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收回目光,压抑下略微烦躁的心绪以及那诡异地往心头冒上来的恶意,嘴角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无论如何,四师兄如此关心灵儿,灵儿还是很高兴的。”
骗人的。
根本,就一点都不高兴。
离渚秦垂下了眸子,掩住失落受伤的情绪,“既然师妹无事,我便放心了。我还有些事,便不打扰了。”
试探过别人的肖宋自然知道他此时的心情,这个外表温润如玉的少年心思其实最重,对善意恶意的敏感也最高,今日主动求和,却被她这般冷冷地打击了回去,往后只会缩进自己的壳子里,再像今天这般推心置腹便是再也不可能的事情了。
这不是她要的结果。
她在屋子里禁闭了四天,不是为了这样一个结果!
肖宋烦躁地揉着衣袖,明明告诉自己要心平气和,就算不高兴,也要作出高兴的样子来……怎么真的见到他,就会忍不住心底的恶意呢?!
她果然不是一个合格的演员呢。
……
离渚秦走在蜿蜒的青石板小道之上,两边都是盛放的各色花树,有些花树长年不经修理,枝头已经伸到了路中间,拦住了去路,他轻轻地伸手拨开,不知一路分花拂柳了多少株。一树火红的石榴花拦住了去路,他不知为何,突然便心生烦闷之心,明明是要拨开花树的手改握住了花枝,一狠心,竟像是发泄似地扯烂了一枝头繁茂绽放的石榴花,被他揉碎扔在了地上。
心情并没有一丝的好转,反而更加的压抑。心里头有个声音在拼命地叫嚣,好似要从灵魂的泥沼深处挣脱出来,却一直无果。他想知道那声音究竟在说什么?可他听不清……他只知道,他大概是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了。
所以,才会这么的难过。
难过得有些心疼。
虽然,他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
“倒是看不出来,原来四师兄竟是个爱好摧花折柳的人呢。”娇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他倏忽回过头去,一脸讶然。在看到那个小姑娘天真稚嫩的脸庞,以及唇角常含的笑意,才知道自己并非是在做梦。
如此真实,不是他所能够幻想出来的。
离渚秦眼神复杂难述。
娇嫩的手指扣住他的手臂,在衣衫上勒出几道深深的痕迹,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那里,能够感觉到皮肤相接之处,从她那里传来的微微的温度。
“你……”
黑亮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好似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存在。
“你……为何在此?”
她笑得坦荡荡:“我自然是跟着四师兄过来的。”
“为何?”声音略低,带着点独特的沙哑。
“好些日子没去四师兄的院子了,分外想念,想去看看。四师兄不会不愿意吧?若是不愿意的话,那灵儿现在便走。”话末真的是作势要松开他的手臂。
他心中蓦地一疼,不受控制地反手拉住了她的手,急忙解释,像个莽撞冲动的傻子:“师妹,我并无这个意思。”
唇角一勾,“我知道。”她笑得微微眯起了眼,“师兄带我走吧。”
“……好。”
第十二章
自从过了那日之后,肖宋的生活从原本的原地打转改变成两点一线——她的院子,离渚秦的院子。
每月约莫有十日的时间她会呆在离渚秦的院子里,他在书房看书,她在假山上盘腿练功。余暇时间也会钻进他的书房,拿几本书看看。离渚秦的藏书极多,天文地理,易经八卦,地理民俗……几乎什么都有。肖宋在那书堆里找到了不少关于蛊毒药草的,颇感兴趣,经常会拿起来研究。遇到不明白的就直接问离渚秦——这是一个非常有耐性的老师。
虽说她在这个方面真的没什么天赋,很多东西看再久也没办法理解,可也总比什么都不看来得好。久而久之,倒也长进不少。
比原本的十窍通了九窍可要好上许多。
有离渚秦的帮忙,肖宋的魔功倒是一日千里,进步极快。且副作用也被很好地压制了下来,原本因着昏睡而耽搁下去的时间都被利用了起来,甚至随着那丹药逐渐改进,她对丹药的依赖性也欲来越小。虽说还不能断,但是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为了提神得像糖豆似的一天吃上一大把了。
她除了比同龄人懒散一点,看起来没精神一点,其他都很正常。当然,这只是表象而已。实际的情况——肖宋苦笑,果然这天下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有得必有失。她在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内力越来越汹涌蓬勃,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强大的同时,也那么深刻地感觉到了自己这具身体已经严重负荷了。
就好像是非要把一桶水装进一个小小杯子里,满则溢,是必然的结果。内力虽然不是水,不能溢出,却也是一个道理。若是她的身体不能成长到承受这么庞大的内力,到最后也只能是一个经脉爆裂的结果——身体经常会有一种涨得慌的感觉,告诉她,这并不是在开玩笑,是真实的威胁。
除了她这个当事人以及离渚秦这个知情人,其他人对她如今的情况一无所知。
有时候肖宋也会自嘲,武功再高有什么用,跟钱再多是一个道理,没命享受什么都是浮云。然而,她是一个出奇固执的人,固执到近乎偏执,一旦做了决定便是一条路走到黑的节奏——好在她并不是经常做决定。不过既然当初已经选择了这条路,除了走下去也没有别的可能。何况,武功高至少能把想要害她的人先送进地狱,让生死都掌握在自己手里,比任人鱼肉可要好得多。
在享受过实力带来的愉悦与满足之后,放弃……那是多么虚无缥缈的词汇啊。
就算是死,她也绝不放弃。
死过一次的人也许会觉得活着是可贵的,但是对她这种有了那么奇特的际遇,注定要死很多次的人来说,死却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
只是在死之前,她得将要做的事情全部做完。
活着,是为了迎接下一次死活。
肖宋并没有觉得很悲伤,也并不感到消极。或许神经粗大的姑娘并非一无是处,至少够乐观。兴许……她想,兴许她还会喜欢上这样无限轮回的生活,放弃回到现实之中也说不定。
当然,前提是得换个大背景,她不求这三观有多正,不求逻辑有多强。
但好歹不能是三观不正逻辑颠倒雷死人不偿命的虐情肉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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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肖宋在武学上一次又一次的进步与突破,离渚秦眉眼里的忧愁却是只多不少。师妹的体质比一般人要强悍得多,但是再强悍,还是太年幼,根本不足以支撑魔功的修炼。除非她放弃修炼魔功,或者将她的体质彻底改善,否则她的结局是注定了的。剩下的一切,只是时日问题。可是一个人的体质又哪是那么轻易能够改变的——何况魔功的进步太快,便是再怎么想办法提升体质,也越不过内力增长的速度。
而放弃……
“我不会放弃。”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极为恬淡,惬意得自然,仿佛这世间的东西已经没有可以打扰她的了……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改变她的想法与决定。“师兄答应过会助我的,不是么?”
他目光殷切地盯着她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明知她不会改变主意,明知她固执得出奇,却还是忍不住心生期盼:“真的不能?”
她轻轻阖上手中的书,那是一本关乎风俗民情的游记小说,她淡淡地笑,“除非我死。”云淡风轻,好似在谈论天气一般,一点都没有介怀自己的生死。
离渚秦拢在青衫长袖下的手握成了拳。
他不能让她死,所以他只能尽他所能,努力将魔功带给她的伤害降到最低。
他答应过,所以他不能后悔——是他的错。是他太自信了,竟然在初次尝试制作丹药的成功后便以为以自己的能力是能够帮到她的,以为有他的庇佑,便会无事。然而随着魔功突破瓶颈期之后的内力的迅猛增长,更加刚猛的反噬却令他猝不及防,将他打得一败涂地。
情况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想要收手,想要反悔,他想!可是,肖宋却完全不给他反悔的机会了。
肖宋勾起唇角,大大的眼眸微眯,身子斜斜地靠在贵妃椅背上,越发地像是一只慵懒的猫:“可我知道,离师兄不会让我就那么死了的……是么?”
“是。”他听见自己这样说,声音低沉,却坚定,“我不会让你死了……”就算我死。
她餍足地笑了,好似对这个答案非常的满意。将着了红色绣鞋的小巧双脚缩上椅子,藏进裙摆里,她双手环住自己的双膝,将小小的脑袋埋进去,眼睛轻轻地阖上,很快便没了动静。
他轻叹一声——即便用药力压制,她的睡眠时间还是远远多于同龄人,再这么下去……他不敢想。
一切,皆是他的错,错在盲目自信,轻许了诺言,而后来,覆水难收。
他走过去,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轻手轻脚将她温柔地抱起,绕过那四面落地屏风,将她放在里间的榻上,为她脱去鞋子,盖上被子,动作之间充满柔情。
静静地看了一会她甜美的睡颜,他心中一动,转身离开——衣袖却在此时被拽住,尽管力道很轻。
他转身看她,她依旧闭着眼睛没有睁开。若不是拽在他袖子上的手,换作任何人都以为她是睡着了。她红润的嘴唇微微动了动,轻如蚊呐的声音慢悠悠地传进他的耳中,他听得真切:“离师兄这般关心我,我很高兴。但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说过我不会后悔,便永远不会后悔……希望离师兄能够从一而终,成全我。”
不待他回答,或者是不需要他回答,她松开了手,缩回了锦被之中。
脸微微向里偏了一偏,似乎不欲再说。
他静立良久,唇瓣翕动了两下,终究没说什么。
在绕过那屏风之处时,蓦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幽幽叹息:“师兄,我让你为难了。”
“对不住。”
沉默……
没有谁对不住谁……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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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五年,封灵的身体已经长到了十三岁。
娉娉婷婷十三馀,豆蔻年华二月初。
十三岁,传说中的失贞年。
肖宋姑娘表示压力很大。
这五年其实过得委实太平,可能因着练功的原因,伤了根本,她的身体一直没见着怎么长。身高是有了,可惜身材……只能说,跟原著里封灵姑娘的那是相差甚远。封灵本该妖娆婀娜的体态被肖宋这么一折腾,直接成了再版小豆芽。
小荷才露尖尖角,虽说不算太平板,但是也着实清瘦。再加上她在穿着打扮上并不讲究,一直穿得很素净,倒有了几分前世萧夏的清冷姿态来。
东方寻起初每月中旬还会抽出一些时间来看看她,神色总是让人难料。后来随着伤重,来的次数也越发地少了。及至去年,他被魔功反噬伤及肺腑,闭关疗伤至今已有一整年。肖宋乐得清静,巴不得这头号眼中钉快点消失,自然毫无意见。至于二师兄徐洙和三师兄魏然风,虽说在同一个门派里,但她基本见不到,平日里并无交集。
除了自家院子里伺候的翠湖,唯二她还接触的也就是四师兄离渚秦……以及大师兄慕晓。
即便肖宋对慕晓这么冷淡的态度,即便肖宋从气质上到身体上都长得越发不像原著中的封灵姑娘,还是阻挡不了慕晓对她毫无理由的热情。除了平日里他时常来肖宋的院子串门以外,肖宋还撞见过一次慕晓和离渚秦的会面,明里暗里在问离渚秦为何和她走得这般近?醋味十足……剧情君果然强大不解释。
第十三章
封灵的生辰被定在三月末,一个桃花盛开的日子——也是原著中东方寻满门被杀的日子。
肖宋借着失忆的名号,自然是不可能记得自己的生辰。这日子是东方寻定下的,目的相当简单。灭门之仇不能不报!
东方寻心里明白,肖宋更是明白,心照不宣——东方寻是真的不会放过她了,就算她再怎么讨好也无用。估计这么拼命地闭关练功也是为了留下一条命来报最后的‘仇’……其心可嘉啊!
肖宋对于东方寻的执着,着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
十三岁生辰当天天,慕晓再次找上门来。
肖宋那天没有练功,也没有去离渚秦的院子,只是躺在自家院子里晒太阳睡午觉。翠湖不在,为肖宋准备莲子羹去了。院子里没有别人,这院子本来就偏僻,而她还只要了翠湖一个丫头来伺候,平日里人烟并不多……就算有别人也不顶事,没有人能够挡得住慕晓少年串门子的决心←_←!
慕晓习惯性地直接穿门而入。他这一路都好似脚下生风,走得极快,心中不自觉地掠过肖宋的样子,等进了院子,速度反而慢了下来,有种诡异的‘近乡情更怯’之感——师妹这些年越长越好看,原本粉雕玉琢白玉做成的女娃娃如今已经成为了一个秀美的佳人,平日穿一袭素淡的衣裳,乌发不簪,整个人都飘渺得像个九天瑶池下凡的仙女!就是清冷了些,也瘦了一点。但是这并不影响她的美……怪只怪下人太不尽心了,竟然让师妹瘦成这样!不行,以后一定要给师妹好好补一补!清瘦的身材虽然好看,但终归不及丰腴一些的来得健康。
肖宋不知道自己在慕晓眼里竟是这么一副模样。若她知道的话,非得打破往日的形象跟慕晓好好沟通一番……
要知道穿素淡的衣裳不是她爱装逼,只是因为她天性就不太爱花哨,尤其还是在这群狼环伺的环境下……在紫清派的那两年为了颠覆萧夏在萧秋心中的形象,她才去穿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衫,也深刻地明白了那些个锦缎衣裳虽然看着好看,但是穿起来却并不舒服,还不如这普通的布料穿着贴身点。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宁可穿男装,简单干净还利落……
至于‘乌发不簪’……那只是因为她懒。盘发髻真的很费时间,一个上得了档次的发髻盘起来至少得花个个把时辰,她可没有那个闲工夫。再说,她还真的没有古人睡觉不解发髻的习惯……顶着这么沉重的发髻,头真的不会不舒服么?
还有就是‘瘦’!这真真是冤枉翠湖姑娘了……翠湖可是天天挖空了心思为肖宋准备各种好吃的,肖宋更是来者不拒,来什么吃什么。但这挡不住她胖不起来啊!
……
慕晓心目中的‘仙女’此时正悠闲地躺在院子里慵懒地晒太阳……
慕晓刚进院子,一眼便瞧见了。她睡得太安然,太恬静,以至于他原本已经涌到喉头的一声‘师妹’莫明地咽了下去,下意识放缓了脚步声,慢慢走过去,试探着唤道:“师妹……你醒着么?”
肖宋连动一下手指的欲望都没有——她当然是醒着的。虽说她经常昏睡,但是一旦听到动静,便会自动醒来,比老鼠还要警觉。慕晓还没进这院子前她就凭着那若有若无的脚步声猜出来人了,只不过,懒得搭理罢了。顶着肉文女主的身体,她终究还是对这肉文的第一男主有芥蒂啊。
更何况,这第一男主着实是唠叨到让人难以忍受,每次来都要花费数个时辰用来啰嗦……她着实难以忍受。
她如今装睡不理他,只希望他觉得无趣就自个儿走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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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晓如今已经长开