,每当想起此事,我仍旧无法释怀。便是胸口的伤已经好的看不见了,我还是忘不了当时濒死的挣扎……”
  烟雨泪落不止,已经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她心中既痛,且惊。
  八年前,他说的事情是八年前……
  八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真相到底是怎样……
  宣绍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泪,轻笑道:“原本不欲告诉你这些,若非今晚见到那黑衣人,所用招式和八年前刺伤我那人招式十分相似,我也不会提起这些往事。倒招了个小泪人儿出来!”
  宣绍将烟雨揽进怀中,轻拍着她的背,给她安慰。
  原本是他的伤心事,原本应该烟雨来安慰他的,如今到都反了过来。
  他表情平静,她却哭声大恸。
  好一阵子,烟雨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扶着她的肩道:“别伤心了,如今我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么?八年过去,有着和当年刺客招式相似之人重现临安,并且和璇玑阁搅合在了一起,此事不能大意,我得去趟皇城司,或许还要进宫一趟,你先歇下,不必等我,也莫要多想了,好么?”
  烟雨点了点头,眼睛已经是通红的了。
  她心下难以平静,却又不想宣绍为她操心,便扯着嘴角道:“你也早些回来。”
  宣绍起身穿好衣服,摸了摸她的脸,留给她一个温和的笑,抬脚离开。
  烟雨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走远,远的出了院子,远的坐上马车,远的再也听不见。
  她才扑倒在床上,将自己整个人都闷到被子底下。
  宣绍说,八年前有人要谋反,行刺皇帝,扶植年幼太子为帝。
  舅舅说,宣文秉为求富贵,陷害叶丞相有不臣之心,安排刺客假作护驾,谋得皇帝信任。
  如果舅舅说的是真的,刺客是宣文秉故意安排的,那么宣文秉又如何会在行刺当天,带自己年仅十岁的儿子入宫?又怎会在刺客行刺皇帝之时,不惜将自己唯一的儿子推至皇帝面前,替皇帝当下那致命一剑?
  这未免也太假戏真做了点吧?
  如今宣家深得皇帝信任,宣绍在皇帝面前深得宠信,不得不说,的确是源于八年前的护驾之事。
  可谁又知道,在护驾之后,宣绍几乎九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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