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乎已经成了所有国家最高权利机构的心照不宣。
最终妖王的面具落入了伊甸园的掌控。而在研究其没有得到任何进展的情况之下,掌握着穿越时空这个秘密技术的伊甸园上层,又开始将战略重点转向了那个酝酿已久一直搁置着的保留计划。
可以说,那台穿越时空的机器,就是在伊甸园得到那个不可思议的情报之后为了它而再次投入真正高成本高风险的改进实验的。
在辛伽趁瘟疫爆发的机会进攻凯姆·特之前,先下手杀了他,保住凯姆·特这个本该在历史中消失的文明,以那个未知的文明替换掉眼前这个强大的战争帝国。
这是伊甸园酝酿已久的计划。
可是计划存在着不安定因素。
那些所谓成功的实验,其实一直以来只限于物品穿越。而活体实验,99%回收回来的都是些不知名的物体,那些已经无法用肉眼去分辨到底是原来活体哪部分身体组织的物体。仅有的百分之一的成功,那个收回来的活物,它的全身组织都已经对换了,几乎已经面目全非,那个半个身体和一块石头连在一起的东西,让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之后的研究一直在这一点上止步不前。最关键的问题,这个实验所需要的最关键的东西,对于活物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计算出来的结果,能承受该实验强度的生物,其身体素质在地球上根本就不存在。
差不多都要准备把这个计划放弃掉了,因为当今人工智能机器人的发展,还远没有达到可以顺利承担这种计划的程度。
而这一切的转机,在她被捕入狱,给她做全身检查时悄然出现。
几乎是同时所有的有关人员都把目标锁定在了她的身上,包括‘上帝’,因为她的特殊体质。她那个曾经被米国实验时所改写的染色体,还有全身将近40%因事故而被人工接种的骨骼,从数据上来看,简直是为这个实验而生成的。如果计算得当,她将令实验中所要面临的‘力’的问题全部迎刃而解。
这些东西,是她在被推进手术室前的一个小时里,‘上帝’说故事般一一讲给她听的。那些包括着很多对于组织高级成员来说都是机密的东西。那一刻,她明白自己已经别无选择,即使是选择死。
手术不大,局部麻醉,只做了不到刻把钟的时间,只为了把一个小小的芯片植入她身体那部分比较不会引人注意的组织——颈椎骨上。那东西她以前也给别人植入过,那些她需要掌控的某些不太可信任的作为工具的人。植入后芯片可以根据她的设定来控制那些人所要完成任务应该掌握的时间,在锁定时间之内完成任务,它会自动停止计时并提醒她接收那个人,由她为他解除这个芯片。而超出时间,哪怕只是半秒,芯片会自动引爆,引爆的时候通过骨骼由身体内部小规模爆裂,内出血而死,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它取消这个设定,或者跳过她的手直接手术将它从身体里取出,因为那东西一旦植入,没有植入者的口令随便将它剔除,后果是直接爆炸。
于是她就带着那样的东西进入了那台从没有成功过一起活体实验的超时空机器,成了‘上帝’一只没有任何谈判条件的小白鼠。
于是在一阵几乎把人撕裂般的强压下,她开始了她的超时空之旅。
于是她成功了,真的穿越到了之前任何人只能凭空去想象,却从未真正看到触摸到的那个三千年前的古代。
可是却因此而丧失了全部的记忆,直到现在。
‘上帝’说:
“明天开始,你还有284天,6816个小时。”
“如果没做到,或者说……很不小心地把完成任务的时间耽搁了那么小小的半秒,”
“我想,”
“你应该很清楚它的后果,”
284天,从失去记忆到现在,到底过去了多少天,天知道。除了不停的逃亡,憎恨和迷乱,她从没有关心过那些匆匆而过的白天和黑夜到底交替了多少次。
到底多少天了……
而辛伽……
跌跌撞撞跑出大门,迎头险些装到一名侍卫身上。那侍卫被她突如其来的出现惊了一跳。
后退几步看清是她,随即扶住她有些摇晃的身体:“苏苏小姐,这两天你去哪儿了,王一直在问起你呢。”
“王……”一个激灵。原本被那些记忆冲得有点混乱的大脑一瞬间清醒了,一把抓住那名侍卫的手,苏苏直直望向他:“王在哪里。”
“他,”目光不知怎的一亮,侍卫挺了挺身伸手朝西南方一指:“王昨天已经带军前往底比斯了。”
“什么……”
“走之前王一直问起你呢,苏苏小姐,可是我们都找不到你。知道么,他们这次准备把底比斯……”侍卫还在絮絮说着,看上去兴致不小,而之后的话苏苏却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直愣愣看着他,还有那两张上下翻动的嘴唇,脑子里翻来覆去那几句淡淡的话音:
“杀了他,SALANG,杀了那个被亚述尼斯坦人奉为神一样的那个男人,”
“在他吞并凯姆·特,成为横跨亚非的帝王之前。”
“明天开始,你还有284天,6816个小时。”
“如果没做到,或者说……很不小心地把完成任务的时间耽搁了那么小小的半秒,”
“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它的后果。”
第三十七章
坐在石床上看着自己的手,从指尖到臂腕,雅塔丽娅微微失神。
她知道他一定出来过了,在刚才自己一瞬间失去意识的时候。那个一直以来被古老符咒压制在自己身体里的力量,那个被叫作阿舒尔的神。
他出来了多久,做了些什么,雅塔丽娅不得而知。最后一个记忆是在后宫的花苑里,她看到苏苏从那桩被闲置了很久的王太后的寝宫里匆匆出来,之后突然间就失去意识了。再清醒,发觉自己躺在这个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祭祀过的阿舒尔神殿,面前绿色的火焰里跳跃着他离开前留下的气息,她全身疲乏得几乎丧失了任何知觉。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用来祭祀用的石床上那些镣铐被动过了,只是上面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支撑着身体站起来的时候,她发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原本身上那些腐朽得已经快无法用衣袖去掩盖的皮肤,不知怎的里头渗出的浓液都收住了,连同那些让自己日夜难安的、每一天在自己皮肤上逐一扩散出来的水疱似的东西,它们也都停止了原先争先恐后的破裂。一只只收住了伤口,静静蹲缩在皮肤的表面,像一只只疲惫了而关闭上了的嘴。
这是怎么回事。
在这之前,她以为自己的身体已经再也无法负荷体内急剧膨胀出来的力量,而快到达崩溃的极限了。而她亦早为此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她为辛伽所预备好的一切,以及对体内这股即帮了自己、又将毁了自己的力量所要做的最终处理。
每一次失去意识,醒来后会发觉自己身体的腐蚀程度就更重一分,这种被先人列为禁忌的符咒,给自己带来驾驭神的力量的同时,以这种比世界上任何一种刑罚都要残酷的方式将她的容貌乃至生命一寸寸吞噬。这就是代价。
可是这一次,这些腐蚀非但没有继续,却反而停止了,为什么。
而阿舒尔又再一次地沉睡回了她的体内,像最初她用自己的身体收入他封印时一样的安静,这种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感觉……又是为什么……
思忖间,身后那扇紧闭着的大门轻轻打开。
被神殿内一片摇曳的绿色火光惊诧了片刻,一道身影从外头小心翼翼探进半个身体,四下张望了一圈,及至望见坐在石床上雅塔丽娅的身影,单膝跪下:“王后,他们说您在这里……”
“什么事。”没有回头,她问。
“俄塞利斯大神官已经醒了,阿姆拉大人让我来告诉您。”
轻吸一口气,挺直身体:“王怎么样了。”
“王已经带兵前往底比斯。”
“是么。”下床,站起身。一个不稳身子微微晃了晃,门口那名侍卫官见状正要进来,被她抬手无声制止:“把俄塞利斯带到我的寝宫,告诉阿姆拉,该准备的准备好,我们也得起程了。”
“可是……”迟疑了一下,那名侍卫官抬起头:“王的意思,阿姆拉大人留在尼尼微驻守。”
“按我的话去做。”回头淡淡一句话,而蓦然间的视线碰撞,那侍卫官被撞进眼里那张袒露在空气之下的容颜生生惊得一身冷汗。
这就是后宫流传这么久的神话的真相吗……
这就是这个亚述第一美女的真实容颜吗……
也亏得从军多年,只眼皮轻轻一跳,在短暂的惊悚过后,他面不改色垂下眼帘:“是。”
穿过几道回廊,再经过一条漆黑冗长的通道,那道厚重的大门出现在苏苏的眼前。
辛伽的寝宫。
记得森从孟菲斯回来的时候带回过一样的东西,而那个时候因为失忆,只是凭着种本能把它组合了,但当时根本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如果没有记错,它应该还被辛伽存放在这里,作为某种装饰品。
没有被两旁的守卫所阻拦,这么些日子,看了很多东西,他们早已都习惯了她的来去和存在。只在她推门而入的瞬间朝她看了看,而苏苏随即把门反手合上,隔绝了这些来自背后的视线,把自己关进这房间扑面而来还残留着那男人身上气息的空气里。
手指不知怎的一阵冰凉,在那些气味在自己呼吸里静静流动的时候。
闭了闭眼,那些一刹而过碎片似在脑子里翻卷而过的记忆。再睁开,目光朝房间四周一圈扫视。它的确在那里,辛伽的床边,横躺在矮柜上冷冷滑动着一圈暗青色的光,连同边上交错叠起的三把弹匣。
久违了的感觉,垂在腿边的手指空气里条件反射地一阵微微弹动。
中国制的05式5。8毫米冲锋枪,式样比较老,钢材也不好,不过总得来说,也算是比较称手。它是属于那个曾在西奈碰见过的红头发女子的。
那时候对她的出现相当的茫然,突然而来地出现,在一场有着她画面的海市蜃楼之后,在一场突发而起的袭击场中,拿着这把枪,像个神迹。而现在,想来,作为穿梭了那么长一段时空的旅行者,自己原来一直竟然都不是孤独的,那个红发女子应该也是跨时空过来的,通过某种方式,某种连伊甸园也不知道的方式。
中国政府的某种研制么?从她的武器上来判断,她应该是来自那个国家,那个和自己一脉相承的国家。这个目前还中立于第三次世界大战之外冷眼旁观的国家,国内有执照可以拥有枪支的人并不多,尤其可以配备这种枪的,不是军方就是警方。而介于这两者之间,她是什么样一个人,她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不得而知,也没有那个精力去更深一层地去了解。
从混混噩噩地生存到眼下突然面对的分秒必争,当务之急是那些随着记忆一齐兀然摆放到自己面前的问题,那些直到现在,她除了直觉以外还没有任何理性去整理,去决断的问题。
只本能地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该做什么,将要做什么,从得到这把武器开始。
*** ***
阳光从不停随着车身摇晃的帘子外泄了进来,不多,但足以让那片被晒到的窗框微微发烫。
窗外无风,即便已经隐隐嗅到了海的咸腥味。整个几乎密闭的空间里充斥着这样的味道,随着温度在车厢里沉淀,而手指依旧是冰冷的,即使一旁伺候着的侍女一张脸已经被这温度熬得水里捞出来似的油滑。
感觉不到热的温度,这意味着什么。
手指在面具上轻轻游移,辛伽看着它上面那两只黑得深邃的瞳孔。有时候感觉它是活着的,特别是这样转注于它的时候。那种细微而特别的感觉,每一次这样看着它,就好象和那个男人在黑暗深处面对面对视。
他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因为它曾经是属于那个男人的么?那个因为被他称作为王叔的男人,这国家曾经地位仅次于王的男人——摄政王席达。
听说每一张面具藏着一个人的灵魂,那么那条懦弱的灵魂是否在这面具里寄居着。有时候可以感觉到一些声音,在带上它的时候,甚至在一些被鲜血所濡湿的时候,他可以听到这面具里所发出的,那种并不属于他自己的愉悦的呻吟。
是面具自身,还是那个已死的亡魂的需要?但在失去生命,失去一切之后,再多的愤怒和欲望都变得毫无意义。不是么,席达,曾有多强悍,就有多遗憾。这一点,没人能比他更了解,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们是何其相似呢……诅咒般的相似。
而,他们却又是完全不同的。
另一种角度去看,辛伽永远不会成为席达,即使继承着他的能力,他的命运……辛伽永远都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即便得到那一切的代价再大。
一滴液体在面具上砸出一点小小的红晕,辛伽的眼睛轻轻一眨。
又一滴落了下来,掉在面具眼角的边缘,贴着脸颊滑落,像滴猩红色的泪。边上使女惊跳而起,没来得及出声叫人,喉咙已被辛伽疾速而出的手指轻轻拧断。
看着她半张着嘴软软倒回椅子内,从她手里抽出她的手巾按在鼻下,辛伽把面具从膝盖上拿起。目光重新望向它那双漆黑色的眼孔,默默看了片刻,取下手巾低头将面具扣到脸上:“我的时间不多了是么,席达。”
身下一阵颠簸,前行着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王,”随着阵急促的马蹄声车外响起一声通报:“已到码头,请王登船。”
车外的天很好,艳阳高照,海平面在阳光照射下光洁得像面镜子,平静不起一丝波澜。当然,这对于即将出海的人来说,实在不是个值得让人高兴的天气。
出马车一圈扫视,辛伽的目光落在身周那一片安静等着他登船的军士身上。
不远处近二十艘大船在海边上停靠着,海水不动,它们也纹丝不动,挑着高高的船头在海面像一座座起伏的山峦,‘山峦’上的军旗同样纹丝不动地低垂着,了无生气的安静。就像船下那些因自己的出现而异样寂静的身影。
目光微闪,朝船的方向慢慢走了两步,忽然一回身,他几步走到一匹战马跟前,在周围人还未反应过来他想做些什么的时候一纵身跨上马背,扬手一鞭策着马朝海岸边急驰而去。
“王?!”周围众人一声惊叫。
忙不迭追了上去,却见他很快在海岸边停了下来,回头,手在马脖子上轻轻拍了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走海路。”
一时愣了愣,半晌一名将军最先反应过来:“这片海岸离对岸的距离最近。比走陆路快捷很多。”
“多久可以到对岸。”
“一般来说,半天不到,只是……”
“只是什么。”
“今天静风,船走得慢,恐怕会比平时慢。”
“这段距离如果骑马,多久可以到达。”
再次一愣,抬头,扯了扯嘴角:“骑马的话,片刻之间就到了,只是王,这是不可能……”
“这天,真的是一点风都没有呢,”话音未落,被辛伽抬头间这声自言自语轻轻打断。那名将军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也不敢贸然回应,同边上人相视一眼,低头沉默。
“来点风怎么样。”又道,依旧是自言自语。随着后方大部队隆隆蹄声逐渐接近,头顶上忽然一阵颤动声响起,混在那些蹄声中,扑勒勒一阵轻响。
忍不住抬起头。
发出那阵声响的是船头的战旗,在一阵突然而来的风中抖张开来,赤红的色彩在天空下火焰似的摇曳起伏。
人群一阵骚动。
目光从旗帜转向那个坐在马背上孤立于海边的王,他依旧望着他们,透过脸上那张在阳光下微微闪烁的面具。身后一头银浪般的长发随着风翻卷而起,纠缠着那身猩红色的袍子,上下翻飞。
风越来越大了……
“来点浪怎么样。”他又道。
一股劲风贴着海面掠过,海面一波涌动,哗的一声随风被推到礁石上,撞出一片雪白的水花。
“王!起潮了!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