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片刻,只听得一个沉稳威严的声音缓缓道:“屋内的朋友听着,请出来说话。不知我教护法犯了什么滔天罪过,又是何事得罪了两位,要两位追到我昊天帮来杀人?我昊天帮恩怨分明,是非曲直请当面说清楚。倘是乌衣的不是,我谢长春立即送你们下山。”
看来乌衣受伤谢长春并不知情。飞烟瞧了婉儿一眼,暗暗担心,她二人身上都有伤,今日不知能否全身而退。“妹子,不要正面对敌,有机会先走。”唐婉儿面无表情地说,顿了顿,接着道,“我随后就到。”飞烟咬着唇不答。
唐婉儿知她不会轻易离了自己,原是自己今日性急,轻忽了,方才堕入险境,听着外面又吵嚷起来,轻叹一声,道:“出去吧。”两人对视一眼,开了房门,缓步走出。
屋外站满了昊天帮弟子,众人一见凶手竟是两个华裳的妙龄女子,都相顾愕然,顿时没了声息。
居中一人银冠束发,面色威严,见二女出来,唤道:“秦云。”
旁边一位青衣汉子大声道:“师父,就是这两个女子,她们捉了弟子,逼问乌护法的住所。是她们杀了乌护法!” 说着,狠狠地瞪着飞烟。这人正是方才飞烟逼问谢长春住所的弟子,怎会自解穴道,这么快便叫了人来?
谢长春道长一皱眉道:“便是两位姑娘杀了本帮护法么?”
唐婉儿知道今日落入他人瓮中,环顾四周,昊天帮弟子将周围守得固若金汤,房上也有人把守,知道今日恐不能善了,微微一笑,柔声道:“倘若小女子说这位乌衣护法不是我姊妹杀的,前辈多半是不信的,所以前辈也不必多问了。”说罢媚然一笑,笑容未尽,手中已多了一串珠索,忽地点向谢长春面门。
谢长春正瞧着面前这姑娘笑盈盈地说话,谁料一句话未说完,面前银光闪耀,浑圆的银珠携着凌厉的杀气已到眼前,他不及拔剑,左手迸起两指点向银珠,想弹开此物,谁知银珠一受力瞬间裂开,霎时变形为银花,锋利的花瓣划破了谢长春的手指。昊天帮众人见帮主一招间就被对方伤了,不禁惊呼出声。
唐婉儿一招出手,未及力尽,便已与飞烟掠上了屋顶,兵器铮然的撞击声中,两人已越过了两重屋宇。
谢长春眼中闪过一丝怒气,轻喝道:“天罗阵!”
秦云听令,微微一愣,帮主竟要用这镇帮之阵捉拿这两个女子?看着师父不容置疑的眼神,秦云立即燃放令火,一道红色的焰火夹着尖利的啸声冲上半空。
飞烟回首道:“姐姐,这昊天帮这时候还放焰火呢。”
婉儿面容整肃,道声“快走。”两人施展轻功急奔,眼看过了这块平地越过院墙便要出了昊天帮。刚到平地中央,四周刷地亮起层层明灯,无数青衣人各站其位,手持兵刃在面前疾走。
“天罗阵!”飞烟转身看向婉儿,眼中闪过一丝惊惶。她两人如果没有受伤,凭着一身技艺和绝顶轻功逃走倒是不难,可今日婉儿却是不能轻易动用内力,要想脱出此阵,恐不可能了。
两人背靠背立定,小心防护着。昊天帮弟子也只顾自己走着阵势,倒是不来进攻。婉儿低声道:“妹子先走,等谢长春来了就走不了了。”
“不,咱们姐妹同命!生死都在一处。”飞烟摇摇头道。
唐婉儿大急,飞烟忽道:“林菱姐教过我破解之法,只可惜你不能使力。”婉儿一咬牙道:“左右是个死,闯出去!”飞烟附在婉儿耳边讲解破阵之法。
这时,前院突然间火光冲天,有人叫道:“着火啦!正义堂着火啦!”眼见着火势凶猛,似乎要向后院烧来,天罗阵里的青衣人俱都一怔。婉儿喝声“走”,两人如离弦之箭腾身冲向生门,一招之间已点倒了护卫生门的五名弟子,两翼弟子已救援不及。既占了生门,姊妹两人更不容情,朱索连点,软剑频飞,连破几个阵点,天罗阵瞬间即支离破碎。剩下的弟子虽多,却已是乌合之众。
第十二章 难中遇救
闯出天罗阵,来到院墙下,唐婉儿回首娇笑道:“回去告诉谢长春,你们的天罗阵多半是哄孩子的玩意儿,要想困住咱们,还得再修炼修炼。对啦,你们的护法乌衣还没断气,救晚了可来不及了!”说罢,飞身跃上院墙,脚尖刚点上院墙,一道厉风及面,胸口中了一掌,仰面跌下。
秦飞烟刚要跃起,眼见婉儿跌下,忙上前一把接住。婉儿张口喷出一股鲜血,面色霎时变得惨白。飞烟急声叫道:“姐姐!”
唐婉儿睁开双目,勉强笑道:“不碍事,是谢长春。”说罢又喷出一口鲜血。她本已受伤,现在又当胸挨了谢长春一掌,损了心脉,已受了极重的内伤。飞烟见她气息渐弱,顾不得强敌环伺,盘膝坐下给她疗伤。
“你们这两个青衣楼的妖女,竟敢到我昊天帮来杀人放火!既是救了人去,你们二人便留下来吧。”谢长春恼怒至极,跃下院墙,逼上前去。
秦飞烟一时没听明白他的话,闭目不答,加紧运功,心想无论昊天帮要怎样处置,好歹也要先救了婉儿姐姐的性命。
谢长春见飞烟不答,只顾给婉儿疗伤,以他堂堂帮主的身份,倒也不好就这么上前擒拿。他回身轻喝:“秦云,你带人将这两个女子擒了,带到偏殿,我要亲自审问。”
“谢帮主且慢!”秦飞烟睁开双目,沉声道,“请给我一炷香时间,待小女子救治了姐姐,任凭处置。”
谢长春回首凝视着她,秦飞烟迎着他的双目,毫不退缩。只一瞬间,谢长春对这两个女子竟生了怜才之意。她二人眨眼间就破了江湖上视为绝阵的天罗阵,也真有些本事。他挥手命秦云退下侯着,袍袖一抖,自回前殿去了。
秦飞烟定下心神,运起功来事半功倍,一炷香功夫已运行三个小周天。眼见婉儿性命已是无碍,飞烟放下了心,擦擦鬓边的汗珠,立起身,走至秦云身前,双手向后一背,道:“绑吧。”
秦云怔愣地瞧着飞烟,没料她竟真的不再反抗就过来受绑,他缚了飞烟,又命人将婉儿用软轿抬了,一起带到偏殿。秦云刚传了令,忽觉脑后风声飒然,急转身却不见人影。
“秦师兄!”听得师弟们惊叫,秦云忙一回头,身前的两个女子不见了,却见两道身影风驰电掣般奔向院墙,其中一人身材修长,是个男子,怀中抱着一人。
秦云立时明白过来,忙带人追了过去。眼见两人翻过院墙,去得远了。又追了一阵,敌人早已杳然无踪,他也只得垂头丧气回来复命。
这一夜真是热闹,护法乌衣被害重伤,上官豪被救走,最后帮内又被两个女子搅得天翻地覆,谢长春又惊又怒,怒骂秦云等人无用,命他约束众人,今晚之事不得外传。昊天帮上下人人私下议论,暗暗称奇。
到了僻静之地,这男子慢慢停下身形,这一阵急奔,秦飞烟也略有些气喘,她瞧着面前蒙着面的男子,恭声道:“多谢大侠相救,敢问恩人高姓?”
“扑哧”一声,被这男子抱在怀中的唐婉儿先笑了出来:“这位恩人当然是沈公子、沈大侠客了。”
沈沧浪听得她一语叫破,手一软,险些将她抛落地上。他轻轻将婉儿放下,扶她在大石边靠着,扯下了遮面巾。
秦飞烟奇道:“沈公子不是下山了么?”婉儿止住她的问话,道:“沈公子,这次真是多谢你了。前院的火也是你放的吧。”岳梓翔点头道:“是,今夜大家营救少主,倒是多亏了两位姑娘。”
“少主?”唐婉儿与秦飞烟对视一眼,又都看向沈沧浪。
“是。”他语气出奇的平淡,“少主已被林楼主救下山了,让两位姑娘在兰城会合。我先给唐姑娘疗伤。”
婉儿呆愣片刻,蓦地推开他的手掌,大笑道:“好!你们都是上官家的好儿郎!却拿了我姐妹做饵!”
沈沧浪谦然道:“这次行动知者甚少,两位姑娘身上有伤,故此在下没想让你们冒险。原本以为你们会先寻到林楼主,不料竟是直接闯了去。不过幸好两位姑娘这一闹,引得昊天帮的高手都过去了,咱们才能轻易得手。”婉儿扭过脸不再睬他。
沈沧浪一笑,转头对飞烟道:“唐姑娘受伤颇重,还是早些下山寻个客栈休息,抓些药吃才好。”飞烟点头称是。
唐婉儿冷着脸道:“不必劳动沈公子大驾,咱们姐妹自会去兰城。”
沈沧浪为难道:“在下倒是无妨,只是,唐姑娘可要先去客店换下?”说罢指了指她的衣衫。
婉儿低头一瞧,不禁莞尔,自己衣襟上都是血,也不知是那道人的,还是自己的,青天白日这样赶路,确是不妥。
三人到了前面镇上,寻了间客栈安顿好,沈沧浪便出门抓药,天色微明,已熬制好端了进来。婉儿喝了药,苦得直咧嘴,恼道:“怎么都是些苦药。”沈沧浪微笑不答。
正吃着早饭,店家敲门进来说马车准备好了。飞烟瞥了低头喝粥的沈沧浪一眼,赞道:“沈公子手脚倒快。”
车厢虽然狭小,却柔软舒适,座位上铺上了厚厚的棉垫,旁边还有一床薄被。婉儿和飞烟上了车,沈沧浪赶走车夫,亲自驾车。出了小镇不多会儿,婉儿就倚在飞烟肩上睡了。飞烟让开座位,扶她躺下,盖好被子,然后爬到前面马夫的座位与沈沧浪并排坐下。
“沈公子,没想到你这么细心,连棉被都预备好了。你给婉儿姐姐用了什么药?”
沈沧浪见她发觉,有点意外,“放心,只加了点儿安神药。唐姑娘身子弱,又受了重伤,这一路上需要多休息。”
飞烟探身进车厢看了看,婉儿睡得极安详,她掩好帘子,吐了吐舌头道:“你这般捉弄婉儿姐姐,她会恼的。”
“唐姑娘——身子弱,不宜操劳。”沈沧浪并不想多做解释,只稳稳地架着车子,“咱们走官道。也不用急着赶路,小心震动了她的伤口,午时总能到了。”
“好吧。”飞烟明白他说的是,无论怎样气恼,身子总是自己的,今日便听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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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又入险境
行了近一个时辰,飞烟口渴,寻遍了车厢没发现一滴水。沈沧浪击掌道:“行得匆忙,忘了准备水具。正巧前面就是茶棚,咱们停下来歇息片刻吧。”
飞烟跳下车,取过桌上的茶壶对着嘴就灌了下去。沈沧浪拴好马,过来看见皱眉道:“也不看看是什么茶,端了就喝。”
飞烟转头瞧了瞧孤身在炉边忙碌的老翁笑道:“这路边的茶寮难道还会有蒙汗药不成。”
沈沧浪端起茶壶嗅了嗅,脸上变色,拉了飞烟便走。
忽然一个阴沉沉的声音道:“小子,还想跑么?”身前早已拦着一位中年文士,手摇一把乌沉沉的折扇,面上带笑。这人折扇一挥,数十位劲装汉子将二人团团围住。
“你二人快快束手吧,免得我动手。”
沈沧浪目光冷凝,盯住这文士,缓缓道:“鲁乾鲁总管。”
这中年文士听他唤出自己名姓一愕,笑道:“我已归隐多年,却不料沈大总管还记得。真是荣幸。”
“数年前鲁先生和楚庄主一同归隐,大宴庄内弟兄。晚辈当日有幸,陪少主在座,见过您,先生那乾坤在握的风采至今不曾忘却。”
鲁乾捋了捋颌下短须,大笑,“好,你这年轻人说话对我脾气。”
秦飞烟见沈沧浪自被人围住便出言谄媚,撇了撇嘴,低声嘟哝道:“无耻!”
“请问鲁先生,您今儿这是何意?”
“受人所托,请两位去做客。”
“楚庄主在何处相候?”
“自然是清凉山——咦,你怎知道?”鲁乾摇了摇头,“罢了,都告诉你吧。咱们——”
“且慢!鲁先生,我是楚家庄的大总管,庄主见招,自是该去拜见。与我同行的两位姑娘是去兰城求医的,让她们先行离去可好?”沈沧浪言辞恳切,由不得人不信。
鲁乾转头看了看秦飞烟,“这位难道不是青衣十二楼的人?”
“不是!”
“正是。”
两人同时答言,却说得相反。
鲁乾左右瞧瞧,笑道:“差点上了你这小子的当。两位还是随我一同上路吧。”
秦飞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捂住了嘴,暗自后悔。
沈沧浪并没责怪她,低头沉默片刻,沉声道:“敢问楚庄主为何背叛少主?”
“人各有志,不能相强。你不懂。”看着慢慢拔出宝剑的沈沧浪,鲁乾摇摇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果真要与我动手么?”
沈沧浪淡淡一笑,“成与不成,总要试过方知。”话未说完,手中宝剑已如匹练般攻出。
鲁乾闪身避开,收起折扇,并成一个乌金铁尺,格挡进攻,不弱于刀剑。数十招过去,竟是旗鼓相当。他见众人都呆呆站着看他二人比斗,喝到:“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拿人!”
围观的人等忙冲过来捉拿飞烟。飞烟后背的伤势未愈,纵跃之间扯动伤处,总是不能尽力。斗了一会儿,手脚越发无力,身法也迟缓下来,想是方才饮的茶中下了迷药。
沈沧浪看着有些焦急,他原本靠着小巧功夫和鲁乾缠斗,这一分神右臂便着了一记,扇骨锋锐,血霎时涌出。鲁乾收了折扇后退一步道:“罢手吧,你不是我的敌手。”
沈沧浪一言不发,扯下一块衣襟,将臂上的伤处扎紧,剑交左手,又挺身攻上。鲁乾叹了口气,只得举扇招架。
秦飞烟正自咬牙狠斗,官道上远远地奔来一匹马,到了近前停下。她瞥眼间见到来人大喜,呼道:“岳掌门,快救我,婉儿姐姐在车里。”
旁边早有两名汉子听到她的话向马车奔去,岳无殇一按马鞍,飘身从他们头顶跃过,长剑轻撩已结果了这两人的性命,落在马车前。他挑起车帘向内张了一眼,纵身来到飞烟身旁,剑尖连点,伤了围住她的几人。这些人见他厉害,都撤身避开。
岳无殇趁机捉住飞烟手臂,将她掷出,正好落在车夫位子上。他一边回身迎敌一边大声道:“飞烟姑娘,你来驾车,我断后!”
秦飞烟方才全凭了一口气拼斗,这会儿来了援手,精气一松,哪里还支撑得住,身子早软软地靠在车厢上。
岳无殇无奈,一声长啸,剑走龙蛇,将身前围攻的十数人逼退数步,返身跃上车座,横过剑身啪地击在马臀上。这马昂首长嘶,四蹄翻飞,奔了出去。飞烟身子一歪,险些栽到车下,幸好被岳无殇一把拉住,推进了车厢。
“沈公子——”
岳无殇策马狂奔,全没听到飞烟说些什么。身后追赶的众人都没坐骑,眼看着马车越行越远,只得退了回去。
沈沧浪见婉儿二人脱险松了口气,凝神应付敌手。鲁乾不耐,喝令众人围攻。到底双拳难敌四手,混战中鲁乾又点中他左肩,沈沧浪的左臂顿时软软垂下,露出空档,被旁边一人飞腿踢中胸口,踉跄倒地,立时被人压住手脚腰腿,几把刀剑同时砍下。
“住手。”鲁乾喝止了下属,上前点了他穴道,命人取了绳索将他牢牢缚住。触到伤口,痛得他身子一颤,额上渗出细细的冷汗来。
“年轻人火气大,偏要吃些苦头才得了教训。”鲁乾给他松了松绑缚,又回身训斥众人,竟让两个无力反抗的女子逃走了,一众属下都低下头去。
“也罢,捉了沈沧浪,不怕上官豪不来。”方才若不是华山派掌门突然插手,那两个青衣十二楼的女子也可一并捉了。这岳无殇无故参与其中,倒不可不防,回身对身旁一名灰衣汉子道:“张虎,去兰城禀告少主,沈沧浪在我等手中,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