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赶到时要不是仗着殷九重内力深厚,怕别说如今在这车上颠着,早就里里外外都凉透了。
到了地方,凡事关躺床上至今还没醒的殷九陌的,殷九重忙里忙外的亲手招呼,惟恐有半点损失了去。
申琏瞧不过了,一撇嘴窝在从越怀里闷了许久,才开口。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唉……”
从越是听得明白,笼了申琏白白的五个指尖而把玩,压低的声音道。
“那是他们的事,犯不着你操心,是缘,是孽,都是他们的造化所至,我们帮不了也管不上。”
这话申琏听了舒了点心。
没办法,都是他人的造化。
他不是神仙,自然管不得这世间的众多悲欢离合,碰上,恋上,惦上,那都是有自己的定数的——
他管不了,也管不得。
阴谋即现
“师尊,过两日就能到景阳了,师弟已经先一步收到消息带着三师叔在那等我们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男人顿了顿。“好好照顾那两个,别怠慢了。”
“知道。”关门声结束了这短短的对话。
“九陌……九陌,见了慧容你很快就能好起来了。”男人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但又听得到衣料摩挲的声音。“你莫厌我,求你,九陌……”
天字号房的隔音效果在申琏这等人耳里根本不算好,隔着堵墙那边殷姓师兄弟房里的动静,申琏听得一清二楚。
这些日子有了从越又在殷九陌的私人宅子里安定下来,申琏的身子修养得格外好。加上从越好料灌了不少后,反倒经常撑得半夜里也不怎么睡得着。
琢磨着那边的声响意味着什么,申琏怎么也睡不下去了。
吹了灯的房里,他眼睛睁得斗大,盯着床上罗帐垂着的流苏边。
“从越——”申琏轻声唤了句。
从越就躺在身边,被窝都是挤的同一个,不怕听不到。
“恩?”果然,沈从越听了他比幼猫大不了多少的叫唤声,立马伸手替他拢了拢被子。申琏身上包得暖烘烘的,干脆往那边靠靠,挤到从越怀里去。
“从越……”从越身上不暖和,或者说根本就是没了温度。
从本质上来说,他始终不是活着的生灵。这点让申琏有了点小小的忧心。
“从越——”
“我在。我在这,申琏。”伸了手交握了那往自己脸上摸来的手,沈从越格外耐心的细心安抚着。
怕,他知道申琏在怕,可是申琏知不知道他也在怕呢?
他怕分别,怕误会,怕如同殷九重那般人都喜欢得疯了,怕申琏像是殷九陌最终等不到喜欢的人回头自行放手。
申琏,他的申琏。
如果他是殷九重的话想了多年终于明白喜欢的是那人时,那人却以等不及或是失望之至就此放手了呢?他怕是也会疯,疯得不比殷九重少,只是,倒时他怎么舍得以伤害的形式让申琏留下呢?
“申琏——”头一次觉得没底觉得害怕。“我定是不会像那殷九重那般,我怎舍得伤你——”怎舍得?
如真有那么一天,我宁可自伤也舍不得伤你——
我宠你,疼你。
一辈子不够就两辈子。
两生不够,就生生世世,哪怕你厌我……
爱有多种。
但这世上多的是打着爱之名义的伤害。
夏侯绝于沈酩宴,殷九重于殷九陌,皆是如此。
甚至,夏侯昱也即将步上那一路程。
“呵呵……来,叫一声听听?”崇文殿里夏侯朝夕垂着眼角掩去所有的精光,断绝了那些窥视他心思的视线。
那端着茶水在一旁侍侯的并且暗地里打量着这位天子陛下的太监们,只看到手里拿着批阅奏折的朱笔在那逗弄笼里小蛇的皇帝,哪看得出夏侯朝夕所想的是哪般心思。
白色的蛇儿,只睁了红琉璃儿眼珠子瞪了这厚着脸皮的皇帝一眼,便又趴下去睡它的大觉。
久了夏侯朝夕觉得无趣,也停了手脚。“真是不讨喜欢的……”看得那名为侍侯,实则监视的太监下去了以后。
夏侯朝夕抓了机会,似不经意的去批折子,唇角却轻启。“莫非, 你就一点不担心申琏的情况?”
这句话一瞬钉进了识君的心底。
少有的反映激烈的弹起,几乎撞到了笼子的金丝边上。
夏侯朝夕叹气。“你就不能心平气和点么,你这样子我怕是没机会和你说了……”
应了他的话。崇文殿的门打开,一连串太监宫女低着头走了进来,为首的正尖着嗓子问道:“陛下,您没事吧?奴才在外边就听到声响——”边说边瞪着那吊起的眼四面环顾,在扫过关着识君的小笼子时,更是里里外外的打量了一番。
夏侯朝夕脸色不变,仍旧是看起来带着笑眼神却凛冽得很,一看就高深莫测得很。
“你们看朕象是有事?”
哼了一声,底下一片请罪声中,他拂袖而起。
出门前还从容的给了识君一个眼神——晚上再说。
夜里,皇城里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识君等得都快睡着时,崇文殿的御案下传来一阵声响,他立刻支起头看向那。果不其然,一阵压抑的推敲石块的声响后,换下皇袍的夏侯朝夕闷声咳着推开地上的石板,爬了出来。
见到识君那诧异的眼神时,赶紧推平了身上蓝文士袍子上的褶皱,面上微是一红。“太久没走,宫里的密道都忘得差不多了。”
显然,夏侯朝夕还没听过解释等于掩饰这话儿。
不过,夏侯朝夕是谁?
夏衍的皇帝陛下。
没等识君再在这问题上纠缠,他就已经先转移了话题。
“申琏的状况我现在虽然没了暗流的情报。但是按昱儿那反应,看来还是很好。至少没什么大的变故。”
“你确定?”
“自然。”
看得识君信了一半,夏侯朝夕这才道明来意。
“老是由得申琏来救,识君你就没想过自己去找他么?”
“你这是——要帮我?”识君不是傻子,自然不相信这天下有能白吃的饭,何况还是这夏侯朝夕给的,哪来那么容易。“怕是你花在我爹身上的心思也不比夏侯昱少吧。”
他还没长成,但不代表他就是傻子。
他,顾识君,可是申琏的儿子,没那么好骗!
“你舍得放弃我爹?”
“怎么可能?”夏侯朝夕这时到是爽朗,也不瞒识君一股脑就将他打着的主义倒了出来。“你我各取所需,你需要力量不是?我则是不想申琏就这么落到别人手里。昱儿也好,三皇弟也罢,就是那什么唤做重霄的武夫,还有那只小白猫儿,想一个人吃独食的,我谁都不放过!”一句话间,夏侯朝夕一反那威严君主的模样,邪肆的眼神肆无忌惮的落在识君身上。“就是你,也别想能一个人独占那人去!”
寒气随着夏侯朝夕的注视,渐渐爬上身来。识君愕然他本来就是龙为什么还这么怕这凉意?“你疯了!”半晌,看着夏侯朝夕那把疯狂深藏在眼底的模样,识君咬咬牙只说出了这么三个字。
“疯?”夏侯朝夕笑笑,有点落寞。“我确实疯了,还疯得不清,把夏侯家的天下都拿出来赌了,我哪还能正常得去?”只是一转眼对上识君的确实极为清醒的双目。“可是,你说,碰上申琏的,又有谁能不疯?”
私动兵营的夏侯暮,开启皇陵的夏侯昱,还有他拿江山作赌的夏侯朝夕……
这一代,夏侯家有哪个不是为了他申琏而疯?更何况,他夏侯朝夕都疯得没个人样了,却还是——舍不得伤他。
那怕夏侯昱开启皇陵是为了留住申琏,对于怕是很难有希望得到申琏的他也不是没好处,可他就是怕,怕那不知轻重的夏侯昱就此伤了申琏去。
那谪仙一般的人,不适合鲜血浸染的皇宫,要是他,宁愿一辈子看着申琏白衣翩然行于云中,一世一世他只望瞻仰,不求能拥有。
“你说的能信?”
夏侯朝夕转回神来,看那明明已经信了七层还在装模做样的识君,忍不住心底窃笑。面上却是一本正经的说道。“也是。我夏侯朝夕确实是没什么值得信的。这样,反正你顾识君顾公子也不信,那我也不带你去看四皇弟今晚下皇陵取对付申琏的法宝那一段戏了。反正,你都不信,不如趁早我也回去洗洗睡得了。”
说罢就真的跨步往来时的地道那走了。
识君这一看就急了。
什么什么?夏侯昱那小子要取东西对付爹爹?
这念头还来不及在脑子里滚个圈,识君就已迫不及待的开了口:“夏侯朝夕,给我站住!”
夜深得很。
地底潮湿总有股腐败的味道。这个,只要是埋了尸体的地方都避免不了。
夏侯昱心里冷笑。
什么天家贵胄,死了还不是一样一堆腐肉,充其量不过多了个华丽点的坟堆埋那一具枯骨。
天家,天家不过就是死的人多,活的人少而已。您下载的文件由。2 7 t x t。c o m (爱 去 小 说 网)免费提供!更多好看小说哦!
哪有别的不同。
走在墓道里,那阴冷的九曲回肠到如同这些人生前那般模样。只是,人都死了还占着这些景致,指望那骨架子还能出来歌舞升平、共人三拜九叩不成?
他不喜欢这,也对,哪来活人喜欢死人住的地方的?
只是夏侯昱现在不得不来,不仅因为那该死的不知是上几代的夏侯绝要返魂,更是因为夏侯绝说只有这里才找得到能留住申琏的东西。
只要能留住申琏……
推开阴冷的宗祠。
夏侯家每一带的牌位都放在这,是每当成皇帝的每一代,他的夏侯峥大皇兄也在,将来他也会在这。
外边的锦鳞宗祠,从来只摆放胜了的帝王,而更多更多死了的皇室子弟,便都扔在这了。堆放满了整整一个供台,密密麻麻的挤着黑檀木的牌位,刻着一些失败者的名,以及不再见天日的怨恨永藏于此。
夏侯昱毫不在意的走上去,沿着森冷的供台绕着踱着步子。
写意悠然,将那些空荡荡的阴风视为无物,不是他不信鬼神,也不是他相信什么祖上不得伤害后人的鬼话,皇家只谈胜败,何从说起血缘亲情?
转了身,果然见后边有几道人眼模糊得见的白色身影,夏侯昱一笑,自然知道他们伤不得他。这些,在夏侯绝托梦于他时都说得清楚了。
这些怨魂都是被镇住了的,不然由得他们怨气冲天出来放肆,那夏侯家的帝位岂能坐稳?
只是。
今儿个怕是这些死东西都感觉到了他的来意吧。
他要拿走锁魂的无常缚,只有这东西能囚得住那天人降世的申琏……
至于其他,于他无干。
眼神一沉,夏侯昱跃起直取壁上悬着的纹龙驾云图。
周围一片人所不能发出的厉啸,众鬼等着那束缚一去就向中间的夏侯昱扑上。
一具夏侯家血脉的肉身,那是多大的诱惑?
“快跑!!!!!”
拖着识君来看戏的夏侯朝夕,一看到那宗祠顶轰然塌下时,顿感不妙。
抓住那死活要去看看夏侯昱找了什么法宝的小蛇七寸,拼了老命的往回跑。
“你要不要命了?”看着那一口咬在自己手腕上的识君,夏侯朝夕疼得咬牙切齿,面目狰狞。“那小子把历代死在宫里的夏侯氏的冤魂都放了出来……不跑你我都得死!”
跑了也不知道能多活多少。
这话夏侯朝夕藏在心里。
宗祠一毁,国祸将至。
夏侯朝夕心底阴暗遽然浮出。
——四皇弟,既然你都不顾我这兄长了!那就别怪我狠心!
事端再起
动乱来得格外出人意料,等申琏偕同殷大教主等一行人赶到邻近崇紫京师附近的安林,这才见到数月不见风尘仆仆,满面憔悴的重霄。
似乎是在短短的一段时间里迅速长成,虽然模样还是和分开前差不多,但是申琏分明从他对殷大教主的恭敬里看出了一丝疑惑,只是他学得快,已懂隐藏。
重霄如此,申琏感叹颇多,既是吾家有子初长成的喜悦,又是一种孩子大了留不住的失落。当然,重霄虽然还不算他的亲亲儿子,但是毕竟是自己亲近过一阵,且又帮过自己不少的小孩,申琏分外不舍,却碍于现在的莫名局势不敢轻易下车相认。
等到连车带人的被引到九宵教名下的一处宅子里。
“重少侠!”申琏迫不及待的拉了从越先下了车。
守在车下等着见那传说中的二师叔的重霄吓了一大跳。
待那白衣的人围了自己转上一圈后才猛然回过神来。“沈兄,你怎在这?”
想破头也不知为何申琏会与师尊和二师叔挂上钩,却在对上那人的笑意盈盈的眼神时,忍不住红了脸。
倒是重惑在一旁冷哼了一声提醒,他这才见着自己师傅抱了个青衫的人,站在自己面前,脸色极为不悦。
“弟子见过师尊,师叔。”重霄收敛心思极为恭敬的低头立在那,至于殷九重怀里那仅仅有过几面之缘的二师叔,却是瞄都不曾瞄一眼。
看来也是清楚殷九陌的事的。
“慧容呢?”殷大教主却是看都没看自己的得意弟子一眼,环顾四周没见到殷慧容之后,脸色不虞到了极点。
这几天,受了那京师动荡的影响,一路过来,药材越发不好找了,便是有钱也难弄到,怀里人脸色越发青白了,人更不曾醒过。此时此刻,他才觉出自心底喷涌而出的恐慌,自幼时被捡回九宵起,多少年来都是与这人纠缠在一起的,不论爱恨,他简直不能想象,若是九陌自此沉眠后……
想到此种可能,殷九重的脸色更是格外难看。瞪向重霄的目光也越发森冷。
“弟子无能,师尊,近日里京师动荡不已,三师叔前阵子入京为人诊病,却是叫扣在京里,不得出城,弟子只好在此恭候,迎师尊入京。”
入京?!
申琏皱了眉头,事情怎会这般恰巧。
回过头正瞧见沈从越垂了眼,遮去一片森冷,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倒是那边已经等不及的殷大教主先一口定下——“明日,进京。”
四个字,端是坚决,殷九重笼了笼怀里人脸旁凌乱的鬓发,眼神深邃。
管那崇紫京师里的什么风起云涌,为了这人,哪怕就是下到黄泉地狱,他也会去了——
——九陌,至少而今往后,我再不放手。
只是这些即将搅起的风波,那些困在崇紫盛京里的人尚还一无所知。
至少夏侯朝夕和顾识君此时此刻是没这个机会去了解了。夏侯氏近千年来的怨鬼凶魂,在少了宗祠里的无常缚后,汹涌而出。
好在夏侯朝夕他两还算跑得快,在见了几个尚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的守陵太监被追上的冤魂吸食了精气,身体迅速干瘪下去,最后如同一张糊得不好的灯笼后,本来还挣扎着要去找夏侯昱的顾识君立马老实下来,身子牢牢盘上夏侯朝夕的手臂,由他带着一路奔向外头……
“快,快快追上了!夏侯朝夕,你倒是快跑啊!!!”识君十分有自知之明,虽然他是那么带着点真龙血脉的龙裔,只不过现在他还只是小龙里头的那最小的一只。对付这些不知道是有几百年的道行的凶鬼,他实在没那能耐。
逞能这可不是聪明龙该干的事情,识君深知。
“不用你说朕也能看到。”夏侯朝夕喘了口气,横了一眼那乱吼乱叫的红眼儿蛇。要是能更快,他岂会不尽力?
毕竟攸关生死,是人都知道要怎么做。只是现在这情况……
——啧,他夏侯朝夕这一生都鲜有这般狼狈的模样。
迅速瞟了周围一眼。眼见能见到的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