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象申琏给人的不容捉摸没有定性般,这个……呃,人,他是生生碎了别人意图去靠近的欲望,别人看到的永远只能是他决然远去的背影。
这种人,和申琏是天生为同类的。
即使,很多反面不同。
可是,现在这么个人,正略带迷茫的看着申琏,仿佛只有他能依靠。
也确实是,他们这类看似最为强傲,其实是最为懦弱胆小的。
越是强,越是孤独;越是孤单,越是追寻支柱;越是想去依靠,越是惧怕所托非人。
可是,往往便是如此。
所托非人,似乎他们越是害怕,越是只能落得如此结局。
一生疏狂,惨淡收场。
沈君,此生相负,无颜来生再见。
那翻过的棺盖上,在地底的阴光中露出这么一句隐晦的却是入石三分的字,历经了那么多年的变迁也未曾磨灭半分,可见当初刻字的人,是如何决绝,刻骨。
申琏唏嘘,也正是如此深绝的刻骨情痴,所以,亲手害死了,便也不能放过么?
无颜相见,愧对来生。
所以,就选了这死绝地,囚得这枉送于自己之手的人,连转世也不在可能。千年万年只能凭着口怨气,不生不死,永不瞑目的躺于棺中,对着你的最算不上忏悔的悔悟,如此虚度……
果然够绝啊,死了也不让人安宁,也不让人解脱,永世都只能对着你,看着你,想着你,是恨,还是爱,已经不重要了,这人命中已经一无所有,只剩你了么?
看看,那冷眸中既泛着看透世事的淡漠,又有着再不知何去何从的茫然……
申琏,心疼了。
翻身迈出棺材,申琏凑过去,从背后贴上那略比他高上些的人,双手环过去,遮上那人的眼。
这双眸子,看了让他总忍不住心怜。
就象,看到曾经的自己。
失去宁舒时那般——
“你若是暂无打算,便跟着我好么?”
“我暂时还缺个儿子,你当我的儿,我会顾着你,护着你,如此可好?”
“既然,你不想说名字,那我给你取个——从越,沈从越。如何?”
“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那人依旧不答话,申琏仍在自语不停。但他知道,那人,不对,是他的孩儿,从越是答应了的。
掌中的湿意早就代替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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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言:不拖沓了,新人出来了……好吧, 这个其实不是人——
最近想鬼畜想得快疯了……于是虐虐心让我好受点……
重返人间
话说,申琏这儿子是收得痛快,但是……
问题出现了。
申琏不会照顾这——儿子?!
确切的来说,是申琏不会应付任何一个超过儿童年龄界限的人……
对,超过儿童,便都不属于申琏的能应付范围之内,至少是不属于他温情那一面的能应付之内。换而言之,申琏的本事充其量算是只懂得照顾小孩子家家的保姆、家教,但却实在够不上任何合格的父亲这等十项全能、且深刻研究了人自小至大到老等一系列变化过程能带来的各种心理情绪的人的代称。
申琏不是这种人,所以他能给予的照顾,仅只于小孩儿以内。
对于一个大人,一个成人,一个年纪大他不知几何的老妖怪,申琏却是有手足无措了。
在从沈从越的棺内寻得一些各式各色的随葬衣物后,申琏终于不在是常年不变的一袭白衣了,身上的饰物也随着那不做一声专心帮他穿戴的沈从越渐渐多了起来。
沈从越的沉默,与替他褪去撕坏衣物的动作,让申琏不免有点不适应,毕竟,这活一向是他替儿子们做的。
这位置倒调难得的让一向从容的申琏也有了一丝僵硬,但在见了沈从越自棺中找出来的衣物有何等华丽就有何等的烦琐之后,申琏就不在推拒。毕竟,那跟这沈从越当初葬下的少说也是个百巴千余年前的款式了。不说风格,单说那时王族的奢靡导致这华丽玄鸟纹血色长衣的穿法,岂是个诡异了得。
就是沈从越亦是费了番工夫才让申琏穿上的。
只是,看到申琏腰被那最后的玄仪两相丝紧紧一束后,眼底确是露出了丝满足。
从没想过,当初那人为许诺共治江山而制的梵凤朝衣,第一次,却是被自己穿在了另一个不相干的人的身上的。
沈从越微微有点失神,但在那人微微不安回首时,却尽化做释然。
果然……还是,放下了——即便曾至死不肯相忘……
情深刻骨。又哪躲得过岁月流年的侵蚀风化?
“好了么?”
申琏抚开自右耳垂下的一络朱红璎珞串带,额心相连的赤红雕玉因而微动,暖意自温润的所触之处传来,隐隐让他有丝犹疑,这华亿,当真是能穿得出去的么?
沈从越见他如此,神色不变,却微微拍了拍他肩,似在安抚,申琏哑然。
被当小孩子对待了……
现下才理会到,夏侯昱曾经的体会,无言以对,难怪那孩子这么不喜欢他将他看做小孩。
但他这些微微感叹还没来得及抒发,就被那新收的儿子,一带,整个人在微楞已经轰然的坍塌声中,恍惚的被带了出去……
直至头顶刺眼天光,申琏才回过神来。
那么好的一处藏身之地,就给这么轻易的毁了。皱着眉半天,他都没想出解决的办法,毕竟想必姓夏侯的大爷们肯定是还在追捕他的,上次就吃了那海捕公文的亏,申琏并不是那么不长记性的人。
他还不是能够无牵无挂,只身云游的人。
识君莫忘还在夏侯家的手上,没了这安逸的藏身之所,叫他如何能在近期内迅速修养回来,去带回自家小孩?
昼光刺目的照来时,沈从越下意识的回过脸看着那还处在呆楞中的……自称要当他父亲的人……
血色殷红,黑沉如墨,依稀露出那张下巴尖锐而美丽的脸。
百年孤寂,自心头一扫而空。
再迎向白日极净之光时,心中豁然开朗,再无半点阴郁。
——是这个人……让他遗忘以往,再回人间的……
心中默默将那个名字再念了遍,自此不忘。
——申琏……
倚水临川。
临川地方不小,热闹也是非凡,虽及不上那夏衍第二京,栖凤京来得繁华,但在夏衍这等宽广的土地上,也是排得上名号的大城了。原因再简单不过,临川此地有一处名倚水,也就是临水的一处崖,只不过这山崖宽广得有些过份了而已,远远看去,碧山如倚水了临江佳人一般。
当然名字再好也掩盖不去,这临川是兵家重地一事。
对,临川热闹,自然是因为濒临这夏衍大朝,与溯流大陆上另一皇朝,南昭的边城,这才沾了溯流第一丰裕南昭的繁荣气息,因而才是这一派峥嵘向上的气息了。
热闹,热闹,热闹的地方自然就有最热闹的地儿,然而这最热闹的,一向是茶楼的专署。即便是临川最红的青楼邀月楼,也比不得这小小的茶楼——江上楼,来得热闹。
江上楼,今日里,热闹得一如即往,进了门就听得到那天南地北的见闻讲评,大堂里人声闹得象锅沸水似的,走南闯北的商人,来此歇脚的同时,嘴皮子却是片刻也不得消停的。一些压镖陪行的武林人士,更是低头窃窃,相互交换江湖上的消息,更将这茶楼衬得人声鼎沸了。
只是,今儿个这锅沸水注定是要因为被倒了冰,而停消下来的。
风尘仆仆的马车停在江上楼前时,还扑了刚进门的一队镖师一身尘土。
只是,不待那领头的五大三粗的江湖汉子发火,就被那赶车俊朗青年冷然扫过一眼,顿时一干人如坠冰窟,一时不敢开言。
只在心里琢磨着,江湖上何时又出了这么个小煞星,气势如此骇人,身上血腥味更是重得遮都遮不住,直欲扑面迩来。
但那让人胆寒的气势仅仅是一瞬间的事。
“这是到哪了……从越?”马车内传出了一声,叫人过耳不忘的天籁。
三分疏散,三分清越,余下的便是叫人耳根子发软的娇气。
领头的大汉不由暗叫要命,这嗓音明明听得出是个男子的,可是却让人情不自禁的兴起将说话之人揉入骨的念头来。
赶车的冷俊青年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皱起眉无视了马车下那一干腿发软的江湖汉子,回身揭了帘子,进车里折腾了会,再等他出来时,怀里俨然是抱着个人的,只是那人被血色的绸缎蒙了头脸,别人仅仅能从身形上看出其是个并不娇弱小巧的——男子,离得近的如那开始便站在那的江湖汉子们,更是看到那人露出些的比之绸缎也逞多不让的乌黑发丝,以及那环在青年脖颈上——莹润的素手。
匆匆瞪了那些人一眼,沈从越犹不解气,只是念得怀里旧疾复发的申琏,理智占了上风,几步就进了门去。
唤过小二要了楼上雅间,不理会那大堂中人声的突然一低,更是用暗淡冰冷的眸子,冻得那些探究的目光一一缩了回去,在厅堂里所有人的目送下,沈从越冷俊刚毅的背影消失在了楼上。
不管那身后哗然更胜先前的人声,进了雅间后,将怀里人安放在近窗的椅上,揭遮了那绝世面容的缎子,就见申琏略带薄汗的显得有些一样苍白的脸正对上他,目光清晰,虚弱。“麻烦你了……从越……”
撑起身子,不知为何,先前被魂归修复得连疤痕都没了的伤口,近日却突然迸裂,在那突如其来的撕裂身体的疼痛中,申琏第一个浮上脑海的就是两个字——反噬。
不由苦笑,运交华盖就是如此,这等传说级别的倒霉事也给他碰了个到。
龙身强健,强到哪个地步了呢?
有些龙甚至一辈子都感觉不到痛是什么滋味。
当然,那也是和申琏一个等级的特例了。
只是,申琏这个特例,走的是和上面完全相反的路子,别说是痛了,连那龙族传说中,唯一能非正常的销蚀龙的生命的反噬——他也碰了个着。
龙的强,在于,龙根本没有实质上的所谓肉身。
龙的存在极为强大的能力的集合。
而已能量的形势存在的龙,几乎可以说没有任何形式能让他外力致死,惟有……
本源错乱。
才得消亡。
而,一般情况下,本源错乱,是在外在能量崩离,急忙恢复,没了按部就班的回源,因而极不稳定,从而产生的。所以,也称之为——反噬。
“我没事,到是你……”早就感到反常的沈从越也不经有了几分焦灼。伸手抚去那人额上冷汗,沈从越有些恨,自己能为他做的,居然如此之少。
“还好……歇息阵就好了。”申琏也从那平时似乎是看不出情绪的脸上,找到了属于他的担忧……
是他的没用,才叫人这么担忧不已么?
申琏想起,原本是想为这个很象自己的孩子做些什么的,却料不到反是自己让他操心了。
不由叹气。
只是好在,他现今已不是完全的龙了,有了肉身,因而这反噬似乎要不了他命,少少的也让自己和从越放下了些心。
正好也趁着这机会……
“我们就在这里歇几天如何?”心血来潮,申琏突然觉得,也是时候让从越从新体悟下人间乐事了。
“今晚,我们去逛逛他们说的邀月楼如何?”说着更是指着人声鼎盛的楼下。
沈从越黑着脸看着眼前清丽出尘的人,毫不自知的柔弱笑起,美不胜收。却让听了他话的人无可奈何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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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言:马上又要重返青楼了,我们不能怪小申能想到的乐事居然只有这么点啊……实在是,这个人除了他的儿子们根本没什么爱好……难得他还能想道一般人喜欢的居然还有青楼这么个地方……
对了……
大家要不要看H?
比得小申,九某这几天也算得重返人间了……终于决定不学设计了……终于不用做作业做到凌晨三四点了……欢欣鼓舞啊!!!
只是……高考啊……郁闷……
酒色迷人
“公子……”霁月举杯巧笑。“来~喝一杯嘛……”
压酒劝客,以往都不是她这头牌的事,至少今日之前,不是。
而曾经,身为邀月楼头牌的她,是鄙夷这低等卖笑的事儿的,在她面前向来都是客人们劝她尝酒,倒没有她侍侯的事。
只是,今天她做着以往不屑的侍侯人的事,却是心甘情愿之乐意之至的。
这是她没想过,而今日,她看到这赤衣公子进门的那一刻,这以往的坚持,就彻底的被扔到不知哪个墙头过后去了。
“姑娘好意——”纤长莹润的手自她手中接过酒杯。
白瓷的杯子,温润如玉的手,看得她有一阵失神。
“在下怎敢推辞?”那人轻笑,一瞬令万物失色。
霁月心底一凉,丢了魂,原来再多声色犬马,千娇百媚,在这个人的云淡风轻面前,也只是——一片黯然。
“美人赐酒,怎敢不从?”
沈从越不动声色的喝着酒,更是尽量让自己去忽略一旁那清越的嗓音在说着什么。
“姑娘既然如此热情,在下怎能辜负?”
明明已经尽量去忽略了,可是那些调情的话语仍是不断的钻入耳内。
如此打情骂俏,就是算是他自己也不能做得这么轻车熟路,捏着酒杯的手蓦地有些发白。
“如花美人在怀,人生乐事也,是当再饮一杯……”
猛地抬眼看去,那人坐拥群花,举动肆意,神色疏狂,说不出的刺眼。
申琏——
心中有种不明就里的恼火。
沈从越无比后悔,今儿个下午为什么就为了那么一时赌气,就顺了这人提议来了这邀月楼?
对,该死,当时怎么就想着看看这不沾尘烟的人如何去应付那声色犬马。
再次为自己当时产生那幼稚的念头,而恼羞成怒。
再倒了酒,可惜那小盅的酒,根本不够浇。
干脆弃了杯,就了坛牛饮。
只是这一举动,却换来了几声娇嗔。
“哟哟~那位公子都不理折花呢……莫非是折花侍侯的不好?”
“就是啊……还是莲公子你好呢……”
那些女子一口一个莲公子,听得沈从越好生不爽。只可惜,碍着申琏不好发作。
“怜香惜玉……”申琏微熏带着点醉意,烟波流转在一众女子间,早忘了来的本意。撩起最近的女子一缕香发轻嗅。“我辈本分——”
情长如痴,那目光看得一众人等遽然无声,那本申琏如此调情的女子,更是早醉在了晃如湖瀚的眸子里了。
于是也没来得及象寻常一般推拒,便任由申琏欺身上来,吻上她颊……
“嘭——”
待沈从越缓过点神来时,看到的是被自己震碎成渣的八仙桌,以及那一干女子惊恐交加的神色。只有——
申琏面上微熏的看着这一切,似乎还有些不知所以然。无论是对沈从越突如其来的怒火,还是对自己明明刚刚还温香软玉在怀,现下却被囚在另一人刚强的怀里这件事,他那喝得有些高了的头脑里,始终理不出个头绪来。
后仰看去,对上一双狂怒的眼。
“从越……”申琏有些不解,伸了手想去摸。
却被人一把揪住,微微酸痛让他眯了眸子,含糊的呻吟。“从越,痛……”
却不料不仅没得到缓解,耳畔更是传来雷吼似的一声。
“——滚!!”
风尘女子对于见风使舵这事可是分外在行,早见风头不对,就识相的躲了开去,一听沈从越这声,便如闻圣旨般,就是有一两个还对申琏的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