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还说不上心,看样子就是在害相思病哦!”
她奸笑着,不等我反驳就把门带上。
厨房这边空调的冷气没有传过来,我洗着菜,额头上渐渐沁出一层细汗。
确实不是在害什么相思病。
就是这些天,容易无缘无故的就走神发呆。
看健康杂志上说,夏天人们都容易这样精力涣散,我并不是个别现象。
但是这些话一次两次可以,次数多了,真的安慰不了自己。
城市人多数都有点不大不小的精神困扰问题,所以心理医生的生意也渐渐的火起来。
我认真的考虑着要不要去看一看。
总觉得夜里有很多梦,很揪心很要紧,但是醒来后都不记得。
吃完午饭,林红回房间上网,我想补个午觉。
森林狂想曲的调子响起来。
我的手机响了。
看看号码,是李自行,我有点懒洋洋的喂了一声,他的声音温和:“做什么呢?”
“刚吃饱。你呢?”
“一样。
其实他这个人还不错,为人,还有相处,都让人觉得很舒服。
象林红说的,这样的男人,应该赶快抓紧。
但是……我却总觉得,自己和他,不是那样的关系,也没有那样的感觉。
他是怎么想的呢?应该不是象我一样吧。这个年纪的男女,纯做朋友的话已经不现实了,而且见面的频率也不低。
“出来吧?”他问。
我没向他追问原因,直接说:“在哪儿见?”
“我去接你吧。你要准备多久?”
我笑:“十分钟吧。”
“我二十分钟到你那里,你在巷口等我吧。”
我应了一声,挂上电话。
去冲个澡,头发短就是有好处,冲完了用毛巾一擦就干了大半,也不用做任何处理,连梳头都省了。要是原来的头发,光吹干就不止十分钟。擦上防晒霜,再涂点口红。随便找了条裙子套上。下楼等了不到五分钟,他的车过来了。
车里的冷气开的很大,他向我微微一笑:“香喷喷的。”
我也一笑,并不觉得他这算是在调戏我。
“去哪里?”
“去一个朋友那里,我们是大学同学,定期会聚一聚。我觉得你大概会和我们那两个女同学合得来。”
见他的大学同学?
我没说话。他说:“没先和你说——当然,要是你觉得不……”
“没关系。”我说:“反正我一个人在家闷着也是闷着。”
他说:“嗯,他们人都很好处的。因为上周去美术馆的时候远远的被其中一个同学看到,所以非要我带你一起去。”
我点点头。
我觉得有点快。
但是,林红说的也对,我还想要什么呢?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自己都不知道它们是不是存在,又是不是可靠。
车子驶进一个风景很美的小区,这里都是独栋的别墅,很安静。
我看着路边的垂柳,忽然说:“李太——”
“什么?”他疑惑的问。
我眨眨眼:“就是这里吗?”
“是啊。”他笑笑,车子拐了个弯,停了下来。
刚才又出神了,我想喊什么呢?李后面跟着太字?李太什么?
我关上车门,抬头看看天。
出门的时候还是个晴天,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阴了下来。吹的风有点凉,他锁上车门,说:“走,进去吧。”
李自行没说错,他的同学都很好相处。说实话,都是成年人,在社会上历练打磨过,就算心里不融洽,脸上也会显得融洽的。
做东道主的那个女同学姓钱,名字介绍的时候就没有听清,又不好意思再问,听人喊她小晶小晶的。另一个女性同学姓宋,叫宋莉萍,她煮了一大壶咖啡端出来招待人。四个男的包括李自行在内打起了桥牌。这东西我只听说过,平时身边的人打牌都是斗地主拖拉机什么的。那个小晶一边给我倒咖啡一边说:“呵呵,他们大学时候就是桥牌迷,碰到一起就肯定要玩两局。”
我说:“这个我可不懂。”
“我也不懂,怪闷人的。”
宋莉萍端了杯咖啡坐我旁边:“那天在展览馆看到你们了,离远看着象,后来打电话问他才知道没认错人。”
我说:“嗯,那天上午逛了一上午,到家才看到脚肿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虽然说话很和气,我却觉得这个人有点……不大和善。
一零五
我和她有什么利害冲突?似乎别的是不可能有,唯一的解释是她对李自行或许有点超出友谊范围的其它想法。
呔,这种心理真是——何苦啊。没听歌儿里唱吗,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啊?
我瞅瞅那边正在打牌的男人。这个女同学对他有别的心思,李自行知道不知道?他这个人一点不笨,不可能不懂。那他今天还把我带来,是想让对方知难而退?
谁说女人的心思弯弯绕?男人要是绕起来,那也是九曲十八弯。八成李自行心里又数,又不想直白的说拒绝坏了同学间的情谊以后也不好见面,所以虽然我们关系还不到互相介绍给亲朋友好友的地步,他今天还把我一起拉过来亮相——狡猾啊。
不过这样处理事情,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想通了之后,她再旁敲侧击的问我一些和李自行的事,我就把事情添油加醋的搅和的暧昧甜蜜的讲给她听。她虽然脸上还挂着笑容,但是表情却僵硬了。
我自己倒是很奇怪。我以前可是个很不会察言观色又不会见风转舵说话的人,怎么现在猜事情一猜一个准?突然之间就变的聪明世故起来了?
难道我最近吃什么补脑的好东西了?还是哪根筋莫名其妙的自己“啵”一声就无事自通了?想不通。
好吧,反正脑筋变灵光了总不是件坏事。
她越打探越郁闷,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就不问了。小晶搬出一盒子影碟来,招呼我们来挑挑,放部片子看。
看完一部电影,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了。几个人收拾了牌桌,说一起出去吃饭。我有点犹豫,看这雨还不知道会下到什么时候,希望林红那丫头记得把我们晒在外面的衣服收起来。
李自行说:“一起去吧,反正你就是回去了不也得吃饭,一起吃了,我送你回去。”
我点点头:“那我打个电话。”
林红那家伙果然光顾上网忘了收衣服这回事儿,这下白洗了。我也来不及埋怨她,赶紧挂了电话,李自行递给我一把折叠伞,七个人开了三辆车跑去一家东北家常菜馆子吃了一顿不怎么地道的家常菜。等和其他人告了别,他送我回去。
车上只剩两个人,刚才人多的喧哗一下子都变成了雨打在车窗玻璃上的宁定,让人反而觉得心里没着没落的。
我在几张cd里翻了一张周美丽专辑来放,那种磁性优雅的嗓音和旋律在雨夜里份外让人心醉。
李自行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今天谢谢你了。”
我笑笑:“没事,今天我也挺开心的。”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心里的感觉到底还是有点不一样。
唉,干嘛成年人的世界要这么复杂呢,但是每个人都不能拒绝成长。
真叫人郁闷。
我看看坐在隔壁的人,心里十分确定肯定以及能能够明确断定,我和这人肯定没法象林红说的那样再进一步发展下去了。
没什么别的原因,纯粹是感觉。
下着雨,车开的平缓稳定。落在挡风玻璃上的雨水被雨刮器刮开,这辆车更象一条船,安静的,在雨夜里航行。
下车的时候他把伞递给我,说:“明天我给你打电话。”
我只是笑笑,没说话。
巷口里的路灯不亮,巷子也显得特别深。我用手机屏幕照亮,也只能看见身前小小的一团光影,雨丝亮亮的,纷纷划落,象是一张无序的,神秘的网。
踏在水泥地砖上,脚步声被雨声湮没。
转了一圈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心里觉得有点酸溜溜的。不是舍不得放开手,只是觉得空落落的感觉不好受。
林红说的也没错啊,有爱没爱的,找个男人一起过日子才是正经打算。但是……想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
雨突然变大了。
我紧跑了几步,想快点进屋。
豆大的雨点打在伞面上,动静让人有点心惊,虽然知道不可能,但还是担心这伞面会不会被这么大的雨打穿。
手忽然一滑,起不了照明作用的手机掉在了地上。我肚子里骂,懊恼的弯腰去捡。
手指摸到手机,可能因为雨水打滑,一下子没捏住,手机反而朝一边又滑开了一些,已经全湿了,不知道捡回来还能不能用。
落在地上的雨水溅起老高的水花,打伞在这种时候也没有多大用处,全身湿了一大半。
手机上都是水,屏幕黑掉了,我按了两下电源键,没有动静。
刮过一阵凉风,我打个哆嗦。
不知道为什么就抬起头来。
巷子两头都是黑沉沉的,看不到前面楼里是不是有亮灯,也看不到后面马路上的动静。
我的脚步慢慢向前,总觉得前面的黑暗似乎与平时不一样,也不单是下雨的关系。
一步。
似乎听到有人在喊我:“娘娘……”
再一步。
不是幻觉,的确是有人在呼唤我。一个男人的声音,喊:“阿蕾——”
可是我不叫阿蕾。
但又本能的觉得这人是在喊我,并不是弄错。
好些事好多声音纷纷嘈嘈的掠过眼前耳侧。我心里发紧,停了下来没有再向前走。
黑暗有孩子的童声,稚嫩的,有些委屈的喊:“额娘,抱抱我。”
我手一软,雨伞掉在了地下的泥水里。
那孩子的声音很固执,又喊了几声,一直没有停,还有另一个小孩子哭泣的声音。
“额娘,你回来啊……我们很想你啊……”
我的脚象是扎了根一样牢牢钉在地上,一步也不向前迈。
不能过去!
别过去!
一零六
身后也有人声,越来越近。
我惊惶的回过头去,一顶伞罩在我头顶,我看到幽微的光线里,李自行的脸。
“怎么了?”他问。
我眨了一下眼,吸了口气。
再回过头去的时候,黑暗里的声音都消失了,就象从来不曾发生过一样。
“你,怎么来了……”
我浑身上下都让雨浇透了,他说:“我觉得你该到楼上了,所以给你打了个电话。可是没接通……我担心这条巷子太黑,你别摔跤什么的,所以回来看看你。你怎么了?”
我牙齿打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现在的状况。
刚才乱纷纷的象是在看一场3d全息立体电影一样,那些画面,声音……那个呼唤我的,孩子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那声音象小刀子一样,割得我胸口血淋淋的,那么清晰的疼。
他的手护着我的肩膀:“我送你上去吧。”
我点点头,拾起被风刮到路边的那把伞,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他撑着伞罩在我的头顶,雨越来越大,远处隐隐传来隆隆的闷雷声。
进了单元的门洞,楼梯间的感应灯亮起来,杏黄的光芒显得特别明亮,里面跟外面漆黑的雨夜象是一下子变成了两个世界似的,我停下来跟他说:“谢谢你了……”
他说:“不要紧——不过,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我摇摇头:“不用了,可能就是累了。”
他点点头,说:“那你上去吧,回去了赶快洗个热水澡,把头发吹干,别感冒。”
“嗯,麻烦你了,你也快回去吧。”
他还有些不放心的样子,欲言又止,但是没有再说什么,撑着伞又走进了茫茫大雨里。
我一手拎着伞,一手攥着手机,有些脱力的靠在墙上。身上的水滴滴答答的流下来,在脚边聚了一小滩。
刚才的经历好象一声梦似的——唔,或者说是更象一场灵异电影一样。不过,没有那么恐怖,只是……很揪心。
那一瞬间好象我要想起很重要的事情,可是对危险的预感和提防,让我止住了向前走的脚步。要是刚才李自行没有来,要是我刚才再向前迈一步。
一切会变成什么样呢?
我望着外面的世界,大雨如注,淹没了其他所有的声音。
刚才那个孩子的声音,显得那么稚弱,那么无助——他在呼唤他母亲吗?可是,为什么我却觉得是在喊我呢?那细细的,有点沙哑的声音,象是哭了很久很久,显得非常无力……
我扶着楼梯一步步爬上楼,林红吓一跳,问:“真这么大雨?怎么你拿着伞还能淋成这样?”
我嘴角扯动一下,没力气解释。
“我给你开热水器,你赶紧冲个澡吧。”
我身上太湿,站在门口把外面的裙子脱掉,鞋子也扔到一边,光着脚进了洗手间里。
热水冲在冰凉的肌肤上,我不停的发抖,不知道什么时候双臂牢牢的抱着自己,还是觉得没有力气。
孩子的呼喊声和哭泣声分明已经没有了,可是我的心却还在一直的抖个不停。
好象,自己犯了很大的罪过,无论如何,也无法从深深的无力感和负罪感中挣脱出来。又好象,是丢了最宝贵的东西,但是自己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宝物的所在。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蓓蓓!蓓蓓!”外面林红在敲门:“你没事儿吧?”
我抹一把脸上的水,赶紧回答她:“没事儿,我这就好。”
匆匆洗了出来,身体倒是被热水给回暖了,就是精神还是恍恍惚惚的。我打发林红去睡觉,自己换了衣服,擦干头发。
已经十一点多了,明天还得上班……日复一日,月复一月。不管你的心在什么地方,想些什么。你的人总得按这个社会的规则来,今天晚上被打个半死,明天早上一样要乖乖爬起来去上班。
我关上床头灯,躺了下来。
窗户没有关严,雨声清晰的传进耳朵里。
我恍恍惚惚的,觉得自己想起很多人……很多事……
软软的,带着奶香味儿的婴儿,从刚降生,就抱在怀里。看着他一点点长大,长头发,长乳牙,学走路,学说话……听他第一声喊额娘……
额娘?
就是母亲呵——
我,是他的母亲?
我在混沌中困惑着,我怎么会做了母亲呢?
还有,为什么还有一个小小的女婴呢?到底,是几个孩子?感觉那么真实,孕育的艰辛,分妊的疼痛,抱着孩子的时候那种满足欣喜……为他们担忧时日夜不安。
我有孩子!可是我竟然忘了!
“额娘……”
“额娘!”
“你回来啊,你回来吧……孩儿好想你,好想你……”
我想出声回答,可是嘴却张不开。
“额娘,你抱抱我,抱抱我啊!你不要我了么……额娘,额娘……”
我想伸出手去,可是我却动不了。
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所有的事情就都可以贯通了!
到底,到底出路在哪儿?那条断开的线索,要怎么接上去?
“阿蕾!你回来吧!”
谁呢?这个人又是谁呢?
他……让我回哪里去?我又为什么要回去?
“你是我妻子,我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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