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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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第4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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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帖木儿冷笑道:“帖木儿正要与他一较高下!把他轰出去!”左右立即扑上来几个雄健有力的卫士,架起定庸就走。定庸被架出可汗大帐,定一定神,转身就走。不一会儿,大明使节团的全体成员就都上了马,所有的沉重物资全都不要了,轻骑驰离了撒马尔罕。
  定庸并不是一个白痴,连日来发生在撒马尔罕的一切异动,再结合帖木儿今日的这番话,他知道帖木儿所言一定属实,他到撒马尔罕之后,也切实地了解了帖木儿的军事实力。他知道,即便皇帝陛下现在已经知道帖木儿的野心,紧急部署防御也未必来得及了。
  更何况帖木儿发兵在即,这时故作大方,却随即就紧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出兵,等他把信送到南京,帖木儿的大军已经打到陕西了,这与不宣而战也没多大区别,所以他能抢一刻是一刻,越早叫大明有所提防,越能为自己的国家争取些机会。
  由于已经接到了帖木儿可汗的命令,撒马尔罕的守军并没有为难他们,守城的兵马奚落嘲笑着给他们打开了城门,又以勒索似的手段故意留下了他们随身携带的大部分肉干、奶酪和饮水,这才放他们上路。
  帖木儿的宫殿上,定庸等人被轰走之后,帖木儿便走到一面临墙的巨幅纱幔前,伸手用力一扯,纱幔飘然落地,露出一张巨幅地图,上边一个血红的箭头,自西向东,如同一把锋利的弯马,直直劈向东方的尽头,那东方尽头,第一个血红的圆圈,圈着一个地名:于阗!
  帖木儿大帝的远东圣战第一站,就在这里。
  十多年的精心准备,已让他在各个方面都做好了充分的筹备,他甚至已经计算清楚,他的骑兵如果从于阗全速前进,赶到南京的时间是一百六十一天,时间精确到了天!
  从突厥斯坦到甘肃、陕西,最大的挑战并不是明军,而是天威,那儿水源匮乏,就算是他的无敌铁骑,没有水也是撑不下去的,所以这张地图上又标注了主要进攻路线和几条备攻路线上的全部水源,统统用绿色符号代替。这些水源地,是他的侦骑冒充商贾,历时十多年所统计出来的。
  即便是已经掌握了这些水源所在地的准确位置,其粮草、水源要供给一支庞大的军队依旧是一个严重的问题,而一旦供给出了问题,军队越多,负担越重,败得越快,这是远征军的最大忌讳。因此,帖木儿决定,由自己亲自率领的精骑先锋兵力定为二十万人。
  考虑到要经过耕地很少,人烟稀薄的漫长地区,劫掳的粮草未必能供应军队需要,他又按每人两头乳牛和十头乳羊的比例,驱赶百万匹牛羊随行,随行的牧人数量逾六十万,他们并不是单纯的牧人,同时也是精良的战士,这一路下去,他们将沿路分散,驻居远征通道的各处要隘。
  他们留在当地,前头需要增加军队的时候,随时可以抽调他们,而且他们驻屯地方后,可以沿路屯田,不断搜刮当地百姓的粮草,以供前方军需。同时保障这条道路的畅通,以确保从整个中亚征募来的士兵源源不绝地向东方输送。
  兵力对帖木儿来说不是问题,他的印度之战动用了八十万军队,俄罗斯之战三十万,土耳其之战超过五十万。
  更何况“元时回回遍天下”,新疆、甘肃、陕西、宁夏、内蒙、四川等地的穆斯林和蒙古人都是他潜在的兵源,只要他这颗火种一到,就能燃起燎原之势。
  帖木儿做了这么久的准备,一番军事部署说出来,只听得所有的将领都血脉贲张,热血腾腾。帖木儿大帝有力的语言、自信的神态已经感染了他们,他们相信在可汗的率领下,他们将征服东方这个大帝国,让他们的财富成倍地增加。
  帖木儿铿锵有力的声音依旧在继续:“我们的第一步,是占领整个蒙古斯坦,现在,蒙古斯坦东部属于明廷,北部属于瓦剌,西部是我们的地盘,其它两方在此的驻军有限,我们很容易就可以夺下来。如果鞑靼、瓦剌和蒙古斯坦诸部愿意与我配合,明军又不堪一击,我们就沿黄河长驱东进,截断大运河,与鞑靼、瓦剌先取其北京。
  黄河流域已定,再图江淮,因为那里河流纵横,不适合我们的精骑运动,在这里可能会遇到比较强大的抵抗。这时就要采取一些其它策略,配合我们的军事行动,我们会找一个中国青年,证明他就是失踪的建文皇帝,立他为中国皇帝,以与朱棣对抗。
  未虑胜,先虑败,对一支远征的兵马来说尤其如此,如果我们对鞑靼、瓦剌和西域诸国诸部的外交措施失败,且战事不利,那么就变急策为缓策,先入河西,夺取关中,先巩固陕西、甘南、宁夏,这些地区的明军多为蒙古人、藏人和穆斯林,他们对明廷并不忠诚,相反对我们非常友好,我们的使团出入之际,他们经常会主动向我们透露有关明廷的情报,所以,我们很容易就可以叫他们阵前反戈,加入我们的阵营!
  再来说说明军的兵力部署,大明军队以都指挥使司划分为一个个军队,分别是北平、陕西、山西、浙江、江西、山东、四川、福建、湖广、广东、广西、辽东、河南、云南、贵州、大宁、万全都司,能够及时抵抗的一线武装只有陕西都司和陕西行都司两个军团。
  陕西都司和陕西行都司共计二十七卫及五个千户所,如果他们的兵员都是满额的话,约有十五万五千人,分驻在各个城堡,是无法集中起来与我们决战的,所以,他们虽然有高大坚固的城池,可是他们一团散沙,无法集中,就是他们最大的劣势!
  明廷二线兵力主要集中在山西、河南、四川都司,这三个地方共计三十三卫及十四个千户所,满额总兵力约为二十万人。其余军队距离太远,很难在半年内赶赴陕西、甘肃前线。不幸的是,我们了解到,他们每一个卫所,都存在着伤病、老病,以及完全转为屯夫的非战兵,所以他们在这些地方的实际兵力,还要大打折扣!”
  帖木儿说到这里,拖着他的瘸腿微微转了个身,用他能做得出的最优雅的姿势,微笑着看了一眼他的将军们:“现在,你们已经清楚了?”
  将军们激动地振臂高呼:“大汗必胜!大汗必胜!大汗必胜……”
  帖木儿微微举起双手向下一压,那排山倒海般的声音立即戛然而止,帖木儿的声音如同出鞘的钢刀一般冷峭:“出发!马上!”
  第734章 小小少年
  当帖木儿金戈铁马,杀奔东方的时候,大明帝京金陵,依旧是一番太平气象。
  永乐朝几年的发展,金陵更加富庶了,随着开海通商,越来越多的异域商品充斥于大明市井之间,许多奇装异服的外国人,也常常行走街头,坦然自若,一如金陵本地人。
  因为大明的青少年女子,少有抛头露面的,还有胡人趁机开起了酒家,雇佣的皆是异域的貌美少女,异域美人儿的风情,和与中原殊异的歌舞特色,吸引了大批酒客。“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马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的盛唐风情,依稀再现。
  夏浔骑在马上悠然而行,轻风拂面而来,酒意稍去,胸臆间顿觉一阵清爽。
  江南的冬天本就不太寒冷,他又饮了酒,受这风儿一吹,自然更觉舒坦。今天,他是为把剌答哈和古驴等奴儿干的部族首领饯行去的,这样的场合,那饯行的又是好酒的北方大汉,想要偷奸耍滑是不行的,虽然没人逼他喝酒,为了表示诚意,这酒也不好喝得太过扭捏,因此喝多了些,这时酒力发散开来,只觉浑身发热,受那风儿一吹,甚是舒坦,便也不急着回府,只是信马由缰,且消消酒力再说,不然醉醺醺回去,爱妻心疼起来,少不得又要埋怨一番。
  在街市间游走一番,酒力渐渐化去,离得自己府邸也进了,拐进胡同儿,恰见前面双马并行,微微错开一头距离,行在前面的那人高冠博服,大袖飘飘,仿佛一个儒雅的文士,骑在旁边小马上的,却是一个八九岁的孩童。
  这孩子穿着一身红衣,头梳双角髻,似乎头一回进京似的,东张西望,看着什么都好奇。正行走间,一旁胡同里又驰出一匹马来,马上坐着一个灰衣的僧人,那孩子便提了提马头避让。骑在马上的僧人瞧这儿童玉面朱唇,十分的端正,心中不觉喜欢,便信口吟道:“红孩儿,骑马游街。”
  不料那儿童瞟了他一眼,竟应声答道:“赤帝子,斩蛇当道。”
  那和尚只是信口一句笑语,不想这儿童对答竟如此工整,这可是他信口所吟,绝非成句,因此这儿童便也没有死记硬背来答复他的道理,如此说来,这儿童的才学可就叫人吃惊了。
  那和尚乃是一位极博学的得道高僧,顺势一拨马,与那儿童同路,见他发梳双角,便又说道:“牛头喜得生龙角!”
  儿童听他把自己的脑袋比作牛头,有些生气,马上对答道:“狗口何曾出象牙!”
  “谦儿!”
  行在前方的中年人听见这孩童与那僧人的对答,回过头来,谴责地瞪了他一眼,那孩童便吐吐舌头不说话了。中年人又对和尚抱歉地道:“小犬出言无状,师傅勿怪!”
  那僧人对那儿童的语出不逊却并不恼,反倒面露惊容,上下打量他一番,颔首赞道:“好,好好好,这位施主,令公子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才学,将来必是国之干臣啊。”
  中年人谦逊地笑道:“师父过奖了!”
  那和尚打个哈哈,便一提马头,向前奔去。
  夏浔按马行在后面,双方对答听得一清二楚,不禁也暗自惊叹:“这小家伙,小小年纪,出口成章,厉害呀!”
  不想那中年人却教训儿子道:“高风大节,不在词华。诗词小道,哪比得治国经纶能造福黎民、帮济天下!纵然出口成章,斗酒百篇,不过留下一己浮名,于国何益,于民何益?你看辅国公,平倭寇、治辽东,允文允武,赈济江南,多少百姓受惠,他可有一首诗词传世?诗词小道,其精彩,在纸上;治国安邦,其精彩,在世间!”
  那儿童立即在马上规规矩矩地拱揖道:“是,孩儿谨遵父亲大人教诲!”
  夏浔听了好不羞愧:“哥在民间,有这么大的声望么?惭愧,惭愧,我也想斗酒诗百篇,叫人夸我是个大才子啊,问题是……肚子里没货。剽窃他人诗词,又实在无趣,真要因此成了名,文人墨客蜂拥而来,寻常对答几句,马上就得露馅,闹个身败名裂,如今倒被这人好一顿夸。”
  夏浔在后边,看不清这父子俩模样,如今被那小神童的父亲一顿夸,不免有些心虚,不好意思策马跑到人家头里,便在后边慢慢地跟着。
  不想,夏浔到了自己府前,却见方才所见那僧人正立在门楣下,而那对父子到了自己府前竟也停下,扳鞍下马,在拴马桩上系好了马匹,拾阶而上。正在门下候着传报的和尚一回头,瞧见他们父子,不禁讶然笑道:“施主也是来拜访辅国公的么?”
  那中年人也不禁奇道:“原来师傅也是到辅国公府做客的?”
  两下里正说着话儿,里边跑出一个门子,对那和尚道:“对不住啦大师,我家老爷不在府上,您若有事儿,改日再来吧!”
  刚说到这儿,他一眼看见了坐在后边马上的夏浔,不禁哎哟一声,赶紧施礼道:“老爷,您回来了!”
  他这一叫,那和尚和中年人一齐转过身来,夏浔翻身下马,迎上前去,有些疑惑地看看二人,说道:“两位这是……”
  他说到一半,看到那中年人面相,突然收声怔住,眼前这人好生面熟,一个名字就在嘴边儿上,却突然说不出来了。
  那人看见夏浔,却是满脸欣然,连忙施礼道:“国公!”
  夏浔“啊”地一声叫出来:“于谦!”
  眼前这人可不正是当年他随李景隆、铁铉往浙东围剿海盗时结识的于夫子么,只是他的名字明明就在嘴边儿上,偏偏想不起来,可他儿子的名字倒是不用想,张口就来。
  于谦的父亲叫做于仁,听了夏浔的话,笑不拢嘴地道:“国公好记性,如今还记得小犬的名字。谦儿,还不快快上前拜见国公!”
  旁边那个眸正神清、五官周正的小童立即撒袖上前,庄重地一揖,规规矩矩地道:“于谦见过国公!”说完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便往夏浔身上飞快地一扫,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哈哈哈,贤侄快快请起!”
  当日在于家,夏浔和于仁可是兄弟论交的,如今他成了国公,水涨船高,于仁可不敢再以兄弟之礼相见,于谦自然也不敢高攀自称“小侄”,可在夏浔心里,唤于少保一声贤侄都有点心虚,哪有不肯亲近的道理,于仁听他对自己父子一如往昔,不觉暗暗松了口气。
  他带儿子赴京,本来是拜访国子监一位老友的,儿子才学非常出众,家乡已没有老师可以教他,于仁怕耽误了儿子前程,便想让儿子到国子监求学。只是儿子还小,欲循正途考学很难,要想进去旁听,少不得就要托人,老于一辈子性情恬淡,无欲无求,少有开口求人的时候,可是为了儿子的前程,却也不能不勉为其难一回。
  他那老友考较了于谦的学问,如见璞玉,欣然应允下来。事情办妥了,于仁想起夏浔来,上不上门拜访,他也着实有些犹豫。夏浔今非昔比,上门拜访,是否有攀附之嫌呢?可是夏浔与他是有大恩的,若是到了金陵城却不去拜会,实在与他一向做人的道理相悖。
  于仁踌躇半晌,便想,自己心怀坦荡,何必在意他人眼光,只凭本心做事便是,于是就领着儿子来了。如今一见夏浔对他父子一如既往,并无眼高于顶的模样,一块心病放下来,反而暗自惭愧,不该胡乱揣度人家。
  两下里见了礼,谈笑几句,夏浔便转向那僧人,这僧人他是着实的不认识,不禁纳罕地道:“大师从何处来,为何要见我?”
  方才两下里叙话,那和尚便微笑着站立一旁,并不多话,这时听得夏浔询问,才稽首答道:“贫僧是径山寺的僧人,法号古春,受道衍大师所召,赴京参修《文华宝鉴》,今有一些琐事,需要通报与国公,因此道衍大师便遣贫僧来了。”
  夏浔笑道:“好好好,那就请一并入府,咱们坐下再详谈,请!”
  夏浔很客气地招呼于仁和古春和尚入府,于谦将衣袂一整,亦步亦趋地随在父亲身后,举止居然颇为从容儒雅。只是他的年纪实在太小了,一脸稚气,偏要做出成人模样,小大人儿似的,不免引人发噱。
  “请请请,于兄,这边请,大师,请!”
  夏浔笑吟吟地把他们让往西厢的客厅,绕过一丛花树,前边小径两旁突然各自闪出一人,两道亮晶晶的光柱便迎面射来。夏浔看清是自己那两个调皮捣蛋的宝贝女儿,手中似乎拿的两截竹筒,还来不及训斥她们,水柱就迎面射来,夏浔忙不迭身形一转,左手一推古春大师,右手一带于仁,霍地闪到了道路两旁去。
  只有那跟在后面,步履沉稳,俨然大人的于谦,压根儿来不及躲闪,只好以不变应万变,任由两道水柱齐刷刷地射到他的脸上。两个姑娘得意洋洋地大笑:“赛儿!你就会隐身法儿,这回也逃……逃……逃……”看清迎面走来的并非唐赛儿,两个姑娘不禁傻了眼,可那水却是一滴也没糟蹋,喷了于谦一头一脸。
  于少保抹一把脸上的水,处变不惊地道:“女孩儿家应当笑不露齿,行不摆裙才对,难道这是两位姑娘的待客之道吗!”
  第735章 小算盘
  思杨和思浔与唐赛儿打水仗,唐赛儿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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