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悠悠》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意悠悠- 第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一干人已经傻掉,尚寒更是瞠目结舌。
  “你们听我说。”屈恒咳了两声,打断梅笑寒的自说自话,“我和寒儿这次回来,是要用江源山的温泉给他治病疗伤,过个三五天仍要走的,你们也要尽快离开此地,梅姑娘近来又探到我的行踪,我怕争斗起来,会波及祖师留下的药香居。”
  “那个女人还不死心?”栾杉冷冷地,就是那个女人死缠烂打地追着不放,师父才不能在药香居亲传他武功。
  “哪个梅姑娘?”梅笑寒颇是疑惑,梅姓不常见,难道也是梅府的人?
  “是我姨娘,你该叫她表姑姑,她追了师父十几年了。”尚寒趁她分心,赶紧挣开她的手。
  “为什么?”梅笑寒立刻被引开注意力,“啊,我知道,她喜欢师父,非师父不嫁。”
  屈恒差点跌倒!这小丫头,脑子里在想什么?!
  “不是,姨娘是为追讨我爹娘的遗骨。”尚寒耐心解释,表姐在江源山住了多年,自是不知道缘由。
  “二师兄说师父早把他们的遗骨焚化,撒入大海了,表姑姑还追什么?”梅笑寒娇美的脸上写着不信。
  “姨娘不肯信,说师父骗她。”尚寒无奈地摇头,姨娘不仅仅固执,简直有点……呃,不大讲理。穷追不舍地追着师父问了十几年,仍是不甘心。
  “表姑姑要两具遗骨做什么?”梅笑寒刨根问底,她也算梅家人,自然要弄个清楚明白。
  “她要把两人遗骨分开,一个埋在塞北,一个丢进南海。”二师兄插了一句。
  “什么?她为什么这样……”婵娟吓了一跳,未敢把“狠毒”两字说出口。人家夫妻好好地合葬,她为何要将他们拆散?
  “她倾心于师伯,可是师伯却娶了她姐姐,她心怀怨恨,说就算他们死了,也要把他两人的尸骨天南地北地分开,让他们永生永世也不能再相聚。”二师兄捋捋长须,唉,女人要是狠起来,真叫人不寒而栗。
  屈恒无言地望着窗外,是谁说过“情结难解,烦恼自生”?昔年师兄师嫂把刚满月的寒儿丢给他,赶回梅府共同御敌,却意外地亡于一场大火。他带着不满周岁的寒儿千里迢迢地赶到梅府,却只看到一片焦土瓦砾。他找出师兄师嫂的尸身,将他们焚化成灰,撒入东海。而梅家二小姐对师兄因爱生怨,连二人亡故后都不肯罢休,非要将他们尸骸分开,因此由自己身—亡追查,他百般解释都没有用,梅二小姐硬是不信他所说,几次兵刃相向。他不愿伤她,就只好躲,这一追一躲间,转眼就过了十几年。
  梅二小姐对师兄情丝难解、桎梏难开,多年来打不开心结,是谁的过?他未曾遇过情字,不晓其中滋味,但师兄夫妇鹣鲽情深,梅二小姐黯然自苦,他却都看在眼底,心中不由百味陈杂,感慨良多。
  “师父有难,我们自当同仇敌忾,怎能一走了之?”梅笑寒又抓住尚寒,“你放心,这次我们大家都跟着师父,表姑姑要为难你们,我和师兄师妹绝不会坐视不理。”
  “你……你们要同师父和我一起?”尚寒想挣扎又不敢太失礼。她倒说得义正辞严,师父怕要头痛不已了。
  “不成,你们好好地过日子,不必被我和寒儿拖下水。”屈恒自然拒绝。梅二小姐心肠冷硬,怎能累及他人?
  “师父,您不必说了,我们是跟定了……啊,还有婵娟小师妹。”梅笑寒一手拽着尚寒,另一手扯着婵娟,眉眼虽仍是笑弯弯的,语气却极是坚定。
  二师兄与栾杉也点点头,不容置疑地望着屈恒。
  怎么会这样?屈恒实在是苦恼,这几个徒儿敬他如神祗一般,尤其是二徒儿,胡子老长的却总对他打躬行礼,激动时搞不好还扑通一跪,他生性温和平淡,摆不出威严架子,说了也是没用,自己又实在难以消受,因此才远远遣开他。但这次恐怕不成了,这两个人死缠不休的功夫,与梅二小姐不相上下,就算他不应,也必会跟在后头,看来是甩不掉了。唉!早知如此,就不与他们碰面。
  “也罢,这两天,我给寒儿医病,五天后,我们绕过江源山,在江源渡口乘舟北上。”屈恒下了决定,看看娇娇小小的婵娟,又道,“我有话对婵娟说,寒儿,你去指点他们功夫。”几个徒儿里面,只有尚寒的武功是他亲授,只是尚寒积病多年,虽然得他真传,体力却大不如人。
  梅笑寒眼睛一亮,几乎是拖着尚寒往外走,另两人紧随其后。
  “寒儿体力欠佳,你们莫要练得太久。”屈恒又嘱道。
  “啊,原来如此,难怪小表弟你武功明明很高,却三两下就气喘如牛……”梅笑寒口中念着,无视尚寒一脸苦笑,几步就拽他出了门。
  二师兄与栾杉跟在后头,招式已经亮了出来,边施展边询问。
  婵娟望着屈恒缓缓地踱来踱去,长长的袍子随之轻摆。啊,原来师父长得挺好看哪,眉长入鬓星目朗朗,三缕长须垂在胸前,俊逸温和,挺像屈大哥的。咦,他们两个都姓屈,难道是兄弟吗?
  “婵娟。”屈恒轻唤一声,婵娟崇敬的目光立刻投过去,让他忍俊不禁。唉,寒儿是他一手带大,自不必说;二徒因他相助擒了仇人,因此感激涕零;三徒敬服他武功,笑寒谢他好心收留,才对他死心塌地,誓言跟从。但婵娟这女孩儿对自己知之不多,怎会如此崇他敬他?要说是多年前曾医她的缘故,又不大可能,她那时年龄尚稚,怎会记得?若说她娘亲感激万分还差不多。
  “我想过了,你是平常人家的女儿,与我们不同。”他温声道。
  啊?师父这话是什么意思?婵娟心悬起来。
  “这一路颇有风险,恐怕会连累你,这样我也放心不下。”他小心翼翼地措辞,因为这女孩儿看起来好像快要哭了,“所以,我会找个普通的人家安置你,你放心,他们人都很好……”啊,完蛋!她的眼泪已经掉下来了。
  屈恒无语问苍天,那三个死缠不休、软磨硬泡还不算,这回又多了个泪娃娃。
  婵娟眼泪汪汪地扯着他宽大的袖子,纤白的手指抹着越掉越凶的眼泪,像个被遗弃的小娃儿。
  “师父,你别丢下我……我没地方可去。我、我给你洗衣煮饭……笑寒师姐说我煮的饭很好吃。”她抽抽噎噎。
  屈恒无奈地用衣袖擦擦她的泪。唉,还好,寒儿从小就不爱哭,不然他的袍袖就老得是湿漉漉的。
  啊,连动作都很像,婵娟心“怦”的一跳,难道他二人什么牵连?是兄弟,还是……什么的?
  “先别说这个,你……平常都做些什么?”屈恒试图转移她注意力,再这样下去,他都快被泪水泡融了。
  “洗衣、煮饭、打扫、读书、习武……有时笑寒师姐会捉我陪她玩。”婵娟吸了下红通通的鼻子。
  “你可喜欢这里?”
  “嗯。”她用力点头,江源山景色怡人,浓林碧草,野花遍山,冬有白雪,夏有清溪,加上师兄师姐待她甚好,又可读书习医,日子不知多充实快活,几乎都快忘了故乡的小村落。
  “你随笑寒习武?”她功力尚浅,一眼可看出时日不长。
  “嗯。”婵娟又点点头,不自禁地羞涩起来,“我,我一直在学习医书,所以武功……不大好。”
  “你都看了哪些书?”屈恒随口问道,想不到这书斋没荒到“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的地步,倒是亏了这个泪娃娃。
  “有《黄帝内经》、《神农本草经》、《伤寒论》、《金匮要略》、《脉经》、《针灸甲乙经》、《诸病源侯论》、《本草图经》、《四部药典》、《和剂局方》……”婵娟掰着手指还在数。
  “这些你都看过了?”屈恒惊讶不已,当年师父赞他学医天赋极高,却也无法将这些书在短短两三年内就全部读完。
  “不不不!”婵娟慌忙摆手,“我只捡看得懂的地方读,大多数只瞧了几页就不懂了!”
  “哦。”屈恒应了一声。原来如此,这小丫头只是拿曾翻过的书来数,害他以为这世上真有天纵奇才。
  “师兄师姐他们都说师父医术高得不得了,不仅妙手回春,而且仁心仁德。”婵娟声音低低细细的。
  难怪这小丫头对自己倾慕钦服,却是那三人在添油加醋,弄不好还信口胡扯,说他与阎王抢人!
  “他们太夸张了……”
  “我娘也是这样说的!”婵娟急急辩解,有她亲身为证,怎会有错?
  屈恒叹了口气。说起来,这小姑娘倒是挺可怜的,母亲惨死,自己又飘零异乡……不行,他不能心软,有三个弟子已经够他头痛了,再说婵娟娇娇弱弱的,怎能让她跟着吃苦?
  “我恐怕……不能收你为徒。”他虽直言,声音却是柔和无比,与其说推拒,倒更像在哄她。
  “师父……”婵娟的鼻尖都开始泛红。
  啊,又要湿衣袖了!屈恒无奈抚了一下额,他换洗衣衫不多,希望能保住件干爽的好上路。
  “你别哭啦,我……我考虑看看。”可恶!他要像师兄一样干干脆脆,决不拖泥带水多好。
  “那我可……可不可以一起去?”她抽泣得快要断气,“呜……”
  她要是哭得昏倒,还得他救;不昏的话,就换他淹死!
  屈恒手忙脚乱地给她擦泪,天哪,这小姑娘瘦瘦小小,身子里怎么装了这么多水?啊,好大颗泪,还……还越来越多!
  他认输,他投降!
  “好好,我带你去就是。”
  “表姑姑一定是喜欢师父,哪有人追两具骨头追那么多年还不死心的?定是心里有意又不敢说,只好找个借口遮掩一下。”梅笑寒盯着书斋,嘀嘀咕咕地扯了下身边人的衣袖,“你说是不是,栾师兄?”
  栾杉不置可否,梅笑寒白他一眼,小声咕哝:“问你也是白搭,木头哪会讲话!”她又扯扯二师兄,“二师兄?”
  “谁晓得。”二师兄喝得脸红通通的在顶酒坛,左肩换到右肩,再抛上头顶。
  “不会有错,因为师父人好又长得俊……啊,大师兄出来了。”梅笑寒立刻笑眯眯地迎上去,“大师兄,我们有点事找你。”
  “什么事?”斯文的尚寒微微一笑,心中却有些不安,不只是眼前这个师妹兼表姐精灵又古怪,连三师弟眼里都闪着光,更别提二师弟脸上那不怀好意的笑了。
  “小师妹,你去罢。”梅笑寒一推婵娟。
  “呃,可是……”婵娟惴惴地,“师父会不会生气?”
  “怎么会?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二师兄摆摆手,走到尚寒身后。
  “你们……别为难大师兄。”婵娟绞着衣角,犯难地望着被三人围住的尚寒。
  “你还不快去!”一向沉默的栾杉低声一喝,吓得婵娟拔腿就跑。
  不晓得大师兄会被他们累得有多惨?婵娟愁着眉,靠着书斋的门坐下。唉!他真是好可怜,身子差偏武功好,师兄师姐怎会放过他?哪像自己,功夫差得离谱,他们从来都不会为难她。
  她托着腮,将小包袱抱在怀里,望着眼前一片碧野青天,绿树繁花,不禁有些惆怅起来。今天就要下江源山了,不知要过多久才能回来?她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淡淡传来的野花馥郁中隐隐夹着一股药香。自从师父回来后,药香就从未间断过,他们二人在山顶温泉洞中医病,自己和师兄师姐在药香居熬药——说是四人轮流,其实都是她在做,那三人对熬药用水多少,火候时辰实在把握不好,然后在一顿极赞她细心体贴之后,将熬药之事全部推给她。她并不恼,相反,每当她送药上山看到师父赞赏的眼神时,她高兴得心都飞起来了!
  唉!师父到底何时才能正式收她为徒呢?她虽然不很聪明,可是很努力啊!她现在可以独自调制几种药了,虽然都是些不起眼的小方子……啊!
  门忽然一开,婵娟猝不及防,猛然向后倾倒,还好有一双温暖的手掌及时托住她。
  “师父!”她手忙脚乱地跳起来,脸红得像傍晚天边的绚烂云霞。
  屈恒忍住笑,幸亏他反应快,不然这女孩儿要真跌个四脚朝天,恐怕他就不必到渡口乘船了——直接被眼泪冲下山的可能性比较大。
  “他们几个呢?”他拾起地上的小包袱递过去。
  “呃……”婵娟接过包袱紧紧拥在怀里,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瞟来瞟去,时不时抬头瞥一眼他脸上的神情。
  “怎么了,他们反悔不去了吗?”那可要谢天谢地。
  “不不,他们……他们先下山了。”婵娟小小声地,“师父,您别生气好不好?”
  “我气什么?”屈恒莞尔一笑。
  “他们捉走大师兄……不不,他们说和大师兄先去渡口,然后在那儿碰面。”她又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师父……好像没生气。
  “哦。”屈恒随即明了。那三个人嗜武,但多年来一直自己摸索,如今他和寒儿虽回来,但时日太短,寒儿体质又差,除去治病,还要休养,自是没有太多时间指导他们。自己又不胜其烦,能躲就躲。如今他们逮到了与寒儿相处的空儿,怎会轻易放过,但又怕他恼,故推个最老实胆小的出来做炮灰,是料定他不会斥责婵娟。
  看来,这一两天路程,势必要同她一道了。
  “也罢,我取两件衣服,咱们再上路。”屈恒走回自己房中,过不多时又出来,身上也多了个包袱。
  “走吧。”他轻道。
  “哦。”婵娟低着头,随在他身后。
  真好,师父的确没骂她,笑寒师姐料得好准!
  婵娟抿着菱唇,有些苦恼地左思右想,要是她像师姐一样能摸到师父的心思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让师父开开心心地,说不定师父一高兴,就收下她。
  第三章
  “你累不累?”
  “不不不,我不累。”婵娟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了。哪有长辈对晚辈这么温善体恤的?师父怕徒儿多礼因而不自在,可是他不晓得做师父的这么客气也会教徒儿不自在吗?
  啊……客气?!师父仍然并不当她是徒弟吧,不然怎会如此生疏有礼?像是对待普通人家的女子。婵娟心里难过起来,鼻子忍不住有些酸,倘若师父不留她,将来笑寒师姐总要嫁,栾师兄总要娶,二师兄……会怎样?不晓得,到时,她要到哪儿去?她心里将他们当作亲人一心一意依靠,可最终究竟谁能陪她伴她!干脆干脆,一辈子照顾二师兄好了,他这么老,恐怕不会娶妻,又无儿无女的,孤孤单单地和她一样可怜。可是,师父若不收她,她到底算是谁的什么人,凭什么留在二师兄身边?
  “留神。”屈恒手疾眼快地捞住婵娟的纤腰,免得她跌得太难看。这女孩儿,怎么有些心不在焉的,是不习惯与陌生男子同行吗?
  “哦。”婵娟有些窘地扶着屈恒的手臂,脸红红的,声音又低又哑。
  唉,她别是又要哭了吧,真是个脸皮薄的小姑娘。屈恒暗暗担心,他可没什么哄人的经验哪!“咦,你听——什么声音?”他试图引开她的注意力。
  婵娟果然转移了心思,她仔细听了听,“好像有人在叫。”
  “是啊,咱们去瞧瞧。”屈恒松了一口气。反正也是顺路,不怕耽搁行程。
  两人顺声觅去,往前不多远,有户人家。一个男人在门外急得团团转,又揪发又顿足的,—副心焦模样。
  “这位兄弟,不知何事这样惊慌?”屈恒走到近前,轻轻问道。
  那男人猛一回头,见一位中年文士和一个十几岁的秀美少女,不由怔了怔。
  “家里可有人患了病吗?”隐隐听到屋内传来微微的呻吟声,屈恒已大约料到。
  “不,是我媳妇要生了,可是都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