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绍点了点头,“是心腹就好,建宁若非出了水灾,可谓富庶之地。只要经营的好,相信很快就能恢复元力。”
上官海澜点了点头,看了一旁沉默不语的路明阳一眼,微微笑了笑,目光有意无意的从烟雨脸上扫过。
心下便有了几分了然。
他转过身,信手拿起桌案上的画像看了看。
宣绍正要说什么,却见上官海澜的眉头已经拧了起来。
“这是谁的画像?”上官海澜皱眉问道。
烟雨见状,忽而从椅子上站起了身,“你认识?”
“上官海澜!”宣绍亦起身,唤了一声。
上官海澜看了看宣绍,又看了看烟雨,放下手中画像,缓缓的摇了摇头,“不,不认识……”
烟雨走上前去,“不对,你说谎了,你认识画像上这人对不对?”
上官海澜看了看宣绍,又摇头,“不,我真的不认识,只是看着有些奇怪罢了。”
“你忘了,我耳力过人,如果你说谎,我能听出来的。”烟雨沉声说道。
见上官海澜抿着嘴不说话。
烟雨转过身来,看着宣绍,“是你不愿让他说,对不对?为什么?你不想找到他么?不想找回母亲的心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宣绍目光复杂的看着烟雨,一时没有作答。
“宣绍,你说过,我们夫妻一体,要坦诚相待,曾经我瞒着你我的过往,对我们之间造成莫大的伤害。如今你既知道了什么,为何不愿告诉我?”烟雨的声音很冷静,既没有被蒙蔽之后的愤怒,也没有不满和伤怀。
如今她信得过宣绍,知道他这么做,定然是有理由。
也知道他十分紧张自己腹中孩子,紧张自己的健康。
“我若没有发现便罢了,如今我已发现你瞒着我,若是不告诉我知晓,只能让我胡思乱想,所以……”烟雨抬眼看着宣绍。
宣绍冲上官海澜点了点头。
上官海澜指着画像上的说:“这张画像上的人,并非他的真面目。”
烟雨闻言一怔,并非真面目?这是什么意思?
“上官家有祖传秘术,易容术,不知少夫人可听闻过?”上官海澜说道。
烟雨点了点头,她听宣绍提及过。
“还记的当初我寻去春华楼,劫走花魁,逼公子与我相见么?公子迷恋春华楼花魁的消息便是璇玑阁卖给我的。”上官海澜声音很轻的说着,还不忘打量着烟雨的神色,“当时,他们卖给我公子的消息,条件便是让我用祖传易容术交换。易容术乃是上官家的奇术,绝不外传。我岂能轻易教出?所以当时便于他们打了商量,我为他们做出一张可以以假乱真的假面来,他们告诉我公子的消息。”
上官海澜说到这儿,指了指桌案上的画像,“这张画像上的脸,便是我当时做的假面。”
烟雨闻言愣愣的看着上官海澜,良久都没有说话,她缓缓回过身,望着宣绍,“他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假面?这不是安念之?怎么又扯到了璇玑阁?相公,你听懂了么?我怎么没有听懂呢?”
宣绍看着烟雨,脸色不太好,他咬了咬牙,还是说道:“还记的泉州的杀人挖心之案么?”
烟雨缓缓的点头,那么惊悚骇人,她怎么可能忘记。
“母亲身上的刀口,和泉州被挖心之人的刀口,一模一样。”宣绍沉声说道。
烟雨禁不住倒退一步,险些跌倒。
一直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路南飞立即上前。
却还是只能看着烟雨被疾步冲上来的宣绍双手扶住。
他刚伸出的手僵在原地,又很快放了回去。在上官海澜略带笑意的目光中,退远了几步。
“所以,你早就猜到了,安念之,所谓的安神医就是璇玑阁阁主,就是在泉州做下杀人取心之案,就是亲手刺伤我,就是给我下药,蛊惑我杀了你的人……是么?”烟雨颤声看着近在眼前的宣绍问道。
宣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也没有很早就猜到,是看了母亲身上的伤口,看到母亲衣着上绣着的蝴蝶,才如此猜想。璇玑阁的标志,和母亲领口上的一只蝴蝶一模一样。”
烟雨眼神怔怔的,整个人恍恍惚惚,“所以,他根本不是我舅舅……他从一开始就是在骗我,在利用我!利用我谋害父亲,利用我让宣家离散!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这般欺骗我?为什么……母亲,对,他怎么会认识母亲?怎么会喜欢母亲?相公,我不明白,我还是想不明白……”
烟雨恍若溺水之人,无助的紧紧抓着宣绍的衣襟,仿佛宣绍是唯一可以搭救她的浮木。
“会明白的,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还好一切都不晚,你没有被他蒙蔽,一切也没有如了他的愿,如今,我们不是好好的么?”宣绍握住她冰冷的手,低声安慰。
上官海澜看着他们,也退开了几步,走到路明阳身边,轻轻用肩膀撞了一下路明阳,“走吧,咱们杵在这儿你不觉得多余么?”
路明阳皱眉,没有理会他,却也不跟着他往外走。
上官海澜临到门口,烟雨却是出声叫住他,“你见过璇玑阁的阁主么?”
上官海澜站定,摇摇头,“不曾见过,据说没有人见过璇玑阁阁主的真面目,他出现之时,必定着着一身大红的斗篷,将整个脸都盖住。他功夫深不可测,见过他的人都死了。你看,我还活得好好的,所以我肯定是没那么倒霉了!”
烟雨攥了攥拳头,似乎找回了些力气,坚定的沉声说道:“不管他是谁,不管他究竟想怎么样,我一定一定不能让他凭白糟蹋我的母亲!一定要把母亲的心寻回来!你也不会放弃的,对吧?”
她看着宣绍道。
宣绍重重点头,“我会一直和你站在一起。”
烟雨冲他笑了笑。
虽然上官海澜已经证实了,烟雨的画像不是安念之的面目,但他毕竟曾经以这个面目见过烟雨。或许如今还想凭着这个面目,在外招摇过市。所以皇城司还是让人临了烟雨所绘画像,在临安贴的到处都是。
如此,安念之就别想在用这幅面貌见人了!
不知他那隐藏在大红斗篷之下的,究竟是怎样一张脸,为何不愿以真面见人?
安念之带走的不光是烟雨母亲的心,还有穆青青这么一个大活人。
他如果没有出临安,必定要找到一个藏身之地。且他如果真的要将安玉芝的心换到穆青青身上,这个地方且不能随便了。
临安衙门里也被派上了任务,在临安的大街小巷寻找皇城司布告上之人。
只是一连几日,情况毫无进展。
没有人知道安念之究竟带着穆青青躲到了哪儿。
原丞相府所在的整个霸北西街也被重点巡查,可是毫无线索。
安念之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第130章 你还是一样的绝情
这日烟雨正坐在廊下晒着冬日的暖阳发愁,灵儿跟着浮萍从前院里回来。
今日路南飞休沐,灵儿是去跟着认识药材,她似乎有些惧怕路南飞。每次都要浮萍陪她一起才敢去。
烟雨自然不会反对,每次都放浮萍的假,准她一同前去。
灵儿牵着浮萍的手,一面蹦跳着,一面背着刚才认识的药材。
抬眼瞧见坐在廊下的烟雨,她笑嘻嘻的挥手向烟雨打招呼,“少夫人,我们回来啦!”
浮萍拉了她一把,叫她不要如此没规矩。
烟雨却摆摆手,温声让她上前,“无妨,她正是无拘无束的年纪,你不要总拘着她,就是这般随性才好。”
烟雨看着笑容明媚,活泼可爱,一脸稚气的小小灵儿。就好似看到了当初的苏云珠一般。
苏云珠小时候是不是就像灵儿现在一样?
自己五岁的时候,却是被嬷嬷拘的很严,笑不能露齿,举手投足都有规制,连说话的声音大小,都要限制,少有不妥,就会说她失了大家风范。五六岁正是贪玩儿的年纪,回想自己的童年却好似被关在笼中的鸟儿一般。
她最是羡慕苏云珠的自在随性,如今看到灵儿的活泼。自是不忍让她像自己儿时那般没有肆意的自由快乐。
“今日都学了什么?可记住了?”烟雨拉着灵儿的手,摸着她细软的头发。
灵儿初来时,头发又干又黄,如同枯草一般。
如今养了这好些日子,浮萍还时常用鸡卵给她养发,用何首乌和皂角磨得皂粉给她洗发,如今多少好了一些。不那么黄了,也有些亮泽了。
“嗯。路大人教我识了好些草药,有的名字很好听,白术,白芍,白芷,白及,黄芩,当归,有些名字很奇怪,婆婆丁,八宝景天,使君子,刘寄奴。好多好多!只要闻到味道,我就能分辨出它是什么!”灵儿扬起小脸儿,依偎在烟雨腿上,自豪的说道。
“好,真不错,我们的灵儿如今这么厉害了!”烟雨赞叹说。
如今的灵儿比初进府时,已经大胆了很多,完全看不出当日在棚桥巷子里,怯生生的躲在人后,低着头不敢看人的模样了。
“少夫人您好香,是用了加了蜜桔的香粉么?”灵儿动了动自己的小鼻子,趴在烟雨的膝头上说道。
烟雨轻笑。“这次你可嗅错了,我自打知道有孕以来,就没有用过香粉了。”
灵儿不服气的咕咕嘴,抓着烟雨的手指嗅了嗅,“唔,是嗅错了,您是吃了蜜桔了!”
烟雨笑了起来,点头道,“是,小灵儿是不是嘴馋了?蜜桔还有呢,你要不要?”
灵儿点点头,“要!”
烟雨命人下去给灵儿端上一盘蜜桔出来。
灵儿却摆着手道:“不用了,屋子里不是还剩着几颗么?给我两三个就够了!”
浮萍笑着点着她的脑袋道:“知道说你不贪心,不知道的以为你是馋的等不及了呢!”
说着就进屋去给灵儿端盘子里剩下的几颗蜜桔。
烟雨却看着趴在她膝头冲她笑的灵儿,若有所思。
“你怎知屋里还有几颗蜜桔?”烟雨忽然低头问道。
灵儿瞧见烟雨一脸郑重其事,咬了咬手指头,嘟囔道:“我,我嗅到了呀?”
“你在外面,就能嗅到屋里还剩了几颗蜜桔?”烟雨又追问了一遍。
灵儿被她郑重的神色吓住了,啃着指尖,呐呐的说:“是,是啊。少夫人,我,我真的没有偷偷溜进去过。浮萍姐姐可以作证的!”
此时正端了盘子出来的浮萍也出言道:“是,因知道今日路大人休沐,灵儿起的很早,穿戴好我们就去了前院,这才刚回来,她没有进过正房。”
烟雨却摇了摇头,“我不是说那个……灵儿,你的嗅觉究竟敏锐到什么程度?如果浮萍将这盘蜜桔藏起来,你能找得到么?”
浮萍和灵儿一时都有些傻眼,不知烟雨怎么会问起这个。
不过灵儿还是很认真的答道:“应该能找的到吧,以前祖母藏起来的吃的,我都能找到的!”
烟雨冲浮萍点了点头,浮萍放轻脚步,端着盘子转身离去。
烟雨轻轻蒙上灵儿的眼睛,对她说道:“你尽力去找,或许,这次你又能帮上大忙了……”
灵儿不明所以,但听闻自己可以给少夫人帮忙,亦是满心欢心,重重的点头,欢快的“嗯!”了一声。
待浮萍将盘子里的蜜桔藏好,转身回来。
烟雨才放开灵儿的眼睛,灵儿从地上蹦了起来,动了动小鼻子,嗅了嗅浮萍,又向四下嗅去,欢快的冲着她和浮萍的房间里跑去,不多时,便见她捧着一盘子的蜜桔从离得不近的房间里跑出来,一面跑还一面笑着说:“浮萍姐姐你藏得太简单了,以前祖母藏得比你严实得多我都能找到!”
灵儿端着盘子跑上前来。
烟雨亲自上手给她剥了颗蜜桔,放进她嘴里,“你歇会儿,咱们去个地方。”
灵儿一面嚼着酸酸甜甜的蜜桔,一面瞪大了眼睛,“去哪儿?”
烟雨则转过脸对浮萍道,“让路大人去皇城司寻公子回来!”
浮萍点点头,立时向外院而去。
主子很少打搅公子公务,这次居然立时就要寻公子回来,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主子这是要带灵儿去哪儿?
浮萍一面猜测着,一面寻到了路南飞。
灵儿将盘中所剩的七八个蜜桔都吃了个干净,不好意思的朝烟雨笑笑。
“一口气不能吃得太多,你若喜欢,明日再给你。”烟雨冲她说道。
“诶!”灵儿点头应了。
蜜桔不是这时候出产,如今烟雨吃的蜜桔皆是南面进贡来的,宣家的地位得到这些赏赐到不足为奇,不过灵儿年幼却是不晓得这东西金贵,她适才吃掉的七八个蜜桔,够她原来的一家几口吃上好几个月的饭了。
灵儿拿帕子擦了手,正坐在一边一面回忆着药香一面背着路南飞教她的药名。
宣绍便大步走进院中。
烟雨冲他挥了挥手。
宣绍瞧见烟雨今日面色似比平日里轻松上些许,又这般急匆匆的寻了自己回来,莫非是有什么好事?
上前瞧见灵儿立在一旁,朝他福身,便伸手拍了拍灵儿的头,“灵儿也在。”
“是,回公子,少夫人说,要带灵儿去个地方,灵儿能帮上忙呢!”年幼的灵儿眨巴这大眼睛,兴冲冲的说道。
宣绍狐疑的看向烟雨。
烟雨冲他点了点头,语气中虽有不确定,脸上却挂着几分期待,“灵儿嗅觉敏锐,被藏起来的东西她都能找到。我想……带灵儿去密室看看。”
宣绍闻言,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低头看向一旁站着的小人儿。
灵儿个头小,不过才到烟雨腰间那么高。稚嫩的小脸儿上却尽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宣绍虽对靠灵儿的嗅觉寻到藏起来的安念之不抱什么希望,但也不忍扫了面前娇妻幼童的兴致,不过是多走上一趟的功夫,便点头道,“好,我带你们去。”
一行几人乘着马车,前往了曾经的高府。
如今高府门楣上的匾额已经被摘去,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挂,且宅子内外都留有皇城司侍卫驻守。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宣绍的马车自然畅通无阻的进了内院。
马车停在后院的灌木林外,烟雨一手挽着宣绍的手臂,一手牵着灵儿,脚步有些匆忙的走在灌木林中的青石道上。
宣绍自是感觉到了她的急切,故意放缓了脚步,“不管找到找不到,都别太过耿耿于怀,行么?”
烟雨抬眼看他专注的视线,点了点头,“好。”
三人穿过空荡荡的花房,走过甬道,按动石壁上的机括,石门缓缓落下。
灵儿惊讶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似乎有些好奇看起来那么重的石门,怎么会自己就那么慢悠悠的落下去了呢?
她还没想明白,人已经跟着烟雨和宣绍的脚步,进了密室。
密室里仍旧摆着冰,宣绍点燃密室石桌之上的一盏小油灯。
昏黄的灯光将密室照亮。
“这里怎么这么冷?冬天还摆这么多冰盆做什么?”灵儿忍不住问道。
烟雨半蹲下身,直视着灵儿道:“灵儿是个勇敢的孩子,无论待会儿看到什么都不会害怕对不对?”
灵儿闻言,先向四周看了看,她自然看到冰盆中间那方琉璃棺材,只是不晓得,她懂不懂那是棺材,明不明白棺材是装死人的地方。
“嗯,灵儿不怕,有少夫人和公子在这里,没什么好怕的。”灵儿笃定的说道。
烟雨点了点头,拉着灵儿的手向母亲的遗体走去。
一面走,她一面缓声说道:“那里躺着的是我的母亲,母亲去世很多年了。你不必怕,母亲生前是很好很好的人,和和善善,从不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