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少年已远去- 第5部分

　　　　林楚想寻死。

　　　　“是什么都有我，总会有办法的！”苏柚冲着躺在病床上的林楚咬牙切齿地说。

　　　　“你有什么办法？”林楚艰难地蠕动着双唇，“欠了八万，怎么还？”

　　　　苏柚好似当头一棒，觉得忽然一下世界都静止了下来，半晌，才张口：“你怎么知道？”

　　　　“你看吧……你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知道……”林楚扯了一个惨白的笑容。

　　　　“我问你你怎么会知道！”苏柚与林楚的模样简直相反，林楚平淡，而苏柚却暴跳如雷。

　　　　见林楚不说话，苏柚失去了等她开口的耐心，便擅自揣测道：“你不可能和于天成联系……是不是一个少年？”

　　　　可林楚完完全全是一个表情，看不出苏柚是猜对了还是猜错了。

　　　　“妈，不管别人对你说了什么，你早就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活着才能有机会摆脱这种生活。”

　　　　“我只是不想拖累你。”

　　　　“你以为你死了就是不拖累我了么。”

　　　　“妈一辈子为了钱出卖了自己的身体，以为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没想到却在我生下你那天离开，后来又过上了成天看别人脸色的日子，妈真的对这个世界绝望了，只想着不拖累你就好……”

　　　　林楚话音刚落，只见母女两人双双泪流满面。

　　　　“总会有办法的。”苏柚刚说出口，竟发现自己的语调是颤抖的，于是便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

　　　　苏柚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是中午，苏柚不想去上学。

　　　　做了个决定，走到了她工作的酒吧门前。

　　　　走到肯办公室的时候，他正捧着一碗凉皮吃得不亦乐乎，看到进来的是苏柚，便冲她笑了笑。

　　　　肯其实挺欣赏苏柚的，这就是为什么她两个礼拜没工作他还让苏柚继续在这工作。

　　　　其实最主要的是，苏柚聪明。

　　　　这一点，苏柚不晓得是遗传林楚还是她亲爸。

　　　　不过这次苏柚说出的话倒是让他没兴趣跟面前的这碗凉皮奋斗下去了。

　　　　因为苏柚说，她想陪酒。

　　　　虽然说明了只是正常陪客人喝酒，绝对不做出格的事，苏柚还是遭到了肯的摇头。

　　　　“你太小了我怕害了你。”

　　　　苏柚却因为这句话暖心了好久，不过感激归感激，还是得生存。

　　　　“我现在的薪水远远不够，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去别的酒吧。”

　　　　“好了。”肯还是妥协。

　　　　苏柚在这酒吧很被同行照顾，肯是个好人，他招来的服务生或者调酒师，包括陪酒的素质都不错，如果到了别的酒吧，自己肯定被算计死。

　　　　这是林楚告诉她的，林楚以前就是从陪酒女后来成为小姐的，同行的人都是彼此机关算尽，为了钱，为了利益。

　　　　所以林楚不允许苏柚进酒吧这种地方工作。

　　　　只不过，每个人都有被生活逼得无路可走的地步。
海市与蜃楼⑨
　　　　让amy给自己花了一个比较淡的妆，换了一身黑色吊带和粉色的超短裙，苏柚站在试衣间一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别害怕，习惯了就好了，我第一次陪酒也是紧张。”amy点上一支烟，猛吸了几口，朝着苏柚笑了笑。

　　　　苏柚也回过头给她一个笑容。

　　　　amy是一年前来这个酒吧的，一直以来都是陪酒女，她比较不会耍手段，在别的酒吧被别人欺负得一点容身之处都没有，就来肯的这个酒吧。

　　　　她经常都会坐在吧台前，化着浓浓的烟熏妆，把自己打扮得二十五岁出头的样子，嘴里时不时叼着一支烟。三年前，她只身一人背着家里来到这个城市，第一年本来对生活和未来抱着无限好的幻想，第二年本来想着在酒吧好好工作赚钱，第三年，来到这个酒吧，不知道有什么计划。

　　　　只是她现在才二十岁。

　　　　早就没了什么幻想。

　　　　苏柚突然很难过，她真的不知道每天这些难过都打哪来，好像再多的哀叹都挥不去。

　　　　#

　　　　舞池里男男女女尽情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嘈杂的音乐带着强烈的节奏感一直响在苏柚耳边，暧昧的灯光和浑浊的空气，总会让这里的人还没喝酒，便轻飘飘起来。

　　　　苏柚的第一个客人，还是amy给自己的。

　　　　当时苏柚几乎颤着手开了一桌子啤酒，刚给第一杯酒杯倒满，便被一个大腹便便，四十出头的男人硬拉着坐了下来。

　　　　“哟，小姑娘新来的吧？叫什么？”男人吐着酒气，笑得满脸都是褶。

　　　　“张总，这是我好妹妹demon，今天第一天来，谁都不认识呢！”苏柚与amy相比，倒是显得amy落落大方。

　　　　苏柚紧张得几乎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扯着一个大大的微笑，应声道：“张总好。”

　　　　“怪不得，瞧着眼生。”

　　　　从自己来这个包间开始，这个男人的眼睛就一直没离开过苏柚，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一双手已经不安分地搂着她的肩膀。

　　　　苏柚还是很害怕，特别是这个男人碰自己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颤栗了一下。

　　　　“demon今年多大了？”

　　　　“十七。”苏柚一直保持着僵硬的微笑，用amy教她的方法，拿起桌上的一杯酒，往男人嘴边送去。

　　　　男人笑得苏柚心一直在颤。

　　　　客人走了之后，苏柚终于把微笑着的脸拉了下来，转过身对amy说：“amy姐我脸都要抽筋了。”

　　　　“我不是说了吗，时间长了就好了，再说你长得漂亮，就算勾着嘴唇也能把人给迷死的。”

　　　　苏柚笑了笑并没有搭话。

　　　　她已经听惯了别人对她说：“苏柚你长得真漂亮。”

　　　　酒吧里的人是这样，学校里的人也是这样。

　　　　长得漂亮有什么用，买东西的时候又不能刷卡。

　　　　苏柚心里给自己讲了一个笑话，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站在试衣间的大镜子前。

　　　　镜子里的人确实漂亮，精致的五官待在了它们应该待的位置，只是这双眼睛……

　　　　苏柚凑近了镜子，细细地打量着镜中人的眼睛。

　　　　他们都说，这是一双极其好看的眸子。

　　　　苏柚却看不到这双眸子里的澄澈。

　　　　这是一双无神的眼眸。
海市与蜃楼⑩
　　　　“demon，九号包厢一箱啤酒！”amy打开试衣间的门，朝苏柚走过来。

　　　　“知道了。”

　　　　“没事的，”amy好像看出了她的踌躇，“咱们这些陪酒的，让别人占点便宜也是正常的，要是有人欺负你，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我知道。”

　　　　苏柚把一箱啤酒好不容易搬到包厢里，一个抬头，就对上了那张妖孽般的脸。

　　　　苏柚膛目结舌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少年，完完全全没想到这次见他居然是这样一个局面。

　　　　林凡似笑非笑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苏柚，把他翘起的二郎腿放了下来，“怎么？”

　　　　苏柚回过神，注意到林凡对面还坐着一个男人，三十出头的样子，左手大拇指上带着一枚拇指盖般大的蓝宝石戒指，看到这里，苏柚才想到林凡的食指也戴了一枚像这样的戒指。

　　　　而且，两个人身后都站着两个保镖。

　　　　这是苏柚第一次，觉得林凡不那么简单。

　　　　“哟，这面孔蛮生的。”

　　　　苏柚对上说话人色迷迷的眼神，硬着头皮笑了笑，“我叫demon，是新来的。”

　　　　“demon啊……”林凡慵懒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苏柚身子僵了一下，但还是当作没听见，利索地开着啤酒瓶盖。

　　　　不久又来了两个陪酒的，其中有一个本想坐到林凡身边，却被林凡赶到了对面的男人身边，然后大手一伸，直接把苏柚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靠！

　　　　苏柚心里默默地暴了一个粗口。

　　　　“老k，你兄弟前些天砸了我们场子，你该给个理由吧。”林凡冰冷的声音从苏柚头上响起。

　　　　这个被林凡称为老k的男人，左拥右抱乐不思蜀地回答：“我那帮弟兄确实失礼了，要么，改天我请客给你赔不是？”

　　　　“不必了，好歹我们也是老朋友，当初我接手魑魅你也帮了不少忙。”

　　　　男人笑了两声，“我们也都是为了各自利益，没什么。”

　　　　林凡勾起一个笑容，搂着苏柚肩膀的手紧了紧，愣是把对面两个女人迷得魂儿都丢了。

　　　　靠！

　　　　苏柚瞥了一眼林凡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又一次没忍住爆了粗口。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两个人扯东扯西闲谈了几句，其中也提到了夏凉，听起来林凡好像是想把夏凉给这个男人的意思。

　　　　苏柚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等到回过神来，面前已经空空如也，老k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你还真喜欢走神，”林凡魅惑的嗓音在苏柚耳边幽幽地响，“不怕我趁这个机会吃了你？”

　　　　苏柚甩开林凡的手，刚站起来，谁知脚下一滑，苏柚又重重地跌回了林凡怀里。

　　　　林凡笑出了声：“舍不得了？”

　　　　苏柚只觉得自己脸像烧过了一样，不过没有妥协，赶紧从林凡身上爬了起来。

　　　　“我可是你的客人，陪客人喝酒是你的工作，你这样……是什么意思？”林凡装得一本正经，可眼里却是隐藏不住的戏谑。

　　　　苏柚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这次真的很狠，苏柚都觉得她白得眼珠子都快转不回来了。

　　　　没关系，眼前的又不是狼，还能吃了她？

　　　　于是苏柚便勾起红唇，又在林凡身边坐了下去。
苏醒的城市①
　　　　只是苏柚错了，林凡确实不是狼，不过能吃人的，也不只狼一个。

　　　　手上的那杯红酒缓缓地往身旁的人嘴边送去，动作轻柔妩媚，连林凡都有些诧异，这女人什么时候学会那么多勾i引男人的方法了？

　　　　苏柚心里却没那么愉快，任凭他在自己身上占尽了便宜吃尽了豆腐，她至始至终都得扯着一个无害的笑容。

　　　　苏柚早就在心里问候了他祖宗十八代。

　　　　“你就那么缺钱吗？”林凡望着苏柚递到嘴边的酒杯，语气微微有些不满。

　　　　“是啊，”苏柚把酒杯拿回自己面前，把所有不该是她这个年龄出现的无奈和落寞混着酒水一饮而尽，“你这种挥金如土的大少爷当然不会懂。”

　　　　林凡缄默了良久，才在苏柚耳边缓缓开口：“我早说了，我替你还钱，你做我女人。”

　　　　“我虽然穷，但不会下贱到那种程度。”苏柚平平淡淡的语气，却彻底惹怒了林凡。

　　　　林凡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咬牙切齿地说：“你觉得你现在不下贱吗？不就是不给男人上？你特么还有什么清高的地方？！”

　　　　苏柚吃痛地皱眉，却没有一丝想求饶的意思：“既然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人，你又何必这么想得到我？”

　　　　林凡松开她，却没有说话。

　　　　#

　　　　苏柚一边吃着刚买的早餐一边呼吸着早晨清新的空气，有节奏地步伐踩着红砖铺成的地面，可这步子的主人却若有所思。

　　　　昨晚她给衣洛年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是关机。

　　　　没有每天晚上衣洛年催促自己快点睡觉的声音，每天早上也看不到他在苏柚对面冲着自己跑过来。

　　　　不论她的世界有多兵荒马乱，这个世界一切都不会有所改变。

　　　　早饭吃完，眼看着也快要到学校门口了，一辆出租车却在苏柚面前停了下来。

　　　　苏柚看着来者一袭黑色风衣无比优雅地从出租车里面出来，站在她面前。

　　　　明明昨天羞辱她霸占她出言不逊的他，如今在苏柚眼里，却一点都想不起他的坏。就这么站在苏柚眼前，她便生出了想要去拥抱他的想法。

　　　　这是一个和衣洛年相似的少年。

　　　　妖孽般的脸，魅惑的嗓音，勾魂摄魄的眼眸，邪恶如撒旦，温柔如暖阳。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

　　　　“早。”

　　　　“早。”苏柚说，“你怎么来了？”

　　　　“我转过来了。”林凡冲着苏柚挥了挥手里拿着的入学申请，神采飞扬。

　　　　“哦。”

　　　　苏柚正想走，林凡的声音又响在耳边：“我要把你从衣洛年手里抢过来。”

　　　　苏柚刚想张口说点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怀抱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苏柚挣脱了他，见林凡眼神不对，转过身，看到衣洛年站在不远处。

　　　　温柔似水的眼眸轻轻落在苏柚身上，好似生怕将她灼伤了般。

　　　　#

　　　　早上。

　　　　老师办公室。

　　　　“苏柚，以你现在的成绩，完全符合出国留学的条件。”

　　　　出国留学。去的还是英国数一数二的学校，这是许多人想都不敢想的，只是到了苏柚这，便只有犹豫。

　　　　“让我再想想吧。”英国，先别说学费学校给免一部分，就算是全免了，她若是去了，伙食费生活费怎么办，而且，林楚怎么办？

　　　　老师叹了一口气，“老师也知道你家境不好，但这是难得的好机会，学校找不出比你更优秀的学生了，你要是不去，这机会可就拱手让给别人了。”

　　　　“我知道，我会好好考虑的。”
苏醒的城市②
　　　　学校顶楼。（。pnxs。 ；平南文学网）

　　　　“我还以为，你妈妈不会让你再见到我。”苏柚轻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两个多星期没见，苏柚再看这张俊美异常的脸，却恍如隔世。

　　　　“我要出国了。”

　　　　就这么五个字，却如同巨石落水般，砸起千万堆浪花。

　　　　起风了。

　　　　吹起少年少女的发丝，苏柚的头发在阳光下总是泛着黄，这是营养不良造成的。

　　　　而衣洛年后面的话却让苏柚整颗心都跟着揪了起来：“柚柚，跟我一起走吧。”

　　　　这句话说得好轻松！她又怎么能像他来去自由。（。pnxs。 ；平南文学网）

　　　　“对不起。”苏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她竟然不敢看他。

　　　　“我知道很多东西你放不下，你只要跟我走，剩下的我帮你。”

　　　　苏柚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挂着苦涩的笑容。

　　　　她现在要是走了，那些讨债的肯定不会放过林楚，她手无缚鸡之力会有生命危险，她对这个家庭再怎么失望，也不能对养活自己长大的亲妈弃之不顾。而衣洛年怎么有能力拿出八万。

　　　　“还是……有人已经成为了你不能离开的理由。”

　　　　苏柚当然知道衣洛年所指何人，问道：“你信不信我？”

　　　　“当然信。”衣洛年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不能离开这里，但绝对不是因为林凡。”

　　　　衣洛年的眼神黯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