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薇垂手立在一旁,没想到戚太后突然同自己讲话,条件反射的正想答应,瑾洵那里已然接话,“儿子觉得甚是好用,还没来得及谢母后关心呢。”
案上的羊角灯羸弱的光晕颤了颤,沈薇继而又把头垂了下去。
殿中沉静片刻,戚太后用小指上套着的指甲理理鬓角,站起身来,道:“既然如此,皇帝和皇后也早些安寝吧,哀家也该回去念经了。”
“是,恭送母后。”
沈薇绞着手里的帕子跟个没事人似的站着,瑾洵保持着半躬身的姿势拿脚踢了踢她,她愣愣的看看瑾洵,以眼神询问瑾洵为何要踢自己?
瑾洵淡淡的瞟她一眼,传递过来的意思是:快点跪安啊。
沈薇恍然大悟,忙躬身对戚太后道:“恭送母后。”
戚太后眼角精光闪过,闷闷地回应,“皇后,今日是不是回去没休息好?既然回了宫,以后可要好好休息,平时静心向佛才好。”
沈薇茫然地抬头,却发现今日的戚太后不似昨天慈爱,嘴上攒笑答应道:“谨记太后训诲。”心中却暗叫不妙,难不成瑾洵精神分裂是遗传来的?
当然,戚太后和瑾洵并不知道此刻她心中在想些什么,看她表现还不错,戚太后是比较满意沈薇识时务,而瑾洵是觉得沈薇应对不错,不愧是他亲自挑选的贤内助。
送走戚太后,沈薇身心俱疲,根本顾不得瑾洵如何早就扎到床上不愿起来了。瑾洵无奈的看着四仰八叉占着大床不让的沈薇,无奈的抱着肩膀,“你给朕下来,要不然让朱无庸把你抬出去扔院子里。”
沈薇趴在被子上摇头,含糊不清道:“扔出去也不让开,我要睡觉。”
瑾洵蹩蹩眉,随手拉把椅子施施然在床头坐下,板着脸色道:“昨夜皇后说朕人道无能了是吗?”
沈薇抬起头,茫然地看着瑾洵,“我有说过吗?”
她心里虽然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好像并没有说起过,而且沈薇自认为平时睡品良好,没有磨牙、说梦话以及梦游这等事情发生,是以对瑾洵的问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瑾洵认真的,严肃的给沈薇提点,“皇后平素里说梦话来的。”
沈薇望着瑾洵摇头,“我从来不说梦话。”
“皇后别谦虚嘛,朕说的都是实情,来来,朕给你好好说说。”瑾洵拉拉椅子凑过去,让沈薇稍微靠一靠。
沈薇很配合的凑过来,忽然觉得脸颊微潮。她惊恐的睁大眼睛望着瑾洵,完全忘记动作。
瑾洵半垂着眉目,脸色有些微红,“怎么,皇后可是觉得朕亲的太轻?”
沈薇木然的半趴在床上,还保持着这个姿势看着瑾洵,完全忘记了该怎么反应。
半晌,瑾洵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微微站起身来,纤白的手指骨节分明,慢慢的解开青衫的衿带,直至露出白色的中衣,中裤。
沈薇艰难的吞咽口唾沫,完全被瑾洵的动作惊呆。
瑾洵胸前的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一点锁骨,转身很自然的将青色外套挂在金檀木衣架上,俯身凑上来,淡淡道:“皇后这样半趴着不累么?难道说。。。。。。”
他顿了顿,扯出抹笑来,“皇后喜欢这个体位?”
沈薇的脸噌的一下红成猪肝色,她不是没见过瑾洵身子半裸的模样,可眼下瑾洵的话实在是让她难为情了,他竟然说她,喜欢这个体位!
是可忍孰不可忍,沈薇全身的血都冲到脑门上,索性坐起来指着瑾洵道:“我。。。。。。你。。。。。。哼!”
她本来是打算这么说的:我就是喜欢你想怎么着吧。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不听使唤的变味了。
饶是如此,沈薇也不甘示弱的将头一昂,胸一挺,继续道:“你明白吧?!”
瑾洵正解着中衣的衣带,闻言顿了顿,作势将手中的衣带又系了系,“朕不懂皇后在说什么。”
良久,他忽然顿悟了什么似的,将头别向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挣扎道:“难道皇后是说,让朕不要在意体位什么的?”
琢磨一阵,瑾洵越发觉得自己理解正确,更是不好意思,“也对,皇后是学医的,自然不能同一般女子相比。”说罢,回过头来,严肃道:“那我们就开始吧。”
沈薇绝望的看着帐顶,重重的舒口气,跳下床就跑。
边跑边道:“变态啊,救命啊,宝蝶,侍茶,回正阳宫!!!”
瑾洵追着沈薇跑出大殿,愣愣的看着沈薇跑远的背影,不明所以。
月色溶溶如水,朱无庸闻声过来,看到仅着中衣赤脚站在殿前的瑾洵,忙惊呼,“陛下,这是怎么了?”
瑾洵摇摇头,声音放得柔柔,脸上满是笑意,“没事,朕开心。”
朱无庸纳闷的瞧瞧这夜色,实在不知道瑾洵是在开心什么。
不过,他随在瑾洵身边那么多年,倒是难得见到瑾洵这发自内心的笑容。遂偷着抹抹眼角,道:“开心就好,老奴可是好久没见过陛下这么笑了。老奴看着也开心,开心。”
瑾洵收了笑意,淡淡道:“朕回去睡了,明日一早还要上朝接待南朝使者。”
“诺。”
朱无庸看着瑾洵赤脚走回去,心中忽然暖暖的。
沈薇这才进宫两三天,就让皇上笑的这么开怀,看来,他以后,就算是不收沈荣暗地里塞来的金子,也要好好地跟皇后相处才是。
马佳含翠才随着戚太后回宫,就小心翼翼的准备热水,吩咐小宫娥都守在福宜斋外,未得传唤不可随意进入殿中。
宝蝶趁着沈薇不在宫中,过来禀报沈薇最近的情况。
马佳含翠亦是将她拦在外面,道:“你先回去吧,太晚了,太后要歇息了。”
出来君华殿的时候,戚太后面上便蕴着怒色。她并不知道太后为何生气,只是随在太后身旁多年,知道这个时候无论是谁,都最好不要出现在戚太后面前,否则,明日宫中,铁定再也没有这号人了。
宝蝶嘟着嘴,小声嚷嚷,“翠儿姐姐是太后身边的红人,自然不把咱这种小丫头放在眼里。
可说到底,奴婢也是奉太后旨意去正阳宫做眼线的,有事情自然要禀报。”说罢,忿忿的将脸别过去,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马佳含翠微微昂头,声音不急不躁,却带着压迫感。
“你想去也可以,若是被太后赐死,可不要怪我没提点你。宝蝶,你是聪明,只是聪明有时候会蒙蔽了双眼。我们是下人,太聪明了可不会长命。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有小聪明的死人。”
宝蝶浑身一颤,心中害怕,面上却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本来在正阳宫和侍茶平起平坐已经让她生气了,没想到回到太后殿竟还被马佳含翠欺负,她咬咬牙,狠狠地跺了跺脚,却也不敢再说什么,转身便回去了。
马佳含翠紧眉垂思一阵,轻轻叹口气,心道:宝蝶如此心高气傲迟早是要出事的,还是明早跟戚太后禀报声,尽早把宝蝶召回来的好。
想到这,她望望紧闭着的明窗,殿中红烛忽明忽暗,晃晃荡荡的。
每次,太后心情不好都会吩咐她准备热水浴汤,自己待在偌大殿中将婢子全都逐出来。
起初她以为太后是想沐浴换换心情,后来,见到戚太后从殿中出来,丝毫没有沐浴的迹象后,才知道戚太后并不是要浴汤沐浴。甚至,这个时候进入殿中的无论是谁,最后都难免被处死的下场。
她知道戚太后有秘密,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秘密。也从未敢问过,打听过。
在宫里,不论婢子再怎么受宠,始终都是下人,不能过问主子的事。
摇摇曳曳的青灯拉出戚太后长长的身影,投映在墙上,散落的发髻微微晃荡。
青莲禅坐上戚太后闭眼坐着,手中念珠转动,口中念念有词,却不是背诵的佛经什么,而是些对不起之类的忏悔。
她声音极轻,要屏住呼吸才稍微听得到念叨的词汇。
“苏西水,哀家做错了吗?你恨不恨哀家?可是哀家已经无路可退,不能后悔了。对不起,哀家将你赐死,你就原谅哀家吧。”
戚太后口中的苏西水,自然就是三十年前名震帝朝的九天仙女图的作画之人,只可惜少年英才,却是个短命之人。
帝朝的画家们每每提及这位英年早逝的天才,皆是垂泪涟涟,甚至还有人放出话来,说,做人不识苏西水,纵是画神也枉然。可见苏西水在帝朝,实在是万千少女钟情之人,万千才俊膜拜之人。
第12章
长夜漫漫,宫灯挑着几分寂寞。
沈薇刚从睡梦中醒来,才睁眼就被盯着自己的瑾洵的大脸吓得尖叫一声。好容易拍拍胸口镇静下来,脸色惨白惨白的。
“皇上,要吓死人啊?”
瑾洵摇摇头,皮笑肉不笑道:“今日上朝,皇后是第一次跟众朝臣见面,快起来好生准备吧。”
沈薇有些木讷,“什么第一次跟众朝臣见面?”想了想,拖长音咦了声,瞪大眼睛望着瑾洵,“你是说要带着我去上早朝啊?”
瑾洵站起身郑重的点点头,清清淡淡的道:“嗯。”
这下,沈薇也顾不得还在惺忪中,忙唤宝蝶为自己梳洗打扮。
宝蝶自昨夜从太后殿回来,整夜闷闷不乐的,是以没有休息好,过来为沈薇梳洗更衣时,更是有些心不在焉。
沈薇皱皱眉,盯着宝蝶两只熊猫眼,咂咂嘴,道:“宝蝶,这是怎么着了?瞧这眼睛可怜的。”
宝蝶忙俯俯身,“回皇后,没,没事,就是昨夜没睡好。”
沈薇将信将疑的点点头,任她继续给自己穿戴。
九琉宝塔崇明殿外,百官聚集在朝台处等候宣旨。
上朝的晨钟刚刚鸣过三下,伺候上朝的太监声色威严嘹亮的喊道:“皇上进殿,众臣早朝。”
只见朝台重臣缓而有序的朝大明殿方向走去,铺铺排排好不热闹好不气派。
沈薇正正髻头,略略瞟了眼明黄珠帘后面,戚太后微微倚着凤榻,正半闭着眉目。再反观瑾洵,正襟端坐在宽敞帝座上,竟是给人君临天下的压迫之感。
沈薇从来没觉得,瑾洵也会有这样霸气的一面。
未多时,朝臣们陆续进入殿中,分两边井然有序的站好,恭敬叩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朝拜之声震耳发溃。
沈薇认得左侧领首的是戚国仗,而右边的她却眼生。
瑾洵微微抬抬手,“众卿平身。有本奏来,无本退朝。”
以两位领首大臣为首,重臣起身后分立两旁,不时有朝臣手握象牙笏启奏,沈薇安静的听着不时查看瑾洵的反应,倏忽瞟过明黄珠帘,已不知何时多了屏江山图画的屏风。
“臣有本,西北边关来报,大梁新帝登基,休来和书上奏。”
沈薇被这颇是洪亮的奏禀声拉回思绪,转而望向殿中的大臣,倒是个生面孔,从来不曾见过。
此人身穿黑色官服,为正四品官员束冠。看来是四品兵部侍郎官职。
瑾洵瞧着此人,莫名的笑笑,道:“大梁新帝是?”
那官员恭声回道:“大梁新帝赫连郢。”
“呵,朕果然没看错他。”说罢,别有深意的看看沈薇。
沈薇忙掩饰的欠欠身,隐约觉出来瑾洵那目光中似乎是早有预谋。
底下的大臣皆陷入沉默,不知道皇帝这个呵字是何意思,更不知道这个皇帝后面垂帘的太后,又是个什么意思。
古来朝臣多难做,国家有皇帝说了算,揣摩皇帝的意思难做,而有个皇帝说的不算,太后说的算的朝臣,揣摩两个人的意思更加难做。
瑾洵不说话,他们就不得不好好思索前面的话的意思。
而现在,更难做的,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这个侍郎君。
侍郎额上沁出细汗,等着瑾洵继续发话。
瑾洵将目光从沈薇身上收回,凉凉道:“苏可言,八百里加急,将朕的旨意送到西北边陲重地,记住,一定要镇远大将军秦冲亲自接旨。”
站在下面的苏可言这才急忙接旨,退下。
“臣有本。”
瑾洵挥挥手,“左卿家,奏来。”
“诺。陇东一带今夏遭受洪涝,数百灾民流离,重灾区滋生瘟疫,趋势还在逐渐扩散。户部上月已经拨出赈灾粮食两千担,赈灾银两四万。温饱倒是解决了,可是这疫情却。。。。。。”
瑾洵微微沉思一阵,道:“陇东府台怎么不快些找医官介入?”
“回皇上,陇东的医官栗妙手告老还乡,其他医官医术略差,倒是去了几个,结果却反被感染,两个已经殉职,剩下的,皆不敢前往了。”
瑾洵脸色有些发黑,极是克制的微微偏头,小声道:“母后,您看这事当如何?”
“嗯,哀家听着了,散朝后留下左卿,再行商议。”
瑾洵小声应是,这才抬起头来,道:“此事,容后再议,左卿暂且退下,散朝后到朕的书房来。”
“诺。”
之后又有不少官员奏本,沈薇端正的坐在右侧,直等到散朝,才疲惫的站起来,却发现脚有些麻木了。
瑾洵实在不容易,小事自己做主,遇到大事,皆要小声请示太后再作商议,在朝堂上也要违心的做戏。
沈薇揉揉肩膀,上前去扶瑾洵,她的夫君还真是不容易。
瑾洵下来朝堂,直奔后宫而去,根本未去书房。沈薇有些疑惑,转碾一想,便明白了。
当时在大殿上,是太后吩咐说散朝后让左侍郎留下再议的,皇上自然不会再插足。
“皇后。”
“嗯?”沈薇听到瑾洵跟自己说话,赶紧打起十二分精神,脸上堆着笑等瑾洵下文。
瑾洵默了默,继续道:“帝朝自圣祖留下的规矩,皇后要陪君早朝的规定,朕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改掉,皇后就辛苦一阵子吧。”
沈薇扶着瑾洵,摇摇头,“皇上说的哪里话?我有表现的那么心不在焉吗?”
瑾洵笑笑,“何止是心不在焉?心思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沈薇脸一红,诚然,她对朝政丝毫没有兴趣,听到底下的大臣奏禀,脑袋阵阵犯晕,好不容易对疫情感兴趣,结果这事人家太后自有主意,她倒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什么劲?没了感兴趣的事儿,沈薇自然提不起兴致来,只得勉强陪着瑾洵坐到下朝。
“我在想,该怎么给你配药啊。你昨天不是还说,让我专心研究医药,早些治好你的顽疾么?”
“哦?”瑾洵眉梢一挑,明显怀疑道:“那可想好什么配方没有?”
沈薇叹口气,“我还没能了解你的病因呢,俗话不是说么,治病治病,治标不治本者则为庸医。我得了解你的病因才好对症下药不是?”
“嗯。看来,朕的皇后不是庸医。”瑾洵四处看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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