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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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第5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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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1章 双迎圣驾
  八月初八日,夏浔赶到开封,开封周王亲自出城相迎。
  依照大明制度,天下臣民无论是官宦还是百姓,无论爵位大小,对藩王都应致以君臣之礼,周王本无须出迎,夏浔进了城还得先去觐见周王,但是周王却纡尊降贵,亲自迎出开封城外十里。
  他这条命,可以算是夏浔帮他捡回来的,不然的话,他当年很可能效仿湘王朱柏,自尽而死了。知恩当图报,何况夏浔朝之重臣,只此一点也要结交,而藩王结交朝臣乃是大忌,因为前边这层关系,两人堂堂正正往来,别人反而无话可说了。
  夏浔到了开封,受到了周王的热情款待,五天之后,谢谢和苏颖也同陈东叶安一起赶到了开封。夜千千现在一直在夏浔的控制之下,等谢谢到了,才知道原来在肃州与她斗法的这个风门前辈居然就是当年的万松岭。
  夜千千知道万松岭已经逃了,对以前的事也就无所谓保密,为了免受皮肉之苦,将此前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谢谢这才知道当日在肃州布局,之所以没有抓到万松岭,纯粹是万松岭吉人天相,因为一时怜香惜玉出了意外,倒不是自己斗智斗力的手段不及万松岭,功败垂成,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了。
  夏浔不能让各地官府知道抓捕万松岭的真正原因,因为各地官府知道了,消息就一定会泄露出去,一旦被有心人得到这一消息,又或者万松岭明白了其中原因,谁也无法保证他会如何做。只以拓拔明德同党的名义追缉的话,地方上又不会尽心尽力,如果不动用地方官府,只以潜龙的力量去追查,那更是大海捞针,无从寻找。结果,以万松岭的精明,自荥阳逃走后,就再也没有他的下落了。
  夏浔虽然在意那印钤的下落,这时却顾不上亲自过问了,因为……永乐皇帝到了。
  一大早,开封城北门外十里处直至开封城内周王府的路便全部戒严了!大街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一直排列到十里长亭。站岗警戒的士兵衣甲鲜明,肋下佩刀,手横长枪,迎候圣驾的马队、礼乐队早早的就赶到了十里长亭外。
  天色还没有全亮,河南三司大小官吏便齐集周王府,五更刚过,周王、世子和夏浔就一身光鲜地从王府里走出来,堂前官吏云集,堂外准备伴同出发的王府侍卫肃立左右,鸦雀无声。
  周王和夏浔都没跟大家伙儿客套,他们神色肃穆地吩咐一声,大家便纷纷乘马上路,少数马车随行于后,那是一些年纪太大,乘不得骏马的官员。
  到了十里长亭,先行赶到的官员早将这儿布置好了,红毯铺地,彩棚高搭,两旁是配有大鼓号角、丝竹钟馨各色乐器的乐师,各处还在披红挂彩,忙碌不休,众人到了这儿之后,人喊马嘶,喧闹非常。
  周王是永乐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夏浔则是永乐皇帝尚未登基时便追随左右的重臣,两人都熟悉朱棣,所以并不紧张,两人赶到之后,就进了早就搭好的棚子,喝茶吃点心,静候着皇帝驾临,其他官员可没有两人这么镇定,有职司在身的官员更是紧张,时不时的各处走走,生怕自己负责的事情出了岔迟。
  那探问皇帝车驾的探马更如流星一般,来回不断地穿梭着,不断将皇帝大军的消息送来。
  随着太阳的升起,喧闹的气氛渐渐变得平静下来,许多没有早早坐下吃茶吃点心,歇脚养乏的官员现在都打了蔫儿,因为已经日上三竿了……
  忽然,又有一骑快马飞驰而来,高声禀报:“皇上到了,皇上到了!”
  整个接迎的场地顿时再度沸腾起来,官吏、士兵纷纷各就其位,稍过片刻,周王、世子和夏浔也从帐中缓缓走了出来,整肃衣冠,迎上前去。
  “嚯”地一声响,周王和夏浔三人刚一露面,就好像接到了无声的命令,排列迎接的队伍左右,成雁翅状排开的将士们立即腰杆儿一挺,攥紧了手中的兵器,千百人同时动作,竟然发出爆破般的一声炸响。
  夏浔换上了正式的官服,头戴无翅插花乌纱帽,身穿麒麟补子服,革带束腰,足蹬皂靴,周王和世子则是郡王打扮,头戴翼善冠,身穿蟒龙袍,三人联袂前行,军阵中已吹响号角,声传十里。
  远远的,刀枪寒光耀日,团龙大旗迎风飘扬,周王和夏浔以及周王世子肃然恭立,就见一支大军迎面而来。一色的鸳鸯红袍,一样的皮弁骏马,长漆枪、弓刀、皮盾,衣甲鲜明,器械精良,人如虎、马如龙,气宇轩昂,当真是气壮如山,好一支精兵!
  此番皇帝是北伐大漠,逼死本雅失里,迫降阿鲁台,战功赫赫,自然要以行伍规矩而来才壮行色,何况永乐皇帝极为尚武,寻常的皇室规矩他不大在意,反而最喜欢行伍风格,所以眼见那仪仗与平常銮仗不甚相同,周王和夏浔也不以为然。
  眼见大军将到面前,军伍中一员将身穿锁子甲,头戴金凤盔,骑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一身金龙锦衣,乍腰猿臂,满脸虬须,威猛不可一世,周王和夏浔不禁为之动容,两人互打一个眼色,连忙一起趋前,一旁负责司礼的官员不敢怠慢,立即挥手喝道:“放炮!鸣号!”
  “嗵!嗵!嗵!”
  “呜~呜~呜~~~”
  巨炮震响,鼓号齐鸣,周王、世子和夏浔脚下加快,迅速走到前方刚刚驻足的军阵之前,长揖一礼:“臣等,恭迎皇帝圣驾!”说着,三人齐刷刷一撩袍裾,就要拜倒尘埃,前方兵马分开,传出一声长笑:“王叔、世子、国公,切莫行礼,高煦只是替父皇打个头站而已!”
  三人一呆,抬头再看,那骑白马驰出阵来,马上端坐的竟然是朱高煦。朱高煦比以前更壮了,也更成熟了,一脸的虬须,无论身形相貌还是气质,都酷肖永乐皇帝,再加上他骑的乃是皇帝的御马白驹,三人竟然把他错当成了朱棣。
  周王眉头微微一皱,顿时大为不悦,如果他不在这里,只是夏浔或世子前来相迎,朱高煦大剌剌地在阵中受礼也就罢了,毕竟他受封汉王,爵禄地位仅次于皇帝。可是王与王也有高低上下之分,他又不是太子,他是汉王,自己是周王,自己这个周王可是他汉王的叔叔,这朱高煦若早早独骑出阵,岂能被他误会?
  周王心中不悦,却也不便表现明显,只是轻轻哼了一声,直起腰来,拂然不语。
  夏浔不以为然,重又施了一礼,微笑道:“臣杨旭,见过汉王殿下,殿下威风八面,酷肖圣上,方才远远一瞧,臣真以为皇上圣驾到了呢!”
  这时,周王世子才上前作了一揖,说道:“臣弟见过王兄!”
  朱高煦哈哈一笑,抬腿跃下战马。此番随皇帝征北,他的表现可圈可点,深得父皇欢心,不但赐了御马白驹给他,还赐了他一支护卫。本来,朱高煦封为汉王后,就该配有三护卫的兵马,但是他一直赖在京里不肯就藩,这三卫兵马自然也就不用给他。
  可是此番他随父征北,屡立战功,重新获得了朱棣的宠爱,他试探着向父皇要一支护卫,而且指明了要天策卫,朱棣竟然准了,朱高煦当真是得意至极。天策卫!天策卫啊!历史上也曾有一支天策马,却是秦王李世民的亲军护卫,父皇答应把天策卫给他,这意味着什么?
  此刻,朱高煦已把自己这个朱老二当成了玄武门兵变成功的李老二,自然得意洋洋。
  朱高煦下了御马,志得意满地上前几步,腰也不欠一下,向自己的王叔行了个极勉强的叉手礼,说道:“王叔,请恕小侄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周王大怒,夏浔却适时把手搭在了他的臂上,做出邀他同行的姿势,趁势向他递个眼色,安抚了周王,这才转向朱高煦,微笑道:“周王殿下恭候圣上多时了,请汉王殿下带路,咱们一同去见圣上吧!”
  
  三不剌川,神猴岭。
  万松岭和公孙大风正狼狈地奔走在山谷之间。
  万跑跑被夏浔追得上天入地,好不容易跑到荥阳,以为在这儿可以安静一时了,却不想夏浔阴魂不散,竟又追来,真是吓破了他的苦胆,万松岭把心一横,干脆北走出关,打算到关外去躲一阵子了。反正他和公孙大风都懂蒙古语,逃到关外蒙古人的地盘,凭他们的本事也能过活,在这儿熬个三五七年,等到风平浪静了再回中原也不迟。
  两个人正行走间,突然一声呐喊,凭空飞出几道套马索,将两人套了个结结实实,随即从小道两旁的灌木丛中闪出许多杀气腾腾,手持弓刀的蒙古大汉来。
  万松岭一见刀枪加颈,赶紧用蒙古语喊道:“请问你们是哪个部落的英雄,我们兄弟两个只是普通的山民牧人啊,请不要伤害我们、不要伤害我们呐!”
  旁边一个不曾动手的大汉沉声吩咐道:“搜搜他们,看看是不是鞑靼人的奸细,如果是寻常人,剁了算了!”
  万松岭听了心中咯噔一下,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这儿是鞑靼人的地盘啊,怎么他们反要杀鞑靼人?若说他们是汉人,从他们的穿着打扮、发式皮肤,乃至那一口极地道的蒙古语,却又着实的不像。万松岭心中又是奇怪又是害怕,饶他智计百出,碰上这种草菅人命的主儿还能有什么办法?
  原来,这个地方是鞑靼人的地盘不假,可是这伙人却是瓦剌的人马,方才发话的这个首领正是瓦剌的忠顺王马哈木的儿子脱欢。朱棣北征,脱欢率瓦剌兵马潜伏于东线边境想捡便宜,结果本雅失里逃进瓦剌地盘被他杀了,马哈木趁机以本雅失里的人头向朱棣邀赏,请求把鞑靼地盘分赏于瓦剌三王。
  朱棣哪肯上当,不但不肯分裂鞑靼领土,还把阿鲁台扶持起来以制衡瓦剌。脱欢不肯就此罢休,试图以兵马强行掠夺鞑靼地盘。阿鲁台老谋深算远非脱欢可比,而且是主场作战,这是他的优势,缺陷却是刚刚死了大汗,又被明军消灭了数万精兵,实力大损,双方一交战,俱是时胜时败。
  近几日,脱欢中了阿鲁台的计,败了一场,与大队人马走散,只得南奔,藏入靠近大明边墙的山区,阿鲁台刚刚被大明杀得丢盔卸甲,绝对不敢挥军南向,引起明军误会,结果却正好把万松岭和公孙大风抓住。
  几条大汉扑到二人身边,一通的搜索,搜出些金银宝钞来,连万松岭贴身珍藏的那方美玉也一并搜了出来,拿去给那首领大汉看:“大人你看这方美玉,这两人一定不是普通的牧人!”
  “嗯?”
  那首领接过宝印一看,身躯突然一振,一个箭步便蹿到万松岭面前,一脸震惊地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这方印……如何会在你的手上?”
  万松岭盯着这蒙古人首领的神色变化,见他脸上戾气全消,望着自己的目光中竟然是期待中隐含着一丝激动,心中顿时一动。
  一旁公孙大风见这蒙古首领十分在意那块美玉,心想:“财货丢了还能再骗,命若丢了可是再找不回来。”便用蒙古语道:“这位好汉,你若喜欢这……”
  万松岭突然一扭头,厉声道:“阿噶多尔济,你给我闭嘴!”
  公孙大风一怔:“我怎么成了阿噶多尔济了?”
  不过在万松岭的徒弟中虽不及夜千千心眼多,可是能做骗子这一行毕竟不傻,一听这话情知必有缘故,马上闭紧了嘴巴。
  “阿噶多尔济?”
  脱欢激动的浑身发抖,望着万松岭道:“他……他是阿噶多尔济?你们是兄弟?你……你是脱脱不花,是不是?”
  万松岭瞧他神情变化已知有戏,当下把头一昂,傲然道:“要杀要剐,随你!我脱脱不花是成吉思汗的子孙,你不可以羞辱我!”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哈哈哈……”
  脱脱不花仰天狂笑三声,笑声一顿,立即喝道:“松绑!快快松绑!这是脱脱不花台吉!”
  万松岭紧绷的心倏地一下放了下来:“蒙对了!他娘的,这也行?老子冒充的官儿,越来越大啦……”
  第842章 分寸
  周王和夏浔方才都错把汉王朱高煦当成了朱棣,因为成年之后的朱高煦身体相貌酷肖乃父,而那跃马扬鞭、英姿飒爽的身影也恰是朱棣在军中时一向的表现,匆匆一瞥,自然就把他当了皇帝,可是永乐皇帝今天偏偏没有骑马,而是静静地坐在车里。
  他穿着一身玄色的常服,只在袍裾袖口绣有细细淡淡的云纹金线,余此一无装饰。他斜倚在一只靠枕上,什么都没做,只是望着车厢一角悠悠出神,眉宇间有一种掩饰不住的疲倦。
  征北之役持续半年之久,这半年中,他始终冲在第一线,要调兵遣将、要冲锋陷阵,要以最好的姿态展现在将士们面前,等战事结束,从那胜利的亢奋中平静下来,精神和肉体都感到了极度的疲倦,他毕竟不是二十出头,英姿勃发的少年人了。
  此番北征达到了他的战略目的,西线战事也在有惊无险中结束了,他很高兴,但是国运坎坷的牵挂暂时放下了,他又牵挂起了家人。大捷的消息传回京里之后,他就收到了太子的一封来信,本来他还想在北京多住几天的,接到太子的信后,却不得不马上启程赶回南京,这一路下来,他也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
  太子在信中只说了一件事:母后的身体近来愈发的不妥了,头疾频发,痛苦难当。这种状况从开春的时候就开始了,只是当时大明西线战云密布,北线鏖战正酣,徐皇后严嘱儿子,切不可在此事分皇上的心,所以直到永乐大捷的消息传来,他才敢将母后的病情报与父亲。
  朱棣见信之后,凯旋而归的喜悦顿时一扫而空,他现在只想赶快回到南京,见到自己的皇后。
  车子稍稍颠簸了一下,朱棣悠悠叹了口气,懒洋洋地又往后蜷了蜷身子,一脸的意兴阑珊。做皇帝的,高高在上,如同臣子们心中的一位神祇,所以他的一举一动,在人前也必须格外的注意,臣子不能失仪,君王更加的不能失仪。
  只有在他最亲密的人面前,或是这样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才能不设防地卸下伪装,展现真正的自我。而现在,那个唯一可以让他摘下帝王的面具,毫无防备地把自己展现在她面前的人,正在重病当中……
  朱棣很清楚,皇后的病十分严重。他有天下间医术最高超的太医,有只要想用随时可以供应的最昂贵的药物,却始终治不好皇后的病,从那时起,他就知道皇后的病是无法治愈了,他只希望,上天能让他最爱的女人多陪陪他!百姓的愿望求诸于官,官员的愿望求诸于皇帝,皇帝是孤家寡人,他只能求诸于上天。
  帝王是寂寞的,如果这相濡以沫的妻子再辞世而去,他就真的成了一个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啊!
  车子忽然停住了,朱棣轻轻抬起头,就听他的儿子朱高煦在外边用饱满的声音朗声说道:“父皇,周王殿下、周王世子殿下、辅国公,恭迎圣驾!”
  朱棣长长地吸了口气,缓缓地站起了身子……
  内侍卷起车帘,朱棣出现了,他一步踏出车子,身上一袭玄色金纹的便服,头发挽个道髻,束一条黑色抹额,笔直地矗立在那儿,仿佛一杆刺向苍穹的大枪,头顶就是湛蓝的天空,身形伟岸之极。
  周王和世子、夏浔同时俯下身去……
  朱棣迈着矫健有力的步伐走下车子,先将周王扶起,微笑道:“匆匆一别,半年有余,皇弟英朗如昔,朕很是欣慰!”
  他再扶起世子,上下打量一番,呵呵笑道:“好!侄儿比起当初少了几分青涩,成熟多了,你是王世子,凡事要多帮你父王担待着!”
  等他走到深躬于面前的夏浔身边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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