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油画得陈列在橱窗里?”
“是的,我的东方艺术家。”小J咯咯笑着,嘴角的胡须不停地抽动。
等他到了“橱窗”才发现,这里面陈列的“艺术品”真的不能再真了,一个个高大、丰满、*的女郎穿着三点式的内衣俏立于落地玻璃窗后面,或安详淡漠的梳理头发,涂抹口红,修剪指甲,或*无限的朝窗外的行人抛洒*摄魄的媚眼,摆弄臀部。红色的霓虹灯洒落下来,铺散在她们丰满的*和修长的大腿上,给她们染了一层红酒的醉意。向阳由衷的赞道:“这是多么美的画卷,奔放而自然,华丽而质朴。”
小J喜道:“先生,我没骗你吧,幸好你选择我做你的导游,否则你非得错过这人生的极乐园。”
说着便拉着向阳的手选择了一家橱窗女郎挤身进去,在那女郎耳边嘀咕了几句,随后在她胸口上摸了一把。女郎嬉笑着拉灭橱窗里的灯,带着向阳朝内走去,而招呼另外一个女人带着小J去隔壁的小屋。
小屋里充满粉柔和暧昧的红光,扑鼻的郁金香的清香。虽然外面还是春寒料峭,里面早已春意暖人。橱窗女郎叉开腿翻身倒在宽大的床上,摆动*的姿势,向阳立即支起画架着手勾描。
女郎嘴里嘟囔了一句,像是恶骂,从床上跳起来,甩动*疾奔两步跨到他的身前,抓起画架甩了出去,然后又抱着他直奔床头,三下两下就剥去了身上的夹克,露出一片瘦巴巴的胸肌。
向阳被压在两对肉球底下惊骇不已,伸手推开女人奔袭而来的两瓣红唇,嘴里惊叫:“NO!NO!Please!”最后一脚把女郎蹬翻,急忙跑到隔壁敲门大喊。
门一打开,小J正提着裤子堵在门口,强压怒火,说:“先生,这没有什么值得你大惊小怪的。按你们中国话怎么说来着:‘给婊子立牌坊。’在我们国家不仅可以给*立碑,还可以问她们索要交易收据。除非你受到低质量的性服务,否则就不要再来骚扰我的自由,从现在开始我给我自己休假40分钟,不提供导游服务。OK?”
小J对着他悻悻的做了个OK的手势,他也只好皱着眉回应:“OK。” 。。
第二章 阿姆斯特丹(2)
那个橱窗女郎再次跟过来的时候,他慌忙晃了晃手,从口袋里掏出50欧塞进对方的手里,急忙跑进小屋抱走画板,坐在橱窗的外头。
向阳支好画板对着坐在高脚椅上的橱窗女郎重新勾勒起来。女郎望着他,大方的回应了个笑容,舒展着身躯挽着厚重的窗帘摆开姿势。
那是一种暗夜的美,完全摒弃了*的一切浮华。
他心里突然触动了灵感,一根根优美的线条勾勒出美丽的*。霓虹灯下玫瑰色的肌肤,紫色的长发,如卷浪披洒下来的暗红色的布帘,组成了一幅圣女降临凡尘的瑰丽图画,不沾尘埃。
小J出来的时候,向阳正好起身。小J瞪大眼睛看着他,半晌才说:“我的朋友,你不会把美好的时光都浪费在这东西上了吧?”小J指着画夹,摇晃着脑袋,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两人刚转身,女郎从橱窗里钻出,跑到两人面前叽里呱啦说了好一阵,向阳一个字也听不明白。小J哈哈笑着说:“我的先生,你有崇拜者了,她想用你给她的钱换你的画。她说每一个艺术家都值得欣赏,而你是最特别的一个。”
向阳望着女郎渴望的眼,激动的说:“可以,当然可以,是我的荣幸。”
向阳接过钱,将画交给对方,女郎猛的抱着他吻了一口,夹着画匆匆跑回橱窗。
小J瞪着眼说:“先生,您知道吗?那个吻可值10欧元呐。”
回到旅馆,天空的乌云渐渐稀少,从窗口透进一抹银白的月光,如飞蛾羽翼上的银粉洒落床前。
“荷兰的天空如此美丽。”他躺在床上凝望浩瀚的夜空,辗转反侧。也许只有这样的多彩的星空,这样美丽的土地,这样纯朴的人民才能孕育出凡高这么伟大的画家。是啊,这个伟大而喧闹繁华的城市,藏匿着一份洗涤世人心性最朴质的包容之爱,管你是淑女,*,富商,王室还是流浪汉,都阻隔不了对自由和美好的追求。这不就是我一直所追求的吗,在这疯狂世界里的一份宁静安详。
那一夜,他伴着美梦睡去,虽然之后的事态发展是那么的残酷、绝望和无法预计,但那一刻,他幸福得如初生的婴儿,大地都在聆听他的心声。
荷兰的天气是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当地的居民相信自己的眼也不相信天气预报。在向阳准备动身回国的那天,天气出奇的好。空气中飘荡的醉醺醺的郁金香的花香,麦田中转动的风车,如缎的运河,绚烂如向日葵的金色太阳,一切的一切,都旖旎的让人眩晕。
向阳的心情也晴朗起来,与小J一道在阿姆斯特丹的街道拍些留念照片。当他站在运河的一座白石桥上,手扶着护栏,以蓝天白云下的欧式建筑做背景时,不由得惊叫了起来:“J,你看这是什么东西,天哪,真不敢想象,你们阿姆斯特丹人真富有想象和开创性。”
向阳手扶的石柱是一段形似男性生殖器的桥头护栏,几乎阿姆斯特丹所有的桥梁护栏的石柱都是*的形状,高昂着头朝天仰望,像喜马拉雅山的冰山雪柱,不可一世。前几天一直执迷于凡高和油画的他,近视得不足以发现眼前的任何景象。
小J收起相机挂在脖子上走过来,一手拍在那石柱上揶揄他说:“先生,你可没见过这么大的家伙吧。不光这,你看看脚下,还有那艘船的桅杆。只要一切向上凸起的东西,我们都设法把它设计成*的形状,这是我们阿姆斯特丹的骄傲。”
阿姆斯特丹,他现在已完全被这座城市的魅力所俘获。这是一座让人产生无限渴求,无限欲望,无限希望的奇异之都。她有着如此广袤磅礴的胸怀,接纳四方不同肤色,不同语言,不同族群的人们,杂糅着各种参差不齐相互悖谬的文化。她一次次的探触着人类的道德底线,又一次次的拔高人类的艺术高度。她是世界唯一一个水与火相互交容,并激射出美丽图景的圣地。
当向阳发现自己已经爱上她的时候,心中那颗久藏压抑的激情之火已经熊熊的燃烧起来,而此时此刻,他那颗艺术的种子已经开始萌芽,甚至到了无可阻挡的地步,任何的事和人,都已无法阻止思潮的涌进。
“先生,你是我在这个国家里见过最富有艺术气质的画家。我相信你以后一定能像你所喜爱的凡高那样一鸣惊人。”在机场时,这个阿姆斯特丹的小伙子使劲的抱住他依依惜别。
透过飞机的窗口,望着眼底下逐渐缩小的城市,他万分期待的朝她挥挥手:别了,阿姆斯特丹,别了,我的艺术之乡,也许,我会再次拥向你那宽容的怀抱,不再挣脱。
只是那声道别已成了永别。
第三章 西部放逐
回到学院,他那颗渴求交流和创作欲望的心久久难以平复,在不到三天的时间里立即组成了一个新潮势画派。新潮势画派的人员很少,除了自己手下的几名学员和些外来的具有先锋精神的外系学生外,就只剩下一位同他臭味相投的讲师胡胖子。胡胖子人如其名,胖墩墩的身材像一坨太阳底下晒瘫了的冰激凌奶油,如果没有那两寸宽的牛皮带将腰间的赘肉死死勒住,他的肚子一定会重重的砸在地上。他那副模样任谁也不会将他和艺术挂上钩,在老学院派们的眼里,他是最不具有艺术气质的教师,如果将他和那些欧洲十八世纪的**的贵妇人肖像画摆在一起,别人定会当他是从油画里走出来一般。
胡胖子长向阳二十岁,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中年得子。20多年来事业稳打稳扎,一直在讲师的职位上徘徊不前,饱受怨气,家庭里也不断遭受老婆的管束和压制。年近知天命的他似乎早应该被生活磨去了棱角,洗去铅尘,可最近几年,他那本应是满腹大粪的蛤蟆肚却滋生了一个奇异的想法,这种奇怪的想法发生在这么一个老实的脓包身上,简直让所有人咋舌。
——胡胖子参加了新潮势。
——我的天哪,这怎么可能!
——我敢打包票,他在那呆不了一个星期。
——那可是野兽派,那可是一群疯狗!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下,他扛过来了,而且一呆就是一年。这是谁也不敢想象的。他似乎一下子迸发出积攒近五十年的激情,全身心的投入到这场声势有限的革命浪潮当中,不舍昼夜的挥洒笔墨,甚至不惜与妻子大打出手。这逐渐的让他认识到,除了生活的重负,原来他内心里还燃烧着一股对艺术的渴求,而这些都是向阳创作的新画室所激励出来的。
他那有着几十年功底中规中矩的笨拙朴实的学院派技法成了他成功的秘诀,但也是他前进的障碍,如果他想取得更高的艺术成就,就得全盘放弃现有的思维方式和技法,这对于他是痛苦而又快乐的。每天每夜他都同着向阳恣意挥笔,将大笔大笔浓墨重彩的颜料涂抹在画布上,喜欢粗而笨重的短线勾勒出轮廓,肆意的拼凑脑中的颜色。
起初他们都只画些男女的生殖器,动物的生殖器。这让很多的老师看了十分的反感,认定他们是低俗下流的害群之马,称这些新潮势派为“性超市”派。而后他们又逐渐转移了视角,多为一些学院派所不屑或避讳的视角,如政治人物,充满铜臭的金银纸币,意象画。他们彻底的将自己边缘化,与学院派对立起来。
他们如此的痴迷与专注,完全忽视了外来人的看法。每天上午外出写生,下午回画室作画,一直作到凌晨。饿了就叫份快餐就着满室的松节油味大快朵颐,困了就从墙上拆下简易床蒙头大睡。
他们就这样拼命作画,通常闷在画室里就是一个多月不回家。胡胖子和老婆夜彻底闹翻,相对于家庭,他更喜欢这里的温馨,如果不是孩子生病他是极少回家。而向阳却不得不时常回寓所里看看,因为数学女友一直没有找工作,所有的生活支出都是他来补贴。他也知道她时常出去找些男人鬼混,甚至经常彻夜不归。他都不在乎,对于他来说,留着她是为了下次回去更能多博得一点父亲的欢心。他们是一对同一屋檐下形同陌路的男女,自从上次上床后,女友再也跟他提那方面的事,在她眼里,向阳就是性功能障碍者。
这一次,当女友从外地回来时,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双脚离地:向阳正光着身子站在卧室的穿衣镜前,双手各拿一支笔在身上勾勒出一条条血管和一块块骨骼,红的似沥着鲜血,白的寒气森森。
“你真是个变态!”女友尖叫起来,掉转头跑回客厅。
疯了疯了,他一定是疯了。女友一想起刚才的景象就骇得差点吐出来,那副模样像足了电影里的《画皮》,只不过在她的眼前她提不起影片欣赏的那股子劲。
所幸的是,向阳在夜晚来临之前,丢下一沓钱很快走了。否则这幅“画皮”会骇得她彻夜难安。
下月就是学院的师生画作切磋赛。胡胖子对此期待良久,他相信经过自己半年的苦心孤诣,艺术的表现能力已一日千里,于是挖空心思作了一幅画去参赛。
那幅画花了他近半个月的时间,极尽野兽的风格和表现主义精神。谁都没有料到他作画的艰辛,包括向阳。当他把这幅伟大巨作诞生的前世今生如倒枣似的倒给他听时,吓得他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你知道吗?为了它,我不仅牺牲了家庭,牺牲了亲情,甚至牺牲了自己。”
胡胖子将牛皮带一解,哗啦露出大片的肥肉,那臀部上赤红的脱掉了一层皮。
“它废了我十大盒颜料,近二十个不眠夜。用臀部作画本不是我擅长的,这你是知道的,我太胖了。可也因为这得天独厚的体型,别人也永远达不到我这种境地。你看那远山青如黛、壮如魂,气势之恢宏,着色之厚重,都脱不开这身体的实诚。”
在院会议厅参赛评选的那一天,向阳也陪着他一同去了。他知道,胡胖子半生伏在教案上,就是为了赢得学院和家庭的尊重,而此次的画赛他抱着莫大的希望,也许,能否顺利晋级高级讲师完全看这一次的表现了。作为最情深的挚友,在这样一个隆重的时刻他是不允许缺席的。
当他颤巍巍着双手递上自己的油画时,罗林院长的脸都绿了。他将油画往其他评委桌上一推,愤然怒道:“搁在我面前,我觉得就像坐在马桶边一样难受。张大千大师用胡子作画尚为美谈,你这屁股作画却为下流。现场作画,你岂不是还得当众脱裤献宝?”
其他评委相互传阅也都捏着鼻子直摇晃脑袋,那东西在他们眼前即不入眼,也不入鼻。
罗院长最后抓起油画直接扔进角落里的垃圾桶里,淘汰出局。那一刻,胡胖子整个人瘫软在地,他所有的努力和付出都被这些学院派的泰斗们矢口否决视为垃圾,这样的打击将他整个人彻底击溃。
向阳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侮辱,从观众席里跳了出来,人还腾在半空,塑料瓶已脱手而出,向评委席上砸去。罗林身子一侧,塑料瓶砰地一声撞在椅背上,溅了他一脸水。全场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变震的目瞪口呆。
“你们这些愚蠢的,肤浅的,做作的老东西,长着一张张污浊恶臭杀人的嘴。”
从门旁冲来两个维持场内治安秩序的巡逻员,正欲按住他的腰肩,夹持着拖出去,老院长抹了脸上的水,手一挥,两人又退了下去。
向阳双目眦裂,指着罗林继续骂道:“你凭什么决定一幅画的生死,你懂吗?难道你真懂吗?你们这些肤浅、弱视的老学究,只执迷于眼前投射的光影,你们能看到它们内里的真实吗?你们所追求的只是和照相术一模一样的复制与再现能力,你……就是你这老头,一味的追求惟妙惟肖,中规中矩,但在它的面前你又是多么的可怜。你强调线条的构造而忽视色彩的表现。还有你,追求理性而摒弃感性,是一个罩着空壳子的老怪物,最后还有你,你完全是一个活在100年前的老古董,你不知道眼前的景象远比你历史中的人物更鲜活。”
向阳将台上的四个评委挨个痛斥,几人的老脸一阵抽搐,干瘪的唇抿的铁紧。三人瞥眼朝罗林望去,等着他如何处理眼前的狂傲不羁的晚辈。
罗林的脸松弛下来,吁了两口气,摘下眼镜在胸前擦拭,拭了一遍又一遍,等向阳骂完,他才将眼镜架回鼻梁上,将眼前的学生重新打量一番,微微笑着,颇为亲切的说:“阳……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每当老院长对某人有所赞许时就会温和的直呼对方名字的尾字,就像向阳初拜入他的门下时,他时常这般呼唤他——阳,你过来下。那时候,他时常带着他四处讲学授课,像牵着一条亲密的宠物。他以为他犹如父子的温情会打动他,可他偏偏执拗的站到了他的对立面,他讨厌,讨厌这种遛狗式的生存方式,甚至到最后讨厌罗林温情和古板的说教。
“你要知道,你将会为你的粗暴行为付出代价的。我们都是文明人,不需要这种裸露、暴虐的行为。”
罗林伟大的像位先知,往往这样具有预见性的言语都是极富灾难性的。
当这一学年接近尾声的时候,胡胖子依旧坚守在原有的岗位上,除了给一群顽劣不堪的学生授课外,没有任何参与行政管理的权力。而向阳的画作仍旧遭受着院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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