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她赶紧拾起照片追出去,只见他双手撑立在厨房的流理台,全身僵直。
“风……”她担忧地轻唤道。
“……我一直以为……那只是自己幻想,每当浮现那个画面。我总是赶紧推开,告诉自己那只是痴心妄想,我是疯了才会有……”他夏然停住。
她轻抚他的手臂。“有的,他们是真的带你去过儿童乐园,瞧!你们是那样快乐地笑着……”
自制崩落。
他双手蒙住脸。“我一直以为我是恨她的,可是……在知道她去世时。我……居然还会感到痛苦、感到难过!”强烈的抽气声从指间逸出。
她抱住他的头,让他埋在她胸前,一如他曾对她做过,感受到他的颤抖,在她面前,他没有伪装。赤裸裸地把他的痛苦和脆弱完全暴露,她不会轻视或取笑,只有难言的心疼,陪着他一起流泪、哭泣、哀痛,希望她的怀抱能给他温暖和力量,若不能,那就让她陪他吧!
他抱她抱得很紧,紧到几乎难以呼吸,可她不在乎,只怕给的不够多,脸颊紧紧贴住他的头顶。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炉上的水壶发出尖锐的啸声,才让他松了拥抱,他抬起头,望进她温柔深情的眸子,强烈的情感在他们之间流窜。
有很多话即使没开口,也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他稳稳地抱起了她,四目紧紧相缠,片刻未曾分离,慢慢走到厨房,在他空出一手关掉瓦斯炉时,她双手紧紧环住他的颈子。
他把她带迸他的房间,拉开防尘的布罩,将她放到床上,他也随之覆上,让她无法逃开——而她也不想。
不愿把全身的重量让她承受,一只手肘撑在她颊前,另一只手则轻轻抚摸她的脸,从她的眉毛、眼睛、挺直的鼻梁慢慢描绘而卜,赞美的叹息从他口中逸出。
“你好美。”
她学他抬起手搜寻他的五官。“你也好美。”摸到他颊上的泪痕时,抬起头轻柔地吻着。
将他的泪痕洗去时,她的唇湿润微亮,有说不出的迷人。
他低下头,和她的唇相碰,当她犹疑伸出舌头碰触他的,烈火立以燎原之姿,激情迅速的过两人。
毋须任何语言,他抱起她,让她坐偎在他怀中,轻柔爱怜为她除去衣服,用赤裸的胸膛紧紧靠住那赤裸的纤背,体贴的让她不需面对他的尴尬,细吻从她的香肩柔柔扩散她的全身……是深情,是诱惑,是专属恋人之间的秘密与游戏。
她转过身子投向他,让自己毫无保留地接纳他。
他低头吻住她胸前的蓓蕾,像婴儿般的细柔吸吮,她则像慈母般地抚摸他的发和脸,直到吸吮力道改变了,令她呼吸急促,身体虚软,柔弱无骨地瘫在他身上,不自觉低声轻吟。
她的肌肤柔嫩如雪,他的大手反覆游移其上,他那略带粗茧的触摸,和如影随形的亲吻,令她呼吸更加急促,卷进纯然欲望的漩涡。
“跟我回印尼,我们立刻举行结婚典礼,好吗?”他的大掌轻抚她的裸肩,爱极她的娇躯蜷缩在他身畔的感觉,是如此的温柔和平和,用微冒须根的下巴,轻轻摩掌她的太阳穴,然后反覆亲吻。
闭上眼感受他的深情爱恋,仰头回吻他一下。
“……我想说好,可是——我还有事情没做完。”她拥被坐起身。
“什么事?”看得出来她有心事,他也坐起来。“跟我说,让我与你一起分担。”
她倚向他的肩头,注视两人交缠的双手。“我必须……去面对我的过去,若是不去,我想……我无法真正走出来。”她指的是她的“心灵之监”。
“让我陪你去。”
“可是你的公司……”挂念他自己的事没处理完。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我已经很久没有停下来检视自己的现在与过去,现在正是个机会。”勾起他的下巴望进她的眸中。“让我陪着你。”态度坚定不容她拒绝。
他这样说是想让她好过,明白他跟着是为了要守护她,不让她再受到任何一丝伤害,心中感动莫名,用手环住他的颈脖,额头抵住他的。“……谢谢你愿意陪我。”她轻声说道。
孰料这句“谢谢”竟引发他莫名的反应和颤抖。
天!他有些愕然自己的感觉,那话就像是某种机关枢纽。
他呻吟。“你的多礼会害了我。”无视她的惊呼,翻身将她牢实压在身下。
“你……”惊讶地发现他已蓄势待发,双颊不禁泛红。
“你若是再跟我客气,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说完便俯下头,上下其手,开始“不客气”起来。
一室春意,浓的化不开。
隔天,他伴着她继续她的旅程。
她回来故乡主要是来探望这几年来她一直汇钱的对象,总共有四户,其中三户人家正是当年在她父亲火烧工厂时死亡的员工家属,因为当时她父亲借了钱扩建工厂,不料还未回本,命都烧光,即使变卖了所有家产,所得的钱除了还债以外。还要提出补偿金给遇难员工的家属,可当时的钱仅够偿付其中七户,另外三户则因有保险之故,暂无生活的困难,而且算是卢家的资深员工,知道她们的困难,遂同意她们可以分期偿付赔偿金,因此日后只要一有钱,除了固定生活开销,其余的钱都会汇给这三户人家,即使母亲死后,她出了狱后还是继续做。
父债子还,她毫无怨言,如今过了这些年,她所汇的钱早已超过当年的协议,可她还是继续着……
不过,有许多问题光凭金钱是解决不了,这些年,她把自己的头埋在沙堆中,只想让钱做为他们之间的联系,可这样是不够的,她需要亲眼探望他们的日子怎样?想再一次代父亲向他们道歉。
出人意料,他们对她的来访都很客气,除了劝她放掉过去的事,甚至要她不用再汇钱,因为这些年,在她的协助下,他们的衣食不缺,小孩也顺利长大、念书成人,已有自足的能力,既然已经偿还当初所议定的金额,若她再给予,就是施舍、看不起他们,所以她点头答应,日后不会再汇款给他们。
可虽如此,她还是再给他们每户一百万,理由是——“赔偿金的利息”,她把钱交给他们,至于以后该如何运用,则是他们的自由,而她也将遵守允诺,不再给他们钱。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直到搭车到名单上最后一个人时,罗斑风却发现她似乎不愿意下车,她的眼神幽远难懂,令他的心都揪紧。
“这回——要见的人是谁?”他握住她的手,赫然发现她手掌冰冷的吓人,“静竹……”
过了半晌,她才回神,反握住他的手。“我没事;只是……”她深吸口气。之前面对的是爸爸所造成的过去,而现在则是要……面对我自己的过去。她望向那幢有着红门的屋子,眼底有丝恐惧。
她自己的……他皱眉思索,不一会儿便明白了。她将要面对的是那个姓柳的家属,他拦住她。
“若今天不想,明天再来吧!”不晓得那家人会对静竹做出什么事?前面那几户是因为该负责的人已往生,但这回不同。
她摇头。“不;我不想再拖了。”打开车门,不再犹疑地下了车。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按下门铃,来开门的是一个手执着佛珠的中年妇女,一双眼睛像探照灯般的在他俩身上扫来扫去。
“有什么事吗?”
“请问——柳太太住这儿吗?”
一听到这个称谓,妇人脸上表情变得平板。
“我就是。”
卢静竹吞了口日水,将罗璇风的手握得更紧,他则默默的给予她力景,“我是……卢静竹。”
最初,柳太太并没有任何动静,仿佛这个名字举无轻重,可过了一会儿,她眼睛大睁。“你是——卢静竹?!”
“是的!”
柳太太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往后退了一大步。
卢静竹看到她的反应,心不禁又刺痛了起来,她——还是恨她。
接下来,是不是会跳到她面前,大声对她叫嚣说:我的丈夫就是死在你手上,你这个凶手!你还我丈夫来!
她不自觉地靠向璇风寻求力量,他始终稳如泰山,静观其变,他不会让那个女人有任何机会伤害到静竹。
事情再度出人预料,只听到柳太太喃喃自语。“莫非是佛祖的安排,该来的,还是躲不掉……”她再一次看着卢静竹一会儿,然后叹口气。“算了,进来吧!”
罗璇风和卢静竹互看了一眼,两人都有困惑,可还是依言地走了进去。
客厅不大,中间的神桌几占了一大半,空气飘着浓烈的檀香,地上的座圃泛黑,显示主人经常坐那诵经、参拜。
在看到神桌左上方一幅照片时,卢静竹整个人都僵住不动了,璇风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那是名中年男子的大头照,他眼神眯了眯,那男子看起来慈眉善目,一点都不像是个坏胚子,可是——若不是这副好人样,怎会轻易骗得过静竹和她母亲?
知人知面不知心。
发现静竹颤抖的厉害,他伸手拥住她。“别去看——”低声说道,恨自己不能代她受这一切,但他更恨那照片上的男人,毁了她一切,即使人已死亡,他还是有着想跳进坟墓,把尸身抓起来鞭打的念头。
她摇摇头,转向柳太太,“可以让我为他上枝香吗?”
柳太太嘴巴张了张,终究没说什么合上了嘴,燃起了三枝香递给她。
她举起有如铅重般的脚,默默走到神桌前。
有些话想说,但说什么呢?
抱歉,我不该让你对我有非分之想?
抱歉,我不该夺走你的性命?
抱歉,我……
不!她无法说,即使不想承认,可这些年里在她心底深处仍是恨着照片中的男子,若这辈子都没遇到他,一切都会不同。
但——命运就是这样安排了。
她望着照片中的男子好半晌,连香灰掉到她手上都恍若未觉,罗璇风飞快伸手为她拂去,深怕她烫着,他的动作惊动了她,也令她把注意力转到手持的香枝上。
看到它一寸寸变短、化为灰,突地领悟,人生的每一秒都像这样逝去,若不好好把握,不断沉迷过往,终究只像那堆灰一样,被风轻轻一吹,就烟消云散,不留下任何的痕迹。
再度望向照片中的男子,突然她不再感到愤恨,也感觉不到难过、痛苦或自责。
举手真诚地朝他拜了三拜——愿他早日超生,若有投胎转世的话,希望他下一世能是个好人。
当把香插在炉上,她觉得心情异常的平静。
转向柳太太,深深一鞠躬。“请原谅我。”发自最真诚的向她道歉,死去的人再也尤法有所感觉,所有的痛苦和哀伤,却是由活着的人承受。
柳太太沉默不语,未表示任何意见。
当他们告辞离去时,柳太太叫住了他们。“卢小姐。”
突然,柳太太向她深深一鞠躬,她大惊失色。
“柳太太,您——”
“……这些年,谢谢你按时汇款给我们母女做生活费,我们都很感激你。”
“不!这是我该做的。”她急道。
柳太太摇摇头,她盯着手中佛珠半晌。
“这些年,我一直吃斋念佛,可总是找不到平静,今日见到了你,我才明白,请求原谅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卢静竹和罗璇风皆愣住,不解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
柳太太转过身,燃起了三柱香,也朝她先生拜了拜。
“这混蛋死的是罪有应得!”背对着他们,她缓缓道出多年以前的往事。
“……我当初是瞎了眼才嫁给他,知人知面不知心,哪知这混蛋丧心病狂。”柳太太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水。“他竟敢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那时她才不过十二岁……”
简言之,这家伙根本就是个大变态,罗璇风闻言全身一紧,而卢静竹则是完全愣住无法反应,十二岁……
“等我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尽管我把他轰出家门,可是……我的女儿已经受到不能挽回的伤害……”说到这儿,柳太人痛哭失声。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报警把那人渣处理掉,反而放纵他在外面胡作非为?”罗璇风怒不可遏地说道,若是知道那人的底细,即使只有一点点风声,静竹和她母亲就不会受害,更不会有今天的事。
“我不能说……我的女儿已经受到伤害,若是我说出她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给侵犯,她以后怎么能再抬头挺胸面对其他人……”柳太太转过来面对他们,满脸涕泪纵横,“我可以不要做人,我可以让人家笑我嫁给了一个禽兽,但是——我不能让我的女儿再受到伤害。”
罗璇风无法置信地大吼:“你的女儿不该再受到伤害,别人的女儿就可以——”他硬生生止住,再脱口的话会如利刃伤人的。
“我知道、我知道。”柳太太转向卢静竹。“是我不好,不该瞒着这件事,可是为了我女儿,但——即使事情再重来一遍,我还是会这样做!”虽然满脸愧疚,可眼底闪着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护卫。
“你——”罗璇风气坏了,若不是卢静竹拉住他,他早冲过去揍人了。“静竹,她——”看到她平和的表情,他愣了愣,不明白她怎能如此平静?
她摇摇头,轻轻叹息。“别全怪她,她只是护女心切——”转向柳太太。“你女儿现在情况好吗?”
柳太太默默点头,“那件事过后,她再也没有开口讲过一句话,这几年一直有在看医生……”她愧疚地看了卢静竹一眼。“用你给我们的钱。”
“那她现在还需要吗?”卢静竹柔声问道。
“不用了,虽然她还是不肯开口说话,但她现在也能在外面工作赚钱,我们母女俩生活没问题。”
“是吗?那就好。”她望向璇风。我们帮她们找好一点医生来看看,你说好吗?“知道他与各国政府都有来往,这样的资讯是很容易就能获得的。
以他的能力要办到这一点不难,可是,是这女人的沉默害了她,难道她不记恨?若会的话,她也不会让自己受那么多的苦,想到这,他苦笑一下。这也是他爱惨了她的原因,谁教她那么善良。
点了点头,给予他的承诺,“我会找最好的医生来帮她女儿走出来。”
柳太太不敢置信地望着那女子,她竟可以如此宽容、不怨忽?她大可冲上来揍她、骂她,可——什么都没做,鼻子一酸,泪水盈眶。朦胧中,竟觉得她的脸和观世音菩萨有点像,老天!是人间菩萨来渡她吗?砰!她突地跪了下来。“对不起!我该说出来的,我不该为了面子而放了那混蛋,不应该!她大哭道。
谁也不知道在一念之间所做出的决定会有什么影响,如果时光能倒流,就可以抹平今日一切的是是非非,
但——时光不可能会倒流,徒留下无限的追悔。
卢静竹也跪了下来。“别说了,这些都已经过去,放开吧!握住柳太太的手。我、你及你的女儿,都还要活下去,继续走,直到断气的那一刻,绝不再让他的鬼魂阻挡。她真心诚意地说道。
柳太太泪眼汪汪看着眼前像菩萨的女子。“谢谢、谢谢……”除这二字,她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走出屋外,卢静竹仰起头,闭上眼感受阳光的照拂,一瞬也不瞬凝望着她的罗璇风几为她脸上所发出的光辉给震住了。
记忆中那个阳光少女又回来了,她——已完全走出心灵之监了。
她睁开眼,对他露出眩目的微笑。“好久了,即使站在大太阳底下,我还是觉得这世界好冷、好黑,如今我终于可以感受到太阳的温暖。”
“只要你愿意,即使没有了太阳,你也可以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