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璋泽冲着她神秘的嘿嘿一笑,低声回道:“皇兄吃醋了。”
“吃醋?”她怪叫一声,声音很大,把走在前面的一行人吸引过来。
她急忙捂住小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直打转。
东方晋打趣道:“贵国果然地灵人杰,连宫里侍奉的宫女都如此有趣逗人。”
轩辕璋臻保持着泱泱风度,得体的回了对方一个笑容,“这丫头是朕身边伺候的厨娘,平日里被朕给宠坏了,倒显得有些没规没距,让晋殿下见笑了。”
目光瞟向始终跟在东方晋身后的阿九,对方始终带着探究的眼神打量着柳惜惜,这让他心里十分不舒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如此觊觎着,而那丫头还没心没肝的在那里给他装傻。
好你个柳惜惜,看朕今晚怎么惩罚你。
心里打着狠狠教训她一番的主意,面上却神色从容的携着臣子们与仓澜国的主仆周旋。
游赏了御花园半个时辰,东方晋等人终于露出倦意。命令荣桂好生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一送走客人,始终维持温和笑容的天子立刻拉下俊脸,冷冷瞪着不远处正和轩辕璋泽交头接耳的柳惜惜。
“你们两个在朕的背后讲什么是非?”
两人忙不迭摆出正襟危坐的姿态,一脸严肃的摇头,“回皇上,我们没有。”
他们怎么可能老实承认,刚刚真的是在背后谈论大彦国天子的是非呢,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不过柳惜惜倒是从非议天子的过程中,得到一个很大的收获,嘿嘿!
看着那丫头露出一脸得意的笑容,轩辕璋臻心底则气个半死。
龙眸一眯,他轻哼一声,“臻泽,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刚刚在和仓澜晋殿下谈论诗画时,你那几句成语用得不伦不类,真是让我大彦国颜面尽失,平日里你都和太傅学了些什么?”
“皇兄,臣弟一心向武,对那诗词歌赋实在是……”
“大胆,还敢狡辩!回你宫里抄十遍论语,三日后交到御书房,若没完成,看朕不赏你板子。”
轩辕臻泽有些不服,张着嘴想辩驳什么,但一对上皇兄犀利可怕的眼神,忙躬身施礼,口中应是,下一刻,识趣的转身跑了。
躲在一边看热闹的柳惜惜还沉浸在刚刚获知的重大内幕中,红润小嘴微微弯起,笑得好不得意。
当御花园一角只剩下两人时,轩辕璋臻卸下帝王的面具,冷喝一声,“还不给朕滚过来。”
柳惜惜小跑步到他面前,巧笑倩兮的道:“皇上,惜惜滚过来了。”
他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还敢和自己耍宝?强迫自己露出威严的面孔,他冷声道:“你可知自己错在哪里?”
只要一想到刚刚踏出玉华宫所见到的那一幕,他体内的妒火便不受控制的燃烧起来。
某道不怕死的声音脆生生响起,“惜惜只为阿九哥哥端来一碗鸡肉粥啊。”
不提还好,提到这个,当今天子又吃味了。
这丫头明明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却装傻同自己玩心眼。
狠狠捏住她柔嫩粉颊,他恶声恶气道:“朕不准你对朕以外的任何人献殷勤,听到没有?”
“痛痛痛……”
呲牙裂嘴夸张的叫了好一会,总算把虐待自己的大手拍开,左右扫了眼,见四下无人,她将小嘴凑到对方耳边。
“臻泽说你因为看到我给阿九送吃的,所以嫉妒了,皇上,这是真的吗?”
天底下只有这个小不要脸的,才好意思追问对方是不是为她嫉妒了。
轩辕璋臻哭笑不得。他真是拿这个鬼灵精一点办法也没有。
没错,他的确是在嫉妒。
可那又怎样?他虽然是皇帝,却也是一个深爱她的男人。
被揭穿心事的他心有不甘,故意板起脸,“朕为了你而嫉妒,你很开心是吧?”
柳惜惜顿时大乐,“是啊是啊,这可是大事件,我要铭记一辈子的。”突然,她一把抱住他,啵的,在他唇上用力亲一记,并兴匆匆道:“其实我也像皇上喜欢我那样,深深的喜欢着皇上呢。”
一口气说完,脸颊红了起来,未等轩辕璋臻有所反应,她已经转身,飞一样跑掉了。
轻抚着唇上留下的湿润,望着跑远的娇小身影,轩辕璋臻紧绷多时的脸部线条,淡淡漾出迷人的微笑。
第8章(1)
“唉……”又是一声低叹在宁静的夜里漾开。
柳惜惜无聊的拿着柳条,坐在御花园的池塘边逗弄着来回游走的小鱼,柳条所到之处,鱼群飞也似的逃开,将池水荡出一圈一圈的涟漪。
这已经是她在入夜后发出的第九次叹息了。
今天是农历初一,按照后宫惯例,是每个月皇帝临幸皇后的日子。
自从不久前御膳房那起突如其来的大火之后,柳惜惜立刻成了后宫里的名人。
所有人都清楚的记得那天,向来以冷静闻名的皇上,在火场附近惊惶失措,龙威尽无,直到柳惜惜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厨娘逃出火海。
之后,皇上还下令严查失火原因。
负责调查此事的刑部一次又一次被皇上施以重压,自然全力追查御膳房失火背后的真相。
事实证明这次的火灾并非天干勿燥引起。
刑部先是查到御膳房内有人遭受行贿,接下来又查出行贿之人乃后宫嫔妃身边的侍女。
事情查到一半,但因逢仓澜九皇子来访,为了避免被外国使臣看笑话,查案进程不得不暂时停止。
而经过此一事件,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知道,柳惜惜在当今天子心中的地位非同小可。
帝王宠幸身份低下宫女的例子并不是没有,但像永炎帝这样明目张胆的将一个厨娘藏在寝宫的,却是有史以来第一遭。
一向备受宠爱,无论皇帝走到哪里,都焦孟不离的柳惜惜,今天夜里却形单影只,一个人蹲在池塘边大喊无聊。
远远的,有双探究的眼在黑暗中打量她好一会,似乎很努力的想要从她身上搜寻到某种讯息,直到柳惜惜发出第十五声叹息,并扔掉柳条,双手撑着粉颊时,轻轻的脚步终于走到她眼前。
“柳姑娘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迎面走来的男子在溶溶月光的映衬下,身形显得十分瘦削颀长,五官俊朗耀人,黑曜石般的晶亮眼瞳掠过一闪即逝的犀利,唇边挂着淡淡的笑。
“阿九哥?”
已经闷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柳惜惜见到来人,神情一下兴奋起来。
自从上次御花园一别之后,两人便再也没有机会单独相处。
毕竟一个是大彦国的御用厨娘,一个是仓澜九皇子的贴身侍卫,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就算偶尔在一些场合中遇到,也根本没有机会交谈。
敏捷的从假山石上跳下来,跑到高出自己一大截的阿九面前,她仰起晶亮亮大眼,咧着嘴直笑。
“阿九哥怎么会来这里?还有哇,你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的,我耳力很好的,可我刚刚居然连一点声响也没听到,这真是太神奇了。”
见她刚刚还一脸愁云惨雾,现在居然像个遇到玩伴的孩子般兴奋不已,阿九眼中的兴味深浓了几分。
“我刚刚帮我家主子喂完马,无意中路经此地,便觉坐在池塘边的人影有些熟悉,结果走近一看,居然是于我有一粥之恩的柳姑娘。”
“不过是一碗粥而已,阿九哥何必往心上搁。”
柳惜惜从来不是个心思复杂的人,她喜欢谁,就会主动与谁亲近,比如这个让她一见如故的阿九。
她讨厌谁,就会对那个人敬而远之,比如那个每次看到她,都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的皇后。
“除了上朝议政之外,经常可以看到贵国君主将你带在身边,今日为何落了单,一个人坐在这里唉声叹气?”
被一下问到心事,兴奋小脸立刻垮了下来,一屁股坐到池塘边,拿起柳条继续虐待可怜的小鱼。
她无精打采道:“你都说他是我大彦国君主,皇帝都是三宫六院妃子成群,我柳惜惜不过是个小小的厨娘,怎么可能独霸他一人?”
忆起傍晚自己为了讨好那个人的胃,在厨房里忙得满头大汗,精心准备了一桌可口菜肴,荣总管却回来告诉她,皇上今儿个不在龙御宫就寝,因为今天是农历初一,他要留宿霓裳宫。
永远忘不了那颗期待的心在瞬间被冷水浇熄的痛楚。
被那个男人宠溺多时,她险些要忘记对方的身份。
哭不出来,只能茫然坐在满桌子丰盛佳肴前,静静等待那些辛苦杰作变凉。
“柳姑娘,恕阿九问得冒昧,既然贵国皇上如此宠爱你,他为何不封柳姑娘为妃?”
“封了妃又能如何,阿九哥难道没听过那首诗吗?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自古以来,哪个女子又能改变这种可悲的事实?”
即便十分清楚自己被那个权势倾天的男人宠爱着,但她有怎敢奢求一生一世?
不是不知道他有过数次想要封她为妃的念头,但只要一想到不久的将来,他的怀里可能拥着另一个女人,所有的恩宠将不复存在,她便宁可维持现状。
看出她眼中染起的落寞,阿九坐到她身边,好奇道:“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也是正常,趁着贵国皇上现在宠着你,你何不多要求一些,有时候人总该为将来做打算的。”
“如果富贵荣华的前提,是建立在争风吃醋、勾心斗角之上,那么惜惜情愿一世清贫。”
这个年纪不大的丫头,在面对权势的诱惑,竟能如此淡泊,让阿九倍感意外。
“看得出柳姑娘的爹娘将你教育得极好。”
“我小时候是被爷爷抚养长大的,从来没有见过亲生爹娘。”
“噢?”阿九挑眉,“柳姑娘的爹娘竟去世得那么早?”
“我想我爹娘应该还在人世,只是我不认得他们而已。”
“阿九不懂柳姑娘的意思。”
“我爷爷在我三岁的时候,从一个人口贩子手中将我买下。据爷爷说,那时的我病得很重,那个人口贩子仅三两银子就将我卖了。
爷爷看我可怜,便拿银子为我医病,治了好几个月,身子总算好了,而爷爷的亲人因为家乡大水都不在了,所以便带着我倒京城讨生活,辗转入了宫当差。“
“那么柳姑娘,从小将你抚养长大的那位爷爷……”
未等阿九的话问出口,柳惜惜突然起身,因不远处迎面走来的,竟是大彦国天子轩辕璋臻。
对方身后跟着太监总管荣桂,一袭紫色锦袍在月色下,衬得他如同谪仙,贵气逼人,俊美无暇。
柳惜惜很是奇怪。这个时候皇上不是应该留宿在皇后寝宫,做着生娃娃的大事吗?
一国之君突然出现,阿九很快单膝跪倒,口呼万岁。
柳惜惜虽然被轩辕璋臻恩准,如非正式场合可以免去君臣之礼,可阿九都跪了,她也不好意思一个人站着,双膝一软,便跪了下去。
两人同站同跪的姿态显得那么协调而有默契,这让轩辕璋臻的胸口泛起一股说不出的烦闷。
本想命他们起身,可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摆脱皇后的纠缠,兴匆匆的会龙御宫找她,却扑个空,后来从一名宫女口中听说她跑到御花园的池塘边逗鱼解闷,又急忙带着荣桂寻来此处,结果看到的竟是她与那个名叫阿九的侍卫相谈甚欢的场面。
这让心高气傲的他生起报复心,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两人。
他轻哼一声,“朕还以为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御花园与后宫女眷喁喁私语,走近一看,原来这大胆之徒居然是仓澜国晋殿下的侍卫。”
听出这句话有些不对劲,柳惜惜忍不住抬起头,正好对上轩辕璋臻犀利的黑眸。
被他狠狠瞪了一眼,她忙不迭缩了肩,心底努力寻思自己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惹得他不高兴。
“小人铭记柳姑娘一饭之恩,所以前来道谢,却不料自己此番举止竟坏了贵国规矩,多有冒犯,还请陛下恕罪。”
口中虽然说着恭谨的话语,但口吻却夹着几分倨傲之态,这让轩辕璋臻不由得对这个身份低微的年轻侍卫更加端详几分。
两次正门交锋,从这个侍卫身上,不难发现一些与他身份很不符的蛛丝马迹。
看来事情发展得有些出乎意料。
就在两个男人暗中较劲的时候,在青石地板跪了好一会的柳惜惜开始扭动着身体。
仰起下巴,她可怜兮兮的道:“皇上,我腿疼,跪不住了。”
这是撒娇!典型的撒娇!
无论是阿九荣桂,还是轩辕璋臻本人,都真真切切的听出小丫头话中的意味。
原本是想好好罚她一顿的,可如今正值夏季,薄薄衣料哪抵得住青石地的硬度,才跪了一会就听她嚷着膝盖疼,就算轩辕璋臻心里再火大,看到她大眼氤氲的水雾时,也不由得一阵心软。
摆了摆手,命他们平身。
由于跪得腿麻,又起身得太快,柳惜惜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离她最近的阿九急忙伸手相扶,将她抱个满怀。
此等画面看在轩辕璋臻的眼中,说有多刺眼就有多刺眼。
隐忍着怒气,他保持着一径的高傲姿态,眯眼似笑非笑的对阿九道:“她给了你一碗粥,你扶她一把,彼此的恩情应该可以一笔勾销了吧。”
阿九岂会看不出对方眼中那极力掩饰的熊熊怒火,小心的将柳惜惜扶稳,向轩辕璋臻深施一礼。
“小人自有分寸,还请陛下多多见谅。天色不早了,小人不便打扰,在此先行告退。”
直到对方走远,轩辕璋臻才霸道的将柳惜惜扯至怀中,“没想到朕才离开你一会而已,你就耐不住寂寞的开始四处招蜂引蝶。”
“皇上,惜惜虽然不才,但也听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这句话,如果皇上硬要将一块白布染黑,惜惜无话可说。”
“嗯?你还敢与朕狡辩?”没想到小丫头呛起声来,还挺牙尖嘴利的。
哼!为何不敢?
说她招蜂引蝶,那么他呢?还不是流连花丛中,恪守什么祖宗礼法与他人同榻而眠?
虽说心底知道轩辕璋臻对待后宫嫔妃并不热情,可一想到每月初一他都得与皇后行周公之礼,她就嫉妒得快发狂。
“惜惜并非狡辩,只是在陈述事实,而且据惜惜所知,此时此刻,皇上应该出现的地方不是御花园,而是皇后的寝宫吧。”
轩辕璋臻睨了身边等待吩咐的荣桂一眼。原来这丫头今晚一直给他脸色看,是有原因的,荣桂这家伙平时做事机警,为什么偏偏在这档子事上给他出包?
荣桂见主子先是狠狠瞪了自己一眼,又冲着他使个退下的眼色,不敢多言,无声离开。
唉!他怎么可能没想过替主子隐瞒,但纸包不住火啊,况且,不管主子多宠爱惜惜姑娘,后宫的规矩还是得遵守,而如果惜惜姑娘还想守在主子身边,就必须认清这个事实。
“惜惜,朕每月初一按祖例去皇后寝宫,这是朕想推也无法推卸的责任,朕虽然贵为一国之君,可太多事也是身不由己。”
有时候这个至尊之位,束缚住他太多真实的情感。
今生今世若没有遇到她,他的一生都将活在虚伪之中。
第8章(2)
被他温柔揽在怀中,柳惜惜身子轻轻一颤,感叹一向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皇上的难处我懂,只是希望皇上也能明白,偌大的皇宫里,我也是需要朋友的,阿九哥虽然是外族人,可却让惜惜觉得异常亲切。”
做了皇帝的女人,一生一世都将归属皇帝所有。
别说想与异性做朋友,就是平日里多说几句话,稍有什么暧昧,那也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可轩辕璋臻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