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心皆疲的肖月不想背上老赖的坏名声。
她硬着头皮给阿浩打了电话;还红着脸接了阿浩的钱。
学校的欠款还清了,但新的债主却变成了一个男孩,一个和肖月总共只见过三次面的小男孩!
肖月能忍受生活的困苦,工作的艰辛,却不能屈辱被人鄙视,最最令人震撼和不忍的,还是她不得不从一个可以说完全陌生的小孩子手上接过的学费。
惟一的选择就是减少一点工作量,让自己有一点时间去完成该完成的功课。这样也对得起阿浩和借阿浩的4千美金。
肖月说出了自己的苦衷,希望蒂娜谅解自己。她希望周一到周五没天给自己留两个小时做家庭作业。肖月怕多说了,多扣工资。所以只敢说两个小时。
没想到蒂娜竟满口答应,但她得减掉肖月300元的工资。蒂娜的理由再简单不过了,就是肖月这两小时,她得以每小时8元的工资付给钟点工,所以得扣肖月300元。
没想到蒂娜会扣得那么狠,肖月颤栗着,被击昏了。为了能交家庭作业,300元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不交吧,又无法忍受老师鄙夷的目光。
谁叫肖月没工卡呢!连学生VISA(签证)都没有!
蒂娜还摆出一副救世主的样子,肖月哪敢说一个“不”字,她像傻了似愣愣地定住了。
泪水在眼里忍住没掉下来,本来计划好5个月就可以还清的债务,看来要变成8个月了。学校一个学期就3个多月,12月中旬到期的秋季班结束后,1月中旬的春季班就开学了。那又将是另一个新的债务。这样的滚法,肖月迟早都会玩完的。
泪水终于还是掉下来了,在房门永远敞开的房间,在微光笼罩的深夜,在静寂的婴儿房内,在那阴森森的监听器边,肖月泪流满面,悄然无息的哭了。
她迷失了方向,迷失了自己,她看不见曙光,更认不清自我!
夜的黑暗带给肖月的惟有思乡的惆怅,然而那家,已成一个遥远的梦,似幻影般开始模糊了!女儿嘎嘎的笑声恍若来自空灵和悠远的隔世,留不住了,淡漠了!残留在记忆中的那些成年旧事仿佛一片片破碎的图片,再也拼不出一张成形的画面!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又该往何方,她无助而又空寂的心在暗夜中呐喊,她这叶迷失在大海中的小舟,在浩瀚的无边无际的巨浪中拼搏着,挣扎着,嚎叫着!被撕裂了,被淹没了,被掀翻了……
这个造梦的人啊!惨烈地消失了,消失得毫无踪影!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半工半读话艰辛 29
对面教堂那高高的塔尖,让肖月看到了上帝的悬梯。
一家电话公司在大学的门口设置了两部可以免费打3分钟国际长途的电话。虽说是免费电话,但极少有人使用。
离家已一个半月的肖月,在福特林荫路的大街上含着泪第一次拨通了一个早已熟记在心的电话号码——0018628……
街上的人流仿佛静止不动。
听着老公那熟悉了的从睡梦中惊醒的声音;肖月的眼泪一霎那就滚了出来,她掩饰不住哭声,告诉老公是因为想女儿和想大家才哭的。她哭着,说着,无视别人诧异的目光,更无视攒动的人流。3分钟她想好能说的都说了,不用想也问完了自己想知道的。
“家里还好吗?”
“好,老样子。”
“女儿好吗?”
“好。”
“她有没有问起我?”
“有。”
“她习不习惯学校的生活?”
“还好!”
“你还好吗?想我吗?” 肖月又哭!
“我还是老样子。”老公哽咽了。
“那生意好吗?资金紧不紧?”
“和以前差不多。”
“哦!我还好,找到工作了,几百美元一月,还在学校上课,工作的地方很近,就在学校对面。放心,我很好,我们写信联系……”
3分钟的连线;就如雨后的彩虹;架起了肖月快要迷失的魂!这个曾经的老板娘,人们眼里的女强人,在太平洋的另一边,为了生存,放下了女人所有的矜持和尊严,做了一名保姆!
她想象着女儿将如何问起自己;老公又该如何回答呢?
她希望的答案是:妈妈在美国挣了好多好多的钱,给你买了好多好多的东西……
夜的到来,不再是那么可怕了,老师的眼神肖月也不那么在意了。
活着,是可贵的,生命能正常呼吸就是完美的。
第一个月,肖月拿到了500元工资,多做的几天蒂娜没有算。一拿到工资,肖月就打电话叫阿浩过来拿。肖月把所有的500元钱全部装在一个信封里,一分也没留。全部还给了阿浩。
没多久,蒂娜他们搬进了才装修完的价值不菲的别墅里。
这幢别墅地处半山腰,风景迤逦,靠山面海,占地数千尺,房子之大,光是厕所就有8个,什么大客厅,中客厅,小客厅,客房,洗衣房,健身房,保姆房,衣帽间,吸烟室一并俱全,还有能容下至少5个厨师同时做饭的厨房,一个大约80平米的装修得富丽堂皇的主人房。
室外的花园就像一个小型的公园,有上百年的老树,有竞相斗艳的鲜花,也有修剪整齐的草坪,还有一个不小的游泳池。
这是肖月有生以来,看到的最大的房子。
精明的蒂娜决定再请一位24小时的专职保姆,而肖月成了专职的清洁工,她发现肖月清洁和整理房屋比带Baby在行。于是肖月成了专职的清洁工,兼职的保姆。蒂娜新雇的保姆,那个香港移民来的徐太,每周需要休息一天。
肖月的生活随之起了变化。早上六点钟起床,开始打扫两小时的卫生,8点钟吃早饭,然后用35分钟时间走到山下去,再搭1小时左右的巴士去学校 。如果一切正常的话,肖月只需等上5分钟就可以赶上4号巴士,中途再转2号巴士,就可以到达学校了,如果错过4号巴士,肖月就得乘坐晚到40分钟的1号巴士,再转车到学校,这样肖月就要多浪费掉几十分钟。那几十分钟对肖月来说,又意味着多做一门需要管理员签字的家庭作业了。
有一次,肖月例假快来了,头痛得很厉害,结果早上晚起了几分钟,为了赶上4号巴士,她在山坡上小跑着走,结果没控制住惯性,刹不住脚步,一个劲地往山下冲去,结果摔倒在了山坡上,手臂擦伤了,膝盖磨出血了,裤子都没能幸免。所幸那不是最陡的坡,否则真不知会摔成什么样子。
跌倒的肖月,站起来,继续赶路。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半工半读话艰辛 30
每周,肖月多出半天假来。也许是蒂娜和肖月处久了,喜欢上了这个对工作任劳任怨,不计较时间的成都女孩。
那是刚刚搬到别墅的第一天,那是一个星期六。豪华公寓里搬来的东西堆得遍地都是,肖月一人负担起了除主卧室以外的所有工作,她不仅通宵达旦收拾整理,还用了整整两个白天,有条不紊的将所有的东西归到了该去的地方。
蒂娜意外的发现,这个她心目中压根儿就没打上眼的大陆女人,在她巨大的豪宅中并没有手足无措,反倒比她更得心应手,而她自己却充当着照看孩子的角色,所有搬来的东西就像变戏法一样,被肖月收拾得妥妥当当的,还完全超出了她自己的预期。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看起来还算温顺漂亮的成都女人,不仅懂得统筹和安排,做起事来还颇有些女强人的果断和霸气。也是那天以后,蒂娜果断的再请了一个专职保姆。
有一次,蒂娜还主动给了肖月两包卫生巾,几件旧衣服。
也许是她翻看了肖月的所有随身物,发现她是那么的寒酸,也许是她发现肖月从没有用过卫生巾。那是事实,从踏入美国的那一刻起,肖月就从来没用过一张卫生巾,还好这里的每一个厕所都配有充足的手纸,唾手可得。比起70年代那擦破皮肤、更加粗糙的卫生纸来说,那纸要软和多了。
不过肖月每月却多了一笔多余的开支,那就是16元一月的Bus Pass(汽车月票)。
搬来别墅之后,肖月和带Baby的徐太住在楼下,蒂娜他们住在楼上。楼下除了客房,客厅外,还有一间Baby房,一间洗衣房和两间保姆房。肖月也终于有了一个自己的房间,尽管那是中央空调的主机房,但起码有了自己的私人空间。晚上可以关着门睡觉了,但Baby房的扩音监视器却放了一个在肖月的房间。因为如此大的房间蒂娜要再从楼上下来的话,太费时间了,可能她还没到, Baby早已开始哭了。当然肖月晚上就成了Baby的监护人。
这样肖月可以做家庭作业到夜深人静。她每天大约还可以睡上4…5个小时。
白天也有时间多见几次辅导员了,因为每天肖月要在学校门口等蒂娜的老公Jensen(杰森),然后搭他的顺风车上山。
大约下午6点半钟,一到蒂娜家,肖月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吸尘,清洁,打扫。
晚餐通常是7点钟开始,必须要等到蒂娜他们吃完,才轮到徐太和肖月,对徐太和肖月而言,再早的晚餐也是8点以后。
吃完饭后,肖月又继续工作,没有时间限制,做完为止。如果正常的话,最多12点就能清洁完毕,这样肖月还可以做一些作业,或早一点睡觉。
但,这种生活对于台湾有名的交际花蒂娜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从搬入别墅起,蒂娜就开始拾起久违了的交际手段,把自己的家变成了名人汇聚的场所。
各种大大小小的派对,人来人往。这样肖月就不那么幸运了。
夏威夷特有的气候,让人们感觉不到夜的来临,此时才是狂欢的开始,那夜的气息洋溢着Hula(呼拉,夏威夷的一种舞蹈)的幽深,也充满着土著的*。
客人通常都是12点后才离开。大型派对的话,12点还太早了点。
派对进行时,摆在厨房里的两个大垃圾桶的塑料袋都要换上好几轮,每次都是装得满满的一大堆纸盘纸碗和食物渣。
六个洗碗槽里摆满了各式玻璃杯,厨房那可以围坐20多个人的工作台上还有好多的红酒瓶,汽水罐,残羹剩渣,各客厅的各个角落都留下了被客人踏过、溅过的污物。
肖月只能趁客人还在的时候就开始清理混乱的厨房,洗干净水池里的所有玻璃器皿,打扫工作台的所有垃圾。
待客人走后,疲惫的蒂娜也尽兴了,睡了。
派对真正的尾声就留给了肖月。
隐忍 31
这就是蒂娜,台北最大、最有名的夜总会的金牌妈咪,台北黑老大的干女儿,手上更握有无数台湾政要人物的电话号码。
派对令定居檀香山还不到两年的蒂娜成为檀岛华人圈中一个举足轻重的人。
她也被应邀参加各式各样的派对。这是肖月和徐太最解脱的日子。
蒂娜天生就是那种喜欢招摇的女人。
她的享乐,她的品位,她的房子,她的车子,她的首饰,她的皮包,她的鞋子,她的女儿,她的工人,甚至她的花匠,她每半月都得清洗的游泳池。她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
尽管如此,被蒂娜请来派对的女人中,有些却是翻蒂娜老账的长舌妇。有人甚至连徐太和肖月都不放过,目的就是想诋毁蒂娜。
她们甚至告诉肖月和徐太,精明的蒂娜雇到了全夏威夷最廉价的工人。这个本该拥有三个清洁工,一个厨师的房屋,仅配备了包括保姆在内的两名工人,着实是太寒酸了。
真不知她们在蒂娜面前又是怎么说的。
那是一个令肖月悲叹的星期天。
蒂娜又要出去吃午餐,那时已是中午11点过了,肖月已吃过了既算早餐又算午餐的早午餐。从开始到蒂娜家起,肖月就开始了一天两餐的饮食习惯,早上8点早餐和晚上8点晚餐。因为要走下山,每天消耗的体能都很大,加之两餐的时间隔得太久,因此肖月长期都处于饥饿状态,为了中间不至于太饿,她周六和周日都是尽量拖延早餐时间。
每次蒂娜一家去唐人街吃午餐,肖月和Baby就成了蒂娜的“饰物”,所有中餐厅的人都认识大名鼎鼎的蒂娜,当然也认识了肖月这个大陆来的漂亮保姆。刚开始有人还会谄媚蒂娜的问:“ 又请了一个大陆妹?”蒂娜这时通常都故作随意,不屑一顾的一边翻看菜单,一边哼哈一声。肖月倒不是看不起自己维系生计的工作有什么丢人的地方,可是她不能忍受同胞们投来的异样目光。
肖月找理由拖延时间,好让蒂娜怕太晚了,放弃带Baby出门。
“Baby的奶还没吃,衣服也没换。”肖月极其不情愿再做蒂娜的陪衬。
“衣服马上换,牛奶车上吃。Baby呆在家里几天了,我要带她透透气。”
“我抱她到花园玩,让她透气。”肖月磨磨蹭蹭的就不想走。
“我叫带Baby,就带。你没听见吗?”蒂娜不满了。
肖月只得收拾一大包Baby的用品,坐上了停放在车库里的3系舒适型BMW轿车。
轿车无声无息地驰入了希尔顿酒店,专门替客人泊车的服务生恭敬地为他们打开车门,又恭敬地开走了蒂娜刚买不久的新宝马。
这家Buffet(自助餐)的味道是夏威夷一流的,当然按人头计的价格也不菲。
还没坐稳,蒂娜就开口了:“你刚才在家里吃饱没有?如果没有,我就替你叫一份。”这家餐厅的招待都会说第二种语言——法语,这象征身份的语言,蒂娜不会说,当然更看不懂以法语为主的菜单了。她只得翻看英文菜单。
“饱了,饱了,我今天吃得特别饱,一点儿也吃不下去了。”肖月早已准备就绪,只待蒂娜问话。
蒂娜哪一次去中国餐厅吃饭,不是当着招待的面这样问?而哪一次肖月不是站在蒂娜的附近或是抱着Baby四处走呢?相信餐厅的每个人都知道肖月这仆人的身份。
可是这次不同,这次是Buffet(自助餐),而且会说法语的Waiter(男招待)根本听不懂蒂娜和肖月的对话。
招待没有动静,看看肖月,又看看蒂娜,摆出一副问号的样子。
肖月抱起Baby准备离开。
蒂娜的老公杰森不得不给男招待解释不点肖月这份的理由。
“This lady has eaten already 。( 这位女士刚刚吃过了。)”
傲慢的男招待一言不发,下巴扬得高高的,又神情傲慢的记下了他们的Order(点菜),才傲慢地离开了。
蒂娜的脸色难看极了。用来摆样的肖月不敢在餐厅里作片刻停留,赶紧抱着Baby来到了餐厅外的沙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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